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做西红柿炒鸡蛋?请不要再侮辱我们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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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最近一个银行广告激起了大家讨论。广告里,一个留学生不会做西红柿炒鸡蛋,给父母发微信问。爸妈不顾是凌晨四点,起床做给儿子看,还拍了视频发给他。有些人表示很受感动,但是更多的人批判中国式教育下的“巨婴。” 作为留学过的人,我想说,这样的人在现实中活不过一集…… 所以就想写点东西,展现一下留学生真正的生活状态。当然,这篇文章不是为了批判或者炫耀,而是记录和回忆。我相信留过学的人,读了应该都很有共鸣。



 
 

谨以此文,纪念密苏里的青葱岁月,以及青葱的我们。



只要是新闻学院的中国人,十里八乡的,没有人不知道赵婧扯的一手好面。每当刮起萧瑟的北风,黑云压顶,空气里带着一点暴风雪的味道,大家就知道又到了聚众吃面的时候。

赵婧是陕西宝鸡人,小小的个子,玲珑的脸,有点迷糊,有点咬舌,自己的名字永远发不准音。但是她做起面来,没有人敢说她含糊。

我带着一瓶汽水去敲赵婧宿舍门的时候,听见厨房里传来闷闷的嘭嘭声,就知道她已经开始做面了。刚刚开学,大家还未熟悉的时候闲谈,大部分时候最终还是会落到吃上。彼时,赵婧平静地说她会做面,引起大家一阵阵惊呼,她却一脸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写入中部人的基因里的。

密苏里新闻学院坐落于哥伦比亚市。说是市,其实闹市区也就几个街区,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玉米田。等到下雨时,整个校区就充斥着牛粪的气味。广大中国学子亲切地称之为哥村。 节日游行的时候,彩车队伍绕着市区走,前面的人稍微走快一点,就要赶上了末尾的队伍,像贪吃蛇一样首尾相接了。

在外留学,最想念的是家乡的味道。中国人到了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改变不了的是中国肠胃。在美国中部大农村留学,最苦的是物资匮乏,大家绞尽脑汁地想出各种法子来创新菜肴,千方百计靠近记忆中的感觉。于是,去赵婧家吃面逐渐变成了一种习俗。

赵婧做面的架势一看就是陕西人。面粉要用凉水揉成面团,之后反复摔打,按压,这样面才会紧致,有嚼劲。揉到后期,面图逐渐变韧,更难按压,赵婧甚至需要踮起脚来,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手掌和胳膊上。

面团揉匀,用保鲜膜套住,在冰箱里存一个小时,取出,切成长条。炉子上烧开一锅水,赵婧开始扯面。两手各自扯住面的一头,有规律地在空中晃动,面团越扯越长,却不断却,最终变成粗细一致的一个长条,被投入滚水中。



这个时候观众往往是最按耐不住的,捧着碗站起来,在炉子边伸长脖子看。面条如水蛇般在锅中舞动,赵婧不去管它,自顾自地去扯下一根面,依然投入水中。锅里的单人舞变成了双人,面条纠缠又分离。凑满了一锅,她这才用筷子捞一捞,叉出来一碗,放上酱油,醋,辣子,浇上热油。

运气好,能赶得上吃赵婧自制的臊子。肉需要选带皮肥肉,切成一公分见方的丁,先用中火煸炒,然后加入姜末、蒜、八角、桂皮继续炒香,再撒十三香和辣椒粉。十秒左右,等油变红,放醋煮。大火烧开以后盖盖子,关小火焖。等醋挥发掉以后,加水,继续焖。大功告成之后,装入玻璃瓶,吃面的时候稍微撒一点在上面,格调立马高了许多。

在哥村的日子里,赵婧的面成了大家的安慰剂。每当被教授训了,被考试虐了,被采访对象拒之门外,我们就会说,想吃面了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赵婧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前年赵婧结婚,我去宝鸡做伴娘,吃了两天的各色面食不说,在临走的时候,赵婧妈妈还特地开车弯到一个小巷子里,亲自去一家老店买了十包当地特产凉皮给我带着。赵婧的好客和热情,中部人特有的豪爽,有其母之风。

虽然偶尔能蹭到一顿面吃,但是更多的时候是要靠自己做饭。学校食堂的饭菜很贵,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全是意面三明治。午休的时间太短,不能回宿舍,所以我们总是前一天晚上做好,放进冰箱,第二天带去学校,中午用微波炉热一热。

第一学期的时候我们没有车,买不到菜。镇上唯一的沃尔玛在高速入口,离我们住的地方走路要一个多小时。有时候我们会成群结队走去买菜,拎着大包小包,互相扶携走回来。大中部物资匮乏,在超市里面,最常见的就是包菜土豆西红柿。偶尔,会有打折的鸡杂老美不吃这个玩意儿,鸡肉鸡腿买的很贵,一盒鸡杂倒是只要九毛九。这种时候就跟节日一样,总算可以开开胃。

久而久之,为了不倒胃口,吃饭变成了斗智,蔬菜想着法儿的吃,常常一种菜用不同的配料去炒。这里不得不提起留学生最爱的女人 老干妈。能有一瓶老干妈在手,做菜立马上了一个档次。哪怕冰箱里没有菜,老干妈拌白饭,呼呼的就能下去三碗。



我看过一个笑话,说穷得没有菜吃的时候怎么办?那就盛一碗饭,分成两份,对少的那份说,你是菜。 这种事情我们没有做过,但是把仅有的菜分成很多份是常有的。记得有一次,冰箱里只剩下一颗包菜,我们把它切碎了炒了出来,分成了五份。两份当天晚上吃了,两份第二天带了午饭,同时还给另一个同学带了个爱心便当。

回国了以后我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听说了剩饭不能隔夜,会增加菜里的亚硝酸盐,甚至会致癌。另一方面,南方的菜场是如此可爱,哪怕每天走去买菜,每次只买两根豆角,也不会有人嫌弃你。

在那个窘迫的年代,我们连方便面都要研究出各种不同的吃法。在这方面,我室友吕妍的水平登峰造极。她发明了锅煮辛拉面。

辛拉面是韩国一个方便面牌子,以辛辣著称。一般学习繁忙的时候,辛拉面能顶饱,而且是很高级的快餐。但是吕妍又往上拔高了一个层次,她坚持辛拉面不是用来泡的,一定是要煮着吃的,而且要和菜一起煮。

她一般用肥牛片,加上白菜或者包菜,然后把面也放进锅里一起煮。煮熟以后,撒入调料,最后还在锅里打一个鸡蛋。瞬间碗里有了色彩。

我在密苏里的很多记忆都和面相关。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下一碗面,围坐着聊一天的工作,聊困惑,聊理想,甚是窝心。留学的日子里很多时候感觉无助和迷茫,感觉像是一艘迷航的船,看不清楚前往的方向。所幸有三五好友和美食的陪伴。

港片里喜欢说,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一碗面。这个梗这两年开始在网上流行开来,大家开始用这句话互相调侃。想到当年那些岁月,我却十分能理解这句话。这个句子里有魔力,有无边际的温暖,能立马充满你的脾胃和躯干。



最能激起乡情的,自然是火锅。没有锅,我们就用两个电饭煲代替,一个涮肉,一个涮菜。所有的菜都是大家凑的,中国超市买的各种肉丸,白菜、土豆切成片,把老豆腐切块,在冰箱里冻一宿,就成了冻豆腐。这个时候如果谁掏出一盒从国内走私来的压缩木耳,是会引起欢呼的。

我记得有一次准备火锅的时候,去镇上的店里买羊肉。我问店员,How thin can you slice?(你能切多薄)他看看我,满脸自信地说,Pretty thin(很薄).旁边人介绍,他是这个店里最好的业务员。只不过他们可能从来没吃过火锅,也不知道我们所需的羊肉片是多薄。我接着问,How thin?店员大概觉得无奈,用手比划出一厘米的样子给我看。虽然对火锅而言实在是厚的不行,但是吃火锅,怎么能没有羊肉片呢?

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发明了用火锅底料涮一切的吃法。经常周末呼朋唤友地坐一桌。火锅简单,不费时,还特别令人满足,乘兴而至,兴尽而归。





第二学期的时候,周围的姑娘们纷纷有了车。她们学电视的,需要在镇上的电视台实习,要开车上高速才能到,被逼的纷纷去学车。不过这个给我等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从此开启了开车去超市买菜的历程,顺便还能去远一点的中国超市,周末能偶尔买到烧鸭,包子,等,感觉物质极大丰富。

大家都是第一次开车,难免会出差错。吕妍和我第一次去自助加油站给车加油,围绕着加油枪看了半天,怎么插也插不进车上的油口。正在发愁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过来帮忙,指了指加油站的牌子,我们这才发现,我们拿成了Diesel(柴油),油枪的尺寸是不一样的。幸好尺寸不一样,要不然也许会酿成大祸。

还有一次,和另一个姑娘开车去买菜,其实只要走普通马路,她不小心拐错了口,上了高速,立马慌了神。这是她第一次上高速,旁边只坐着一个不会开车的我,她频频扭头问我,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开高速啊!幸好路上车不多,一公里后成功找到了出口。

在大农村留学,是极其锻炼独立能力的。虽然刚开车的时候闹了各种笑话,短短一个学期后,姑娘们的技术便已不容小觑。冬天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雪,吕妍的车在寒假冻了一个月,电池熄火,无法启动,姑娘们自己动手把两辆车的电池用电缆相连,硬生生的把车jump start了起来。这个操作我以前只在美国亡命公路片中看过,在现实中硬是被复制出来,令我敬佩不已。



有了中国超市以后,我的厨艺突飞猛进。小炒菜什么的不在话下,平时空闲时间还开始按照网上的食谱钻研各种刁钻古怪的菜肴。其中令我最自得的是鸡蛋灌饼。

先用面粉加热水,揉成面团,然后做成一个个饼。饼的一侧切一个小口。在油锅里小火煎,半熟的时候,把鸡蛋从小口里打入,翻面继续煎,到熟为止。之后把饼抹上xo酱,加上生菜叶子和午餐肉或者煎好的培根便可。

不过做的最多的,还是家常菜。美国大部分是电磁炉,火力不够,也架不了圆锅。我转而研制炖菜,最拿手的自然是红烧肉,被大家戏称为可以见公婆的菜。 做好吃的红烧肉,诀窍一个是要加冰糖,而不是普通的白砂糖,另一个是要做浇头。收汁收得差不多的时候把肉盛起,剩下的一点汁水加入糖和淀粉,再收一轮,不断搅动,直至粘稠,再淋于红烧肉上。



现大家已四散天涯。赵婧已为人母。大家各自有家室。再相聚亦不知何时。遂写此文,以作纪念。

文末再附个福利。。我翻硬盘找到的当时大家做的各种菜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