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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孙归生怒砍白龙马 争夏姬群臣起龃龉

  却说陈国叛楚,乃君不明、臣不贤,君臣相争所致。君臣相争又由因大夫夏御叔之妻夏姬而起。夏姬乃郑穆公之女,生得蛾眉凤眼,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夏姬生有一子,名曰征舒。征舒十二岁时,其父夏御叔因病亡故了,夏姬却似食了青春不老丹,越发肌理细腻,俏丽惑人,惹得陈灵公、大夫仪行父、孔宁觊觎不已。不想三人居然都得手了,君臣荒淫,朝野皆知。大夫泄冶恼了,力谏陈灵公当恪守为君之道。陈灵公恼羞成怒,派刺客将泄冶杀害。君臣三人毫无忌惮,日夜与夏姬寻欢作乐。

  夏姬的儿子夏征舒长到一十八岁,觉察其母行为不轨,心有愤恨。陈灵公为取悦夏姬,便封他为司马,使他执掌兵权。夏征舒却总想伺机惩处这君臣三人,以报仇雪耻。

  一日,他提前回府,隐隐听到谑笑之声,正是陈灵公、仪行父、孔宁三人在与其母调笑,说夏征舒既不像陈灵公,又不像仪行父,也不像孔宁,当属杂种。又气又恨的夏征舒再难忍耐,调来兵马,将夏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陈灵公被一箭射死,仪孔二人得以逃脱,遂日夜兼程,逃奔楚国。

  庄王于路寝接待陈国二位臣子,仪行父与孔宁哪敢提君臣三人与夏姬偷欢的事,编造一番谎言,道是司马夏征舒不满陈灵公结好于楚,遂发兵谋反,杀了陈灵公,裹挟新君向晋国示好去了。

  仪行父与孔宁被司职邦交的太宰申舟带下去后,孙叔敖入奏道:“大王,臣观陈国二位大臣神色慌乱,衣冠不整,恐其言有不实之处,须探明实情再作决断。”

  庄王颔首不语,内心权衡斟酌。恰在这时,潘尪将军驿传密报诣廷,称陈国司马杀了陈灵公,投奔晋国去了。得到印证,庄王道:“陈国叛楚投晋,则晋国如虎添翼,楚国去了一臂。如之奈何?”

  孙叔敖出班再奏:“大王,如今虽然暂时不知陈国内乱之细致缘由,其国叛楚投晋已是确凿无疑的了。陈国新君初立,国内不稳,应立刻发兵击陈,务必阻止其与晋结盟!”

  “令尹所奏极是,臣愿带兵前去征讨,定叫陈国归降。”说此慷慨激昂之言者乃大夫屈巫。众臣尽皆惊讶:屈巫一贯藐视孙叔敖,怎么突然一反常态,极力赞成?

  原来屈巫另有盘算。他早闻夏姬之美举世无双,如今起兵伐陈,正好一睹夏姬姿容,他岂有错过之理!

  “众位爱卿之议,甚合寡人之心!君臣一意,戮力同心,定能让陈国重与楚盟!”

  庄王当即调兵遣将,命左尹公子婴齐将兵十万,率战车千乘,选定吉日,进军陈国,并派大夫屈巫、连尹襄老等人一同前去。众将佐辞殿退去时,孙叔敖告诫公子婴齐道:“百姓无辜,将军应惜恤之。楚军所到之处,当秋毫无犯,违令者斩。”婴齐点头称善。

  当下卜尹占卜,三日后出兵。

  翌日,庄王安排好征伐陈国之事,便跨上白龙烈驹,带着宠臣屈巫与侍卫,来到郢都郊外,访察清丈田土情况。

  郢郊开阔无边,极目而望,远天近地尽收眼底。庄稼已经收割,在阳光下露出刺眼的茬口儿,寒霜化成了露水,地面上湿漉漉的。田地里已经少有农人,正是清丈田亩的好时候。按孙叔敖禀报,郢都郊外先行清丈,然后推及全国,但一路行来,庄王不见一处有清丈的人,心生奇怪,满心不悦地问道:“屈卿,你说这是为何,怎么冷冷清清的,不见清丈的人影儿?”

  屈巫窃笑,策马驱前几步道:“大王,依臣所见,郢都郊外有郊尹日夜督工,怕是早就毕其功了。”

  “哦……”庄王不做声了。

  摸透了庄王心思的屈巫看到一处村落,便翻身下马道:“大王,臣去找乡民询问一番,自然就知道实情了。”

  不多时,屈巫领来一个额头有胎记的壮年农人。此人便是八家子庄的公孙越。说起来,他与屈巫也算有缘,早些时曾将田亩隐匿在屈巫府上,却没机会见到屈巫;那晚乘令尹栈车回家,一是夜色朦胧,二是吓得战战兢兢的,见了也不记得模样;今天又被屈巫撞上了。

  见到公孙越,屈巫便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强行塞给他,道:“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敝人想打听一下官府清丈田亩的事儿,你们这个伍是怎么清丈的?给我说说吧。”

  公孙越哪会收银子,急忙塞还给屈巫。他见此人虽然是庶民打扮,却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势,猜想是官府里前来访察民情的人,犹豫了片刻道:“角角落落都清丈到了,就像篦子篦头发一样,根根绺绺都篦到了……”公孙越只想应酬一下了事,怕万一说得不对来人的胃口,给自己惹下祸事来。

  “啊,太好了。你就照你现在说的,说给我家客人听听吧。”屈巫说罢,领着公孙越来到庄王面前。庄王虽然也是微服,眉宇间却透着天潢贵胄之气,公孙越见了就要下跪。屈巫一把将他拦住,道:“你跪个什么?这是从申县来的客人。朝廷要在全国清丈田亩,听说从这儿开始,他想弄个明白,回去照此办理,先把自己的田亩清丈一番,做到心里有底,好趁早安排明年的农事。”

  庄王也笑着说道:“你照直说,不得有虚泛之词。”

  公孙越认定这两人是一伙的,忖道,既然不让咱跪,咱也就不客气,便背书似的说道:“郊尹亲自带着一帮人马,风餐露宿,昼夜不息,忙得两头不见日光。朝廷要是多一些这样的官人,恪尽职守……”

  “行了,你就说说他们是怎么清丈的吧。”屈巫打断了公孙越的话。

  “我只能说说我们这个伍的情况。按高低远近、水旱肥瘠、平地山丘,什么季节适合种什么庄稼,三六九等地,分得丝毫不爽,然后定出每年应缴纳的税赋。我家共是二十三亩水旱田……”

  “行了,你退下吧。”

  公孙越走后,庄王道:“寡人还想听听问问,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呢?”

  屈巫笑道:“大王,叶落知秋,窥斑知豹,大王还需要枉费精神吗?看来年吧,准保华实蔽野,黍稷盈畴,朝廷粮食岂止九年之蓄?”

  庄王听了,眉头舒展开来,与屈巫等人策马而去。翻过一座小土丘,眼前是一派莽莽苍苍的荒野,衰草枯黄,秋风萧萧。庄王抬眼望去,见前面不远处乱草岗子里竟有几个身影在忙活着开垦荒地。一个粗布裙钗的妇人手挥镰刀割去茅草,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在后面吭哧吭哧地挖地。那个尚在毁齿之年的男孩儿吃力地将割倒的茅草抱到一边去,嘴里不断地嚷嚷道:“母亲,我饿了。”那妇人抬起头来,拭去额上的汗水,道:“儿呀,把这块荒地垦完,我们就吃饭,好吧?”

  看到这番情景,庄王知道是哪家农人在开荒种地。“爱卿,这户人家不顾寒意,垦荒种地,应予褒奖。如果农人们都能勤奋如斯,全国就要增加几倍田亩了。”

  这时屈巫已经认出那个年轻后生就是那晚送公孙越的人,遂道:“大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家人随意开垦王城脚下的荒地,还要不要王法了?法纪一坏,那些豪门大户必然跑马圈地,岂不是肇乱天下么?”

  庄王觉得他小题大做,说:“卿怎知他们没有规矩呢?如果这些荒地本是他们祖上的呢?再说,这片荒地高低坑凹,本不肥美;现在已经寒气袭人,他们连尚在龆龀中的小儿都带来劳作,足见这家人的勤劳!”

  说话间,一只野兔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将庄王的白龙烈驹吓得仰天嘶鸣,前蹄腾空而起,险些将庄王掀翻在地,屈巫与伴驾的一干人等吓得魂飞魄散。好在庄王久经沙场,这点意外不在话下。他双腿猛地一夹,身子一个前俯,一扯马缰,那白龙烈驹就地打了个旋儿,向前冲去几步,就停住了。却听叭嚓一声,这畜生跳踉之间,将这垦荒人家的陶罐踹破了,里面的饭菜全洒了。

  年轻后生听到声音,过来一看,怒吼道:“哪里来的野种,将人家充饥的饭菜践得如泥土一般,你们得赔!”

  屈巫喝道:“放肆!大胆狂徒,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妇人喝劝道:“休得无礼!”怎奈那年轻人火气上冲,挥起铁锹,照准白龙驹的腿就是一下子。白龙驹遭到突袭,一个趔趄,将不曾提防的庄王掀翻在地。

  庄王不觉勃然大怒,喝道:“你想杀人吗?”屈巫与一干扈从惊呼一声,有的冲上前去扶起庄王,有的将年轻后生围住。庄王事前再三叮嘱不得暴露身份,故众人只得等待庄王的命令。

  屈巫早就想找个由头,将孙叔敖惩治一番,现在有了砍杀白龙驹的口实,又见庄王盛怒,焉能放过此等良机,遂道:“快服侍老爷远离歹徒横行之地,我来与他们理论!”

  待庄王离去,屈巫就令随从将三人捆得结结实实。孩子吓得大哭,孙归生嚷道:“你们这帮天杀的,竟敢对令尹的家人大打出手,有你们好瞧的!”几个兵丁顿时慌了手脚,屈巫却冷笑一声,道:“先给我掌他的嘴!到死还在冒充朝廷高官眷属。”

  可怜孙归生当下被那帮人打得皮开肉绽。屈巫道:“速送交司败治罪。待我随左尹征陈凯旋,再行审谳!”随即低声对心腹说道:“先别送司败衙门,押送到我的府里,看管起来。不得为难他们。记住,谁也不得走漏风声,待我伐陈回来后再作区处。”那随从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地点头。

  却说楚军在左尹公子婴齐的率领下,一路势如破竹,不消几日便兵临陈国都城之下。可怜少年英雄夏征舒死于楚军刀剑之下,新君也成为阶下囚。那两个奸贼仪行父、孔宁却成了煊赫一时的风云人物。夏姬手无缚鸡之力,身无遁甲之术,自然也落入楚军手里。

  屈巫闻讯,急忙叫人将夏姬押到帐下。但见这女子虽在哀哀啼哭,却恰如月下海棠。屈巫看得骨酥筋麻,几乎把持不住,始信尤物足以移心之说。他暗忖:能与这尤物一夜风流,做鬼也值了。

  楚军班师还朝之时,屈巫专门为夏姬安排了一乘革车,一路上对她百般呵护。

  庄王早接到驿传捷报,率领百官迎出二十里,设宴于途,犒赏三军。庄王眉宇间豪情激荡,道:“众位爱卿,寡人有赖国之干臣,破陈不使盟晋,除却心头之患,岂不快哉?”说罢连饮三爵,又道:“寡人欲废其国而设县,众卿以为如何?”

  不待众人答话,孙叔敖便言道:“大王言出法随,口含天宪,非其时、非其地,不论政事。这等废国设县的大事,当回朝审慎议之!”

  左尹公子婴齐自恃灭陈有功,本有所愿,正待庄王发问,不料孙叔敖的一席话,让他再难遂愿,于是狠狠地瞪了孙叔敖一眼。

  庄王改口道:“对对对!孙卿所言极是,此事当回朝再议。”然后举爵再饮,道:“寡人当自罚一爵。哎,屈卿,听说夏姬被俘至楚,将她押来,让寡人与众爱卿见识见识,看她是何等样的人物。”

  屈巫哪敢隐匿,只得放下酒爵,拱手施礼答道:“臣遵旨。”

  顷刻间,夏姬被带到庄王面前。她秋波带泪,玉颜生怨,俯伏于庄王面前,悲悲切切地道:“贱妾一荏弱女子,夫死子幼,身世凄凉,陈君有失君德,屡屡威逼,怎敢不从?我儿征舒愤而弑君,出于一片孝心,不意遭杀身之祸。贱妾如今命悬大王之手,全凭大王制裁。如能免妾一死,愿充后宫,奉巾执帚。”

  群臣一见夏姬姿容,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夏姬迷人之处,全赖旷世之媚态。那媚态犹火之有焰,刀之有刃,珠贝金银之有宝色,便是你只有六七分姿色,也抵得过八九分冶容。

  夏姬的绝色惑乱了庄王的心志,他笑道:“夏姬身世堪怜,寡人欲纳之为妃。”

  屈巫哪能让快到嘴的肥肉叫人夺走,急忙奏道:“不可不可!大王用兵于陈,是讨陈盟晋叛楚之罪,若纳夏姬,则是贪其色也。讨罪为义,贪色为淫,以义始以淫终,恐为天下笑。”

  一番话说得庄王不住点头,道:“卿言之有理,寡人不纳了。但此妇实为天生尤物,若再经寡人之目,寡人恐难以自制,可纵其所之。”

  左尹公子婴齐忖道:“夏姬果然乃天下绝色,我何不要了此妇?”遂奏道:“大王,请将夏姬赐予臣为妾。”

  屈巫生怕庄王应允,慌忙奏道:“大王切切不可应允!”

  公子婴齐怒道:“你不许我娶夏姬,难道你想霸占她不成?”

  屈巫脑子一转,有了新的说词:“非也。此妇乃不祥之物,夫君亡,亲子戮,陈侯弑,孔、仪出,陈国丧,皆因此妇而起。此乃妖妇。天下美妇甚多,何必娶此淫妇,以贻后患呢?”屈巫打定主意,只要夏姬没有落入庄王与公子婴齐之手,总会想到法子将她据为己有。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了。”公子婴齐心有不甘地打了退堂鼓。

  庄王扫视群臣一遍,见白发苍苍的连尹襄老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夏姬,心下便有了主意,道:“尤物无主,人必争之。近闻襄老丧偶,就将此妇赏给襄老为继室吧。”

  连尹只不过是替王宫管理车乘的头儿,襄老却因用志不分,恪尽职守,深得庄王的器重。庄王见他年岁既老,能力平庸,升迁无望,便令他随大军行动,以便给他一个封赏。将夏姬赏赐于他,胜过千金。襄老大喜过望,拜谢了庄王,领着夏姬欣然而去。

  屈巫暗暗叫苦,自己费尽心机,却让连尹襄老拣了个天大的便宜!他转念一想,这老头儿年老体衰,哪经得起狐媚夏姬的折腾,一年半载就得一命呜呼,到那时伺机而动亦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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