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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与我指上听》(十)

(2020-07-18 08:36:37) 下一个

武大附中/高中

 

上高中后,身心成长到一个新阶段。一是眼睛自然而然就近视了。正式上学那天,一进教室,就发现看黑板模糊了,到精益去佩了一付眼镜,200度;二是嗓音变粗了,好像得了一个感冒,过后就感觉到变了声,喉结都摸得到,唱歌被归到男中音声部了;三是性启蒙。有一天,看到生活委员柳英俊在寝室翻过来覆过去地检查同学的被子,我问“你这是干什么?”他说被子脏了要拿回去洗!接着还追加一句“你别装佯!”我没装佯但领教了,此其一;上俄语课,我翻译“列宁比妹妹大半岁”,老师说:十月怀胎,有只隔半岁的吗?引起大家哄堂一笑。此其二。

诸如此类的性教育在影院、小说、生活中偶遇。学校避而不谈,社会讳莫如深,各人去面对。我比同级同学小,另外,我发现成熟早的人浮躁,学习不好,自己以不受影响自得,有诱惑但波澜不惊,这种心理状态与学习形成良性循环。

高中时,我是一个集体主义精神很强的人。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包括为集体服务、帮助同学、做好人好事、劳动、做清洁,都是不遗余力。譬如,掏西区那栋楼的臭水沟,不怕脏,不怕累,不怕那花脚阴蚊子咬。

我把家里一个书架,背到学校来,放到教室做图书角。我现在想起来都在惊讶,我是怎么做到的!那么远、那么重,那么难得背!

高中三年,我第一年如班主任孙老师在评语上写的:自由散漫,希望加强组织纪律性。这个自由散漫、组织纪律性不强,刚好是我自由和快乐的源泉!被改变以后的两年,是无趣又沉闷的两年。我是怎么被改变得判若两人的呢?我说说这些对我有所影响的琐碎吧。

班上有个孤儿,每到周末一个人在校。我邀他到我家去玩,这就交上了朋友。有一天,孙老师找我谈话,告诫我不要说一些思想落后的话。她说“报告的人不一定比你思想好”,这句话让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从此嘴上上了一把锁,现实纠正了我的随性,这是一个变化吧!

我曾一个上午犯了三个错:一是课间吹口琴,影响其他同学休息;二是汪丹平自己不买墨水,明火执仗拿我的,被我打落在地,打闹了课堂;三是曹老师讲课有错,我岔嘴提出来,冒犯了老师。中午,崇文在寝室等到我,叫我马上去中区办公室,说孙老师很生气,在等我。她背着手站在楼前,见我跑步过去,转身就走。我尾随,她甩门,然后大声呵斥。最后处理意见是请家长。我请求自己改,她同意。于是我就老实了,沉默了,好像换了一个人。孙老师教语文课,我清楚的记得,看到《孔乙己》课文里写道“掌柜是一副凶脸孔,教人活泼不得;”我就联想到我们的情景,孙老师一脸严肃,真教人活泼不得。

 

但是,我又犯了一次无组织无纪律的错误。这件事得先说一说背景。当我在东区教室犯错误的时候,无独有偶,秋秋在中区教学楼想心思犯错。他不知怎么想到用粉笔把电铃的锤子卡住,老师都来上课了,听不到电铃响。他的调皮捣蛋,不出名也难。那年暑假,我和秋秋约好一起参加民兵训练,为时一周。白天操练、走步,在武汉的七月天,用武汉的方言来说“几毒的日头哟!”不过还可以忍受。某一天晚上,在操场草地上睡到半夜,突然警报大作,军事行动开始。我们服从指挥包围了凤凰山,我被安排在一个树丛里,守住一个路口。蚊子蜂拥而至,想到邱少云,宁可被咬,也要坚守,不暴露。一直到东方白!秋秋约我撤,我们实在受不了了,就做了逃兵。但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某一天,孙老师带着利华班长,找上门来了。

老师走后,妈妈说:你从来不要人操心,怎么搞到老师上门了呢?另外,孙老师还特别跟妈妈说:下学期有一个叫钱平秋的调皮同学分配到我们班,他与我是好朋友,让我不要和他一起闹。以后我们居然被管住了,很少来往。

再后来的两年,我就严格要求自己,遵守纪律,做了一个不犯错误的人。但是,当我今天来回忆那两年时,头脑里一片空白!那是一段没有个性、无趣的时光。

高二、三,除了纪律方面的管制外,更严重的是越来越压抑的意识形态、政治思想、阶级斗争的气氛。真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在头脑里留下深刻印象的有这么几例。一是批判良心,良心不是好心肠吗?当时的解释说它是抽象的概念。我在心里始终转不过弯来(直到现在我才认识到“抽象”的罪名是利用了人们不懂逻辑,是欺骗。另作讨论)。

二是批判《苦恋》。我对画家凌晨光的遭遇和结局非常同情。在文学与政治的交锋中,人性胜过概念!

三是批判人性,其理由也是指人性是抽象概念,那么什么是具体概念呢?答曰:阶级性。实际上,阶级性与人性是同等程度的概念。但是,当时只能唯一地说阶级性,也就是任何事情,都是阶级性的表现,阶级斗争的反映。人性是一个中性名词,是一个科学概念。而阶级性是一个因立场决定的倾向性,它可以灭绝人性,但站在阶级性的立场上振振有词,达到荒诞的地步。这也是当时我不理解,一直到现在才明白的认识,反顾当时是多么扭曲的意识形态。

四是一小例。每天下午读报,篇目是老师打了钩的。念到一篇报道,南京某某大学教授的女孩,每天上学不乘车,要走很长一段路。她爸爸说:有现代化工具为什么不用呢?她说,这样可以克服贪图安逸的资产阶级思想。报社以此组织大家讨论。不用说,结论自明。教育不是启蒙,引向科技现代化,而是愚昧人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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