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枫叶的咖啡

一枚误落红尘的女妖,一个狂热的爱着俗世生活的旁观者和记录者,今生今世闯入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上天特意为我安排,我只需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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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味咖啡馆(14):爸爸妈妈怎么死的?

(2018-10-29 06:38:41) 下一个

不知是因为接近年底了请客的比较多,还是试营业真的打出了名气,这两天雨味咖啡馆的生意格外好。有几个公司不仅办了大量的卡作为公司奖励,还把年会预定在这里,战雨每天忙到很晚, 所以梅雨琳没接他的电话他也没多想,只说两人都忙过这一阵找机会带梅雨琳回去见见父亲。

直到轩诗礼出差回来跑过来看他们,战雨和武龙才得知邱小球的死讯,那已经是事发两天之后了。当着轩诗礼战雨毫不避讳地掏出手机拨电话,可是无论怎么打,梅雨琳那边都是忙音。

      轩诗礼说:“你别打了,她不会接的,最近看她都是匆匆忙忙,和我走对面,她也只是点点头,话都懒得多说。小球也算她的爱将,死的那么惨烈,据说现场一片狼藉,地上血迹和拖拽的痕迹从很远的地方一直到家属院门口,可见他做了最后的抗争,包里新剪辑的节目带子不见了。其他东西都在,所以警方说不排除其他作案动机。我听说梅雨琳亲自开车去接的那孩子妈妈,估计多半不会交给别人接待。一定是自己日夜陪着”

      正说着,武龙打开了墙上挂着的电视,正是中午时段,新闻在播袁琳娜和邱小球采访制作的节目:村民带着病死的家禽按照一元一只交给黑加工窝点,扒了皮的肉从机器出来变成鲜嫩的肉片,记者在问这些肉片销往哪儿啊,对方回答都是市里那些小饭店和夜市的烧烤,战雨他们听到店里顾客们一片哗然。

      轩诗礼说这肯定是用素材带子又剪辑了一遍,随后感叹:“梅雨琳还真行,真播出来了,这期节目阻力太大了,听说为了能播这期节目,和那个记者的抚恤金问题,梅雨琳跟台长吵的好凶,看见的人都说第一次见她那样跟人说话,也第一次听台长说:早就忍够了,他这庙小容不下她这尊佛。”

      说话间专题播完,主持人用沉重的语调说:采访这期节目的记者已经遭遇不测,呼吁大家提供线索,争取早日将罪犯绳之以法,告慰英灵。

      武龙见节目换了,就关掉了电视。飘荡在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此时恰好是贝尔格那首《小提琴协奏曲》——献给马勒的女儿的第二乐章“灾难与决心”,那种狂烈的快板即使在很低的音量里依然充满着暴风雨来临的紧张和激荡,战雨觉得它就像一首挽歌——献给那个热爱这个世界,用尽全力生活的大男孩。

       刚才还感慨万千的顾客们也都调频回到了自己的轨道,打牌的继续打牌,胡侃的继续胡侃,看书的继续看书。

       轩诗礼没话找话的说:“哎,最近有个来头不小的海归建了个什么会所,据说是很有品的,开业了咱们一块去见识见识啊?”

      见战雨没搭腔,武龙赶紧说:“嗯,好啊。在这呆的快闷死了。”或许觉得此时谈论这些话题不太合适,两人又都沉默了。轩诗礼是最害怕这样的场合的,她站起来说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一直沉默的战雨礼节性地说:“我送送你?”

       武龙赶紧好心地说“我送诗礼,你去后面休息休息吧。”

       两人出了咖啡厅,武龙迫不及待地问“你最近见没见那个袁琳娜,就是跟邱小球合作的那个编导?她还好吧?”

       轩诗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嘿,你们这都什么情况?是不是她也不接电话?还是你是暗恋,没人家电话?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

        “嘿嘿,我就随便一问。不用,真不用。”

        “我没怎么见过她。真不用?那我可走了。”  

      返回咖啡厅,武龙看见战雨正往兜里装什么东西,见他回来,战雨也不客气,说这两天咱俩得有一个人盯着,今晚能不能你盯着?武龙明白他要去哪儿,安慰他说:有什么事自己会处理,让他安心去找梅雨琳,最后张张嘴好像还有什么话,最终却没说出口,往常战雨会开个玩笑,可今天他没心情,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梅雨琳这几天一直呆在台里的招待所,台里虽然安排了员工轮流陪护 小球的爸爸妈妈,可她不放心,两个老人这两天都没怎么吃和睡,一直在流泪,今晚看护的医生给了些镇静剂,两老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开始睡觉了,晚上她让袁琳娜替她陪着,自己约了市公安局长,又让他叫上电视台所在区的分局局长几个人吃的饭,这种半公半私的饭局,通常梅雨琳即使不带下属,也会带上司机,可这次她都没带。为了尽显诚意,梅雨琳喝了不少,局长和分局长也都说这是一宗性质恶劣的案件,不能让歹徒在这块地盘上为非作歹,上级也下了指示限期破案,让她放心。吃了饭,梅雨琳推说还有事要处理,坚辞了局长唱歌的邀请, 局长只好钻进了分局长的车子。吩咐自己的司机送梅总监回去。等梅雨琳从台里下车换乘出租回到小区差不多11点半了,打发走出租车,刚一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这已经是战雨在这守候的第三天了。

         “嘻嘻,干嘛,兴师问罪啊?”梅雨琳看清来人,带着醉意笑嘻嘻地问。

        战雨本来越等越气,气她不接自己电话,气她这样的大事竟然不肯让自己替她分担,气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明明一副小女人的样子,怎么一离开就换了副面孔。哭泣?冷漠?质问?争吵?蛮不讲理?他想象见到自己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唯独没有想到她压下所有的悲伤、痛苦、疲惫、屈辱,给他的依然是云淡风轻,依然是那个脑海中小女人的样子。她是真的习惯了自己消化所有的苦难?还是预备好了摆出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架势?

       一阵扎心的疼痛让他仿佛听到那声儿时的呼唤:雨哥哥海龙又揪我辫子。

      如果所有的事情不曾发生,他们会不会依旧那般亲密?……

     他不能再想下去,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也不想她看到自己噙在眼里的泪。

        梅雨琳突然僵在了那里,酒醒了一半,手不知该往哪儿放,理智提醒着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抗拒。

       “真想带你离开这儿,让你变回那个快乐的囡囡!”战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此时却是那么沙哑和哽咽。

        梅雨琳没有说话,战雨却感到怀中那个身体慢慢地不再僵硬,手渐渐伸出来似乎犹豫着,最后还是环住了他的腰,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就会被谁抢走……。

        秋风萧瑟,夜凉如水,战雨心中却是燃着一团烈火, 他扳起梅雨琳的脸,看到的却是一脸的泪,此情此景她依然还是埋首在自己怀里默默哭泣,战雨心疼的搂紧她,将火热的唇毫不犹豫地印在她的唇上,梅雨琳全身一震,冰冷湿润的嘴唇本能地紧紧闭上,可是那团火太旺了,熊熊燃烧的所有能量仿佛都集中在这一吻上,灵巧、有力的舌头裹挟缠绕的进攻,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不容抗拒,梅雨琳终于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缴械投降。

       不受阻挡的爱意犹如潮水漫过海滩,将两个人彻底淹没。

      ……

      梅雨琳像是突然清醒,推开战雨,气喘不已。

      战雨有点尴尬, 他知道自己这爱表达的不是时候,可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动情,他看看表,仿佛为了掩饰:“我们得谈谈。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找个地方坐会吧,我不困。”

        在小区外栽种的竹林边坐下,不知道是有竹林的遮挡,还是刚才的激情,好像秋风也没有那么凉了,梅雨琳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小球的事我都听说了,别太自责!”战雨深深地看着夜色中都能显出憔悴的梅雨琳。

       梅雨琳没想到战雨一句话就戳到了自己的痛处,如果在平时她或许会逃走,习惯了厚厚地把自己包裹起来去面对这个世界,她不希望被人看透, 可今天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是如此了解自己,那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壳就这样被轻轻点破,她感到的不是被看穿的尴尬,而是一下子还原成自我的轻松,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

       “如果没有认识我,他不会这么年轻就走了。

        如果没有让他剪辑那盘带子,他不会死的那么惨。

        如果那天我没有关机,或许他就逃过了一劫。“说到这儿梅雨琳已经泣不成声,这是出事一周来,她第一次愿意倾诉自己的愧悔和伤痛。

战雨没有说话,伸出长长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待她平静下来,战雨说:

        “你为什么要把恶人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没有遇到你,小球恐怕一辈子都干不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做个什么样的记者也由他自己决定,他可以选择像其他人得过且过,报道一些不疼不痒的新闻,可他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你那天不关机,你又能做什么?管得了一时,可阻止不了罪恶发生。”

       顿了顿,他望着远处无尽的黑夜:“我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太善良了,忘记了恶人的本性。” 梅雨琳奇怪地看了看战雨,感觉他的气愤更像是对着他自己。

       梅雨琳像是想起了什么,直起身看着战雨:“能不能把那张合影送给我?”

       战雨像是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那张全家福。月光下帅气、漂亮的一对男女,搂着甜美可爱的宝宝对着梅雨琳在笑。

       “养父告诉我:拿另一只盒子的人会告诉我一切。能告诉我爸爸、妈妈怎么死的吗?”

       战雨拿过照片仔细端详穿制服的男人:“当年有一个男人来到地方的矿上寻找在那做工的表弟,经过秘密调查发现他表弟早就在假矿难中死亡,抚恤金被人冒领,家人却不知道人已经死了。他找到老板讨要说法,老板联合公安打死了这个人。后来传出这个人身份特殊,上级限期破案交出凶手,最终你爸爸作为凶手被秘密处决,我爸爸一直不相信是他开的枪,可几乎所有知情人一夜间都蒸发了,其他人对这件事更是避而不谈,我爸爸就是郁闷看起来如此简单的事实他却无能为力救不了好友,开始酗酒毁了自己的生活。“

        他抬头看看梅雨琳:“你大概知道那时的公安局长正是现在分管政法的副省长兼公安厅长姜启辉?“

      梅雨琳点点头,“那我妈妈呢?她怎么死的?”

      “出事以后,你妈妈完全像变了个人,开始经常念叨是自己害了丈夫,我爸说大概是气糊涂了,她经常把你托付在我家,拿着我爸爸帮他写的上访材料四处告状。那天,是她刚从北京回来或许意识到什么她说以后不会再送你过来,老家来人了,她走的匆匆忙忙,好像有人在等,可那天深夜你们家就着了场大火,公安说现场发现了已经死亡的你妈妈。……”

        讲到这儿,战雨担心地看看梅雨琳,这次她没掉眼泪,只是被他攥着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捏紧了。他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梅雨琳的声音像从天际飘过来一样:

     “这些——养父临死的时候给我讲过,可尽管我受过那么多罪,我依然无法像他说的复仇,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看不见对家的拳击手,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却不知道该不该出拳?拳头该往哪儿出?就像小球的死,明知道凶手不是罪魁祸首,可背后的真凶是谁?一个人?一群人?一个利益集团?或许那就是一个黑幕,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所有有良知敢于抗争的人吞噬掉。”

      最后这句话已经不像是说给战雨,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天边微微露出晨曦,战雨使劲儿搂搂梅雨琳的肩,严肃的口气略带调皮:

      “不管你选择什么?不要拒绝我的并肩战斗。”

      梅雨琳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战雨的心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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