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出万语千言

语言即存在,不能被语言描述的生活即为不存在。于是,我们为了存在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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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 (《1989,不合时宜的回忆》连载之三)

(2018-08-26 11:49:06) 下一个

长篇自传体小说《1989,不合时宜的回忆》连载

第二章  双城记

我父亲于1941年出生在山东半岛南部海岸的一个小渔村里。那里自然条件恶劣,且战乱频仍。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每当发生饥荒或战争时,那里的人就会向北迁移,俗称“闯关东”。

我父亲九岁时,被我爷爷带着去了东北。据说当时闯关东有两条路:陆路和水路。坐渔船穿越黄海比走陆路要省力,但也有风险:如果风向不对,有可能被刮到韩国或日本。 闯关东之旅想必也充满了紧张刺激的情节。可惜,我父亲和我外婆一样惜话如金。偶尔提到自己的迁徙,也是从我完全意想不到的视角。他会感慨自己当年冒著生命危险离开的贫穷的渔村,如今变成了繁荣的海港。“谁能预见到这一点呢?”他会惋惜地说:“贫瘠的土壤突然值钱了,只因为韩国和日本需要我们的铁矿石,煤炭,水泥,镍,铝土矿......”

1959年,我父亲高中毕业。他不是顶尖的学生,但他想去北京上大学。通过一番研究,他发现北京钢铁学院(现为北京科技大学)的录取标准比其他学校略低。这是因为北京钢铁学院的学制是五年,当年除了北钢之外,五年制的就只有清华了。一般人都不愿意在一个不太有名的大学里渡过五年青春。但我父亲只是想去北京,不在乎多学一年。我的祖父一直是个流动小贩,那时刚刚攒够钱盘下一家小商店。他向自己唯一的儿子保证:只要你肯学习,不管学多少年,我都会全力支持你。就这样,我父亲申请了北钢,并且被录取了。

我父亲认为:去北京上学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关键的两个决定之一。起初,他只是想去首都,因为那是毛主席居住的地方,等到“三年自然灾害”来临,他才意识到这个决定有可能救了他的命。从1961年到1963年,中国遭遇到了严重的粮食短缺,因饥荒造成的死亡人数据说达到3000万。饿死的人大部分都在农村。北京居民能够勉强吃饱,大学生食堂又比普通居民供应得更加充足。主食是能够管饱的,周末能多吃一个鸡蛋或者一份肉菜。

我父母都是北钢的学生,但直到1961年才确定恋爱关系。自从我爸成为我妈正式的男友,我妈就开始每周六晚上回家,把她的餐券留给我爸,以便他可以享用双份的鸡蛋或肉菜。如果依她的心愿,她愿意把周日的晚餐也让给心爱的人,但我外婆的耐心总是在周日午餐之后被磨蚀殆尽,开始朝我母亲唠叨:“我自从18岁以后就没有吃过我父亲的一粒米。”

虽然我母亲对我父亲的爱经受了饥饿的考验,但在毕业之前,他们的关系遇到了更加严峻的挑战。我母亲很容易就在北京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我父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理论上,他也可以申请北京的工作,但他既不是最优秀的学生,也没有过硬的社会关系。

又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研究,我父亲申请了天津的一个职位。天津距离北京不远,也是直辖市,但它的吸引力就比北京低很多,因而竞争者寡。我父亲认为这是一个性价比很高的地方。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外地人不愿意来天津是有道理的。天津风气保守,且相当排外。我父亲一生事业毫无建树,既比不上留在北京的同学,也比不上回到原籍省份的同学,他自己的解释就是天津限制了他的发展。不过他并不后悔,他选择天津落脚是为了娶到我母亲。所以他的故事也可以说成是为了爱情而选择平庸的生活。

我父亲和我母亲一毕业就结了婚。两年后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从结婚一直到我九个月大,他们俩一直两地分居。1967年,我父亲终于说服我母亲放弃了北京的户口和工作。我外婆对此一直心怀不满。 “那个小白脸太精明了!”每次提到我父亲,她都要这样恨恨地说。

我父亲则说:选择天津是他一生中做出的第二个重要的决定。那时他才23岁,从此之后他就再没作出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对于放弃北京户口,我母亲从未公开表示过后悔。2000年我女儿出生时,她去医院探望我。她抱着自己的外孙女,轻声地念叨著:“你这个小北京人儿,你这个小北京人儿。你多幸运啊,一生下来就是小北京人儿。”

我母亲只有56天的产假。第57天,她回到工厂上班,顺便把我送进了厂办日托中心。日托中心是用铸铁车间的厂房改建的,所以有着高高的天花板。我躺在窗户旁的一张婴儿床上,无形的风好像手臂一样,把窗帘掀起又放下。窗帘下面露出一个女人的半张脸。她的眼珠左右晃动,最终定格在我的身上。那个洞穴般的房间里睡着几十个孩子,不知为什么那女人偏偏对我感兴趣。我感到恐怖。我大声地哭。我一哭,那个女人就不见了。风也停了。窗帘安然落地。我的世界重新陷入寂静。直到今天,我都坚持认为以上情景来自于我自己的记忆,但我母亲则说这绝不可能。心理学实验证明:六个月大宝宝的记忆力只能持续24个小时,九个月大宝宝的记忆力只能持续三十天。

这个场景也可能来自阅读加想像。集体育儿在五六十年代非常流行。当时整个国家都处在理想化的高潮中,认为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即将到来,私有财产将被取消,儿童应该集中养育。出生于1957年的作家王朔曾在他的自传体小说中写过一个类似的细节。他整个童年都在寄宿学校度过,由保姆和老师共同抚养。但每年都会有那么一天,一个女人会突然冒出来,搂着他,要求他叫“妈妈”,并与他合影。他起初感到很尴尬,但看到每一个同学都会被一个类似的疯女人骚扰,心理也就平衡了。我很有可能是在读了这些小说之后,再加上一点想像,创造出了我自己的叙事。

当我母亲搬到天津时,她就把我留给了我外婆。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直到今天,我父母也没有正式给过我一个解释。只有一次,他们提起:我三岁那年,他们得到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入读天津市最好的幼儿园,于是把我接回了天津。但我对上幼儿园很不适应。几天之后,我宣布明天不去上学了。我父亲打了我一巴掌。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因为我精力充沛不依不饶地哭了一夜。那时我们家住在一间不足15平米的公寓房里,我的哭声让整栋楼的人都心神不宁。天亮后,我父母筋疲力尽。我母亲带我去火车站,登上了第一班返回北京的火车。

他们想用这个故事证明:他们给过我机会,但是我自己放弃了;他们还想证明:我是一个固执的孩子,而他们对我十分纵容。但问题是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儿。不过,从写作的角度来说,普通的作家可以编造情节,只有杰出的作家才能编造细节。我父母所描述的细节是可信的,我不认为他们有凭空编造出这些细节的能力。

我在外婆家一直生活到12岁,但我从来都没有北京户口。按道理说,我是不能在北京上学的,但毛泽东时代有它自己的政治正确性,那就是“全国一盘棋”。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公民,没有贵贱之分。我父亲特別擅长使用这个角度。他说服了我外婆家附近的一所小学的校长,于是我就以借读的身份注册入学了。如果换到现在,外地生借读至少得交几万块钱借读费。

1973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我背着小书包,快乐地走进月坛一小的大门。当时有一种流行的说法:“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相信这种说法,因为我真切地感觉到我就是那幸运的三分之一。

两年后,学区对学校进行了调整。月坛一小的校舍改成了月坛中学。月坛一小的学生一分为二,分流的标准是月坛南街。住在月坛南街南侧的都去三里河三小,北侧的去月坛二小(改名为月坛小学)。我家就在月坛南街北边,与我隔街相望的对面公寓楼里的同学就去了与我不同的学校。在宣布决定的那天晚上,我突然感觉月坛南街就是台湾海峡。我幸运地留在了大陆,而我可怜的朋友不幸流落到台湾。

我一直生活在这种乐观情绪里,直到1978年。

1976年是中国剧烈动荡的一年。周恩来逝世、“四五运动”、唐山大地震、毛泽东逝世、粉碎四人帮,一个剧变接着一个剧变。尘埃落定之后,“毛泽东时代”就结束了。

从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大学就停止了正常的运作,一直到1977年才恢复高考。这一年,将近六千万年青人怀揣希望湧入了全国各地的考场。大约有4.8%被各级大学录取。

教育的话题席卷了各个阶层。如果你想进入一所优秀的大学,那么你需要进入一所顶尖的高中,而为了进入好高中,你需要先进入好小学。几乎一夜之间,月坛小学的老师们卷起袖子开始了行动。家庭作业多了起来,每周都会有测试。好学生被老师带着到处去参加数学竞赛。

这些老师们几乎都像我的父母一样,在文革前读完了大学,在文革中忍受着“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诅咒。突然间,他们再次成为受尊重的社会成员。我父母一直对邓小平心怀感激,因为是他在1977年宣布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

随着中国人重新发现学习的热情,地区意识也开始冒头。1978年,北京重新调整了学区,将学校划分为重点和非重点学校,并且明确规定:非北京户籍不能考重点校,只能在非重点校借读。理由很简单:如果你不是北京的合法居民,北京市为什么要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你身上?

1978年6月,我的老师在课堂上点了几位学生的名字,通知他们去参加重点中学入学考试。我通常是属于这个群体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名单里没有我。几天后,我父亲突然来到我外婆家,宣布要带我回天津上学。我这才知道,原来班主任老师给我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没有资格在北京上重点中学。如果继续留在北京借读,我只能去第一百一十一中学。它是西城区最差的学校之一。

我并不在乎去哪所中学,我只是无法接受回天津。我已经完全习惯于与外婆在一起的生活,无法想像世界上还有別的地方可以称为家。

在1978年之前,我一年只能见到我父母两次。夏天我会回天津过暑假,冬天他们会来北京过春节。每次,当我母亲刚刚见到我的时候,总是对我百般温柔,大概是为了弥补我不在她身边的愧疚。然而过了几天,就在我们即将分手的时候,她会突然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发不成比例的脾气,似乎她对我一直看不惯,前几天都在忍着,如今终于到了极限。好在每次到了她发脾气的阶段,我们短暂的相聚就已经接近尾声了。

一想到我将和他们日复一日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我的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我从外婆家跑了出去,躲在公共卫生间里。我们这一层楼几十位女性共用这一个卫生间,高峰时段总要排队。能够独自一人在这里哭,这可真是难得的奢侈。我倾注了所有能量,嚎叫,大哭,几乎窒息。我决心坚守阵地。我父亲绝不敢硬闯女厕所把我拖走!

过了一会儿,我的哭声开始变弱,我的眼睛也流干了。我希望外婆来接我,给我一个台阶下,但她始终没有出现。舞台上只有我自己一个演员,我不知道这场戏该如何结束。我在洗手盆下看到一瓶洗涤剂——不是我们现在使用的温和中性的家居洗涤剂,而是工厂用的强酸性清洁剂。我打开瓶盖,将刺激性液体倒入洗手盆里。一股酸雾升腾起来,呛得我涕泪横流。就在这一刻,一位邻居走了进来。作为一位拥有常识的女性,她立即捉住我的胳膊,把我扭送回外婆家,就像警察将嫌犯交给检察官一样:“这孩子在厕所里玩儿强酸,太危险了!”

我外婆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我一个背包。当我在卫生间痛哭的时候,她已经给我打好了行李。我并没有什么私产,无非就是几件衣服。我父亲二话不说,当即拉着我前往火车站。

火车开动了,我的眼泪再次涌上来。我父亲冷冷地说:“你要面对现实。“

这是他的原话:“面对现实”。在此之前,我只在电影中听到过这种措辞,通常都是共产党讯问者向刚刚被捕的国民党特务说:“你已经被我们抓到了,面对现实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十二岁女孩说的话?

三十年后的2008年,我儿子在加拿大开始上幼儿园。对于一个从没离开过父母的孩子来说,第一次面对陌生的环境有些抗拒是完全正常的,而对我儿子来说,还要加上语言的困难——幼儿园老师只说英语。那时我正在《明报》温哥华分部工作。有一天,我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你的儿子不停地哭。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跟他的母亲讲话。”我听出老师很不耐烦。一般小孩哭上两个星期也就够了,但我儿子上幼儿园已经快一个月了。老师说完就把电话交给了我儿子,后者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了一串急促的音节。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心里很急,因为我是在办公室接的电话。我不想让同事知道我对一个三岁孩子一筹莫展。于是我脱口而出:“我会早点下班来接你,好吗?但你现在需要面对现实。”

掛上电话,一位来自香港的同事问我:“安纳,你的儿子多大了?他明白'面对现实'是什么意思吗?”

我很震惊。我简直不相信这是我刚才说过的话。我还记得当年我父亲对我这样说话时,我如何深受伤害。我不是发誓要比自己的父母做得更好吗?我阅读能找到的每一本育儿手册。我会蹲下来与孩子交谈,以避免身高的差异给他们造成压力。这都是我父母绝对不曾做到的。我敢打赌,如果我与儿子面对面交谈,我不会说那冷冰冰的四个字。但是电话让我失去了警惕,说漏了嘴。也许我并不比我父母好很多。也许我的心灵从来没有摆脱枷锁。

奇怪的是,我儿子听到“面对现实”,竟然真地就不再哭了。他肯定无法理解这四个字。但他大概可以感觉到:这不是为人父母应该说的话。说这句话的嘴唇,一定不是今天早上与他亲吻告別的嘴唇。这么奇怪的事情都能发生。最好还是先止住哭泣,也许还会有比上幼儿园更糟糕的事情。

和我父亲一样,我成功地疏远了我的儿子。

1978年5月,我回到天津。我父亲安排我到陈塘庄小学注册上学。老师们不太愿意接收我。中学入学考试即将来临,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可能会降低整个学校的平均分。我父亲恳求他们至少给我一个测试,他们同意了。一个老师带我去了一间空教室,递给我两张考卷。一张数学,一张语文。等我答完了,那位老师走进来,收了卷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向窗外望去,注意到这所学校是一排排的灰色平房。眼前的木窗台开裂了。我坐的桌子和椅子也很丑。这所学校比我的月坛小学落后二十年。我的心开始下沉。乐观的泡沫开始破裂。“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我不再属于那幸运的三分之一?

我父亲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穿着一件白得耀眼的衬衫,右胸前的衣兜上插着一只钢笔。这是那个年代工程师的标准打扮。我远远打量着他,心想:“这个家伙是谁呢?凭什么就把我拖到这里来?谁给他的权利?我怎么知道他是我真正的父亲?”

那位老师再次走进来,领我回到了大办公室。几位老师看我的眼光都与刚才不同了。一个老师问我:“你在北京算是好学生吗?”

“我中等吧......中等稍微偏上一些。”

另一位老师叹道:“看来我们和北京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啊!”然后,大家都陷入深深的沉默。

事实上,我之所以这样回答只是出于谦逊。即使在北京,我在同龄人也能排到前10%。我没想到我的谦逊把这些好老师带入自我怀疑。就像我在生活中犯过的大多数错误一样,我以为自己的言行是出于善良,实际上却是出于无知。我无知,因为我在等式中永远只能看到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父亲拉着我的手。我偷眼看他,感觉他脸上正在发光。

这在我的生命中也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重要性等于我外婆“被娘家上赶着送来”。 他们是不是我真正的父母已经不重要了。我发现了与他们和谐相处的窍门:只要我学习好,他们就能接受我。

我在陈塘庄小学只呆了一个月,但那短短的一个月里,我享受着明星级別的关注。不久就到了中学入学考试的时候。我取得了足够高的成绩,考上了河西区最好的中学:新华中学。然后,暑假就到了。

我坐在火车上,望着无尽的田野。我要回北京与我外婆一起过夏天。在北京与天津之间是广阔的华北平原。单从地形地貌以及农作物的品种,你看不出来天津在哪里结束,北京从哪里开始。除非你能看到铁路边写着“北京”两字的白色木牌,而这正是我一刻不敢眨眼的原因。

我第一次痛苦地认识到北京是多么地大。在此之前,我曾将北京等同于外婆所住的公寓楼,最多再加上月坛公园和月坛小学。现在,即使我看到了那块写着“北京”的白色木板,我还要再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外加十站地铁,然后再走上十五分钟,才是我外婆的家。

这是我第一次理解什么是空间,就像上一次,当外婆去街道办事处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理解了什么是时间一样。焦虑和痛苦是认知的源泉,此事一再发生在我的身上,不知其它人是否也遵循这一规律。

外婆家里的一切都像我从未离开过一样。楼下的便利店、饭店和街上的书店都还是老样子。北京儿童医院的烟囪也还在昼夜不停地释放白烟。不一样的只有我。因为意识到自己没有北京户口,即使睡在外婆的家里,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

在我移民到加拿大后,我开始阅读加拿大的历史。1534年,法国探险家雅克·卡蒂埃抵达现在的魁北克。当他回到法国时,他绑架了两名年轻的印第安人。第二年,他的探险队回到了新大陆。当他们进入圣劳伦斯河河口时,他将这两个印第安男孩带到甲板上。木船板在脚下吱吱作响,狂风拍打着头顶上的旗帜。两个男孩子紧盯着岸边,突然,一名男孩大声喊道:“去加拿大的路!”卡蒂埃於是在他的笔记本上写道:“这片土地被称为加拿大。”

历史学家指出:卡蒂埃的理解是错误的。印第安人的头脑中还没有建立起整片大陆的概念。加拿大只是“村庄”、“定居点”的意思,是男孩子所在部落安营扎寨的地方。

我当然同意历史学家的看法。不过,当这两个男孩被从“加拿大”带离时,“加拿大”对他们还意味着打猎后走上一小时便能返回的村庄。可等他们被迫来到大洋的另一边,然后再航行回来,“加拿大”在他们心中,就已经成为一片遥远的,和欧洲截然不同的,需要耐心与坚忍才能重返的大陆。此时此刻,这两个男孩对于空间的理解,想必已经与他们留在故乡的亲人截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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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安纳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黑妮' 的评论 : 和灰鲸还是有区别的,毕竟人是有意识的选择。和卡地亚同学的区别就不好说了,这得看历史如何评价我们这一代移民。
黑妮 回复 悄悄话 读到你的法国探险家Jaques Cartier 发现加拿大,就想起去到他的故乡:Saint Malo, 我们在城市间漂泊,究竟是为了什么?和发现加拿大的雅克卡地亚有区别吗?和那条灰鲸有区别吗?
安纳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RYCEETHAN' 的评论 : 老乡好!:)
BRYCEETHAN 回复 悄悄话 哈哈我们还真是有相似之处,我父母也是钢院毕业的都是北京人,后来分到天津工作,我还记得我刚上学不会说天津话被同学耻笑....
安纳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云水三千' 的评论 : 谢谢!
云水三千 回复 悄悄话 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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