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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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想当总统,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她的总统之路一直走得磕磕绊绊。话说她离开白宫后就出来竞选公职,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总统的目标努力,八年前终于公开宣布要竞选总统,却不料斜刺里冲出了一个奥巴马。奥巴马虽然年纪轻轻没什么成就,却凭着清新的形象和个人魅力压过了希拉里的风头,把眼看要到手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身分硬是给抢了过来。更令人失望的是,奥巴马居然选上了总统,把四年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身份也预订了。对于已经60出头的希拉里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但八年的时间熬了过来。这八年里,希拉里做了几年国务卿,积累了更多治国经验,而民主党内也谢天谢地没有出现另一个像奥巴马那样的锋芒毕露的新秀。眼看希拉里可以稳稳地当上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半路上却又杀出了桑德斯这员老将。按说桑德斯这个人要钱没钱,要名没名,政治理念也比较极端,却偏偏在初选中一直紧咬着希拉里不放,几乎和希拉里打了个平手。一直到七月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都要召开了,桑德斯才恋恋不舍地放弃竞选,勉勉强强地转身支持希拉里。对希拉里这个“inevitable”的候选人来说,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一个失败。

但虽然得到了民主党的提名,希拉里的总统之路还是会很坎坷,因为好几个重要因素都在跟她作对。之前的八年都是民主党执政,而民主党和共和党的拉据,是美国政坛最大的现实——美国社会就是在这样的拉据中,跌跌撞撞地或前进或原地踏步或后退。我这个无党派人士,每次看到铁杆民主党和共和党面红耳赤,剑拔弩张,把自己的党吹得天花乱坠,把美国社会的弊端都归咎于另一个党,就觉得好笑。其实现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问题,民主党共和党两党都逃脱不了责任。一个党在台上久了,民众就希望换一个执政党,这既是人之常情,符合大家喜新厌旧的心理,也有利于美国社会各项政策的平衡。因为这个原因,希拉里在奥巴马执政八年之后出来选总统,胜算不大。

党派的原因之外,希拉里自己也有几个致命的弱点,因为美国人民普遍不喜欢希拉里,觉得她权力欲太强,又缺乏诚信。按理说,会去当参议院、国务卿、选总统的人,没有一个是权力欲不强的,好在在美国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以前袁世凯想当皇帝,还要拉一帮子人来“劝进”;我们小时候生活的那个社会,当官的人也都装出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万不可让人看出来自己在主动争取权力。但在美国,每一个政客之所以坐上现在的位置,都是自己站出来竞选的结果;想要当官,就大大方方地说,用不着假谦虚,羞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在这样的环境中,要被人指责为野心太大权力欲太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希拉里怎么就给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可能祸根在当年比尔闹风流韵事的时候就留下了。老公跟实习生有染,希拉里居然忍气吞声,没有泼妇闹街地破口大骂,也没有毅然决然地跟他离婚,让警惕性高的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政治野心。当然这也可能因为她是个女人。已经有些研究表明,男人和女人在职场上的同样行为,却可能招致完全不同的评价。男人的可以得到正面评价的行为比如果断,放到女人身上就变成了专横,希拉里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也说不定。

希拉里本是律师出身,又在政坛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修炼成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说起话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从比尔当总统的时候起,她和比尔就是共和党的死对头。共和党不知道花了多少纳税人的钱来调查他们,把他们的所有的dirty laundry都翻了个底朝天。后来希拉里自己出来从政,各种行为也没少被追究。虽然这些调查最后都不了了之,除了找出比尔的一个大绯闻娱乐了全国人民几天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结果,却还是给人留下了希拉里不老实的印象。我个人觉得,既然有共和党用放大镜来找希拉里的错,我就信任他们一把;在揪出真的把柄之前,我愿意相信希拉里没做什么出界的坏事。现在当然有人说整个系统都被非法操纵,所以希拉里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我觉得这么说未免太低估共和党的能量。共和党人支持希拉里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新现象,之前的二十年他们都视希拉里为眼中钉,肉中刺。要说希拉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美国的整个多党体制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未免太抬举她。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美国人就是不信任她,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很多其他政客也被政敌攻击,也说话来也深思熟虑,滴水不漏,但人家可以给人留下诚恳、坦率的印象,而希拉里不能,这当然是她的一个很大的失败。

然后就是审美疲劳了。一个人在政治的镁光灯下表演了几十年,大家天天看到她,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早就已经不想再多听她说一句话。况且她丈夫已经做了八年总统,如果她当总统,美国政府俨然变成了克林顿王朝,也让很多人不齿。在这一点上,杰布布什也面临同样的尴尬。

但就在希拉里的总统之路困难重重,眼看要走不下去之际,老天爷看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其心可嘉,派出川普来和她竞选,帮了她一个大忙。

川普要选总统,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之前已经试过好几次了。川普是个商人,但他跟其他商人比如Warren Buffet,Bill Gates,Michael Bloomberg,Meg Whitman相比还有些不同,因为他有一种喜剧演员、跳梁小丑的性格。看其他商人选举,我们最多觉得他们没经验,选不上;看川普选举,则像是在看一场闹剧。四年前白宫记者招待会上,Seth Meyers是这么挖苦川普的:Donald Trump has been saying he will run for president as a Republican — which is surprising, since I just assumed he was running as a joke。本来白宫记者招待会上的段子大都是所谓的“roast”,调侃在场的名人。一般人也有足够雅量,即使玩笑开得过了头也能随和地笑几声,至少能皮笑肉不笑吧。但川普当时那副表情有些吓人,铁青着脸,像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连一向喜欢Meyers的我都怪他说话太过分,怕他对川普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但川普的心理素质真是不服不行,这么多冷嘲热讽都不能让他灰心丧气,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卷土重来。今年因为共和党内部乱象从生,基本选民失望太深,川普居然在初选中节节胜利,最后成了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在11月的大选中,希拉里将与川普大比拼——在总统之路上一直走得磕磕绊绊的希拉里,终于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等来了她盼望已久的运气。

其实川普作为一个总统侯选人不是没有他的优势的。初选的时候他就说,我不拿别人的钱,用自己的钱竞选,当选后不会成为特殊利益集团的玩偶。这是很有吸引力的一点。另一个优势就是,川普是政治的局外人。他不像那些老牌政客在政治的大染缸里泡得一团漆黑,磨得八面玲珑,说起话来显得心直口快,有时候不小心竟说了句真心话。政坛里似乎看到一股清流,确实让人拍手称快。

但选总统兹事体大。上面两条作为当总统的必要条件固然好,离充分条件则还不够。这几个月川普每天出现在公众面前,不但对治国方略一窍不通,品格低下,种族主义者和女性歧视者的面目暴露无遗,而且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像个三岁小孩一样的脾气,到处跟人打架,胡说八道,出尔反尔。铁杆支持者们是不在乎的,川普的每句话他们听起来都是真理。但看热闹的人则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唉,稀泥巴到底还是糊不上壁。

现在离大选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有些人自然是希望他下面几个月成熟起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心胸宽阔的睿智长者,又或者他的富翁经济智囊团给他拿出一套像样的经济政策,再不行也希望他公布税表而且上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我以为他们可能会失望。当川普又在外面疯言疯语,大放厥词时,共和党的大老们都叫苦不迭,希拉里则站在她的演讲会场的帷幕后面,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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