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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风雨桃源》第二十七章(简体)上

(2016-09-17 10:17:07) 下一个

 

第二十七章

罗毅出走偷渡香港 光煜下乡喜得红颜

 

“罗毅,你看这张小报,广州的红卫兵组织了战斗队准备到香港去闹革命啦。”

“真的?香港?香港可是资本主义社会,怎么能上那去呀?”罗毅不解地问道。

拿着小报的齐天圣把嘴一咧,嘲笑道:“你呀,只能耍个小聪明,大道理你就不明白了。”

“什么大道理?你别蒙我啦!”罗毅虽然有些不服气,可也不敢在“齐哥”面前太放肆,他毕竟是“齐天大圣战斗队”的队长。

齐天圣把小报举在他面前说道:“你看,人家是去香港发动穷人闹革命,推翻英帝国统治,解救劳苦大众。资本主义社会多么需要我们去革命呀!”

罗毅疑惑地问:“齐哥,你是不是也想把我们这些哥们儿带到那去闹革命啊?”

齐天圣把脸凑到罗毅跟前,十分神秘地说:“罗毅,这战斗队咱俩最铁,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千万保密。你发誓,绝对不说出去。”

罗毅举起右手,发誓说:“忠诚齐哥,绝对保密!若有违反,天打五雷轰。”

“好,咱们是铁哥们儿,就无话不说。你知道,咱们这个战斗队可都是‘狗崽子’,爹妈差不多都是‘臭老九’。爹妈都想让咱上大学,咱又都在附中,若不是‘文革’,我他妈早就上北大啦,你也是大学生啦。我都准备好好的,做了那么多题,老师说我上北大一准儿没问题。我姐就是北大学生,还没毕业就赶上了。我还没等考,他妈的也赶上了,你说我们冤不冤?”

“是啊,我们真是冤啊!”

“可是冤又能怎么样?我们在这没有出头之日啊!我们的战斗队叫人瞧不起,到哪去让人一问出身,咱就没神气儿了。可咱远走高飞,飞到广州,再跑到香港,谁知道谁呀?咱不就解放了吗?马克思不是说‘自己解放自己’吗?”

“哎呀,大哥脑袋就是好使,令人佩服!”罗毅真的很赞赏齐天圣的聪明和才干,觉得他的名字改得太对了,哪有“齐天大圣”办不成的事呢?“齐哥,咱们怎么去啊?”

齐天圣想了想说道:“我们人不能太多,咱们战斗队八个人,人多目标大,不好办事,我看除了我们俩,再找俩人就行。我想让邱海棠跟着去,她可靠,看看你再找一个合手的。”

罗毅想了半天不知该找谁,说道:“邱海棠当然好了,她那么崇拜你,肯定可靠了。可是我……”

“哎,我看薛莉莎对你挺有意思,不过她没参加过校游泳队,不知她游泳技术怎么样。”

罗毅问道:“还要游泳技术?”

“当然啦。不会游泳你能飞过去?”

“哦,是啊。我和她游过,那次‘横渡东湖’比赛,她也参加了,游的还可以。”

齐天圣满意地说:“好,我们就这么定啦。每个人带些钱,衣服,不要和家里说上哪去,咱们秘密行动。我负责通知她俩,明天早晨八点在车站集合,不见不散。”

罗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家,跟着他的哥们儿东游西荡地闹革命,今天待在这个同学家,明天又跑那个同学家,反正都是“黑五类”,“惺惺惜惺惺”,互相也都很关照。可是一旦真的要离开家,罗毅却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妈妈虽然是“美蒋特务”,可她毕竟是妈妈呀!我走了,妈妈怎么办?姐姐在乡下也不容易,怎能照顾妈妈?想到这里,眼泪流了出来。可是,不走,有翻身之日吗?走,还是要走。过去的革命者不都是抛家舍业吗?罗毅啊,罗毅,丢掉儿女情长吧。想到这里,他还是下定决心跟着“齐哥”闯天下。

第二天早晨八点,四个人如期到了火车站。火车站前的广场人山人海,无数的红卫兵打着旗的,背着包的,乱哄哄地往站里拥挤。罗毅跟着齐天圣,领着薛莉莎和邱海棠拼命地往里挤,总算挤进了站里。站台上有人维持秩序,拿着大喇叭喊:“红卫兵小将们,我们车站革命职工支持你们串联,请大家维持好秩序,不要拥挤,去北京的列车就要开车啦。上不去的请等下趟列车……”红卫兵们不顾一切地蜂拥而上,有的从车窗爬进去。齐天圣吩咐另外三个人在窗下等,他个头大,很快挤进车厢,然后把他们从窗口拉进去。车里挤满了人,行李架上,座椅下面都是人。虽然是深秋时节,人们脸上都冒着汗。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连上厕所都很困难。十点钟才发车,已经晚点一个多小时,一路走走停停,让车让道,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才到北京。

“咱们出不出站啊?”罗毅问齐天圣。

“不出,就在这等,看看有没有去广州的车。”齐天圣领着他们在站台绕来绕去,不断询问来往的铁路工作人员,才弄明白去广州的站台。于是他们又过了一个天桥,钻了一个地道,才找到了去广州的站台,一打听,还有两个小时才开车。他们坐在一个小卖亭外面的长椅上,边吃边休息。一个多小时以后,一辆去广州的空车开过来,齐天圣央求列车员开门让他们进去休息,那位女列车员看了看他们。齐天圣说:“我们是去广州参加红卫兵解放香港誓师大会的。”“向革命小将学习,向革命小将致敬!”那位女列车员打了个敬礼,笑着开了门。四个人进了车厢,占了一排座位,高兴地欢呼起来。邱海棠问:“齐哥,广州有誓师大会吗?”齐天圣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鬼才知道”。过了一会儿,大批的红卫兵和旅客挤到车上,又是拥挤了一路。

到了广州出了站,四个人你瞅我,我瞅你,不知下一步怎么办。幸亏在车上遇到一个红卫兵给他们写了个地址,告诉他们有一个中学有红卫兵串联接待站。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接待站的红卫兵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接待站站长问他们有何打算,齐天圣说:“我们一组四人是从东北来的,我们的总部给了我们一个任务,就是调查香港边境的阶级斗争情况,以便将来如何到香港发动革命,请你们提供方便。”站长说:“好哇,你们的想法很好。我听说我们广州也有去边境搞调查的。正好我们站有个同学家就住在边境的一个小渔村,我让他告诉你。”站长让人把小刘叫来,说明了情况。小刘热情地给他们画出了路线图并给了他们一张广州与香港的地图。齐天圣握着小刘的手说道:“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对我们的革命行动的支持!”。“天下的红卫兵是一家嘛!是应该的,哈哈,咱们都是跟着毛主席干革命嘛!”

齐天圣他们在接待站待了两天,上街买好一路吃用的东西,第三天一大早就往小渔村进发。他们打着“齐天大圣战斗队”的小旗,一路碰上卡车坐卡车,碰上汽车坐汽车。傍晚他们便到达了小渔村。进村前,齐天圣让他们坐在大树下,商议偷渡之事。齐天圣脸色异常严肃,说道:“罗毅、邱海棠、薛莉莎,我们现在是四个蚂蚱串一起啦,谁也别想离开。我可跟大家说好,我们这次是破釜沉舟啦,一定要偷渡成功!我们没有退路,我们都是‘狗崽子’,在国内没出路,与其像狗一样地活,还不如闯出去。不论香港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们去定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愿意跟我走的,手握在一起,不愿意的立马走人。”话音一落,其他三个人都把手伸出,紧紧地握在一起。这时走过来一个渔民,肩上背着一个破渔网,上下打量着这四个红卫兵。“你们从哪来呀?到这来做什么啊?”

“大叔,您好!我们从东北来,想到这边搞阶级斗争状况调查,”齐天圣客气地向大叔介绍说。

“哦,原来是……跟我来吧,我会帮你忙。我姓王,叫我王叔就行了。”王叔说话很爽快。

原来那个渔民一看这两男两女的红卫兵就知道他们要偷渡,因为他已经送走过两批红卫兵,也都借口到这里来搞什么阶级斗争调查之类的事,也都是“狗崽子”、“黑五类”子弟。这个渔民之所以乐于帮忙,一是本人亲属中也有挨斗上吊而死的,家里现在还有个“狗崽子”亲属,所以他同情这帮人。再者,每送一批他还会有不菲的收入。渔民把他们领回家,让老婆做顿鱼给他们吃。几个人好像遇上了“救世主”一样,千感谢、万感谢,一口一个“王叔”地叫着。白米饭、香气扑鼻的炖鱼让本已饥肠辘辘的他们兴奋不已,也没客气就大口地吃起来。

“你们是要偷渡吧?”王叔开门见山。

四个人吃了一惊,把饭碗撂下,瞪着眼瞅着王叔。

“不,不,王叔,我们不是……”齐天圣双手有些抖动,两个女孩吓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叔笑着说:“看把你们吓的!这个胆还敢偷渡?实话告诉你,我已送走了两批。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偷渡,还想瞒我?”

罗毅立即给王叔跪下,两个女孩也跟着跪下。罗毅央求道:“王叔,救救我们。可别卖了我们呀,我们都是没有办法才离开爹妈呀……”

“起来吧,孩子。我会帮你们,当然你们也得交点偷渡费……”

“那是,那是。王叔,人民币到那边也没用,我们带的都给你。”

“好,孩子们。明天、后天你们跟我上海边。齐天圣,遇到人你就说是我远房的一个亲戚,带他们来这里体验渔民生活,这里查的也挺紧,别说走嘴。”

连着两天乘着王叔的渔船熟悉大海和海上生活,王叔也向他们讲述怎样避开风浪,在海中游时怎样保存体力。第二天晚上,王叔做了周密计划和充分准备,给每个人带了一个塑料救生圈。“今晚半夜,我把你们送出去,送到一半我就得回来,剩下的不太远,应该能游过去。会不会碰上巡逻艇,就看你们的造化啦。”齐天圣把大家剩的钱收集起来,一共二百多元和一些衣物,通通给了王叔。

王叔带着四个人上了船,天上的星星被乌云遮住,海上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两个女孩回头望望,眼泪夺眶而出。“妈妈,我走啦,我会回来看你呀……妈妈,妈妈”“不要出声,不要出声!”王叔小声地喝住她们。船到了深海处,王叔叫他们赶紧下海往前游,因为远处的岸边有零星的灯光,四个人从船上依次跳下去。“你们就朝灯光方向游,老天爷保佑你们!”

邱海棠紧跟在齐天圣后面,薛莉莎也紧跟着罗毅。海上风不大,四个人奋力地向前游。游了一会儿,薛莉莎突然觉得身子有些沉重,原来她的救生圈在漏气。她有些惊慌,喊了一声。罗毅回头看看,不知怎么回事,还喊她快点跟上。薛莉莎越游越觉得沉重,渐渐落在后面。她使足了力气向前游,可是手脚有点不听使唤。一个浪花把她打了下去,她再也没有力气浮上来……当齐天圣他们三个人到岸的时候,才发现薛莉莎没有跟上。罗毅捶胸顿足、痛苦不已。四个人拼着命冒险偷渡,最后还是少了一个。三个人面向大海跪下,低声呼唤着薛莉莎的名字。他们把毛主席像章从衣服上摘下,抛向了大海……

他们像要饭花子一样边走边要着吃,好在香港人颇具同情心,看他们可怜,沿路总有人施舍给他们一些吃的。经过两三天的艰苦跋涉,终于进了城。城里高楼林立,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他们三个人在街上流浪着,突然有游行的队伍过来,而此时几个警察正在人群中追赶一个小偷。游行的队伍顿时乱了起来,他们三人被冲散。等游行的队伍过去,罗毅到处寻找齐天圣他们俩,却不见踪影。

罗毅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街上走啊,走啊,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香港的夜晚是富人们交际宴乐的时光,大街上霓虹闪烁,歌舞厅里传出靡靡之音和女人们的嗲声嗲气。这就是资本主义,罗毅心里嘀咕着。我在这倒是自由了,可我能活下去吗?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恐惧。大街的灯光太刺眼,他转向一条小街,顺着小街向前走,不知又拐了多少弯,发现两边是一座一座住家的两层楼房。走了大半夜,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腿也酸酸的迈不动步。看见一家门前有个门楼,他想这倒是个歇息的好地方。他蜷缩在石阶上,耷拉着脑袋,很快就倒在石阶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做了个梦,梦见妈妈戴着纸做的高帽被几个彪形大汉拖着,裤子被撕坏,腿也划破,鲜红的血滴在地上。“妈妈,妈妈!”他大声喊叫。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太阳这么高了还躺在这里?”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推开大门,惊奇地发现一个男孩躺在石阶上,睡眼惺忪地喊着“妈妈”。跟在这位夫人后面的年轻小姐不敢靠前,紧紧地靠在那位夫人身后。“阿贵,快过来看看!”夫人朝大门里喊了一句。一个叫阿贵的中年男子跑过来忙问:“什么事,太太?”“你看这个孩子,蓬头垢面的,好像很饥饿似的,到厨房拿点东西给他吃。”

罗毅似乎从梦中清醒过来,睁大眼睛望着那位太太,情不自禁地喊出“妈妈,妈妈。”那位太太被他喊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说:“你这孩子,谁是你妈妈?想妈妈了吧?”

罗毅站起来,用力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太太。您太像我妈妈啦,刚才我在梦中梦见我妈妈被批斗……”

那位太太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衣衫不整、头发有些蓬乱的男孩。发现这个男孩长得很英俊,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举止言谈并不像是个流浪乞丐,眼神中透出一种智慧。

阿贵拿来一张甜饼放在罗毅手上,说:“行啦,拿着饼快走吧,不要待在门口。”罗毅连忙说了声“谢谢!”

太太向阿贵摆摆手,说:“不要赶他,他不是乞丐。”太太的和善面孔和雍容大度深深地打动了罗毅。他心里明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能遇上这样一位和善的太太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灵机一动,马上跪下,仰望着这位太太,说:“太太,您真是慧眼,我不是乞丐,我是从大陆逃过来的一个中学生……”

太太连声说:“起来,起来,孩子,起来说话。”

罗毅没有起来,说:“太太,请您收留我吧。我在这举目无亲,只要您收留我,在您家做什么活都行。”

“起来,起来,你跪在那怎么说话?”太太有些命令似地说。

“请您答应我,太太。”

“好,好,你先起来吧。”

“谢谢太太!”

“你叫什么名字?”太太问。

“我叫罗毅,太太,罗成的罗,刚毅的毅。”

“阿贵,先把他带到下房,让他洗洗,换换衣服,吃点东西,等我们回来再说。”太太说完和那位小姐下了石阶向街里走去。

“来,跟我来吧!”阿贵领着他进了大院。

院子很大,四周由近两米高的银色铁栏杆围起,每隔七八米远有立墩,立墩上还有各种造型的小雕塑。这个两层小洋房整体以白色为基调,正面中部向前呈半圆形凸出,两边是露天洁白大石梯通向二层大厅。大厅两侧是半圆拱落地窗,上有银色的浮雕装饰。罗毅看着这虽不算雄伟但很精致的楼房,心里暗想,这一定是个有钱人家,对啦,肯定是个资本家。可资本家的阔太太怎么会这么和善呢?过去在书上学到的是资本家残酷压榨工人血汗,是十分狠毒的呀,太太都是随意打骂下人的,可这位太太却不像是那样。他边看边琢磨着,就放慢了脚步。

“快走,别磨蹭!”阿贵喊他。他跟着阿贵从右侧径直走到楼的后侧。后侧中间是个木制雕花对开大门,两侧各有两个较小的门。二楼有全通的长条阳台,透过阳台可看到几个乳黄色的木门以及乳黄窗框的窗户。阿贵领他从后侧大门进去,拐到一个大厨房,让一个厨师模样的中年妇女给他拿点吃的。“这是太太的吩咐,吃完饭我还要领他洗个澡,”阿贵向那个中年妇女说,并示意让罗毅坐下。罗毅边吃边和阿贵聊天,不停地问这问那。

“阿贵叔,太太这人真好。”

“那还用说,我们做下人的没有一个不说太太好的。太太是个慈悲心肠,笃信基督教,这不,今天早晨和小姐去教堂做礼拜,每个礼拜天都去。”

罗毅只听妈妈说过基督教,可从来没见过基督徒。他还记得在“文革”“除四旧”的时候,他跟着学校的红卫兵去砸教堂,那些基督徒们听到风声都吓跑了,他们一个也没有看见,而今却在香港亲眼看到基督徒。他问道:“这家的老爷也是基督徒吗?”

“是啊,全家都是,姬姓是个大家族,都信基督教。老爷年轻时就从台湾来到香港做买卖,越做越大,才到今天这样,这也是上帝的恩赐啊!”

“贵叔,你跟老爷多少年啦?”罗毅好奇地问道。

“二十多年啦。我从小就没了父母,成了流浪儿,太太从街上把我捡回,那时我才八岁,看我可怜就把我留在府上。罗毅啊,我看你也不像流浪儿,怎么跑到香港来啦?”

“唉,说来话长啦……”罗毅叹口气说。

“你吃完啦?我领你去洗个澡,换换衣服。一会儿太太回来还要问你话呢。”罗毅随贵叔到了一个小洗澡间,贵叔告诉他怎样用冷热水和淋浴喷头,他听得津津有味。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家里还能洗澡,感到很新鲜。贵叔拿来一套自己穿过的衣服,罗毅穿上还很合身。

“嘿,没想到你一洗、一换像换了个人似的,挺标致的小伙呢。”

贵叔的夸奖让罗毅增强了信心,本来自己就是漂亮小伙嘛,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同学追过他?罗毅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心想,太太准会喜欢他。

一个年轻女佣来找贵叔,说太太在前厅要见那个男孩。

贵叔把罗毅领到前厅刚要走,太太说:“阿贵,你先别走。”阿贵在一旁站着,不知太太要说什么。

太太看了看刚刚洗浴过的罗毅,笑了,说道:“哎哟,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英俊的嘛。你今年多大啦?爹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跑到香港来?”

罗毅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身世、妈妈的被斗和偷渡时失去了一个同学的遭遇讲给太太听。太太听着,显得很伤心的样子。

“你到现在也没见过你爸爸吗?”太太问道。

“我从来没见到过我爸爸。听妈妈说过,我爸爸在解放前是国民党情报部的,在伦敦大使馆工作,后来可能去了台湾。我妈和他离了婚,我跟我妈姓,所以姓罗。”

“哦,那你身世还挺复杂,待在大陆是要挨整的。你在大陆读到高中了吗?”

“是,太太。我已读到高二,若没有‘文革’我早就上‘清华’了。”

太太听了哈哈笑了起来,面向阿贵说:“哎哟,你瞧这小伙子,雄心还挺大呢。”阿贵附和着说:“可不是!口气还不小呢!”

“阿贵呀,我看这样吧,这孩子也没地方去,就留在这吧。你给他安排个差事,就在你手下,他一个学生也干不了啥,你教教他。”

“是,太太,”阿贵应答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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