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旅人

第一节　病房里的婚礼

　　26/病房里的婚礼

　　27/爱情的吗啡

　　28/车窗外的一缕阳光

　　“刘坤，你是真心爱成荔，愿意娶她，

　　并且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为她承担爱和生活的责任吗？”

　　“是的，我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

　　余薇走后没多久，刘坤便开车飞奔到了医院。他其实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着成荔，担心她有什么突发情况，听余薇电话里说跟成荔谈过，她应该不会像前两天一样故意找茬发脾气，于是，刘坤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

　　病房门虚掩着，刘坤看到成荔正独自面朝窗外站在窗前，他轻轻地开门走进来，还来不及出声，成荔已经察觉到了，转过头来正好跟刘坤四目相对，成荔微笑了一下，却又不知不觉眼泪盈眶，刘坤走上前默默地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别哭，总是流眼泪会伤身体。”

　　成荔也紧紧抱着刘坤，头埋在他的肩头用力点了点，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是我！我不应该放下你不管，你别怪我，好吗？”

　　“我气你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

　　“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

　　“嗯。”

　　已经三日不见如隔一秋的两人，终于在此时将胸中闷了好多天的酸楚释放出来，刘坤双手扶着成荔的肩膀深情地望着眼前已经日渐憔悴的她，目光中无限痛惜与怜爱。

　　“来，先坐下来。”刘坤把成荔扶到床上坐好，眼睛盯着她，收拾了一下表情，显得很严肃地开口说道：“现在，你跟我说，还要不要拒绝我？”

　　成荔知道他在问什么，又见他如此庄严肃穆的样子，所以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我们结婚吧？你告诉我你希望自己的婚礼是什么样？我这两天就开始准备。”

　　“啊？”成荔没想到刘坤会如此急切地跟她结婚，她又有些慌神了。

　　“啊什么，只要你告诉我，不是特别复杂我就一定能做到，我要你马上做我的新娘，行吗？”

　　“行是行，可是太仓促了吧？”

　　“你答应了？真的？太好了！”刘坤对成荔的回应有些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双手抓起成荔的一只手送到自己的额头。成荔的手背能感觉到刘坤的温度，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深情，他们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刻，在这一刻，各自内心都异常复杂，迅速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对眼前的幸福突然有点不太适应。

　　“要不，还是等等吧？”成荔有些迟疑含糊地说。

　　“不能等！你就说吧，你希望怎样的婚礼？”

　　“我？最简单的就好，你知道，我并不喜欢那么多俗套的东西。”

　　“嗯，这就更容易了！不过，你会不会觉得有遗憾呢？”

　　“不会。”

　　成荔心里着实这么想的，她现在已经不求什么，只要可以认真体会到刘坤对她的爱和温情，其他都是身外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她向来是只懂得盲目付出的类型，对方在情感上哪怕有一点点的回应，她就会如获至宝，成倍成倍地加以珍惜。

　　刘坤理解她，知道她的心思，同样也不希望花过多的精力叫他人分享属于他们两个的宝贵时光。

　　次日，刘坤跑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的事，结果对方说必须双方本人现场办理，这个规定很现实，刘坤是好说歹说都不行，最后他不得不交代了实情。

　　“您看，我们身份证、照片都在，怎么就不能帮我办理了呢？要不是特殊情况，我也没必要自己跑来办结婚证了，您说是不是？我们这是结婚，又不是离婚。”刘坤本来想给成荔带去一个意外惊喜的计划眼看就要泡汤了，所以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急。

　　“这位先生，您的情况我们目前还没有遇到过，你就算不是离婚，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跑来结婚的呀！”登记处的大姐搞不懂他，所以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可理喻。

　　“不是，您听我说，我未婚妻她来不了，是真的来不了，她病了……”

　　“我知道，您未婚妻病了，那就等病好了再来办理也好啊，为什么非要今天一个人来呢？”

　　“我不是想先办好这个给她一个意外惊喜么！那样对她的病情一定有好处的，您就帮个忙，这绝对没有什么虚假的！”

　　“我跟您说过了，这是我们的规定，我也不能自己做主给您破这个例，您再想想别的办法给爱人惊喜好吗？等你们下次都来，我一定给您办，您说呢？”

　　“唉！大姐我跟您实话说了吧，我们不可能再有机会一起来这里了，真的……我的未婚妻，她得了癌症，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不想说这个，觉得影响我办结婚证的情绪，可是您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我要在她走之前给她一个归宿，完成我们的这个愿望，给我们办个证书，盖个章就这么难吗？”

　　“您说什么？您未婚妻她……”这位大姐听刘坤这样一说，她没有再把话重复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您看这样行吗？我把您说的情况跟领导说一下，我明天休息，不用在这里坐班，我跟领导申请一下，看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医院，到那儿给你们办理，也算是没有违规，你看行不行？”

　　“这样啊？那谢谢您了，还要您亲自跑去一趟。”

　　“这倒没关系，主要是我们这个规定也不好无故破例，要不然大家对待结婚证就更不认真了，开始我有点误会您了，抱歉啊！”

　　“没有，是我该万分感谢您才是！”

　　“那好，您稍坐一会儿，我去把这事儿跟领导说一下。”

　　“好的，谢谢。”

　　后来，事情商量妥当，刘坤便赶回了医院，路上他拐弯去取了离开那两天去定做的结婚戒指。

　　坐在成荔的床边，他故作镇定地问了问离开的时间里，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成荔跟他交代了医生来检查的一些情况，说话的时候发觉他表情怪怪的，便又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看上去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医生私下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啊？你又胡思乱想了！”

　　“那怎么回事，你一定心里有事憋着，要不然怎么神神秘秘的？”

　　“哦，是吗？也没什么，嘿嘿。”

　　“看，还这样笑，快说！不说我生气了！”

　　“明天，明天我们正式结婚，你同意吗？”

　　“明天！可是我……”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民政办的人约好了，我把她请到医院来给我们办结婚证，我们就在这里结婚，正式的，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我们一起来经历这个特殊的时刻就足够了，你说呢？”

　　“嗯，我听你的，就是我这个样子……”

　　“我觉得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天就要你做我的妻子，你不要多想了，好吗？”

　　成荔点了点头，眼睛里满含感激和深情，她的眼泪在心里，默默汹涌，她不想让刘坤看到她总是流泪的消极样子，所以咬牙把泪腺封锁了。

　　次日，特殊的一天。

　　下了小雨，刘坤如约开车去接民政局的那位大姐。成荔独自在病房里望着窗外，心里紧张到忘了该干什么。护士进来见她在发呆，所以问她有什么不舒服的，成荔这才醒过神，匆忙去柜子里翻找衣服，刘坤给她买过不少衣服，但也都很少穿过，在医院的日子都是一身病号服。

　　“稍等一小会儿，你帮我看看，哪一件穿着看上去比较好，显得不是特别像一个病人的样子？”

　　成荔把一件件衣服扔到旁边的床上，然后拉住了来给她送药的护士，想让她充当一次临时的形象参谋。

　　“你要出去啊？医院是不允许的！再说你身体状况也不可以啊！”

　　“哦，不，我不出去，只是想今天改变一下形象，临时的，没关系吧？”

　　“最好不要了，在医院还是穿统一的住院服，比较卫生。再说，你换来换去也比较费体力，你得多注意身体啊！”护士和颜悦色地跟成荔解释着医院里的规定，并婉转地想劝说她放弃这样的念头。

　　“我知道，今天比较特殊了，我不能就这样子，太不正式了。”

　　“今天有什么事？你看上去很高兴，也比较紧张，是你爱人有什么好事么？”护士似乎是有点猜到一定有什么事让成荔如此坐立不安，神色飞扬。

　　“嗯，今天我们结婚，所以我必须得打扮一下，不是吗？”

　　“是吗？你们今天结婚啊！就在医院里吗？”

　　“嗯……我也很意外，他已经去接人了。”

　　成荔没想到，她跟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是毫无遗憾的那种。

　　“太好了！你等等啊，这事儿我一定得告诉其他人，还有你的主治大夫，让我们大家一起来给你庆祝，好不好？”

　　“啊？不用了！那样不好吧？”

　　“当然了，这样的事在我们医院里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家在这里都会真心祝福你们的，你等等，我一会儿就过来帮你换服装。”

　　护士说完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她果然是去告诉了这个科室其他值班的护士还有医生，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都非常清楚成荔的病情，也对刘坤这个男人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当然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希望他们勇敢地面对病魔，未来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可以过得更加美好，所以他们也愿意为此做一些事情。

　　刘坤把那位好心的民政局大姐接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摆上了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集体送给他们的一大束鲜花，是纯净的百合，而且有两三个小护士也待在病房里，成荔已经在她们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是刘坤买给她的一套浅粉色小礼服，成荔自己还稍微化了些淡妆，看上去淡雅清丽。

　　成荔静静地坐在床边，刘坤和一位中年女人走进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几个护士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刘坤一看到成荔的装束便明白了状况，她今天在他眼里真是出奇的美，刘坤走上去拉起她的手时，心跳已经有点绷不住，说话也变了味：“成荔，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给我们来证婚的王大姐。”

　　“您好，谢谢您能亲自来这里。”成荔给王大姐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浮现出准新娘腼腆的微笑。

　　“别客气，咳！都别愣着了，现在我们开始吧？都准备好了吗？”那位大姐是个爽快的性格，她见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气氛羞涩，所以干脆帮忙开始圆场。

　　刘坤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成荔看，而那几个护士开始发挥作用，她们分别将这两个人拉在病房的中央，然后请王大姐站在了他们两个面前。有一名护士带头鼓起了掌，虽然只是寥寥几人的掌声，但却充满了真挚之情。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为刘坤和成荔举行一个小小的结婚仪式吧！首先，我请问刘坤，你是真心爱成荔，愿意娶她，并且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为她承担爱和生活的责任吗？”

　　“是的，我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

　　“嗯，成荔，你是真心爱刘坤，也愿意嫁给他，并且为他承担爱和生活的责任吗？”

　　“我愿意，可是我……”

　　成荔很想肯定的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呢？她想解释，但又语塞了，一下子感觉已经封锁的泪腺又要溃堤。

　　刘坤见成荔有些激动，并且眼睛里已经悄悄盈满泪水，于是，急忙拉住她的手，成荔忍了忍，没有哭。

　　“好，我现在给你们办理结婚证书。婚姻是神圣的，希望你们今后可以互相体谅，相互理解，幸福地生活，不管将来面临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要放弃对方，人生本来就很短暂，真心相爱就是很美好的事……”

　　王大姐虽然无数次跟新人们说着类似的话，可今天她面对这样的一对新人心里感触非常不同，她的话不再是以往那样例行公事一般的告知，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嘱托，她越说语气也开始有些发颤，说完便到一旁的桌上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两个结婚证书，在刘坤已经填好的内页分别盖上了章，合好，转身走过来交到了他们的手里。

　　“好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祝福你们，现在你们可以互换戒指，表白誓言和拥抱了。”

　　王大姐说完后，自己也感动得表情有点不自然，站在她一旁的几位护士早已经忘记了鼓掌，一直静静地看着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结婚仪式进行下去，刘坤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铂金的结婚戒指，对戒设计得很简洁，上面只刻有刘坤和成荔的名字拼音缩写作为装饰图案。成荔和刘坤分别从盒子里拿起对方的那一枚戒指，同时给对方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其中一名小护士默默地看着这样的场面，已经开始偷偷抹起眼泪来。

　　戴好了戒指，刘坤双手握起成荔的手说：“成荔，我爱你！谢谢你今天答应嫁给我，我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你，不论怎样，我们都会在一起，我在这时候娶你就是要你一生一世都不要离开我，即使将来……等我死了我也会埋在你的身旁，陪着你……”

　　刘坤似乎想把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可是他又有些分不清怎么说才最能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意，不小心又说到了他们都要面对死亡的痛处，他停顿了一下，后面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强忍着万分激动的情绪，一把把成荔拉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不肯放手。

　　成荔终于克制不住，眼泪扑簌簌滴落在了刘坤的肩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样的誓言，此刻她说什么都很无力，她是个病人，生命即逝的病人，她也爱他，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有任何承诺。

　　王大姐有点看不下去，故意掩饰地转过身去，迅速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然后便微笑着说：“好了，我不多留了，你们千万别送，继续在这里说说话，好吧。”来不及说完，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打开门，头没回，出去了，她显然是不想让自己也哭出来的样子，让大家看不过去。

　　就在王大姐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外还偷偷躲着另一个女人，她只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继续转身离去了--其实，这个女人正是余薇。

　　事情很巧，就在刘坤和成荔被护士们拉着走到病房中央准备进行婚礼仪式的时候，余薇正好赶过来，她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很意外，没敢擅自走进来，于是，便躲在门外目睹了先前的一幕，她是来看成荔的，没想到碰上他们在这里结婚的场面，她不敢进来也不忍离开，这感人至深的简单仪式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到后来她看不下去，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头默默叹息，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流淌，她似乎彻底绝望了，又好似被这种真情震撼，再不敢那么执着地念着刘坤。她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藏在心底，对刘坤仍旧不死的爱已经成为一种罪过，一种无耻的感情，不容怜惜。

　　余薇正在门外背靠着墙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时候，病房里那位抹眼泪的小护士呜呜呜地哭着跑了出来。另外两名护士也跟着走出来，同时看到了余薇。

　　她的狼狈模样被几名护士尽收眼底，并且都很诧异地望着她，不知所以。余薇知道自己躲不了，为了避免外人的猜疑，索性推门走进病房。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今天结婚，所以也没有送来祝福的礼物。余薇站在门口不无尴尬地跟还拥抱在一起的刘坤和成荔说。

　　这时，两个人才从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走出来，转过头看到一脸不明表情的余薇。

　　“余薇？你来啦！快进来，我没有告诉你，你会不会怪我？”

　　成荔边说边走过去把余薇拉到了里面的沙发上让她坐下。

　　“没有，怎么会！这个本来，其实结婚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哦不，我是说我本来也该祝福，但是……”

　　余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出现就是个错误，对于谁来说都是。

　　“余薇，你多想了，我们只是不想太麻烦，所以才自己先办了结婚证，不如今天我请客，大家在这里小小庆祝一下如何？”

　　刘坤看出来余薇心里也不怎么好受，语无伦次的样子就是证明，所以他便想出这样的提议，想排除一下余薇的尴尬情绪。

　　“还是算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成荔，一会儿就走了，你们单独好好度过这特殊的一天吧，我在这儿会影响气氛的，呵呵。”

　　余薇领了刘坤的情，终于算是露出了笑脸。

　　接着，刘坤没话找话地说：“对了，余薇，你最近在做什么？又去哪儿高就没？”

　　“没啊！你不是说让我去你那里么？我还等着你的任命呢！”

　　“哦？你看，你不早说，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

　　“当然不会了，要给我什么职位啊？”

　　“你的能力我知道，当然是要职，你随便挑了，薪水你来提，我一定满足。”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去你公司报到了。”

　　“没问题，不过我最近不过去，我回来打电话安排一下，你直接过去上任吧。”

　　“这样也行啊？”

　　“行，有什么不行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回头再给你们补上结婚礼物，今天实在是抱歉了。”

　　“不用，你那样不还是责怪我们没告诉你么？”

　　“好，那回头再说，我先走了，再见，成荔，今天好好的，我为你高兴，真的。”

　　余薇没多留一分钟就起身走了。上面的谈话凭谁看来也似乎觉得余薇对和刘坤之间的事已经释然了，而且她还决定去刘坤的公司供职，这就证明，她已经彻底放下了，不再内心纠结于这份无望且卑劣的爱慕，她走前也真心祝福了成荔，这个让她一度猜疑，一度忌恨，又一度欣赏的女人，但后来的事情究竟又会如何呢？余薇真的能如此利落地做到尽斩情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