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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故事-2

(2017-10-24 20:58:46) 下一个

为了抗议大人对自己相貌的不良评论, 宁从一年级开始就拼命读书, 父母很快发现宁很可能会代替叛逆的姐姐而成为全家搬回上海的恩人,为了让Potential的救命恩人宁好好的成长, 父母不断地把宁送回上海奶奶家, 然后托人送礼的把宁送到上海学校借读, 可惜宁每次都用摧人泪下的家信把爸妈的心打动, 于是再重新接回重庆。就这样, 来来往往中, 宁长大了, 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 去重庆市区读书了。宁的高中在重庆市区, 从高中去道角, 要乘三小时的车, 坐两小时的船, 走四十分钟的山路。 为了抓紧时间高考, 宁只好放弃每周回家的计划, 一学期里只回家三四次, 平常主要靠父母来学校看宁。那时候, 重点高中都住读, 但一到周六大家就作鸟兽散, 回家打牙祭去了。 剩下宁一人守校, 白天倒是无所谓,但到了晚上, 就不那么好过了, 学生宿舍在教室楼东面,一栋男生, 一栋女生, 两栋离有五十米, 中间一栋土堆的房作茅房(四川话厕所),学校周围很空旷, 到了晚上, 一片戚黑, 阴森森的, 时不时有一两声野猫叫。 宁一到晚上就莫名紧张起来, 任何一声响动都会把自己吓哆嗦一下, 所以一到晚上, 宁就早早把宿舍门关老, 门上再加两凳子, 然后缩在床上, 随时把自己钻到被窝里壮一壮胆。

有一个周末的晚上, 宁快睡着时, 突然听到门上悉悉嗦嗦的声音, 宁吓坏了, 就大叫, 谁呀, 快出来, 声音没了, 宁心惊胆颤地重新睡下, 突然又是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 宁吓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 倒是把胆哭壮了不少, 于是边哭边下床找声音, 宁把灯一打开, 一只老鼠窜了出去。 宁大叹一声, 回上床睡了个安稳觉, 周一课间时, 闲着没事, 宁就把周末巧遇小老鼠的故事给同桌讲了, 谁知这一讲, 得的意想不到的效果, 引来了不少听众, 个个听的津津有味的,完了都拖着宁继续讲, 宁开心死了, 从此以后周末的夜晚就不这么害怕和寂寞了。  宁开始到处寻找吓人故事的素材, 实在找不到, 就把小时候听妈妈讲的聊斋故事改变一下, 周一课间就给大家讲现代聊斋。

讲故事的宁, 为了增加故事可听性, 总是把自己说的好可怜, 每天都是吓睡着的。 大家也都信以为真, 觉得宁是个苦命的孩子。 有一个周六的早上, 独自在教室自习的宁突然觉得有点悲伤, 近来一到周末就有些伤感, 毕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学校, 到底不是件愉快的事, 就在宁独自伤感时, 从宁身后传了一个声音: 宁, 我这周末要做几套考题, 不回家了。 说话的是学习委员峰。峰坐在宁的后面, 平常听了不少宁的聊斋, 峰长的很高,但人极瘦, 他是个沉默的人, 平常很少听到他说话, 即使要说话,也是先见其脸红, 再闻其话声。 峰的成绩非常出色,宁那时崇拜一切成绩比自己好的人, 峰是其中一个, 听说峰要留校, 宁高兴坏了, 说, 哇, 太好了, 我上堂课的数学还不太懂的, 正好请教, 还有这可怕的周末夜晚, 我也就有人装胆了。 就这样, 峰每周都会找个借口留在学校,宁那时真的很单纯, 每次都以为他的借口是真的, 每次都庆幸周末有了伴。 那时的宁,对儿女之情, 是七窍通了六窍, 一窍不通。

孤言寡语的峰和宁熟了后, 话突然多了起来, 两人周末在一起, 除了学习, 就是听峰讲, 相比之下, 平常叽叽喳喳的宁全没了发言时间, 只好当听众了, 慢慢地, 宁知道了峰的家史, 原来峰是个苦命的孩子。峰的家在重庆市区,他有一个哥哥, 那时刚去川大读书, 他的爸爸写得一手好文章, 可惜干革命时站错了队, 跟上了四人帮, 他当时有点象四人帮里的姚文元, 是重庆市里面的笔杆子, 四人帮打倒后, 他爸爸消沉了很久, 有一天早上, 全家起床时, 发现爸爸走了, 走时留下一封信,以及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包括手表。 皮带。 信里写到, 他离开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两个孩子, 他怕自己的历史对孩子以后的前途有影响, 为了他们的前程, 他告辞了, 信中最后对妻子表示歉意, 说这辈子的债, 下辈子加倍还。峰的母亲在他爸爸离开后的一天里, 头发全部白掉,但她很坚强, 在俩个儿子面前没有哭过, 他爸爸失踪后,每次公安局从长江里捞上尸体, 都要通知他妈妈去认, 有一天, 发现一具很象但又难以辨认的尸体, 他妈终于忍不住了, 失声痛哭起来, 然后她对公安局说,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在我们心里, 他已经死了, 就这样, 峰的母亲独自一人,顽强地把俩个孩子带大, 她只是个小学老师, 工资很低的, 俩儿子个子都很高, 长身体时需要不少营养品, 可怜峰的母亲自己常常吃点稀饭酱菜, 还是满足不了俩儿子的营养, 所以峰长的极瘦就是这个原故。宁听了峰的故事, 对他妈妈崇拜的五体投地, 最后连带对峰也崇拜起来, 在宁的软磨硬泡下, 峰带宁回家看了妈妈, 峰的妈妈果真满头白发, 人很苍老, 四十几岁的人绝对象是五十好几了,她是一个很慈祥的人,宁认识峰的母亲后, 和峰更近了。

高考终于到了, 高考的三天, 宁紧张的没睡过一分钟,总觉得全家的幸福全押在这三天了,峰要镇静的多, 每次进考场时, 宁都要在人群里寻找一下, 这个时候, 峰总是会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 宁看到峰,十分的紧张就减了七分。宁总算是不负父母苦心, 考上了复旦, 峰自然也去了上海, 填自愿时, 峰也想填复旦, 宁就跟他急了, 说复旦到四川一共没几个名额,我们不能自己争呀。于是,峰去了交大。 到上海后, 峰和宁开始了每周三封的通信, 信的内容很纯洁, 无非是学校里的流水帐, 每次以宁/峰同学你好开头,最后以此致革命敬礼结尾。 但即使是这样的通信, 宁仍然很热衷, 每天中午总是积极地去信箱拿信,后来宁在老五的熏陶下, 开始慢慢开窍了, 学会了发嗲, 学会了撒娇, 峰的信也开始慢慢长了起了, 热度也增加了, 终于有一天, 峰来学校,待到很晚, 宁回到宿舍, 把老五从梦中拖起来说: 峰吻了我。

峰和宁一旦不再相互敬礼以后, 热度直线上升, 峰每周都要来一次, 宁也是, 一到了周五就魂不守舍, 课堂上十分钟的遐思也增加到了30分钟。一个周一的傍晚,大家刚吃晚饭, 楼下看门老太太叫了: 宁电话, 宁撒腿往外跑, 只听老五老三在身后酸溜溜地说: 昨天才见面呢, 就想啦, 嘿嘿。打电话的不是峰, 而是他的室友桦, 桦说峰下午踢足球时受伤了, 正在医院呢, 不过怕宁担心, 桦一再强调是轻伤, 没大事的, 峰本来说好周三要来和宁一起去看电影, 现在来不了了。 宁听后, 还是放心不下, 就赶到了医院,峰见到宁, 神情很得意, 好象战斗英雄似的, 把当天受伤的经过给宁讲了一遍, 宁看他没什么事, 第二天就能出院, 一颗心也放下,说好周末宁再去看他。周末还没到, 宁迫不及待就又去了学校, 一路上想象着峰看到宁那惊喜的样子。 当宁推门进去, 一眼看到峰时, 她知道, 出大事了, 峰的脸色苍白, 精神憔悴, 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宁时没有松开一丝, 反而皱的更紧了, 同寝室的人, 看到宁, 都知趣地离开了, 宁扑上去: 怎么啦? 峰回答, 我有麻烦了, 昨天医院来结果, 说我严重贫血, 他们已经通知系里, 要求我休学半年,宁一听, 吓了一跳, 说那你能不能边学边治呢, 峰说我正争取呢, 但好象希望不大。俩人默默相对, 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最后峰搂着宁轻轻说, 不要紧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宁带着心思回到复旦, 天天等着峰的消息, 四天后, 峰来了,告诉宁, 他休学了, 说这话时他显的很平静,宁的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久久都收不住。。。

接下来, 峰忙着给母亲发电报, 买火车票, 宁则忙着到处打听补血的食品, 然后把父母给的所有钱买了补品给峰带回去。载着峰的火车在宁的泪水中开走了, 峰走前发誓一定好好养身体, 争取半年后复查通过, 然后复学。峰一回到重庆就很快给宁来了封信报平安, 从此俩人又开始了鸿雁传情, 宁去信箱看信的热情更高了, 信里的峰很有信心,他很自信, 休学是暂时的, 他很快就会回到宁的身边。 一年级寒假到了, 宁一下火车, 就把接车的老爸打发回家, 自己直奔峰家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 峰真的长胖了些, 脸色也红润多了, 俩人多日不见, 见了面就离不开了,宁在峰家整整待了三天, 然后再长途跋涉回家过年, 年一过完, 又急着找借口去峰家, 短暂的寒假很快过去了, 宁依依不舍的离开峰回了学校, 走时峰一个劲儿说, 快了快了, 我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复查复学了。

宁回校不久, 按时来信的峰突然没消息了, 等了十天后, 宁急了, 就给峰家打了电报,终于, 宁收到峰的母亲一封信, 说峰突然得了盲肠炎,刚刚作了手术,手术不是很顺, 有点大出血。 宁看了信, 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着觉, 那时候还不懂这流血对贫血有没有影响, 但心里总觉得这贫血的人再流掉这么多, 不就更贫了?峰在宁给他的第六封信后回了信, 信中口气变多了, 不再是那么自信, 相反的, 宁看得出, 他很消沉, 也很悲观, 对马上要进行的复查也是只字不提, 宁读着信, 心里更急了, 一封封的信发回去, 想给峰打气, 但总是要好多封信后, 峰才会回一封, 信的内容也越来越少, 越来越空洞了。 最后, 峰不来信了, 不论宁怎么写, 他都不回了。 宁知道, 复查肯定出问题了。

宁好不容易熬到暑假, 急急忙忙赶回重庆, 一下火车, 还是直奔峰家, 峰看到宁时, 身子抖了一下, 眼中闪出一丝火花, 但很快就暗淡下去了, 宁见到峰,也不管他母亲在场,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在他怀里又哭又打, 说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峰静静地站着, 等宁哭完打完, 他看着宁, 脸上毫无表情地说, 复查没通过, 我退学了。峰说完这句, 就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了, 留下宁一人, 傻傻地站在客厅里, 等宁回过神来, 再去他房间时, 他的门已经锁上了: 你回去吧, 不要再来了, 我们分手。 峰在屋里说, 宁靠着门, 又大哭起来, “说不要不要, 大不了我也退学, 你不读, 我也不读了。”“ 别说傻话了, 你家还靠你呢, 我这辈子不会再去上海了, 我们不会成的, 你走吧。” 峰说完这句。 就没声音了。  任凭宁再怎么哭, 怎么闹, 他始终不再开口一句。 峰的母亲过来了, 她轻轻地拉起正在哭泣的宁的手, 说,“宁,回家吧,你知道他脾气的”。 宁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宁的故事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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