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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年轮(三十六)

(2017-10-02 17:14:55) 下一个

 第五章   成长的烦恼(12)

 

“哎呦,你落城头伢就是金贵,这在我侪乡头算个么事哟。”唐三妈一边给苏雅菲伤口搽碘酒,一边唠叨。

唐三妈是个寡妇,她男将生前是个土郎中,前年遇到涨水,掉河里淹死了。队里照顾唐三妈,让她当卫生员,农忙时只出半天工。

下午插秧时,王曼莉也未能幸免,受到三条蚂蝗光顾。她害怕伤口感染,吃完晚饭拉上苏雅菲,跑到唐三妈家上药。同来的还有左九瑛、汤菊英、祁秀兰。我可没被咬,顺路过来看看热闹。

“老板娘,你们男生没人挨叮?”左九瑛发现了窗外的我。

“男生皮厚肉粗,蚂蝗咬不动。”我没好气答道。活该,么样没咬死你?该死的“日本”女人。

“男伢哪好意思来,不怕人笑话?”唐三妈笑道。的确如此,这是实话。

“唐三妈,总不能天天搽药吧,有么事预防法子冇得?”嗳,“佐佐木瑛子”还挺聪明。

“有啊。拿几瓣蒜头捣碎,和点醋抹在裤子上,蚂蝗不敢来。”唐三妈说出土方子。本想进去看看苏雅菲,屋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我哪敢啊。

我三脚并作两步,跑回住处,要把土方子告诉男生们。

 

队里没电,晚上用马灯。此刻天还没全黑,没点灯。

库房里,男生们东倒西歪躺铺上发牢骚,讲怪话。

“哎哟,冒想到载秧这累,我腰都要散架了。”肖振华哼哼唧唧。

“这才第一天,振屁就招架不住啦?”蔡怀货倒还精神。

“你在屋头天天挑水,有气力,我可比不了。你看看……”肖振华拉开左腿裤脚,小腿上有四条蚂蝗叮咬的小孔。

“你细皮嫩肉,不咬你咬哪个?么样不咬我?”杨楚峰也奚落振屁。

“小小蚂蝗算个球啊,今晚蚊虫咬么样对付?”“七毛”倒提了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听口气,他可能也挨蚂蝗叮了,要面子,不说而已。

“四月份冇得好多蚊虫吧,让马灯点到天亮。”“样子”出了个主意,不知有用没有。

“还有,茅司里也冇得灯,踩到屎么办?”“坏货”的话不无道理。

“最好踩到狗屎,你就发财了。”“振屁”终于报复了蔡怀货。

“哈哈哈哈……”

 

一会儿,周复华挑了两大桶河水进来,大家一拥而上,倒水洗脸、脚,抹汗。

“地主就是够意思。有劲,不怕累,应该大力表扬。”“七毛”边洗边拍马屁。

“少来!好远哦,多大个坡,爬死人。明落轮流挑啊。”“地主”并不吃“七毛”那一套。

 

“样子”点着马灯,仓库里一片惨白。

“告诉你们,唐三妈有个土办法能防蚂蝗。”我再不说话,大家洗完就要睡觉了。

“么办法?不早点说。”大伙围上来。

“把蒜头舂烂抹在衣服上,蚂蝗怕熏。”

“老板娘也挨了?女人嘛,我看看。”怀货要拉我裤脚,被我一把推开:“爬开,不听咬死你。”

“赵同学讲得对,去年你们同学就用过,很管用。”周强手中拿着个筲箕,里面装了不少蒜头。后面跟着胡老师,周队长肯定是他找来的。

“你落看哈,要这样……”周强蹲下来,掰开一个蒜头,剥几瓣扔地上,用砖头拍烂,涂在“振屁”裤腿上:“明落包你冇得事。”众人欲纷纷效仿,“七毛”出来制止:“明天再弄嘛,还想不想睡觉啊?”

“就是就是,今儿不忙搞。我刚从女同学屋头过来,她们着急,拍了好多蒜头,一屋子蒜味,么样困壳睡哟。”

听了周强的话,我觉得女生一定得了蚂蝗恐惧症。

也许是“样子”说的对,四月蚊子少;也许白天太累,同学们在阵阵轻微鼾声中进入梦乡。

马灯一夜未灭。

 

俗话说,二四八月乱穿衣,一点不假,天气也是如此。昨天还春风拂面,艳阳高照,今天就多云转阴了。上午还有可能下雨,老天真是变化莫测。

昨天同学们激情饱满,干劲冲天,表现得非常好。仅仅一天时间,就基本掌握了插秧技术,插完了两块田。下午收工前,周强队长检查了插秧质量,比较满意,当然也指出了不足之处。今天他将“七毛”那个组与我组合并,带到眼前这块大田来。左九瑛走过我身边时,一股浓烈大蒜味,好宠鼻子,不晓得她涂了多少大蒜。

 

这块田形状好怪,头部小,腰窄,肚子大,像个葫芦。把这么复杂地形交我们插,开始还真有些发懵。周强似乎看出我们疑惑:“有点难吧?中学生哦,动动脑壳嘛。”摆明要考人啊?

这有么事?我和“样子”“七毛”商量后,决定采用分段分片插秧,人员随时增减的办法。男生先下田插,女生在田埂休息。周强见我们想出办法,满意地笑笑,上其他田去了。

“七毛”读书不行,劳动强我很多。他不但有力气,还肯用脑子,分段插样就是他提出来的,大家决定今天一切行动听“七毛”指挥。

 

插秧进行中,人员站位很有讲究。排中间的人能力要强,否则一慢就会拉在后面。如果两边人恶意使坏,就会把你关在里面,要出来既费力,还丢人。今天,“七毛”“样子”主动排中间,我在左,“地主”在右。我们信心满满,暗中叫劲。

根据地形,我们四个每人七株一行,速度相当,齐头并进。插了有四十行左右,出了葫芦嘴,水面变宽了。“七毛”一声令下,女生们下田了。苏雅菲有意抢到我旁边,王曼莉排最左边;左九瑛、华润兰紧挨“地主。”我们八人一字排开,弯腰插秧,渐渐向后移去。

“地主,有蚂蝗冇得?”刚一下田,左九瑛就问周复华,并下意识看看自己大腿。

“当然有,我刚拍下两条,跑你那去了哦。”“地主”故意吓唬她。

“嗨,臭地主,为么事不甩远点?”“日本女人”大骂,又神色紧张地摸摸自己两条肥腿。

“哎哟,我遭叮了!‘样子’,帮帮忙。”“七毛”假装惊恐,停下双手,直起腰来,站立不动。

“快用手拍,你冒搽蒜啊?”左九瑛还真关心“七毛”,可“七毛”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哦?这只有“七毛”自己清楚。

“他撮白的,你听不出来啊。”华润兰白了眼左九瑛。

“死‘七毛’。”左九瑛脸一下红了。

“哈哈哈……”

这边,刚才还忐忑不安的苏雅菲和王曼莉终于放下心来,不再东张西望,专心插起秧来。

看来,唐三妈的土方子真是灵丹妙药,笼罩在大家头上的蚂蝗叮咬阴影一扫而光。大家心情一放松,手脚自然加快。表面嘻嘻哈哈,暗中却发力较起劲来。

王曼莉聪明机灵,学东西快。女生中,她的插秧技术进步神速,已不在我们几个男生之下。此刻正一声不吭,暗暗提速,已超出苏雅菲三行秧距。

苏雅菲外貌虽不如王曼莉,可她的温顺善良,小鸟依人举动,不断地吸引我,加上几个月的同桌接触,使我的感情天平慢慢向她倾斜。可在众人面前又必须保持矜持,不能有丝毫亲热举动。否则,闹你个满城风雨,声誉扫地。这种强压情感表露的装模作样,真他妈难受。

 

此刻,几个男生仍在一排,保持着同一速度。右边的左九瑛、华润兰也被拉下四五行之远。

眼见苏雅菲被拉开,王曼莉越插越快。她这是要出苏雅菲的丑,也是故意做给我看:你不是中意她吗?我让你看看,我哪点不如她?

本来我想在两个女生之间尽量保持平衡,最好两不得罪,可此刻王曼莉的挑衅触发了我的逆向思维神经。好啊,你要发难苏雅菲,我就要救难,偏不让你得逞。

 

“七毛,腰好痛哟,歇哈儿吧。”我做出艰难伸腰的样子,恳求道。

“正赞哪行?起码要插到一半位置嘛,要歇你自己歇吧。”“七毛”不理我,出手更快。嗬,想看我笑话是吧?好呀,正中下怀,我本来就想遮人耳目。又磨蹭一会儿,我就被拉开七八行。趁他们看不清,我重新开始插秧时,每行向左多插了两株,变成九株,而苏雅菲每行只插三株就行了,我要快速接她出来。

我的意图被苏雅菲看得明明白白,朝我投来感激目光的同时,下手更快了。不一会儿就追上了王曼莉。此时,我又把九株减为七株,恢复到原先状态。王曼莉只顾埋头插秧,可能没发现这一微妙变化,露出一脸的疑惑,无话可说。至此,我已沦落到四位女生阵营。无所谓哟,我成功救出了苏雅菲,心甘情愿,悠然自得。

 

               同学们展开插秧比赛

 

向后望去,“七毛”三人已把我们甩出三十多米远,正在那交头接耳,一句也听不清。管球你说么事,我不在乎。

此刻,天空飘来几片乌云,远处传来阵阵春雷,大雨将至。胡老师

站在田埂上,朝我们大喊:“涂炳胜,要下雨了,叫大家回村吧。”

 

真是及时雨啊,正好把我拉出窘境。

   大家迅速走出水田,跑回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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