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钗记

第二章 春日言怀

　　“珍珠帘”（生上[1]）十年映雪图南运[2]，天池浚[3]，兀自守泥涂清困[4]。献赋与论文[5]，堪咳唾风云[6]。羁旅消魂寒色里，悄门庭报春相问[7]，才情到几分。这心期占[8]，今春似稳。

　　[青玉案]盛世为儒观览遍，等闲识得东风面[9]。梦随彩笔绽千花[10]，春向玉阶添几线[11]。上书北阙曾留恋[12]，待漏东华谁召见[13]？殷勤洗拂旧青衿[14]，多少韶华都借看。小生姓李，名益，字君虞，陇西人氏。先君忝参前朝相国[15]，先母累封大郡夫人[16]。富贵无常，才情有种，红香艺苑，紫臭时流[17]。王子敬家藏赐书[18]，率多异本[19]；梁太祖府充名画[20]，并是奇踪[21]。无不色想三冬，声歌四夏[22]。熊熊旦上，连城抱日月之光[23]；闪闪宵飞，出狱吐风云之气[24]。只是一件，年过弱冠[25]，未有妻房，不遇佳人，何名才子。比来流遇长安，占籍新昌客里[26]。今日元和十四年立春之日，我有故人刘公济[27]，官拜关西节镇[28]，今早相贺回来，恰逢着中表崔允明，密友韦夏卿，相约此间庆赏。秋鸿看酒。（秋鸿上）惊开酒色三阳月[29]，喜逗花梢一信风[30]。酒已完备。（韦、崔上）

　　“贺圣朝”天心一转鸿钧[31]，个中孤客寒曛[32]。幡头春信已争新[33]，乡思怯花辰[34]。

　　（见科[35]，韦）喜气来千里，（崔）春风总一家。（生）宜春惟有酒[36]，长此驻年华。（生把酒介）

　　“玉芙蓉”（生）椒花媚晓春[37]，柏叶传芳酝[38]。愿花神作主，暗催花信。灵池冻释浮鱼阵[39]，上苑阳和起雁臣[40]。（合）青韶印[41]。看条风拂水[42]，画燕迎门[43]，年年春色倍还人[44]。

　　“前腔”[45]（崔、韦）黄云正朔新[46]，丽日长安近。向朝元共祝[47]，岁华初进。洞庭春色寒难尽，玉管飞灰暖渐熏[48]。（合）春风鬓。笑林中未有，柳上先过[49]，屠苏偏让少年人[50]。

　　（生）二兄说少年人，似俺李十郎亦容易老也。

　　“簇御林”岁寒交，无二人。入春愁，有一身。报闲庭草树青回嫩，和东风吹绽了袍花衬。（合）问东君[51]。上林春色，探取一枝新。

　　（韦）君虞说被东风吹绽袍花衬，是说功名未遂，要换金紫荷衣[52]。这也不难，闻得你故人刘公济节镇关西，今年主上东巡，未知开科早晚[53]，你且相随节镇西行，此亦功名之会也。（生）豪杰自当致身青云上，未可依人。（崔笑科）夏卿不知，东风吹绽袍花衬，是说衣破无人补。此事须问一个人。（生）是谁？（崔）曲头有个鲍四娘，穿针老手，央他一线何如[54]？（生）不瞒二兄，鲍四娘于小生处略有往来，但是此中心事，未露十分。（韦、崔）才子佳人，自然停当也[55]。

　　“前腔”（韦）你染袍衣，京路尘。望桃花，春水津[56]。（生）要命哩。（崔）你外相儿点拨的花星运[57]。（生）要钱哩。（崔）你内材儿抵直的钱神论[58]。（合前[59]）

　　“尾声”你眉黄喜入春多分[60]，先问取碧桃芳信。俺朋友呵，觑不的你酒冷香销少个人[61]。

　　渐次春光转汉京，风流富贵是生成。

　　无媒雪向头中出[62]，得路云从足下生[63]。

　　注释：

　　[1]生：角色名，戏中男性角色一般通称为生，后来指剧中男主角，通常是青年男子。

　　[2]十年映雪图南运：意为十年苦读为的是求取功名。映雪，比喻勤学。晋孙康好学，家贫，无油点灯，曾在冬天的夜晚借着雪地的反光读书。见《尚友录》。图南，打算向南飞。语出《庄子·逍遥游》：“（鹏）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说的是大鹏鸟乘风直上青天，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它，打算向南飞。这里以鹏鸟高飞向南，比喻功名之始。

　　[3]天池浚：天池已经疏浚好了，比喻功名之路已经通畅。天池，天然形成的大池。语出《庄子·逍遥游》：“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说的是这只鸟（指鹏）随着海波动荡掀起的大风将迁到南海。南海，是天然形成的大池。浚，疏浚，挖出水中的淤泥。

　　[4]兀自守泥涂清困：是说还在草野中守着清贫。兀自，仍然，还。泥涂，相当于说草野。

　　[5]献赋与论文：献上赋作，并讨论诗文之事。献赋，作赋以献之。语出《文选》颜延之《赭白马赋》：“末臣庸蔽，敢同献赋。”古代文人多有献赋之事，以求知遇。论文，讨论诗文之事。语出杜甫《春日忆李白》：“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

　　[6]堪咳唾风云：可以议论风生。咳唾风云，语出《晋书·夏侯湛传》：“咳唾成珠玉，挥袂出风云。”

　　[7]悄门庭报春相问：原来安静的门庭将会有报喜之人到来。悄门庭，是说门庭安静。报春，这里指报喜。春，语意双关，唐宋时礼部考试、明清时京城会试都在春天举行，称“春闱”或“春试”。这句与下几句一起，表示取得功名就在今年春天。

　　[8]心期占：是说内心期望、预料。占，占卜，这里是预料的意思。

　　[9]等闲识得东风面：宋朱熹《春日》诗：“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等闲，寻常，随便。

　　[10]梦随彩笔绽千花：是说才华横溢，犹如笔头绽出千朵鲜花。据《开元天宝遗事》，李白少年时曾梦到笔头生花，从此后天才驰纵，名满天下。

　　[11]春向玉阶添几线：是说春天白昼时间变长，测日影的线有所添加。旧时有“日长添线”的说法。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三十八《岁时记》载：“魏晋间，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影添长一线。”

　　[12]上书北阙曾留恋：曾上书皇帝而留恋宫殿。阙，古代在宫门左右建楼观，中间为通道，似缺口，所以后来以阙指楼观。北阙，是宫殿以北的楼观，是臣子上书的地方。

　　[13]待漏东华谁召见：在东华门等待上朝有谁召见呢？古代百官上朝前，会集在皇宫的特定地方，等着上朝时间到来。漏，古代计时工具，也叫漏壶、漏刻，壶中有水，水中插一根标竿（或曰箭），上有刻度，以一小舟托着。壶中水由壶底小孔均匀滴漏，这样观察标竿上的刻度就可以计算出时间。东华，指东华门，皇宫的东门，古时内阁在东华门内。

　　[14]殷勤洗拂旧青衿：仔细地清洗破旧的衣服。青衿，青色的衣领，是古代学子的服饰，后来用为书生的代称。《诗·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15]先君忝参前朝相国：父亲生前曾做过前朝的宰相。先君，是自己对已故父亲的尊称。忝，羞辱，有愧于，后多用作自谦之词。参，参与，参加，古代用在官名前，表示做某某官。李益，史上实有其人，其族叔为唐肃宗朝宰相李揆，这里则借为其父。

　　[16]先母累封大郡夫人：母亲生前曾多次被封为大郡夫人。先母，是自己对已故母亲的尊称。累封，多次受封。大郡夫人，唐三品以上文武官之母或妻封郡夫人。

　　[17]紫臭时流：这是李益自称其家世富贵。紫，汉代官员的印绶，公侯为紫色，九卿为青色。后来用青紫指富贵。臭（xiù），气味。

　　[18]王子敬家藏赐书：李益借王子敬自拟，称家中藏有皇帝所赐之书。王子敬，晋朝书法家王献之，字子敬，王羲之第七子。据《晋书·王献之传》，王献之并没有家藏赐书的事。

　　[19]率多异本：大都是珍异的版本。率，大抵。异本，珍本。《梁书·任昉传》：“家虽贫，聚书至万余卷，率多异本。”

　　[20]梁太祖府充名画：李益借梁太祖自拟，称家中收藏着许多名画。梁太祖，未详所指。《南史·梁元帝纪》载江陵将要沦陷时，梁元帝萧绎“聚图书十余万卷尽烧之”；宋李清照《金石录后序》：“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

　　[21]并是奇踪：都是稀有的画。并，都。踪，迹，这里指墨迹。奇踪，与上文“异本”意思相近，指名贵稀有的画。这四句，是典型的骈偶句。明代传奇创作中有骈绮一派，也称文词派，念白语言多用骈偶句。

　　[22]“色想三冬”二句：三冬，指孟冬、仲冬、季冬；四夏，农业生产上指夏季生产的四个环节夏收、夏插、夏种、夏管，这里指夏季，说“四夏”是为了对仗工整。

　　[23]“熊熊旦上”二句：是说自己才高如连城之璧，进取就像旭日东升，光芒熊熊。连城，指连城璧。战国时，赵惠文王得和氏璧，秦昭王寄书赵王，愿以十五城易璧。事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后以“连城璧”指璧之极珍贵者或珍贵之物。晋张载《拟四愁诗》之二：“佳人遗我云中翮，何以赠之连城璧。”唐欧阳詹《瑾瑜匿瑕赋》：“终酬九年之积，不损连城之美。”旦，天明，早晨。这里指早晨的太阳。

　　[24]“闪闪宵飞”二句：是说自己才能如久埋地下的宝剑，一旦被发现，便发出非同寻常的光芒。《晋书·张华传》载，张华与雷焕仰观天象，见斗牛（即二十八宿之中的斗宿和牛宿）之间有异气。后来雷焕做丰城令，挖掘监狱的屋基，发现一个石匣，发出异常的光亮，里面有一对宝剑。宵飞，形容剑在夜晚射出的光芒。吐风云之气，是说宝剑久埋地下，一旦出世，便光耀非常，以此比喻曾经被埋没的才能得到施展。

　　[25]弱冠：古代男子二十而行冠礼，表示成人，因身体还不够强壮，所以叫“弱冠”。冠礼，就是把头发盘成发髻，再戴上帽子。举行冠礼时，还要由族中长者赐以“字”。

　　[26]占籍新昌客里：是说住在新昌里，因为是客居长安，所以说“客里”。新昌坊在长安朱雀门街东第五街，是礼部尚书李益的宅第。唐蒋防《霍小玉传》：“李益至长安，舍于新昌里。”

　　[27]刘公济：指刘济。公是古人对男子的尊称。刘济（757-810），父刘怦，曾任卢龙节度使（即此前的幽州节度使，治所在幽州），去世后由刘济接任。李益曾任刘济的从事，并有献诗，诗中有所谓“怨望”之语。与本剧所写相合。第十九出刘公济出场自称刘公济，误。唐代历史上确有刘公济其人，生年不详，卒于805年。贞元十八年（644）任鄜州刺史、鄜坊丹延（即鄜州、坊州、丹州、延州四个相邻的州，位于今陕西中、北部一带）节度使，二十年正月入为工部尚书。

　　[28]节镇：指节度使。镇，指方镇，统领兵事，镇守一方。唐朝，节度使赐双旌双节，所以又叫“节镇”。

　　[29]惊开酒色三阳月：正月备酒畅饮。三阳月，正月。《易》正月为泰卦，三阳生于下，冬去春来，阴消阳长，有吉亨之象。故旧时以“三阳开泰”或“三阳交泰”为一年开头的吉祥语。

　　[30]喜逗花梢一信风：树梢的花因春风而绽放，带给人们喜悦。信风，风应花期而来，所以叫信风。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一引《东皋杂记》：“江南自初春至初夏，五日一番风候，谓之花信风。梅花风最先，楝花风最后，凡二十四番。”一信风，就是梅花风。这句跟上句对仗，是秋鸿的上场诗。

　　[31]天心一转鸿钧：意思是宇宙运行，季节变换。天心，天空的中央。唐卢仝《月下寄徐希仁》诗：“夜半沙上行，月莹天心明。”鸿，大；钧，陶钧，制陶器用的转轮。鸿钧，常用来比喻上天的造化。《乐府诗集·燕射歌辞·周朝飨乐章》：“鸿钧广运，嘉节良辰。”

　　[32]个中孤客寒曛（xn）：这其中有个孤身在异乡的人，寒苦无依，心情黯淡。曛，落日时余光，这里是黯淡的意思。

　　[33]幡头春信已争新：女子头上的花饰争奇斗艳。幡，长幅下垂的旗。这里指幡胜，又叫彩胜。据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立春这一天，士大夫之家，把纸剪成小幡，或者挂在女子发饰上，或者挂在花下；也有剪成蝴蝶、钱币等形状的。

　　[34]花辰：百花盛开的时节。辰，时光。

　　[35]见科：科，关于动作、表情、效果等的舞台提示。元杂剧中多用“科”，南戏、传奇多称“介”。

　　[36]宜春惟有酒：适宜春天的只有酒。据《唐书·地理志》载：袁州宜春郡宜春县（在今江西省宜春市）有宜春泉，酿酒进贡。又载民间在二月初一日这天酿宜春酒祭勾芒神。

　　[37]椒花媚晓春：意思是椒酒让早春更显明媚。椒花，指椒酒，用椒实浸制的酒，旧俗元旦子孙向家长进此酒。《初学记》四引汉崔寔《四民月令》：“正月之朔，是谓正日……子妇曾孙，各上椒酒于家长，称觞举寿，欣欣如也。”宋陈造《闻师文过钱塘》：“椒酒须分岁，江梅巧借春。”又，《晋书·列女传》载，刘臻妻陈氏曾在正月初一献《椒花颂》。后用为新年祝词之典。唐戴叔伦《二灵寺守岁》：“无人更献椒花颂，有客同参柏子禅。”

　　[38]柏叶传芳酝：柏叶传送着美酒的芳香。柏叶，指柏叶酒，据《本草纲目》，元旦以柏叶浸酒，可以辟邪。南朝梁萧统《锦带书十二月启·太簇正月》：“梅花舒两岁之装，柏叶泛三光之酒。”唐杜甫《人日》之二：“樽前柏叶休随酒，胜里金花巧耐寒。”仇兆鳌注：“崔寔《四民月令》：元旦进椒、柏酒。椒是玉树星精，服之令人却老。柏是仙药，能驻年却病。”芳酝，好酒。

　　[39]灵池冻释浮鱼阵：池塘解冻了，鱼儿成群地浮上水面。灵池，池塘的美称。唐宋之问《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春豫灵池会，沧波帐殿开。”冻释，（池塘）结冰的水面融化了。浮鱼阵，鱼儿成群地浮上水面。

　　[40]上苑阳和起雁臣：上苑阳光和煦，大臣们及时朝觐。上苑，供帝王玩赏、打猎的园林。《新唐书·苏良嗣传》：“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将蒔上苑。”这里指皇宫。阳和，阳光和煦。雁臣，是说臣子能及时朝觐，仿佛大雁一样秋去春来。语出《北史·斛律金传》：“斛律金率部叛陵诣云州，魏除为第二领人酋长，秋朝京师，春还部落，号曰雁臣。”此句与上一句构成对偶。

　　[41]青韶印：春天的痕迹。青韶，指春天。唐韦元旦《奉和人日宴大明宫恩赐彩缕人胜应制》：“青韶既肇人为日，绮胜初成日作人。”

　　[42]看条风拂水：看东风拂过水面。条风，东风，一名明庶风。《淮南子·天文训》：“距日冬至四十五日条风至。”又《淮南子·墜形训》：“东方曰条风。”

　　[43]画燕迎门：是说门上画有燕子，仿佛在欢迎客人。古有画燕之俗，不知起于何时。梁庾肩吾《岁尽应制》诗：“金簿图神燕，朱泥却鬼丸。”

　　[44]年年春色倍还人：意思是说春色回报人们，一年比一年浓郁。还，回报。

　　[45]“前腔”：南曲同一曲牌连用若干次，从第二支起，不再称牌名而称“前腔”。用“前腔”时，原曲头几句的句式、字数常有变动，称为“换头”。

　　[46]黄云正朔新：正月一日的云是新的。正，正月。朔，每月的初一日称作朔日。

　　[47]朝元：朝元原指古代诸侯及臣属在每年元旦贺见帝王。后指唐代阁名。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玄宗朝改名降圣阁。唐李商隐《华清宫》诗：“朝元阁迥《羽衣》新，首按昭阳第一人。”

　　[48]玉管飞灰暖渐熏：意思是春天到了，天气渐渐转暖。玉管，玉制的管，乐器。旧题汉刘歆《西京杂记》三：“玉管，长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则见车马山林隐辚相次，吹息亦不复见。”这里指作为候气所用的管。玉管飞灰，古人将音律分为十二律，十二律还对应着十二个节候，并设有律管，中间装满葭莩之灰，对应的节候一到，则灰飞管通。此管也称灰管、灰琯。《晋书·律历志》上：“又叶时日于晷度，效地气于灰管，故阴阳和则景至，律气应则灰飞。”

　　[49]“笑林中”二句：是说春天刚到，林中其他树木还没有返青，而柳枝先绿。

　　[50]屠苏偏让少年人：屠苏酒让少年人先喝。屠苏，酒名，也称“酴酥”、“屠酥”。古代风俗于农历正月初一饮屠苏酒。见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宋陆游《除夜雪》：“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51]东君：司春之神。唐成彦雄《柳枝词》之三：“东君爱惜与先春，草泽无人处也新。”

　　[52]要换金紫荷衣：意思是要成就功名。金紫，金鱼袋及紫衣。唐宋的官服和佩饰。因亦用以指代贵官。《新唐书·车服志》：“自是百官赏绯、紫，必兼鱼袋，谓之章服。当时服朱紫，佩鱼者众矣。”荷衣，指绿袍。唐制，六品官服为深绿色，七品官服为浅绿色。

　　[53]开科：指举行科举考试。

　　[54]“曲头”三句：是说曲头的鲍四娘善于为人做媒，求她帮忙介绍一门亲事怎么样。曲，原指隐蔽、偏僻的地方。唐代伶人妓女集中的地方叫坊曲，有南曲、北曲。曲头，指坊曲里头。鲍四娘，在唐传奇《霍小玉传》里作鲍十一娘。穿针，即引线，这里指为男女牵线。

　　[55]停当：妥当。

　　[56]桃花：此处比喻中意的女子。似用人面桃花的故事。唐孟棨《本事诗》：博陵崔护清明郊游，酒渴求饮，一村居女子以杯水与之，意属殊厚，绰有余妍。第二年崔护再访，门院已闭，崔护在其门上题诗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57]你外相儿点拨的花星运：意思是你外貌上有花星之运。点拨，指点，启发。这里有引起人联想的意思。花星，司男女风情之事的星宿。为旧时星相之士推算星命的术语。元杨暹《刘行首》杂剧第二折：“我如今花星照，福星照，正好受用哩。”

　　[58]你内材儿抵直的钱神论：意思是你内在的才华抵得上钱财。抵直，相当于，抵得上。钱神论，晋人鲁褒著《钱神论》以讽刺当时贪婪的风气，这里主要是借用“钱”这个意思。

　　[59]合前：即合头同前。戏曲的两支曲子结尾几句相同的叫合头。这支曲子题为“前腔”，意即跟上一支曲子曲牌相同；同时，这支曲子的结尾几句跟上一支也完全相同，所以标以“合前”，意思是把“簇御林”结尾“问东君。上林春色，探取一枝新”几句重唱一遍。

　　[60]你眉黄喜入春多分：意思是你眉眼间有喜气，预示着好姻缘。

　　[61]觑不的：看不得，不忍心。

　　[62]无媒雪向头中出：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媒人牵线，姻缘问题无法解决，头发就会因忧愁而变白。雪，喻白发。

　　[63]得路云从足下生：与上句相对，意思是如果有媒人牵线成就姻缘，就会春风得意，如腾云驾雾。

　　评析：

　　按照明清传奇通常的体例，第二出，戏的男主人公出场。通常是介绍姓名、身世，展示才华，表达济世的理想和求取佳人的愿望。这一出也不例外，借李益和他的亲戚崔允明、朋友韦夏卿饮酒赏春之机，完成了上述任务。

　　李益在表达求取佳人的愿望时，崔、韦二位亲友向李益介绍鲍四娘，从而自然推出本剧的另一重要人物；且李益表示“鲍四娘于小生处略有往来”。这样就为下文演述鲍四娘为李益和霍小玉牵线作了铺垫。

　　由于所叙节令是春天，所以这一出出现了很多与正月及春天有关的典故、风俗，与全剧的爱情主题正相配合。同时，很好地过渡到全剧的一个重要情节—上元之夕坠钗拾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