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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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喝完咖啡,随手牵了本书,钻进卫生间。

幼时,每天早上父亲一起来就夹本书上卫生间。幼时的我不失时机地学会了像爸爸那样夹书如厕。后来不论到哪儿,如厕必须看点什么。

下乡在北大荒的时候,只要不是数九寒天,忍着茅房熏天的臭气,手里报纸上的文章不看完就起来是想都不要去想的,尽管那都是些平时根本不要看的官文,意不在领会文章精神。

闲话少说,且看手中的书是一本鲜为人知的温斯顿·欧·阿博特的小诗集《随风歌唱》。

这本小诗是
80年代前期母亲来美国时,先生的外婆送给她的。保存了20年以后,表姐晓兰在与病魔做斗争的间隙将这本美丽的小集子译成中文。

看到这样一首,整个颠覆了常人的意念:

     时光没有流逝
     它是静止的
     是我们
     从它的表面通过
     ……

啊?是这样的!

六十多个春风秋月、无数个灿烂的夕阳红原是一个一个地数下来的。正因为数过去的日子像滴滴水珠摔到地上顷刻既逝,难免有些像是被欺骗被愚弄,甚至我敢斗胆说,像是被绑架了似的。既然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一生碌碌,半世萧萧”。人生何苦来哉?

可按老温的说法,时光并不与人矫情。它默默地供给人类一个无边的舞台;它在每个人面前展开一条长征的路。它既不关心人类如何去表演,也不理会每个人如何在那条或长或短的路上摸爬滚打。人实在真是自己的主人呢。如此这般一琢磨,稍感快意之时一阵怅惘却上心头。

都快活到头了才明白这点事理。这倒也罢了,明白的晚总比永远不明白强。伤脑筋的是,欲想看看在时光的舞台上与我共舞过的人,欲想触摸一下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轨迹,却无从看到,无从摸到。这时越发嗟叹记忆是怎样一个靠不住的东东。

既然提起晓兰姐,就拿她来举例吧。晓兰姐长我四岁。小时候,住在南方老家时,每当知道她要去跟她同学看电影,我就千央万求地要她带上我。晓兰姐是个不禁磨的软肠子。


有一次,我们五六女孩子到了电影院才发现少一张票。晓兰姐的同学斜楞着眼睛看我,我自知亏心地瞅着晓兰姐。但见她思量片刻,当机立断,把电影票卷将起来,递给收票员。这帮人心领神会,趁那人低头理票,一涌而进。当时的情形在我的记忆中清晰可见。

然而,我入学时,她胳膊上挂得是两道杠还是三道杠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我回北京了。

文革时,她身体不好,没下乡,做什么工作,是当工人,还是售货员,我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不会是在那家电影院门口收票吧?

再后来,俺俩参加了高考,都是77届的。我只记得她学中文,是安徽大学还是皖南师范学院又记不清了。

这些不是什么绝顶重要的事儿,不过是拿来说明一个问题。

至于自己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做了什么光彩与不光彩的事、与什么人闹过什么该闹或不该闹的矛盾、为了什么曾经哭得死去活来,在什么时候怎样解决了什么问题等等等等,记不起来的事就数不胜数了。

却原来,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不牢靠,实在是不能怪时光不厚道,它已经为我们提供了我们最基本的需要,完全没有其他义务。

正想到此,先生叩门道:又掉到马桶里啦?

意识到鄙人陋习,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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