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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说话。附近铁道线上恰好有一辆列车通过,震得整个屋子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他们的声音听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重又安静下来。

  “哎,你能不能把你屋角的吊死鬼拿下来?”

  “关你屁事呀?”女的说。

  “哎哎,你露了吧?”男的说。

  “露什么了?”

  “露出你粗俗的本相来了,你这个所谓的格格,根本就是俗人一个。”

  “我俗?我能俗过你吗?你看你刚才跟我上床那样儿,恨不得吃了我。”

  “吃了你怎么了?你还不愿意呀?我看你巴不得我干你,想了很久了吧?”

  “你不是也是吗?原本老婆在的时候,碍于面子,不好意思乱来,现在老婆跟别人跑了,你还顾及什么呀,花吧?生命属于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花什么呀花?你当花钱呢。记着啊,下次我来,一定要把屋角的吊死鬼拿下来。”

  “你真的怕鬼呀?”

  “我不怕鬼,我怕你。”

  男人说着,又上到女人身上去。列车的震动声再次响起,掩盖了男人和女人狂叫的声音。高潮过后,两个人赤裸拥抱着睡去。火车依然从小屋旁经过,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的声响,但他们睡得很沉,什么也听不到。

  林适一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身边的女人后背对着他,十分光滑柔嫩的后背,但他想不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他想到几天前在法庭上,当法官当场宣判他和蜜雪儿离婚的时候,他不顾男人的尊严,放声大哭起来。

  报社的几个朋友驾着把他扶出法庭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无法收场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混到这份儿上,他一直还以为自己是人尖子呢,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工作以后,他都是处处走在人前的时代宠儿,怎么走着走着,混到了没人要的地步,虽然他打了那个外国人,但那一拳又有什么用呢,老婆还不是跟人走了。

  雪儿坐在窗前穿着白睡衣捻花微笑的样子,在林适一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歇斯底里大闹法庭的时候,脑子里依然出现的是那幅平静的画面。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你不过是拿我来麻醉自己。”皮草格格不知什么时候醒来,附身趴在他身边,凑近他耳朵小声说。

  “哎哎,”她又揪住一哥的耳朵,说:“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

  一哥推了格格一把,坐起来说:“你这个女人好烦!”说着他就开始一件一件穿衣服,衣服,裤子,袜子,鞋,一件一件穿得很快。格格拖住他的衣服小声哀求道:“一哥,你别走。”

  “我得走了。”

  “为什么?”

  “说好你不许管我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哥下了床,拎起他的记者包,“咚咚咚”下楼去了。自从他和雪儿离婚之后,他曾多次来到皮草格格这间又破又飘摇的铁道小屋里,在震动的噪音里“嫖”这个女人,“嫖”是皮草格格爱用的字眼儿,她喜欢把这事说得脏一点,粗野一点。

  “一哥,我是你一个人的妓女。”她说。

  “我无所谓。”一哥说。

  “可是我有所谓。”

  “你?”一哥有些不屑地说,“你玩过的人一打一打的,还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这你就有些不懂女人了。我是玩过一些男人,但如果你了解女人,你就知道女人最爱的是最后一个男人。”

  “可能吗?我可能是最后一个吗?”

  “至少现在是的。”

  “哼,至少。”

  一哥对皮草格格总是没有好脸色,有一搭没一搭的,但女人有时候就是贱,别人对她越不好,她就越是要上赶着追。皮草格格对一哥简直好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给他买身上的衣服,脚下的鞋子,脖子上戴的链子,喷到身上的男用香水。有时候她收到一笔稿费,就会急猴猴地往邮局跑,把钱取出来就直奔大商场,给林适一买他曾经提到过的某样东西——他们曾无数次地到商场去看过,就是没舍得买下来。

  一哥就是从皮草格格那里尝到女人的甜头的,以前跟雪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他拼命赚钱,买给雪儿穿,现在似乎事情倒过来了,皮草格格不停地写东西挣稿费,拿了钱就买又贵又高级的东西讨好一哥,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买好一样东西立该就拔打林适一的呼机,然后站在公用电话亭等他回电话。

  这个过程又漫长又刺激。

  格格总是打扮得十分妖艳,站在又旧又破的电话亭前,她似乎要和她所处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衣服越穿越妖,妆也越画越浓。她总是站在那里等电话。而呼他十次,他有八次不回。一哥说他忙,常常听不到呼机在响。格格就信了,站在电话机旁耐心地等待。

  有时候,电话铃猛地响起来,皮草格格不知为何总是想想哭。她拿起听筒,一下子就听到一哥的声音,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她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爱过一个人。

  ——喂,我等你好久了。

  ——报社很忙。

  ——我知道,我知道。

  一哥有时觉得这个疯狂的女人有些可怕。她像鬼上身一样缠上他,想尽各种办法约他出来,她找了地无数种理由,其实无非是想见到他。约一哥到她的小屋去,跟他没完没了地做爱,她性欲强得要死,没日没夜地需要有人跟她干。一哥想,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拖垮的,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但是一旦上了那女人的床,就由不得他自己了。皮草格格很会造气氛,让人有种情不自禁想要做下去的欲望,做过之后又很后悔,发誓再也不干了,而下一次却又控制不了自己。一哥觉得,自己又快活又痛苦,这都是因为雪儿。

  蜜雪儿在去美国之前,和林适一见了最后一面。林适一早到了一小会儿,就坐在桌边吸了一支烟。垂帘低低的西餐厅里空无一人,乳白色的阳光透过窗纱漫涌进来,一切都像浸泡其中没有边缘的物件,就在眼前却看不真切。

  雪儿穿着大学时代的一身衣服珊珊而来,这实在太奇怪了,她仿佛穿过光雾而来,让时光倒流,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达到这一切的。

  那件红衬衫轻飘飘地浮动着,她每走一步,那些绯边就要依次翻飞一遍——林适一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也是穿着这件衣服,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就像一个从云彩里走下来的女孩,最终还是要回到云彩上去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彩。”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你妻子。”

  “可惜现在不是了。”

  雪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杯子里打转的咖啡,发呆。一哥说:“怎么不说话了?”

  雪儿说:“其实,出国不是我的错。”

  “是不是你的错,错都在我,我笨!我没用!我没本事!行了吧?”

  “我没这么说。”

  “可你是这么做的!蜜雪儿,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了出国,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几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最清楚。”

  蜜雪儿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林适一视而不见,只顾自己说个痛快。他先是把那个叫杰米的美国人骂了一大顿,又骂蜜雪儿的妹妹,骂过这个骂那个,他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河水,滔滔不绝。他陷入一种幻境,好像面对麦克风在讲演,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但仔细看时,却又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什么时候,林适一发现他对面的那张椅子已经空了。他有些吃惊地眨眨眼,似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雪儿刚才是否来过,她的咖啡杯还是原样放在那儿,从来没人动过的样子,他打定主意告诉自己:“她没来过,从来也没出现过。”

  林适一恍惚间看到椅子上再次有了人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对了,他明明看到雪儿已经离开,为什么对面还笑盈盈地坐着一个女人?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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