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神秘断脚”之谜:食人龙虾?连环杀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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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温哥华水域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7只被切断,还穿着跑鞋的脚陆续被冲上岸边。当地警察对此事闭口不谈。但民间已有众多耸人听闻的解释:比如食人肉的大龙虾和在乡间出没的连环杀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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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温哥华水域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7只被切断,还穿着跑鞋的脚陆续被冲上岸边。当地警察对此事闭口不谈。但民间已有众多耸人听闻的解释:比如食人肉的大龙虾和在乡间出没的连环杀人狂。

当面对一个古怪可疑绝不能只看表面的传闻时,最好追溯到源头,在关于神秘的脚的故事变得复杂之前,在记者发表耸人听闻的笑脸杀手理论之前,在我和一个绰号大山麦克的耍刀的男子见面之前。在这一切之前,只有一幅像田园风景一样美丽的图画:一个在沙滩上拾贝壳的小女孩。

时间是2007年8月20日。这个女孩和她的家人正驾驶游艇前往英属哥伦比亚度假。他们在温哥华西北部50英里外的杰迪戴亚岛上一处人迹罕至的沙滩停下游艇。正值盛夏,但天下着毛毛雨。女孩在沙滩上发现4只球鞋。她把它们排成一排,挑了其中一只。那是一双大众牌子的球鞋,右脚,白色带蓝色网眼,12码。她解开携带,拖出里面的袜子。

就在此时,传闻的源头开始。因为在袜子里装着一只人脚。在接下来15个月里,在相距不远的乔治海峡和弗雷泽河三角洲又有6只脚被发现,同样穿着袜子和球鞋。

一开始,所有的脚都属于男子,都是右脚。然后出现了一对女人的脚,再然后是一只左脚。其中有4只脚可以配成对:一对女人的脚,一对男人的脚。一共7只脚,曾经长在5具身体上,但身体一直没有出现。

媒体蜂拥而至,提出了五花八门的猜测。2008年初,一度成为世界媒体转载的神秘事件。连孟加拉新闻社也对这些脚背后的悲剧事件做了种种猜测。

在温哥华,皇家加拿大骑警总部,当局对这一案件知之甚少,说得更少,但他们的态度让人以为是在隐瞒什么。2008年11月,骑警发言人安妮·林道下士在电话中告诉我,他们没有得出任何可能的解释。这主要是因为,他们不认为有任何值得调查的地方。

真的吗?是的,林道回答说,在脚上没有发现被人为锯开的痕迹。没有违规证据。仅仅靠7只脚能说明什么呢?

2009 年,我再一次打听神秘脚事件,侦探们依然没有解决这个疑团,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主要罪行组试图通过英属哥伦比亚地区失踪者亲属的DNA对比找到这些脚的主人。迄今为止,只有一只脚(最早被发现的一只)找到了主人———一名失踪男子。考虑到家属的意愿,警方没有透露其身份,但是警方的调查未必能够解开最终的秘密。林道下士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们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简报室见面,她翻看鞋子的照片说,调查局限于已知的失踪者。

所以,当我抵达温哥华时,神秘脚事件依然是个未解的大谜团。

一只被冲上海滩的脚也许只会在当地《阿尔伯尼谷时报》上占一个小小角落。但是,第一只脚发现6天后,2007年8月末,一个星期天下午,来自温哥华的一对夫妇乔治·鲍弗和妻子米歇尔·盖里斯正在加布里奥拉岛上徒步旅行。这座岛和温哥华之间隔着乔治亚海峡。

“我们走的那条道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涉足,路上横七竖八地爬着蕨类植物。”乔治坐在温哥华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里跟我讲述。米歇尔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米歇尔突然停了下来说,“看,那里有只脚。”

这就是我特别想与乔治和米歇尔谈一谈的原因。不仅因为他们发现了一只脚;还因为,在所有的新闻报道中,这对夫妇都显得那样的理智。

乔治52岁,身材瘦削,是一位葡萄酒进口商,给人温和有礼的感觉。他穿着一件绿色高领毛衣,头发剪得很短。米歇尔发现的脚位于一棵蒙多纳树下,距离小路约两码。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赶路,认为是被丢在森林里的一只球鞋,也许是野狗从海滩上叼来的。可是,他们去而折返,因为那只鞋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对劲,它看上去太……饱满。

乔治用米歇尔的手杖戳了它一下。他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湿乎乎的,仿佛油脂,被包在白色的袜子里。他拨通了911,没有人接电话。米歇尔提议向附近的人家求助。

乔治说,“我说,不,我们不能找附近的人。这些家伙也许和这东西有关。”从交谈中,不难看出乔治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于是两个人停下来,等待骑警的到来。他们从路边一个邮箱中找到一份报纸。“然后,我们读到了之前在杰迪戴亚岛上发现的第一只脚。”他说,“我当时想,我们大概发现了另一只脚!疑团被解开。”

但是,这只是疑团的开始。2008年2月,工人在瓦尔德斯岛(加布里奥拉岛以南)上清理灌木丛时发现第3只脚。又是一只右脚!也装在跑鞋中!也是12码!(事实上,是11码,但很接近不是吗?)

这个时候,事情开始疯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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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常古怪的事情总是会引起猜疑。如果迟迟无法给公众一个可信的解释,他们理所当然会发挥想象,替补空白。

他们是2004年亚洲海啸死难者。

他们是温哥华市少年犯罪团伙战争的受害者。

有时候真相也许更简单,他们也许只是海边的溺水者,或者是海上空难死者尸体残骸,其余部分已经被鲨鱼吃掉。只要有疑团,阴谋论必然接踵而至。

两年前,一位叫詹姆斯·德福伦佐的社会学家进行了一次有趣的数据统计,结果发现,美国西北部连环杀手占人口比例高于该国其他任何地方。

无论原因如何,美国最适宜居住的城市———波特兰!西雅图———盛产杀手,就像得克萨斯州盛产橄榄球中卫。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包括招聘广告杀手、箱车杀手、特德·邦迪和2001年被捕的绿河杀手,他在上世纪80至90年代杀害了超过48名女子。更早的,在上世纪初,在华盛顿州奥拉拉有一位林达·哈扎德的医生,她在自己的疗养院里杀害了至少40名病人。

像苹果蛆虫和《美国偶像》一样,有些不幸的东西不会在国界线上止步。也许你已经听说过英属哥伦比亚省的耻辱罗伯特·皮克顿。从上世纪90年代起,他频繁从温哥华毒品泛滥的红灯区把妓女带回他的郊区养猪场。他杀害了大约49名妇女,有时候把她们的尸体切碎喂猪。然后在农场上举行派对,向客人们提供美味猪排。在皮克顿之前,还有绰号“酒鬼理发师”的吉尔伯特·保罗·乔丹。他杀害了至少7名温哥华地区的妓女。更往北一点,在“泪水高速路”上先后有19位女子失踪。

电视剧《X档案》的拍摄地点选择在温哥华,而不是菲尼克斯,这是有原因的。黑色西北部有其独特的标志:昏暗的冬天、臭水沟倒映出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人们去山里远足,再也没有返回。被群山和绿树包围的北美西北部景色虽美,却有讲不完的谜团和怪事,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因此,当第3只脚出现后,当地人已经开始设想最糟糕的情况。锐步开膛手?为什么不?毕竟像当地诗人所说,我们早已熟悉黑夜。

2008 年,无主的脚不断出现。第3只被发现后,5月,在温哥华南面的科克兰岛弗雷泽河三角洲,又发现了一只女人的脚。6月,第5只脚在韦斯特汉姆岛下游,渔民夫妇麦克和莎伦·本内特的私人码头上被发现。是潮水把它冲上来的吗?我好奇熟悉大海的本内特夫妇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线索。

在深冬开车去韦斯特汉姆岛会让你想到安妮·迪拉德对西北部的描写:“谈不上下雨,但一切都是湿的。”屋顶上布满苔藓。鸭子漂浮在被水淹没的浆果地里。一切都让人萌生阴郁情绪。

当我第一次给麦克打电话时,他说,“确实是一件怪事,因为发现其他的脚的人里面有两人我认识。奇怪的巧合不是吗?”确实很怪。他邀请我有时间去他家拜访。

麦克体格强壮,剪着寸头。他对于骑警的看法颇有微词。他们说所有的脚是一连串巧合事件。“他们试图把它粉饰成古怪的偶然事件,”他说“完全是胡说八道。”

那么他有什么看法?“我认为,他们都来自河上游,”他说,“事实上,我非常肯定。我们发现脚的时候正是涨水季节。”他解释说,春季弗雷泽河水解冻,河水汹涌,这个时候任何东西都不可能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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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世界上都排得上名的大河。”麦克继续说,这条河蜿蜒900英里,经过落基山、海岸山脉、大片居民区最后流入大海。那只脚可能来自任何地方!但绝非下游,这就是麦克的看法。

麦克和莎伦发现脚的时间是2008年6月16日。“是早晨,”他回忆说,“喝咖啡的时间。”春末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去码头上看一艘朋友停泊的船。在路上发现一只鞋底朝天地漂浮在水面上。“那只鞋正适合你穿,”莎伦玩笑说。“糟糕,”麦克回答说,口气很严肃“它看上去不轻。”

那是一只11码的耐克鞋,第一只左脚。最后,警察将它和第3只脚配对。

在那只脚被警察取走很久之后,它依然困扰着麦克和莎伦。“袜子的状况很好,”麦克,“还有……啊!”好像突然想起,“在鞋舌上有一小块像血迹留下的污渍。”

等等———血渍?警察从未提到过。麦克扮了个鬼脸,好像是说,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每个人对于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脚都有自己的解释,麦克的观点与众不同。他称之为箱子理论。“我的想法是,假设某人杀了几个人,把他们的尸体装进箱子。一两年后,集装箱打开,鞋是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补充说,“我说的箱子,可能是任何能够封闭的东西,比如一辆被推下河的汽车。”

“所以,也可能是意外事故?”

“但是,鞋舌上有血迹,记得吗?”他驳斥说。

带血的鞋,装满尸体的“箱子”,我突然觉得头痛起来。莎伦答应带我到她发现鞋的地方去看看。河边停着一艘小船,顺水飘荡。一只海鸥在空中高叫。莎伦站在岸上,把烟头扔进绿色透明的水中。后来她告诉我,发现那只脚后,她觉得很难过,“碰过那只鞋之后,我怎么洗手都觉得不干净。”

我觉得既傻又自私,不该刺激她想起不好的往事。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天空中绽放着粉红色的云朵,倒映在水中,一切显得如此平静。

莎伦说,“我们有个朋友,几年前淹死了,就在弗雷泽河里。发现脚后,那是我们首先想到的事情。我们以为是他。”

一幅全景图,这就是这个故事所缺少的。背景、前后联系、一个把所有碎片拼凑在一起的框架。但是警察不愿(或者不能)深谈。还有谁知道得更全面?

桑德拉·托马斯。

对于英属哥伦比亚省的失踪人口,没有人比桑德拉更有发言权。她是《温哥华信使报》的记者,年约50,体态丰满,涂着鲜艳的红指甲。当我登门拜访时,她承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她清楚记得开始注意这件事的那一天。“是在布莱恩·布劳姆伯格失踪之后。到今年6月,他失踪就满两年了。”

2007年6月1日傍晚,住在温哥华郊区博纳比的17岁的布劳姆伯格离开一个朋友家。第二天,有人在距离他家不远的地方发现他的汽车,车门没有锁,车灯大开。“他就那样凭空消失了。”桑德拉说。

几个月后,大约就是第一只脚被发现的时候,一个叫约翰·凯勒的年轻人消失,接着是德里克·凯利,然后是凯伦·麦克埃尔维。“3月,凯伦失踪后,我才真正开始思考这件事。”她的调查得到一个惊人的事实:在前4年中,仅在英属哥伦比亚省西南部就有几十名男子失踪。排除那些有理由消失的人———比如罪犯、毒品“骡子”、病人———仍然有“22名健康,看似没有任何失踪理由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绝不可能,你肯定这样认为。这是温哥华,奥运城市!从某个角度说你是对的。这个地方确实不愧绿宝石之城的称号。到处是绿色玻璃的摩天大楼,被群山绿树包围。连空气都特别清新,有着土壤、海水和山的味道。但如果拿起当地报纸读一读,你的看法会立刻改变。你会读到,在过去6天里,有7名年轻人被枪杀。在红灯区充斥瘾君子和妓女。你会发现,年轻人像烟一样无故消失。即使天堂也有软肋。

不仅温哥华,整个英属哥伦比亚省都面临人口失踪问题。自1950年以来,全加拿大失踪者中1/5在这里消失。虽然该省人口仅占加拿大人口的15%.到2009年8月,已经有超过2400人在此失踪。而和该省人口相当的美国肯塔基州同期失踪人口仅515人。

过去几十年,还可以解释说是因为英属哥伦比亚紧邻海边。上次看到查理的时候,他还在海边打鱼。真是不幸,但我们至少知道查理是怎么死的。然而,今天很少人因为从渔船上失足落水身亡。别的原因造成人口失踪,近10年来情况更加恶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回到桑德拉家,我觉得有点儿头晕。迄今为止,每一片线索都破碎了。通过落地玻璃门,可以看到她家后院和大片白色天空。

“但是这些脚,它们到底说明什么,桑德拉?”

她抚平桌上的报纸说,开始跟踪人口失踪案件之后,“我开始思考脚、失踪者和笑脸杀手这三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根据两名前纽约警察局侦探凯文·加纳和安东尼·杜阿特的说法,有一个组织松散的谋杀团伙在北美各地作案。在过去10年,他们已经杀害了35名也许更多的健康青年男子。他们把这些死亡掩盖成溺水事件,从而逃脱追查。人们在作案地点发现了多个笑脸图案。

但这仅仅是两个人的说法,多数执法人员并不认同。没有足够证据说明这些溺水事件不是酒精影响下的意外。但是杜阿特和加纳曾在多个电视节目中发表他们的观点。桑德拉在《信使报》上提出,也许笑脸杀手和神秘出现的脚和失踪的温哥华人有一些联系。迄今为止,DNA对比显示,这些脚和失踪的当地人并不吻合。笑脸杀手的说法遭到警方坚决否认。桑德拉回答说,谁知道呢?

她用红色指甲有节奏地瞧着桌面,“我的第一篇关于神秘脚的文章刊登后,又有一只脚在马西隧道附近被发现。6月16日,我应邀到电台谈人口失踪问题之后,又一只脚被冲上岸。”

等等,她说凶手有留下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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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是个巧合,”她说,“但依然让人害怕。”

许多统计问题似乎都有一个例外数据放在哪里都不适合。对英属哥伦比亚警方而言,那是一双黑色的Everest牌登山鞋,在第一只脚发现整1年后被冲上岸。这第6只脚的问题在于,它发现于华盛顿州奥林匹克半岛,距离温哥华东南岸有足足100英里。它是否和其他的脚有关,或者是一起拙劣的模仿?

当天到现场的人包括莱曼·摩尔侦探。现在他正开车前往发现脚的地方。如果说中年侦探有什么典型形象,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秃头、留小胡子、穿懒汉鞋、免烫洗的休闲裤。一边开车,一边向我介绍他们对那只鞋所掌握的信息。

那个款式的11码只生产了252双,摩尔说,“全部在加拿大出售。”

啊哈!这么说,脚来自加拿大!一定是这样。对吗?

也许。但是,也可能在这里买鞋,再带去其他地方。摩尔知道,他需要更多证据才能得出结论。

他在一个海边露营地的铁门前停车。沿着海边走了一段路,遇到一段台阶,有人在一块浮木上写了FOOTLOOSEBEACH两个词。FOOTLOOSE的意思是“自由海滩”,但如果把Footloose拆开,变成Footloose———脚逃跑。不到50码外,摩尔说就是那只脚被发现的地方。

“风通常从北边刮来。”他说,“发现脚那天,刮着强北风。我认为海峡里的东西毫无疑问会被吹到这里来。”所以,他说,也许这只脚确实来自加拿大。

听上去很合理,我接着问了摩尔一个更笼统的问题:你认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谨慎地回答说,“可能是很多因素的结合。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海上空难?也许和某支运动队有关?他们都穿着运动鞋……”

警察如果不擅长本职工作永远成不了侦探,这意味着,他具备多疑的天性。“作为警察,我无法不去设想,也许有人企图弃尸。南面曾有个殡仪馆的家伙,把尸体全部埋在他家后院里。”还有个家伙本来应该把尸体火化后扔进大海,结果他把它们存进了储物柜。

也许有人在模仿那些家伙?

“太多巧合的地方。”摩尔说,看着雾蒙蒙的远方。

水是这一系列神秘事件的载体。水把这些鞋冲上岸。必须靠近水才能获得更清晰的答案。但是要怎么办?

大山麦克终于给我回电了。大山麦克是发现第4只脚的人。说到自己的绰号,他说,“因为我能在任何地方生存。”显然任何地方包括弗雷泽河上的一个小岛。他独自一人带着一条叫苏菲的狗住在岛上。

兰德尔镇位于温哥华以南,是农田、海和城市郊区交接的地方———偶尔大山麦克会到镇上喝一杯啤酒。酒吧里碰到的一个男孩得知我要找大山麦克时说,“问他身上带了多少把刀!”

大山麦克一出现我就猜到是他。太显眼了。一把塔利班式的浓密胡子,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戴着一顶迷彩帽,帽檐压得很低,他脚边还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一见到我,就围着我的靴子嗅个不停。

“那只脚是它发现的。”大山麦克说。不是合格的猎犬,拒绝碰死东西,还是个左撇子,但是很擅长捉老鼠。

听上去像很多信息,但是似乎没什么用。我一边点头,一边跟着他钻进他的汽车。车向沼泽地驶去。我正在调查一起可能的谋杀肢解案。现在和一个看上去像塞拉利昂叛军、身藏N把刀的陌生人,准备去往荒无人烟的郊外。

但是,现在想回头已经晚了。于是,我决定抛弃疑虑。享受早晨的阳光。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我不禁赞了一句。大山麦克立刻反驳说,到处都是垃圾。他指着水中一块浮木说,如果高速行驶的船撞上那东西就不得了了。麦克57岁,当了一辈子渔夫,帮助打捞过许多海员的尸体。

在科克兰岛,我们上了一辆全地形车。大山麦克是弗雷泽河上4座岛屿的看护人。那是一个私人鸟类保护区。开车时,他谈到打鱼、鸟和树。基本上,他一直都在说。

车在岛东北部停下。弗雷泽河的主河道展现在眼前。从我们所在的地方到河对岸有半英里距离。他们就是在那里发现另一只脚的,他指着对岸一片乱石沙滩说。他说的是第7只脚,和大山麦克发现的第4只正好是一对。去年11月被一名地方政客的妻子发现。

我看着微风刮过的河面。看上去无比祥和,但这只是表象。河里漂浮着各种各样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在一片到处是浮木和浅黄色杂草的沙滩上,大山麦克停下脚步说,这就是我踩着那只女式鞋的地方。当时他正像往常一样在散步。苏菲不停地朝那只鞋看,然后回头看他,又看鞋子。“它看了第3次之后,”他说,“我知道肯定有什么反常的事情。”

那天,他身后一直跟着一只野狼,苏菲杀死的老鼠都进了狼肚子。大山麦克想,不能把它留在这里。他找来一个5加仑的桶,然后带着鞋去了镇上。有3个小时时间,那只鞋就放在他身边的桶里。苏菲当然和他在一起。

那之后,很长时间苏菲的行为变得有点儿古怪。它不让别人靠近。“它好像受了惊吓。我不知道它们(狗)是如何明白的。”我看了看苏菲,它正盯着沙滩上的一条树枝在研究。似乎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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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脚也让大山麦克难受了很久。“从5月到9月,我一直没有去沙滩上散步,”他说。他在一条浮木上坐下,点燃一根手卷的香烟。“我的意思是,你找到了它,但是不能找到它的其余部分。就好像你想吃巧克力,但在一个荒凉与世隔绝的地方,这就像……一个洞。”

我看着对面的男人。在我眼中他不再是一个耍刀的怪人,而是很长一段时间来碰到的最体贴的人。我觉得他就像整个神秘脚谜团的象征。在想象中是一个样子,现实却截然不同。完全没有必要害怕。

为什么一只没有主人的脚(或7只)会让人们吓得毛骨悚然?为什么不能一笑置之,重新把它们扔回水里。为什么一定要问为什么?

去看盖尔·安德森的路上,我的头脑里一直在想“沉没”这个问题。盖尔是著名的法医昆虫学家。最近她的研究涉及把猪沉入海底,看它们会被什么东西吃掉。

盖尔在西蒙·弗雷泽大学刑事学院教书。在她的办公室里,盖尔让我目睹了她正在进行的实验。按一下电脑上的一个按键,通过神奇的技术,我们看到水下300英尺,猪的尸体正被虾类蚕食。几只深海牡丹虾在围攻猪脚。一只龙虾则在撕扯猪的下颌。我开始想象吃猪肉的龙虾是什么味道。安德森打断我的白日梦说,3周时间内,螃蟹和虾可以把一只50磅重的猪变成骨架。

这个实验说明了假如人的尸体沉入河底会发生什么。比如一个坏蛋沉入河底,他也显示了自然可以做一些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当我问到脚的事情,安德森回答说:有些自然现象也许看上去非常古怪。

“在水下发现的尸体经常看上去惨不忍睹,好像是经历了惨烈的打斗。”她说,“他的手指关节可能破烂,脸被撕扯得面目全非。常人的第一个想法通常是,老天,这家伙不知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但这种让人惨不忍睹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水流带动尸体摩擦水底的石头造成的。

但是,为什么冲上岸的只有脚呢?盖尔说,因为我们的手和脚就像风筝,只通过少数肌腱和身体连接。在水下,当身体组织开始分解后,它们很容易脱落。手可能被吃掉或自然分解。而橡胶底的鞋是一种天然的漂浮物,它们带着脚浮上水面,鞋底朝上,使里面装的脚没有成为海鸟的食物。

那么,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这么多的脚。因为,过去的皮鞋和帆布鞋容易分解。现在的鞋的材料不易分解。

可是一下子冒出来7只脚。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安德森耸了耸肩,好像是说不足为怪。“我和新西兰的一位同事谈论过这事。他回答说,‘我们这里每年大概会冲上来15只穿运动鞋的脚。’”

我想,我明白安德森想要告诉我的事情:我们都是瞎子。我们每天忙着过日子,看不到周围的事物,也不好奇,没有时间去看沙滩上的鞋子里装了什么。然后,有一天,我们偶然看到了鞋里的东西。突然,我们到处都看到找不到主人的脚。我们希望找到答案。虽然有时候我们知道,有时候一只脚就是一只脚。

在温哥华逗留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开着租来的车在韦斯特汉姆岛上闲逛。经过弗雷泽河上的方波堤的时候,我往下看了一眼。水里堆积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显示了河水对垃圾的巨大胃口:空酒瓶、一段盘起来像蛇的绳索、塑料泡沫……

看!还有一只鞋子。准确地说是一双靴子!黑色的橡皮靴子。我的心几乎要跳进嗓子眼。我想要找一个证人,可是周围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远处传来狗叫和船的马达声。

绝对是一只男人的靴子。大约11码,好像当地人喜爱的样式。靴子旁边有一幢半沉入水底的破落小屋。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小屋内的墙壁上,上面似乎有一个很像笑脸的图案。

我的头皮发麻,耳鼓嗡嗡作响,故作镇静地朝水边走去。我觉得皮肤开始冒起鸡皮疙瘩。那双靴子就静静浮在水上等着我,像一幅静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