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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执法面对面

  一天,王天宏找到水灵,对她说:“庆丰农药厂废水严重超标,监察总队人手不够,你和曾燕去查一下。”

  水灵不相信地问了一句:“我和曾燕?”

  王天宏说:“对。就你和曾燕。不要怕,我相信你行。”

  水灵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会尽量把事情办好,不让局长失望。”

  水灵和曾燕两人往庆丰农药厂赶。在路上,水灵赶着翻看了投诉材料,盘算着该如何着手。这可是第一次面对面地执法啊。

  庆丰农药厂在胜利乡,原本是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不景气,停产几年后,胜利乡政府承包过来,乡长王大庆亲任法人代表。水灵她们还没有到农药厂,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农药味,离工厂越近,味道越浓,是剧毒农药乐果的味道。水灵在农村呆过,一年四季田间地头都飘荡着农药的味道。真不知工厂周围的居民是怎么闻习惯的,还有工厂里的工人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庆丰农药厂建在长江边,这是一个老厂,是20世纪五十年代修建的。工厂厂区倒是收拾得很干净,绿化也搞得很好,法国梧桐树高大茂盛。曾燕说:“树好高好茂盛啊,大概是这些树从来不生虫子的缘故吧。”

  知道环境监察总队要来人,王大庆早早地在门口迎接。当看到只有水灵和曾燕两个黄毛丫头时,脸上露出了不动声色的笑容。这细微的变化被水灵察觉到了,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水灵啊水灵,你一定要争气啊。”

  王大庆客气地带着水灵和曾燕往会议室走。热气腾腾的开水早为她们准备好了。

  水灵目光坚定地看着王大庆,声音不高也不低,但却充满底气。她说:“我们开始吧。”

  王大庆赔着笑脸说:“不急不急,先喝杯开水暖和暖和。”

  水灵正在想如何开头,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的幼稚,就喝了口开水,稳了稳神。水灵站起来,说:“我们不是来你们这里喝开水的,走,先带我们看看。”

  王大庆看看乡镇企业办的几个负责人,说:“那好吧。我们带两位领导到现场。”

  水灵站起身,说:“我们不是什么领导,只是一般的监察人员。”

  水灵和曾燕到用于污水处理的几个大池子边上时,还没有排污。但站在那里不到两分钟,排污开始了,那原本静止不动的池水猛然间翻滚起来,池中浊水涌动,污浊的水在池中旋开一朵朵黑色的花,那黑花层层叠叠地开着,像有一个女巫在施展法术。水灵和曾燕都看得目瞪口呆,黑色的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有药味还有其他怪味。曾燕呕吐起来,水灵也恶心得想呕吐,但她努力克制住了。她把视线从水池移开,按照小东教她的方法,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想象着鲜花、草地、山泉,再也不像刚才那样恶心了。

  王大庆看到水灵的表现,认为水灵是个老环保了,就更加不敢小看水灵了。

  水灵又到排污口取样。经过处理的水从一个三丈多高的石坎处流出,取水样只能站在石坎边上取,人往下看,直犯晕。要从上面够到下面取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大庆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

  水灵对曾燕说:“你摄像,我来取水样。”

  曾燕说:“你小心点。”

  水灵一笑,取出小桶,身子前倾,将系在小桶上的绳子一甩,像被施了魔法似的,那小桶稳稳地落在出水口,再把那绳子甩了几甩,就装了满满一小桶水,被水灵提了上来。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王大庆和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别说一个女孩子,就是一个男人,也难以办到。王大庆真是小看水灵了。其实真正让王大庆不敢小看水灵的还在后面。

  取完了水样,她们到各个车间查看。车间的农药味更浓。

  水灵和曾燕又来到庆丰农药厂调度室,向调度员做调查笔录。

  告知:我们是江海市环保局执法人员,证件号为500036,现在我们依法对你单位进行检查,请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调查完毕,水灵让王大庆在调查笔录上签字。水灵和曾燕要走,王大庆说:“别急着走,大远的路,吃了中饭再走,都准备好了。”

  曾燕笑道:“我们可吃不下你们的饭啊。”

  王大庆笑着说:“农药味道虽然不好闻,可庄稼却离不了。没有它,农民就没有收成了。就是怕两位领导不赏脸,特地在镇上给你们安排了便饭。”

  水灵笑笑,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还有事。”

  王大庆知道留不住她们,就让她们走了。走在路上,水灵才发现她的挎包里多了一叠钱,数数,整整一千元。

  水灵对曾燕说:“快看看你的包里。”

  曾燕翻了翻自己的包,惊叫起来:“天哪,我的包里也发现了一叠钱呢,我数数。”曾燕动手数钱。

  水灵皱着眉说:“一定是庆丰农药厂放的,怎么办呢?”

  曾燕想不明白了,说:“他们是什么时候放的呢?”

  水灵说:“还用问吗,我们在取样时,他们悄悄放进我们包里的。这个王乡长,真是个人精,什么都不说破,没有了给与接的尴尬,彼此又保存了面子,他们想说的话都在这钱上了。走,我们回工厂去还给他们。”

  曾燕说:“我不想回去闻那农药味了。我们交给办公室,让办公室交给工厂就行了。”

  水灵同意了曾燕的办法。两人回到总队,把钱交给了办公室。办公室通知庆丰农药厂来领钱,并狠狠地批评了他们的做法。

  永强听了水灵到庆丰农药厂现场监察的情况,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环境监察总队,又多了一员得力干将。”

  水灵不好意思了,说:“你别夸我了,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永强笑道:“你向我学习就是了。”

  水灵听了这话,笑得一脸灿烂,说:“你谦虚点好不好,你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的呀?”

  永强笑着说:“我开玩笑的,我该向你学习才对。下一次我一定跟着你一道,看你如何履行一个环保执法者的职责。”

  “欢迎你现场指教。不过,我怀疑庆丰农药厂还有其他排污口,有的没有进污水处理厂就排放了,因此我要晚上去现场监测,你也去吗?”

  永强还没有作答,小东和小兵走来,抢着答道:“去,我们都去。”

  水灵高兴地说:“真的?太好了。”

  小兵说:“不过小东不能去。”

  小东不服气了,问:“为什么呀?”

  小兵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东的本钱正在丧失,你看你人瘦了几圈,脸色蜡黄蜡黄的,走路都打晃晃,我们保护你还来不及,怎么好再让你跟我们一起值夜班呢?”

  小东说:“你别小瞧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信我们比一比。”

  小兵说:“比就比,你说,比什么?”

  小东看了看房间,说:“没有石头可以举重。这样好了,我们掰手腕。”

  “掰手腕就掰手腕,过去我是你的手下败将,今日我一定要挽回面子。”

  两人就在一张小桌子上掰起手腕来,两人咬着牙,跨着脚,把劲都往手上使。掰着掰着,小兵渐渐占了上风,小东也不甘落后,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想挽回败局,但还是无力回天,小兵一使劲,就把小东的手压在了桌子上。

  小兵一下子高兴坏了,简直像得胜还朝的将军似的。他举着手跳着叫着:“哦哦哦,我小兵终于打败了大力士了,我小兵从此可以扬眉吐气了。”

  小东脸色苍白地坐着,一言不发。

  水灵和永强面面相觑。

  水灵关心地问:“小东,你的气色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你看医生了吗?”

  小东勉强地笑了笑,说:“看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胃有些不舒服,饭量减小了,没事的,过一阵就好了。”

  小兵说:“什么胃不舒服了,我看你是得了相思病。”

  小东说:“懒得跟你说。”

  永强说:“小东,我们是同事,又是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们,啊?”

  小东笑了,说:“我真的没什么事。”

  水灵说:“你好好休息,不要跟我们值夜班了,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小兵看了看天,说:“北风呼呼地吹,说不定今晚上会下雪呢,你这身体,风一吹就倒了。”

  水灵说:“小东,你不要多想,我们只是关心你。你好好休息吧。”

  小东带着恳求地说:“水灵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一个人呆着,会更难受的。”

  水灵心里寻思开了。小东到底怎么了,是感情上遭到挫折,还是身体得了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晚上吃过晚饭,水灵和永强他们准备悄悄出发,车子刚发动,小东就跑来了,喘着气说:“想躲开我,没门。”

  水灵忙笑着说:“我们不是想躲开你,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小东说:“水灵姐,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小东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子。

  刘师傅刚发动车子,王天宏就赶来了,说:“还有我呢。车里还坐不坐得下?”

  小兵说:“原来坐不下,现在坐得下了。”

  王天宏坐进车子,车子开出了环保局的大门。

  王天宏笑着问:“小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原来坐不下,现在能坐下了?”

  小兵笑着说:“小东同志得了相思病,人瘦得不成样子了,原来他一人要占两人的位置,现在他一人只占半个人的位置。”

  “你才得了相思病呢。”

  小兵哈哈大笑起来,说:“小东,你终于又同我抬杠了,这才像我们的小东同志嘛。”

  永强也笑道:“小东,我喜欢你还像原来一样。”

  小东笑道:“难道我跟原来不一样吗?”

  王天宏朝小东看了看,问道:“小东,你真的瘦得厉害,是不是像小兵说的得了相思病呢?要真是那样,就早点结婚算了。我给办公室打声招呼,把结婚证明开给你。”

  小东想到自己的病,再也与婚姻无缘,与娶妻生子无缘,心里不由得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他坐在车窗边,忙抬头看窗外,让自己平静下来。

  窗外是呼呼的北风,风吹得公路两边的树直摇晃,土路上的沙土飞扬着,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小东的心里也灰蒙蒙的。

  车子在庆丰农药厂外停住了,大家步行往药厂走。在工厂门外,王天宏对来的几个人作了简短的分工。小兵和永强一组,水灵和曾燕一组。小兵对王天宏的分工十分不满。水灵不动声色地笑了。

  小东说:“王局,我给你提个意见,男女同志搭配,可以相互壮个胆,你让小兵和曾燕在一起,永强和水灵姐在一起,我和你在一起。”

  王天宏说:“有道理,但我又怕不方便。好吧,就按小东说的办,大家分头行动。”

  小兵深情地看了曾燕一眼,曾燕脸一下子红了。

  小兵感激地看了小东一眼,说:“亲爱的小东,我认识你这么久,此时此刻,你是最最最可爱的。我真想把全世界的赞歌都唱给你。”

  永强拍了小兵的肩一下,说:“别贫嘴了,执行任务。”

  他又对水灵说:“我们走。”

  水灵看了小兵和曾燕一眼,笑了笑,跟在永强的身后,向工厂外的一处围墙走去。他们在齐人深的草丛中寻找着。上弦月早早地升了起来,只是光线有些暗,他们不敢打电筒,只能摸索着走。

  这时水灵的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水灵一看来电显示,竟是大军打来的。水灵小声地接着电话:“有事吗?我正在执行任务。”

  “你在哪里执行任务?和谁在一起?”

  “你别管,我正忙呢。我挂了。”

  “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你不要命了?你在哪里?我给你送件衣服来。”

  “不用了。我不方便说话,挂了。”水灵挂了电话。

  永强问:“是大军打的?”

  “嗯。”

  永强不便再说什么,他们又往前走,永强说:“我们要小心一点,这乱草丛里,最容易藏蛇了。”

  水灵小声说:“好在冬天没有蛇,我最怕蛇了。”

  永强说:“蛇都冬眠了,用不着怕,脚下小心一些就是了。”

  永强伸手牵着水灵走,水灵心里暖暖的,想到大军,却又忐忑不安,自己这是怎么了?想脚踏两只船吗?我可没有那种想法,更不会那样做,可是,为什么自己又乐意和永强待在一块儿呢?感情上的事,真是太复杂了,说不清,理还乱,难道自己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吗?水灵啊,你该作出决断了,否则,受伤害的不仅仅是大军。

  工厂是老厂,厂区很漂亮,围墙外到处都是碎砖烂瓦,他们艰难地走着。

  没想到永强和水灵真的遇到了蛇。永强和水灵走到一个药味很浓的乱石堆前,停了下来。

  水灵说:“我们别走了,就守在这里。”

  永强赞同水灵的判断,他想两人不能老站着,要找个石头坐下来。永强就动手在乱石堆中寻找着,想找一个较平整的石头给水灵坐。他翻出了几块都不满意,扒开了上面的几块后,他看中了下面一块较大的。他一用力就搬动了。忽然他的手背感觉到有个冷冷的滑滑的东西在蠕动,他也没有多想,还是把石头搬出了坑。这时他才看到,坑中躺着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永强吓得一下子就把石头丢了,拉起水灵就跑,说:“妈呀,有蛇,快跑,水灵。”

  水灵却没有动,说:“不用怕。”

  “好大一条蛇呀,快离开这里。”

  水灵笑了,说:“不用怕,这是一条菜花蛇,不咬人的。”

  “你看清了,要是毒蛇呢?”

  “青竹扁、火苗子、响尾蛇个头都很小,有的只有两根筷子长。这样大的,这个花色的,是菜花蛇,不咬人,咬了人也没有毒性的。”

  永强镇定下来,佩服地说:“水灵,你懂的真多。”

  水灵笑着说:“刚才还提劲,说要保护我,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那条菜花蛇一动不动地盘在坑里。水灵把那块石头又重新盖上了,说:“蛇是益虫,吃老鼠它可是头号功臣。”

  “那我们就只好站着了?”

  “站着就站着吧。”

  他们就靠着围墙站着。

  过了一会儿,永强问:“累吗?”

  “不累,就是有些困。”

  “你打盹,我盯着。”

  “好吧,一会儿换我。”

  水灵闭上眼睛打盹。永强紧张地盯着四周。北风如刀,呼呼地吹着。

  永强站在水灵前面,挡着北风。

  “困,睡不着。”水灵悠悠地说。

  “那就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

  北风越吹越烈,半夜里,竟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来,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这个夜晚,却下了很大的雪。北风狂吹,雪花漫天飞舞,气温很快降到了零度以下,王天宏想打电话给现场监察的人,想了想,又算了,他太熟悉他的部下了。任务面前,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临阵退缩的。

  一见雪花飘舞,小东就高兴起来,扬着脸,伸出舌头接着晶莹的雪花。大概南方人很少看到雪,见到下雪,总是很兴奋。在这个下雪的晚上,小东的病更严重了,下半夜,发起了高烧。他却没有告诉王天宏,看着飘舞的雪花,同王天宏聊起天来。

  “王局,男人是不是都要娶媳妇,要传宗接代呢?”

  “是啊,这是传统。但现在有些年轻人,不结婚,不要孩子,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其实,其实我的观念也很传统,我还是想结婚,想让父母抱孙子。”

  “那就结婚呀,你年龄也不小了,还等什么呀?”

  小东没有吱声。

  “是不是女朋友年龄没有到?”

  “不是的。”

  “有婚姻恐惧症?”

  小东摇了摇头,说:“我不想结婚了。”

  “这可不行啊,小东,你是家里的独子,你父亲肯定是想抱孙子的,你妈妈在九泉之下也肯定希望你早点结婚生子。”

  小东心里呜咽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

  江边船上的探照灯不时地往岸边照来,如果王天宏细心,就会看见,小东的眼里噙着泪水。

  雪越下越大了,天地间雪亮雪亮的,如同白天。如果是在家里的窗内欣赏着雪花,一定会很惬意。永强很怀念在北京读书时度过的几个冬天,在装有暖气的房间里穿着薄薄的睡衣,泡一杯茶,边喝茶边看窗外的雪花飘飘洒洒地下,那份享受,那份温馨,真是永远难忘。现在在家乡,也见到下雪,但却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欣赏雪花。他在欣赏雪花的同时,担心小东他们会着凉。

  “我很担心他们。”永强说。

  “我也是。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你呢?我把大衣给你。”

  “不要,我穿了棉大衣,很暖和了。”

  在雪光的映照下,水灵的脸红扑扑的。永强不敢久看,他把目光移开了。永强心里很喜欢水灵,他却不敢向水灵表白,一是水灵还有个大军,并且自己和莎莎那一笔感情糊涂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这个晚上,现场监察的执法人员,一个个都变成了雪人。他们在风雪中辛苦了一晚上,却一无所获。

  第二天晚上,吃了晚饭,王天宏拿了棉大衣要出门时,妻子秀月叫住了他,说:“涛涛有些发烧呢。”

  王天宏返身进屋,儿子做完了作业,刚钻进被窝。

  王天宏摸了摸儿子的头,儿子的额头有些烫。

  涛涛抓住王天宏的手,说:“爸爸,不去值夜班好不好?”

  王天宏说:“其他的人都去了,爸爸怎能溜边边呢。”

  涛涛从被窝里跳出来,光着身子抱着王天宏的脖子,说:“我不让你走。”

  王天宏忙把涛涛按进被窝,说:“小心着凉。听话,爸爸到楼下给你买点退烧的药回来。”

  王天宏忙跑到楼下,在一个小药店里买了退烧药回来要涛涛吃。涛涛大声抗议道:“不吃不吃。”

  秀月坐在一旁,板着脸不吱声。

  王天宏耐心地说:“涛涛乖,快吃了,爸爸还有事呢。”

  涛涛更加来劲,把被子也踢开了,在床上踢着腿,说:“不吃不吃就不吃。”

  “涛涛乖,快别闹了,改天爸爸带你到动物园玩。”

  “你骗人骗人,你是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秀月在一旁说:“看看,你这当父亲的,给孩子什么榜样。”

  执法车一定在等他了,王天宏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股火,妻子煽风点火,他心里更加毛躁,想发却又不敢发,要是他发了火,就更不好收场了,他放下杯子和药片,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妻子会给涛涛吃退烧药的,他狠了狠心,独自走了。

  他下楼时,执法车已经在楼下等他了。他坐上了车。

  水灵心细,发现王天宏脸色不好,问:“局长家里有事?”

  王天宏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涛涛要我陪他。这孩子,平时蛮讲理的,今天有些发烧,缠着不让我走。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们走吧。”

  车子开走了。

  涛涛吃了退烧药,并没有退烧,半夜却烧得更厉害了,烧起了扁桃腺炎。秀月只好背着涛涛上医院。

  这个晚上王天宏他们在风雪中冻了一晚上,还是没有收获。早上王天宏回家,看到涛涛的书包还在家里,才晓得妻子带着涛涛上医院了。他打秀月的手机,手机却在家里响了起来,原来匆忙间秀月忘了带手机了。

  王天宏又困又累,找了两家医院才找到妻子儿子。儿子正在输液,睡着了。妻子一脸憔悴地坐在病床前。王天宏走到床前,摸了摸涛涛的头,涛涛仍发着烧。

  王天宏小声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就当你死了。”

  王天宏心如刀绞。

  “我们离婚吧。”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和涛涛买点吃的。”

  “我们离婚吧。”

  “秀,你是吃油条还是包子?喝牛奶吧?”

  “你别假惺惺的,我们离婚吧。”

  涛涛这时醒来,听见两个大人的话,带着哭腔说:“妈妈,我不准你跟爸爸离婚,我不准你跟爸爸离婚。”

  王天宏摸着儿子的脸蛋,心里内疚极了。

  秀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对庆丰农药厂现场监察,他们在北风中一连守了半个月,都没有结果。很多人都心灰意冷了。生产剧毒农药产生的废水到哪里去了呢?蒸发了吗?不可能,一定有问题。水灵说:“我相信我的判断。我想再坚持坚持。”

  没有人支持她。连一向积极性很高的小兵和小东都不愿再去守候了。

  这是第十六天的晚上。吃过晚饭,水灵一个人要往庆丰农药厂跑。永强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水灵笑笑,说:“这段时间你也累坏了,不用了,我自己去。”

  “你不怕鬼?听说最近两天有鬼在那里出没呢。”

  水灵笑了,说:“我都急疯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你去现场监察,我去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了,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不要叫刘师傅了,我们自己去。”

  他们打了车往庆丰农药厂赶去。

  永强问:“要是今晚也没有收获,你死不死心?”

  水灵想了想,说:“要是今晚查不出,我就死心了,说明厂里没有有毒废水可排。”

  当天晚上,他们又白辛苦了。天亮时,永强问水灵:“今晚还来不来?”

  水灵说:“不来了。”

  晚上吃了晚饭,水灵怎么也坐不住,她穿上棉衣,关上门来到楼下,永强穿着棉大衣已在楼下等她了。

  永强朝她笑了笑,水灵也笑了,两人什么都没说,出门打了一辆的直奔庆丰农药厂。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另一辆车悄悄地跟上了他们。

  水灵和永强到了药厂,在围墙外来来回回地走着,查看着。

  天空灰蒙蒙的,刚来庆丰药厂查污染时,月还是上弦月,现在变成下弦月了。三九天,气温更低了。永强见水灵冷得直哆嗦,把大衣脱下来给水灵穿,水灵拒绝了,说:“不用,这种天气穿再多也会冷,你自己别冻坏了。”

  永强却坚持要给水灵大衣。大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水灵身后,一下子拿过永强的大衣就摔到了地上,说:“我的女朋友,不要你假关心。”

  水灵和永强都很尴尬。

  大军手中抱着一件羽绒大衣,说:“水灵,我怕你冷,给你送衣服来了。”大军说着把羽绒服给水灵披上,并检讨似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工作这样辛苦,都怪我对你关心不够,你看我给你买的羽绒服,又轻巧又暖和,长过了膝盖,膝关节就不会得风湿病了。”

  在这种情况下,水灵不能拒绝大军的好意,只好把羽绒服穿上。

  大军见水灵穿上了羽绒服,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对永强说:“我打听清楚了,查药厂的污染是水灵的任务,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现在我来陪着水灵。”

  永强说:“我不能离开,查污染不是水灵一个人的事。”

  大军强压着的火终于压不住了,他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查污染是假,谈情说爱是真,如果不是打水灵的主意,这天寒地冻的,真的有这样高的工作热情吗?永强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没对水灵动心?”

  水灵生气了,说:“大军,我就知道你是来找我的茬子的,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经常晚上要到企业查污,男女一组,是想相互壮个胆,你胡思乱想什么呀?”

  大军恨恨地说:“我胡思乱想了吗?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半夜同别的男人在荒郊野外卿卿我我,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水灵想了想,说:“大军,你要是真认为我对不起你,我们就趁早分手。”

  大军不等水灵说完就吼叫起来:“你听着,门都没有,自从和你处上朋友,我一直一心一意对你,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二心,你说分手就分手啊?你当我大军是什么呀?我的感情是你想践踏就能践踏的吗?”

  永强默默地站在一旁。

  当一股股农药味扑面而来时,水灵和永强心里的滋味真是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们把大军撇在了一旁,他们顺着气味找,在围墙下的乱石堆下,有“哗哗哗”流动的水声传来。从从乱石缝里钻出的刺鼻的味道可以判断,这就是排放的有毒废水。两人立即忙碌起来,水灵兴奋地用手搬着石头,永强也搬着石头。

  大军默默地看了一阵,似有所动。最后走过去,对水灵说:“石块很锋利,你站一边去,我帮你搬。”

  大军力气大,有他帮忙,很快就把一大堆乱石块搬开了。一条排水沟露了出来。水灵和永强忙取样和拍照。一直忙到天亮,天亮了,药厂的废水还没有排完。

  天亮后水灵才发现,大军的手被石块划破了一个口子,正不停地流着血。水灵的心倏地痛了一下,说:“谢谢你,你快到医院去看一下吧。”

  大军捂着冒血的手,说:“你们这工作哪是人干的呀,水灵,你听我的,离开这个单位吧。”

  水灵说:“我的个性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愿意受这份罪。你快到医院去包扎一下。你不怕痛啊?”

  “我的心更痛。水灵,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你说,我怎么就偏偏喜欢你呢?我怎么就不长点出息下决心离开你呢?就是你答应嫁给我,你一晚到亮地出现场,还不是让我一个大男人守空房?”

  水灵不爱听这些话,有些不耐烦了,说:“别婆婆妈妈的了,你快走吧。我还要工作呢。”

  大军看着还在忙碌的永强,又看看一脸疲惫的水灵,说:“我真是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在支撑你们这些人。”大军灰着脸走了。

  大军一走,水灵就打电话叫来了王大庆。王大庆走来一看,脸都绿了。

  原来庆丰农药厂早就见识过环保执法人员的作风,他们也随时派人到围墙下查看,当看到围墙下的乱石堆被人翻过,草被人踩过时,知道环保执法人员已盯上他们,所以不敢排放了。他们原以为环保局的人蹲守几天就会放弃,可一连十多天,执法人员都没有撤走,他们慌了。车间在生产,废水在不断增多,能装的池子都装满了,于是十多天后,他们再也没有地方装了。好在执法人员终于放弃了对他们厂的盯梢,满以为可以放心大胆地排放了,他们没有想到,还有两个认死理的人,咬住青山不放松。他们将有毒的废水哗哗向外排放时,正好被逮了个正着,这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对农药厂进行处理时,水灵不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她说:“我局执法人员两次对庆丰农药厂现场检查,对偷排的废水取样分析,其中1月6日废水总磷浓度达29.8m g/l,超标58.6倍,1月19日废水总磷浓度达27.2m g/l,超标53.4倍。该单位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污染防治法》第二十四条第一款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污染防治实施细则》第十六条第三款的规定,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污染防治法》第五十二条第一款和《实施细则》第四十二条之规定进行处理。请当事人查验证据,是否有异议?”

  王大庆为难地说:“现在的环境标准对农药行业要求太高,以现有技术来治理还难以达标。现在违法事实存在,请酌情处罚。”

  休会十五分钟,张德平对水灵说:“水灵同志,好样的。”

  王天宏笑了,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永强看了水灵一眼,不便多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

  水灵问:“怎么处理,我想听领导的。”

  张德平笑笑,不说话。

  王天宏说:“不,我们都想听你的。不要怕,只要按照法律法规处理,我们支持你。”

  水灵庄重地点了点头。宣布对庆丰农药厂作出限期治理,罚款十万元的处理。第一次面对面执法,虽然艰难很多,总算是没有辜负领导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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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