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感叹号——南昌起义全景式记录

被俘虏兵打了一顿的郭沫若拄着木棍，

　　南征路上吟着他新作的诗

　　南昌起义成功后，第二方面军政治部立即被张发奎解散，“党代表”郭沫若自然属遣散对象。当晚，他便与政治部剩下的李一氓、阳翰笙、梅龚彬等人一起，披星戴月赶赴南昌。

　　夜间，九江开往南昌、南昌开往九江的火车都已经停了。要去南昌，靠步行走到猴年马月，坐轿子也快不了多少，何况眼下旅途兵荒马乱，九江的轿夫也不愿干，出高价钱也不干。他们说：“命就一条，能拿钱去买吗？”

　　郭沫若急得满头大汗，他想，只有往火车站去，碰碰运气，能乘手摇车去南昌也好。

　　郭沫若他们正往车站走。替郭沫若扛着一口小皮箱和一卷被条的大个子勤务兵，是郭沫若从武汉带来的，湖北人。当走到车站附近的一条小街上时，他突然把担子放下，紧走几步，当街“扑通”地面对面向郭沫若跪下来，一边不停地叩头，一边呜呜地哭起来。

　　郭沫若大吃一惊：“哎，你起来，起来，有什么事就明说吧，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说着，同李一氓上前将他扶起来。只见他双腿还在簌簌地颤抖。

　　“党……党代表，请饶……饶了我吧，我不能去南昌，我家里还有一位80多岁的……老母亲啊！呜……”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他人外表长得虎背熊腰，胆子却小得连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头。

　　郭沫若哭笑不得：“好啦，好啦，不愿去就算啦，你走吧，走吧。”郭沫若厌恶地挥挥手，说话有点腻烦，“这床被条就送给你吧。”说完，郭沫若自己提起小皮箱扭头就走了。

　　到了火车站，找到了可靠的铁路工友，当郭沫若告诉他们要去南昌时，工友摆摆手：“不能去，现在兵荒马乱的，枪子可不认人，你们过些日子再去吧。”工友好心地劝阻郭沫若。

　　“不行哪，我们到南昌找部队去，有很急的事。”

　　“急也不能不顾命啰。听好多人说，南昌兵变的部队还要打过来呢！”工友说得挺认真，有板有眼的。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请工友们帮忙，送我们去。”郭沫若样子文质彬彬，但主意一旦拿定，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吧，既然你们当大官的干革命都不怕死，我们当工人的还怕什么。走！”

　　几个工友自告奋勇，愿意送郭沫若他们去南昌。

　　手摇车是一种正方形的木板车，下面四个像火车轮子一样的铁轮卡在铁轨上，上面横置着一把固定的有靠背的长椅，可以并排坐三两人。摇车的人站在长椅背后，摇着两边的发动机，车子跑起来，跟火车的速度差不多。

　　大热天里，虽然夜深了，白天的暑气还没散尽。车子一启动，清凉的夜风也就从黑幕中吹来，拂着他们的头发、面孔和衣角，使人感受到阵阵凉爽舒适的快感。

　　涂家埠到了，这是个大车站。一列从南昌发来的火车停在那儿，正“扑哧、扑哧”地冒着烟。

　　“不是说铁桥炸断了吗？看这种情形大概是没有炸断，不然火车怎么能够开来呢？”

　　郭沫若赶紧下了手摇车，想找站长问问前方路线的情况。月台上拥挤着许多没有符号、被起义军缴了械后放走的俘虏。见郭沫若正和站长交谈，都簇拥了上来，“官长、官长”地叫着。站长告诉郭沫若，往南昌的铁桥没断，可以通行。郭沫若就想先打个电话去南昌。

　　电话没打通。郭沫若走出站长室，想待会再打。当他走出月台时，一二十个俘虏兵拥了上来，扭住郭沫若，有的争着抢他的手枪，有的争着抢他的手表。

　　“你们干什么！住手！住手！”

　　郭沫若没想到刚才还毕恭毕敬称他“官长”的人，一下竟变得这样野蛮。

　　这些俘虏给郭沫若的回答是一阵轻狂的笑。

　　郭沫若的眼镜被打掉了，手表、自来水笔被抢走了。扭打了一会，皮带被俘虏扭断了，手枪也被抢走了。当那个俘虏把枪抢走后，那群围着郭沫若的人把他丢开了，全又跑过去争抢那支手枪了。这时，在月台等候郭沫若的其他几个人也正被俘虏追着抢、追着打。

　　开火车的哨子幸好响起了，已经有所收获的俘虏这才丢下郭沫若他们。空荡荡的月台上，郭沫若他们的行李和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抢光了，两手空空地站在那儿，成了名实相符的几条光棍。不过他们还是苦笑了，没死总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郭沫若虽然被俘虏兵打伤了，在南征的路上，他的精神好得很，晃着瘦长的身子，拄着一根拾来的木棍，一面走，还一面吟着他新作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