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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亲买卖

  季泽的声音在洛水耳朵边嗡嗡响,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又仔细看了那辆红色的跑车,流线型的车身闪着钻石般耀眼的光,像烈火一样灼着她的眼睛。“他父亲是电视台的台长”季泽刚才的话像回声般再度响起。那么,姜家给季琳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一个官二代了,官富结合,应该是姜家这种豪家最大的心愿吧。

  可是他们知道季琳和徐靖相爱的事情吗?洛水盯着那辆法拉利跑车看,眼前浮现的是穿着暗蓝色工作服的修车师傅徐靖,她怎么觉得,季琳和徐靖的爱情很快就要成为一个悲剧呢。

  “在发什么呆呢,走吧,他们都到了。”看着洛水仍然痴痴呆呆的样子,季泽笑了起来,用手把她的头扳了回来,看到她几丝秀发散乱在脸上,就好像白色梨花的蕊,不由温柔地替她理好,笑道:“等到季琳把婚事办了,我们就结婚。”

  洛水又是一惊,季泽解释性地说道:“季琳是我姐,她也快三十了,我爸妈都很急的,所以这次相亲是一定要成功。”洛水急道:“可是你们事先告诉过季琳吗?”

  季泽拉了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笑道:“告诉她做什么,以前不也是这样相亲的吗,你放心好了,她相亲的场面见多了,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我这个朋友,这一次,我姐肯定满意。”季泽倒好像信心十足的,一心一意要玉成这件事情。

  洛水的脑海又划过徐靖和季琳相爱的样子,徐靖的暗蓝工作服上泛着白,就像蒲公英,他温和的笑,美好得像冬日的阳光。洛水急步跟在他旁边,对他说道:“如果季琳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呢,你们还会让她和金什么在一起吗?”季泽道:“我姐一直没有男友啊,再说,她要嫁人,肯定要家里把关的,要嫁个有钱有势的人家。”

  “你——”洛水震惊得有如雷击,她用力地挣脱开姜季泽的手,那一瞬间,她好像不认识他了,她无力道:“原来你都是骗我的。”季泽一愣,脸上的笑容敛去,认真看向她。洛水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他低声道:“你说你爸妈不会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你也不会讲究,但是你刚才说的话,你们明明是讲究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黄昏的风景“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是夏天最安静的时候,可是洛水的内心却无比喧嚣。古话说,寡信轻诺,轻易答应别人的事,必然就会很少守承诺,她想着当初她怎么那样傻,天真地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转身想离开姜家,一切的美梦都破碎了。季泽却再次拉住了她的手,洛水咬牙道:“你放开,你那么爱撒谎。”季泽看向她,无奈,还有愤怒,像潮水一样袭来,他拼命地克制着自己,一会才缓声说道:“我撒谎只是因为想对你好,你呢,你对我撒谎,你是为了什么?”他的声音轻轻的,轻得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也因此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洛水只觉得再纠缠下去,这未来就像这姜家园中的黑夜一样向她扑过来,她不想去了解他,自然不关心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着想挣脱他的手,一心一意要离开。季泽却向前一步,对她道:“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为什么不回答我?”洛水一直压着的火气也就上来了,昂头对他道:“我对你撒过什么谎,我对你有过心口不一吗?”

  季泽倒是一征,立马就苦笑起来,低声咒骂道:“哪个傻X发明的‘心口不一’?”他想着她倒的确是心口相一的,心里不爱他,所以嘴上也从来不说爱。

  为了避免被她看到他的心事,他低头沉默着,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暮色沉沉,有如黑纱,他估摸着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才松了一口气。他像个下棋高手,对方三步之内的走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假如他说:“你用爱情骗我。”她就会说:“我说过我爱你吗?”假如他接着说:“你想骗我娶你。”她就会说:“是你说要娶我的吧,我逼你了吗。”假如他再接着说:“我是说过,但是我想娶一个爱我的女人。”她就会说:“那我们分手吧。”然后一走了之。她本来就像胆战心惊栖息在他肩头的一只小鸟,任何小的风声都会让她仓惶离开,所以,他不能这样做。

  这么久的相处,他对她已经了如指掌,她不算一个坏女人,不爱慕虚荣,也不奢侈浪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通过嫁给他来逃避生计。在他的眼里,这也不算什么坏毛病。社会太复杂,荆棘丛生,女人就该让男人养在家里,但是他想要她爱他,就这么简单,他不想娶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她不会像别的物质女人,把自己当成货物,来和他等价交换地放肆花他钱,但是她随时会像兔子一样逃离,而他是最不想看到这种结局的,因为好不容易在一起。所以看着洛水转身离开,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攫住了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立马紧走几步,直接拦在她前面,认真对她道:“洛水,我和我姐不一样。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起誓,我姜季泽愿意娶谁就能娶谁——”

  洛水又是一征,他用性命起誓?她的心里模糊了,暮色越来越深,两个人虽然站得近,却看不到对方的脸,洛水也觉得季泽渐渐地就像一个暮色中的人,她慢慢地看不清楚他了。但是他发这样的毒誓,这份真心也还是让她感动的。

  季泽向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摇了摇,对她微笑道:“好了,天都要黑了,他们肯定等急了,我们进去吧。”洛水没有再坚持离开,迷迷糊糊地被他拉着走进了姜家的大门。

  有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洛水估摸着就是给季琳介绍的对象,那个开法拉利的官二代。季泽拉着洛水的手走过去打招呼,“凯瑞,这是洛水,我女朋友。”他用胳膊拢着洛水,洛水立马冲他点点头,匆匆看一眼,说句良心话,金凯瑞长得比徐靖帅。

  他长手长脚,很白净,衣服讲究,长相精致,气质是那种见惯了世面处变不惊的懒洋洋,怎么说呢,就是很像那种帅帅的韩国男明星,比如《蓝色生死恋》里的男二号元彬。但是洛水知道现在季琳的眼里心里只有徐靖,金凯瑞好看得上了画也没有用。

  季泽坐在沙发上和金凯瑞在说话,两个人说的都是男人的话题,洛水插不进嘴,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坐久了僵得慌,只得起身去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却听到艳群的声音,带着央求和委屈:“爸,我不想在采购公司干了。”洛水一愣,感觉艳群和姜广龙就在附近,更是不敢随便走出去了。姜广龙的声音很快传过来:“在采购公司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季恒不听我的,你说可笑不可笑,去年的年终奖乱发,别人说要十万他就给十万,别人要得少了,他不但不给,还笑人家没自信,闹得最后员工都狮子大开口。他自己的公司还要收贿,收了别人的钱采购进大批质量差的低劣产品,集团其它的员工都有意见了,昨天一件事更是气得我够呛,他中学的一个同学来找他卖东西,他的产品挺好的,他还在那里摆谱,意思是人家不让他拿回扣他就不采购他的货物,把他同学气走了,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艳群仿佛很委屈,情绪压抑着,语速却雨点般又快又急,洛水就有点呆,感觉她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虽然只窥到一斑,但是那只潜伏隐蔽的豹子她明显感觉到了。

  “季恒做事不如你,你做好贤内助嘛。”姜广龙匆匆的脚步声里夹着话语,语气明显带着应付。

  “爸,我嫁进来,不是想在采购公司干事的,我有多大能力,我嫁进来之前你就知道,爸,我想像从前一样,帮着你打理集团啊!”艳群的声音很急切。

  洛水只觉得自己和那个大秘密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她站的地方能听到姜广龙的脚步声,艳群好像追随在姜广龙后面:“爸,你说要我打理采购公司,可是季恒根本不听我的,他只有小孩的智商,公司被他打理得乱七八糟——”

  “好啦——”姜广龙原本和气的声音突然提高,缓了缓,才说道:“艳群啊,我一直感觉对不住季恒——女人就要有个做女人的样子,艳群啊,爸爸告诉你,一个男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老婆看不起,你不能这样说季恒,你嫁到我们姜家也好几年了,到现在都没给我们姜家生个孩子,你还是安心生个孩子吧,集团里的事,爸爸还干得动,现在不用你帮忙。”

  “爸,你当年要我给你做儿媳妇前,我说得好好的,我嫁进来不是当家庭主妇的!”艳群的声音里夹着痛苦。

  “好了,今天你妈给季琳安排相亲,有客人,这事以后再说。”然后就听到姜广龙匆匆走过的声音。

  洛水一动也不敢动,但有人擂鼓似的敲卫生间的门,她只得匆匆拉门出去,迎上艳群梨花带雨的泪脸。

  艳群也是根本没想到会碰到洛水,情绪都来不及收敛,很是失态,一个急着进卫生间躲藏一个急着出去,两个人差点撞了满怀,洛水只得低着头语无伦次地说:“艳群姐,对不起。”刚才匆匆一瞥,艳群泪痕狼藉,像渗了水的中国古典仕女画,脂粉全褪,狼狈不堪。

  艳群征了半响,末了对她嘲讽地笑了笑,才匆匆捂了脸,急步上楼去了。

  洛水又是愣了愣,想着艳群肯定有故事,她刚才憔悴苍白,好像囚禁在姜家的一只鸟,回想起她和姜广龙的谈话,好像她当初嫁进姜家,是想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但是没想到,嫁进来后,只有一个小小的采购公司供她打理,甚至那个采购公司她也没有权限的,大权在姜季恒的手里。

  洛水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征,回想起艳群刚才的笑,带着嘲讽的,就不知道她是自我嘲讽还是嘲讽她了。洛水害怕再碰到什么阴暗的人或事,她很快回客厅去了。

  姜广龙已经加入了季法和凯瑞的行列,三个男人相谈甚欢。

  洛水还没走到季泽旁边,季泽看到她已经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向他父亲介绍,依然是“我的女朋友。”洛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叔叔”,姜广龙冲她和气地点点头,就继续和金凯瑞说话去了,之前在采购公司的第一次遇见,姜广龙好像忘记了。

  洛水心里倒是有些失落,想着对着年轻漂亮的女孩,说出邀请她们做姜家儿媳妇的话,姜广龙可能对无数人说了无数遍,把她忘记也就理所当然。她之前料想的,未来公公喜欢她,不排斥她,在真相面前,也就像破碎的水泡。

  他们三个男人说的无非都是商场官场的事情,彼此敷衍得风雨不透,洛水插不上嘴,也不敢多嘴,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等在那里,只盼着季琳出现,或者早点吃完饭回家,然后她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把今天发生的变故好好理理。

  她太傻了,姜季泽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这是一个看上去年轻却老于世故的男人,外表看上去温情脉脉,年轻帅气,实则老谋深算,心机极深。她在他面前,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整个人在他面前就是玻璃做的,透明的。之前在他面前,她还经常打小算盘,如今想来,真是太可笑了。她曾经以为他是情窦初开的富家少爷,痴心深情的简单大男孩,如今想来,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看到季琳慢腾腾从外面走进来。她一直低头走着路,脸上带着笑,好像在想什么甜蜜的心事,洛水看一眼,就知道她肯定是刚和徐靖约会回来。“爸,急着打电话叫我回来做什么?”季琳心情愉快,声音也很大,看到洛水,便也笑着和她打招呼,跑到洛水旁边想要坐下。

  姜广龙才停止了正在畅谈的话题,对季琳招呼道:“季琳,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金凯瑞,他在电视台上班。”季琳一征,认真看了她父亲一眼,便一眼就明白过来了,原本笑着的一张脸瞬间笑容凝固,脸上愉快的神情就像进了冰箱的鱼,眨眼就灰暗了神色。洛水作为一个旁观者,在一边看着,也止不住替季琳捏了一把汗。

  金凯瑞走到季琳面前,对她笑了笑,说道:“季琳,你好。”姜季琳有片时的征忡,到最后努力对他笑笑,点点头,然后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了沙发上,金凯瑞没有察觉出什么,重新坐回去时,视线一直在季琳身上,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三个男人仍旧在滔滔不绝,谈的是姜氏集团影视产业未来的发展,凯瑞笑着说以后姜氏拍的片子直接送他爸手里就可以在电视台播了。

  季琳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像梦游一样沉默着。洛水一直在担心她,季琳僵坐在一旁,努力顾全着大局,脸上礼貌地笑着,眉梢眼角却如黄莲水化开,全是苦意。洛水在附近看着,想着季琳真是有教养的好孩子,如果换了是别的女孩,可能当场就和家人翻脸了。

  估摸着坐到了够礼数的时候,季琳才拉了洛水的手,对她说道:“坐着多无聊,去看看我妈在忙什么?”洛水早就如坐针毡,听到季琳的话求之不得,她征询地看向季泽,季泽才松了一直拉着她的手,两个人逃一样的进了厨房。

  在厨房里,季琳向老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不喜欢金凯瑞,反对相亲。金红英因为这次相亲是小儿子季泽安排的,抱着“朝中有人好做官”的想法,却很中意凯瑞,季琳的话当作耳旁风,全没听进去。

  姜家两个老人是不相信“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也不相信“富不过三代”这种话的,他们希望家业越来越好,不断的壮大,欣欣向荣,所以对于金凯瑞,是非常的满意。

  季琳气得冲进了自己房间,洛水只能跟过去安慰她。洛水拿艳群作例子,季琳回答她,如果大哥不是白痴,艳群也进不了姜家的门。洛水震惊之下,只得拿自己说事,季琳却沉默着没说话,看着她时,眼里都是怜悯的神情。洛水在这样的视线下感到害怕,最后只好说请季泽帮忙劝说姜家老人,季琳才眼睛一亮,开心了一些。看到季琳的反应,洛水还疑惑季泽在姜家有这么大权威吗?

  两个人正在那里慢慢聊着,就听到金红英在那边敲门,季琳应了一声,红英就笑着走了进来,一边关门一边对季琳说道:“换身衣服化个妆,一会要出去吃饭。”

  季琳心情又立马坏了,不乐意地道:“在自己家换什么衣服。”红英看着她,对她道:“你这身太随意了,人家凯瑞第一次到我们家来。”

  “妈——”季琳脸上罩着阴云,沙声道:“你不要逼我,你再逼我,我饭也不在家吃了!”红英才放弃了原先的打算,笑了笑,说道:“那行,出来吃饭吧,这孩子——”她絮絮叨叨地出了门,季琳仍站在原地生闷气,最后还是洛水拉了她的手,她才不情不愿地出来了。

  不过出来了就又恢复了礼貌似的笑,戴着面具似的客气,洛水在一旁看着倒是想着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不一样的。

  洛水再一次见到了姜季恒,以前在采购公司见到,把他当老总对待的,这一次再见面,知道他是季泽的大哥,自然心境不一样。不过姜季恒倒是一如从前,洛水出现后,他的眼睛就一直落在洛水身上,大家开始吃饭时,他也一直盯着洛水看,口水像个孩子般,总是情不自禁地,湿嗒嗒地流出来。艳红坐在她老公附近,姜季恒的表现自然是尽收眼底的,脸上的神情很不自然。

  洛水尽量躲在季泽旁边,避免被他大哥看到,心里想着,所谓的豪门也不过如此,光鲜的表面背后,都有着狗血的不为人知的故事吧。不过幸好今天唱主角的不是季泽和她,所以从老到小,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在饭桌上,季琳很沉默,对金凯瑞保持着生份的客气,热情招待金凯瑞的是姜季泽,洛水在一旁沉默看着,总感觉季泽和这个金凯瑞好像很早就认识的。

  吃完饭,金凯瑞要走,姜家老人立马对季琳道:“季琳,去送送凯瑞。”季琳却置若罔闻,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吃着饭,金凯瑞连说不用送,一个人匆匆走到外面去了,最后还是季泽送了出去。

  客人走了,金红英才把饭碗重重一放,怒道:“季琳!你太不像话了。”季琳试图解释道:“妈,我对金凯瑞没感觉,我刚才要是送他出去岂不是让他误会了?”

  洛水看到他们家吵起来了,她不便在旁边听着,所以借故去上厕所。季恒却尾随在她身后,跟着她直往卫生间钻,吓了洛水一跳,后来还是艳群解了围。洛水重新回到餐桌时,吵架还在继续。

  是季泽的声音:“姐,凯瑞挺好的,他们家和妈那边的亲戚是本家,和我们家,很早之前就说要联姻,你们俩结婚,是两家老人的心愿。”洛水一愣,看向季泽,季泽面无表情,正盯着季琳。季琳脸色苍白如纸,对季泽怒道:“我是你姐,我的事不用你管!”季泽声音很稳,对她道:“正因为你是我姐,我才要管。”“你——”两姐弟剑拔弩张。

  “吵什么——”金红英出来劝架,对季琳说道:“你弟又没说错,凯瑞多好的孩子,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现在在电视台工作,人又长得好,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季琳静静地看了看全家人,慢慢说道:“我有男朋友了,我们要结婚的。”她终于说出了这个真相,全家人都很震惊,季琳决心再不做人人可扎的针线荷包,婚事由家人摆布,微微一笑,说道:“爸,妈,我过两天带他回家来。”

  季泽这时候又说话了:“姐,你那个男朋友做什么的,他家里什么情况?”季琳张口结舌,看向洛水,洛水低下头去,季琳气弱地说道:“我们很相爱,爱一个人,讲究他的家境做什么,不要这么势利。”声音很轻,像六月飞的雪,在半空就梦幻般地化掉了,根本落不到实处来。她说完就站起身,匆匆出门去了。

  金红英看着女儿的背影,焦虑地对季泽道:“季泽,你姐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季泽安慰他母亲:“妈,我也不知道,我尽快去问清楚。”金红英才放了心,突然就看了一眼洛水,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说了出来:“嗯,调查清楚,可不能让她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姐脑子单纯,人心地太好,被外面的男人骗了都不知道,你作弟弟的要多照顾她。”

  洛水原本很紧张,一听这话,只觉得处处是弦外之音,不由更加心惊肉跳。

  季泽笑道:“妈,我知道了。”红英想了想,又叮嘱道:“季琳今天这态度,也不知道凯瑞生气没有,唉,是我失算了,应该先告诉季琳,再请他到家里吃饭的。”季泽道:“妈,我和凯瑞也认识好几年啦,刚才我送他出去,他没生气,好像对我姐还挺喜欢的,你放心吧。”“真的?”金红英转忧为喜,立马笑得合不拢嘴。

  洛水在一旁听着看着,一颗心是一直在往水里沉,直接沉到水底了。身边的姜季泽仿佛成了一个陌生人,以前,在她的心里,他就是一个对她好的有钱男人,可是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她慢慢发现,他还有很多面,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从姜家出来,都浑浑浑噩噩的,季泽和她说话,她耳朵里根本听不清,仿佛走在水底的人,与周围的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她只看到他带着笑的神情,还有一张一合的嘴,她陷在自己的心事里。

  身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姜季泽是重视门第的,从他对季琳婚事的态度看得出来;金红英是不喜欢她的,她要是喜欢她,刚才在餐厅的一席话根本不会当着她说出来,在老人的眼里,她也许无足轻重得像阵风,像片影子,所以根本不用顾虑她听到的感受。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质问姜季泽,去探究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洛水,晚上要去哪里玩吗?”季泽看到她一直呆呆地,几次说话她都神游天外,只得把车子停在路边,凑过身来,笑着问她。洛水好像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对他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她把车窗降下来,夏夜的风好似凉水一样,流经她脸上,她总算清醒了点,她才明白,这世上果然没有捷径走,她原以为姜季泽爱她,凭着他对她的爱情,她顺利嫁入有钱有势的姜家,她的生活可以过得轻松点,可是现在发现,没那么简单。

  如果是一个简单男人的爱,倒还罢了,她驾驭得来。可是现在,她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姜季泽城府之深,不是她这种人能掌控的,如果说他的心是一座庭院的话,就是“庭院深深深几许”了。她想着自己真傻,年纪轻轻,就能打理这么大一个集团,他怎么可能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简单大男孩呢。也许,周旋到最后,她只不是他打着爱情幌子的玩物罢了。洛水心灰意冷。

  可是她有退路吗,她像一枚过了河的卒子,没有退路啊。江云已经不要她了,妈妈也不要她回老家,纵使能回去,一切苦难不过是轮回。她该怎么办?洛水只觉得前途就像这黑夜,纵使看得见,也是乱麻一般的歧路,走哪一条,到最后都是死胡同。

  “要不要去看电影?”季泽笑道:“女孩子好像都喜欢和男友看电影。”他的心情好像极好,洛水看一眼,两相对比,更是低落。美人如名将,除了不许人间见白头,还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围城内外焦虑,没进去时想进去,进去了可能又想出来了。“不想去,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季泽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担心她生病了,伸过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对她道:“不舒服吗?”洛水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触碰,低声道:“我只是想回去。”季泽伸出去的手一滞,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缄默了。他把车往她住的地方开去。

  洛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老太太想让未来女婿给她在杭州安排一份工作,洛水讨厌她母亲二奶的孽根性,就把手机挂了。

  她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季泽看她一直沉默,便对她道:“你妈妈的电话吗?”洛水没理他,季泽说道:“如果你想老人了,我抽个空开车带你回去?”洛水才说道:“不用了。”他说的一本正经,好像一生一世他都会和她在一起似的,可是在她的心里,她慌乱害怕,没有安全感,总感觉随时都会和他分开,两个人再无交集,错开成平行线。

  她一个人闷闷地回了租的房子,第二天上班也心神不宁的,在办公室用Q给领导发文件的时候,江云却在网上告诉她,临安有个富家千金在追他。但是他不爱她,所以并不想接受这份感情。

  洛水感觉他在指责她,过了许久,心境才平静下来。

  金凯瑞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季琳,很快约季琳出来吃饭,季琳不肯去,热心如媒婆的季泽没办法,只得叫洛水一块过来,原本两个人的约会变成四个人的约会,季琳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吃过饭,金凯瑞又带着他们去浙大校区飙车,想在季琳面前秀秀他的法拉利,结果季琳死活不同意,洛水也因此对金凯瑞印象很不好,最后金凯瑞一个人飙车去了。

  季琳气愤得想走,季泽不同意,最后两姐弟吵了起来。季琳问道:“季泽,你为什么这样奉承金凯瑞?”

  季泽沉吟了一会,慢慢道:“你以为中国是美国那样的机制吗,美国是财团控制政治,中国是相反的,在中国做生意,不奉承那些当官的行吗?”他的语气好像有些无奈又有些自嘲,季琳一阵冷笑,提高音量说道:“我是你亲姐,你至于拿着我去奉承他吗?!” 季琳已经失控得像只发狂的猫。

  这是洛水第一次看到他们两姐弟吵架,想起过往,他们姐弟感情好像一直很好,洛水不方便置喙,只得沉默,却在静的夜色里,频繁听到法拉利咆哮的声音,声音就像冬天的风声,野外的狼嚎,让人情不自禁地心中发寒,声音时大时小,然而就在不远处。

  过了许久,季泽才说道:“我不跟你吵,总之,我是为你好。”他的声音依旧稳如磐石。季琳冷哼一声,没再吭声,但是她也没走。洛水看得纳闷,季琳为什么不走?是她本身的软柿子性格使然,还是季泽的震慑力?如果是后者,季泽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震慑力?

  三个人沉默,季泽又抽起了烟,洛水在黑夜中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到红色的一点火光,在暗的夜里,微微亮着。直到金凯瑞一个人飙车飙过了瘾,把车开到他们面前,他们几个人才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季琳一张脸黑如锅底,金凯瑞有意和她说话,她全部装聋作哑,洛水在一旁看着,也知道季琳对金凯瑞是更加反感了。而对于姜季泽这么热心地要促成他姐和金凯瑞的婚事,洛水是不满又狐疑。不满是怪责他的行为,狐疑是奇怪他这样做的理由。

  再联想到自身,前途未卜,她的心情就像那连绵的阴雨天长时间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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