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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89)

(2006-03-13 17:53:06) 下一个
新年临近,林梅多多她们被功课压得抬不起头来,谁都没有那个心思张罗,任班提了几次要开个PARTY包饺子,响应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那天刚上完口语课,雪里红推门就进来了,要求大家挨个儿去她办公室谈话,多多被头一个叫进去。 “坐!”雪里红指指自己桌前的椅子。 多多坐下,心里拼命地想自己最近犯了什么事儿没有,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居然有两个多月没迟到早退跷课了,正在担心自己头脑出问题的当口儿,雪里红冷笑一声,“你们这批学生,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看着多多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雪里红又说:“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该感谢一下老师,系里的老师连张贺年片都没收到!你们啊你们!” “有这么摊大手板儿要贺年片的吗?”多多心里暗想,雪里红念念叨叨继续埋怨,“今年都大三了,还这么不懂事儿!人家日语系的学生都特地在台湾饭店订餐答谢老师,你们倒好,连点儿动静都没有!你倒是说话呀你!” 如果换成两年前的多多,肯定张口就是:“嗐,要贺年片啊!早说啊!我这就去西边的自由市场给您淘换去啊。” 被雪里红修理了两年多之后,多多终于学会了低头,“嗯,老师您教训的是,我们这么做是很不对地!系里的情况您了解,您给我们指点一下?” “长这么大了还要指点?真是……”雪里红还要接着说下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龚南雁红肿着眼睛快步走进来,“洪老师,钟老他……不行了。”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多多只记得她对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想不到有生以来居然能见到龚南雁的眼泪,当时就看得直了眼儿。多多被雪里红挥手打发出门没几步,身后就传来龚南雁勉强压抑的哭声。多多自己叹了口气,慢慢往宿舍走去,心里忍不住想着那个和气的老教授。 听丁一说,钟老是花差花差学院硕果仅存的从建校初期就在的老教授。当年和妻子双双从海外赶回国,满腔热血地为祖国教书育人。到了文革的时候,外语口儿的老师教授们受到的冲击格外的大,他们夫妻也被打入了牛棚。后来他妻子临盆难产,生产队拒绝派拖拉机送她去医院,钟老只好自己用辆破独轮车推着妻子狂奔三十里地,结果孩子和妻子都没有保住。文革后钟老被平反,重新回到讲台上,多多她们这一级可以说是钟老退休前的最后一班学生了。 多多还记得钟老第一次给自己上课的情形,满头白发的老先生第一个点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上官多,嗯~呵呵,你知道上官云珠吗?”老先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多多的脸。 多多满头雾水地摇头,老先生轻轻叹口气,“唉!知道她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们小的时候,她可是上海的大明星啊!”说完轻轻伸指,把多多桌上歪着摆的字典拨正,然后很和蔼地冲多多笑笑,“你坐吧。” 多多见多了院里出口成脏的雄纠纠老将军,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斯文慈和的老头,忍不住地喜欢上了他。从此听力课堂堂努力,只为能得他一声轻轻的赞许,看见他眼里带着笑地冲自己点点头,感觉到他的手在肩上轻轻一拍,多多就觉得当他的好学生非常的值得。 圣诞节前夕,噩耗传来,钟老终于没有熬过新年。他膝下无儿,只有几个得意弟子和远房亲戚给操办的后事,告别的时候,棺边扶柩的赫然便是哭成泪人的龚南雁。 到了新年前夜,SHANNON请多多她们去了她宿舍,几个女生在厨房恶搞一番,搅和得SHANNON的宿舍浓烟滚滚,笑声不绝于耳,偶有尖叫之声,把隔壁的日语外教小野和对门儿的法语外教ALAIN全给招了来。大家吃饱之后,SHANNON神秘兮兮地从自己壁橱里拎了瓶儿WILD TURKEY WISHKY出来,小野乐得大叫一声儿,跑回自己宿舍捧了瓶清酒,ALAIN也猴子献宝似的奉上红酒一瓶。 多多林梅她们本来为钟老的离世有些忧伤,再想起毛主席关于梨子滋味的教导,把各色洋酒都尝了一个遍,虽说都是浅尝辄止,但这酒一旦混着喝,就异常的容易上头,再加上自己做的菜实在太难吃了,腹中其实是空空的,两人很快就觉得自己的头重脚轻。 告辞出来,两个人彼此扶着下了楼,多多还存了一丝清醒,“得赶、赶紧回去,要是被雪~~~里红抓到了,少~~说是个处分。” 林梅嘴里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两句,两人好不容易快走到宿舍的时候,多多偶尔转头一看,吓的当时就倒吸一口凉气:身边的院墙墙头上骑着一个人,个子高高的,正在笨拙而努力地把左腿往院里倒。 路灯的光照在这人的脸上,多多仔细一看,忍不住拉着林梅叫出声儿来,“龚南雁!啊不,龚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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