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台湾经济还没有起飞时,青年学子来美留学也得洗盘子打工。有一个叫赵宁的,将经历写成一本《赵宁留美记》。九十年代初我是个穷学生,能否生存的不安如大雨匆遽而下,落汤鸡似的却读的忍俊不禁。
赵博士自号赵茶房,自画一戴博士方帽的漫画肖像,题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洗碗盘”。他自台湾带出一只大同电饭锅,蒸炖煮烩,荤素一锅,称是他的万能锅子。好像他有被评为台湾的杰出青年一类的,成为学弟学妹们的好榜样。他的确十分励志,都惠及我这个大陆的后来者。当年他写的集子七七八八我都看过。他出身将门,父亲是中将,盘子照洗不误。英雄不问来路,亦不自艾自怜,是他给了我及时的鼓励。
爱屋及乌我也给自己弄了个大同饭锅。大同锅是隔水蒸饭,又让我想起中学食堂蒸饭的气味。既然是个蒸锅就不拘蒸饭了,也蒸鱼蒸肉。大同锅蒸饭的原理是水干跳键。什么事情懂原理就都好办,取走内锅拿锅子打边炉火力恰到好处,水不干就不会跳键,可以一直涮下去。如今虽也专买一只锅子打边炉,直觉得没有必要,每每都还想起围着大同锅子捞食的情景。锅子深,有人站起身,被蒸腾的水汽雾了眼镜。站起又坐下,涮得开心并不介意,那个时候年轻,热闹。
十几年前读黄宝莲的《未竟之蓝》,一个台湾妹妹坐火车游欧洲的游记。她在青旅社遇见一个韩国哥哥,独行天下随身带一只电饭锅。非吃白米饭不可。那只锅就是他的原乡。在我面对法国人的铸铁锅时,很奇怪地我想到那一只韩国锅子。手中准备着料理,心里闲闲地点数,法国人拿这铸铁锅做些什么?
在铸铁锅的原乡,首推应当是Pot-au-feu吧,牛肉蔬菜炖锅。冬天的,乡村风的,温心暖胃的。除了牛肉还要放牛髓骨,和韩国人煮汤相通;除了根茎蔬菜,还要放那种大宽叶子的青蒜,蒜长的可比山东人的大葱,切段煮。土豆先煮熟了后加,并不能一锅乱炖。吃的时候分成两道端上,先喝汤,后吃肉和菜。粗日子细过,断不和你说什么精致。
再就是烤牛肉,放许多香草香料,一定有迷迭香。锅子烤肉要放蔬菜,土豆和胡萝卜。衍生出烤鸡,也放蔬菜,仍然是土豆和胡萝卜。他们通常不在家烤面包,如同南京人不在家做盐水鸭。拿铸铁锅烤面包的多半是日耳曼人,法棍在街头面包店买,下班顺路带回家。每家都有个储法棍的木盒倒是,使面包在一两天内能保持干湿度。干了的面包,和干花一起装饰厨房,我心灵的原乡是从瞥见那样的巧思开始发生漂移。
炖菜,Boeuf Bourguignon,红酒炖牛肉;Ratatouille,普罗旺斯炖蔬。煮汤,Soupe Normandie aux legumes。鱼香肉丝我从没有吃出鱼香味,但诺曼底蔬菜汤却真真切切喝到肉汤的鲜美。那样的汤适宜用铸铁锅子煮,锅盖密封性好,阻止汤水蒸发。
铸铁锅文火慢煮,日子慢慢过。走过的路煮成混杂融合的味道,从前自己一点点加进去的,如今来品尝独一无二。所谓独特,所谓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这一生就要这样过去了。
雪中梅可曾想过以旧体诗词写吃?六月,平安是福。
寿喜烧?我有一阵子也读东野圭吾,喜欢他那本黄色牵牛花。还有一阵子看《深夜食堂》,小林薰演的老板脸上有道疤,显然有故事的,他不说自己,默默做别人的听众。聚在小饭馆中的人,每个人的故事似乎都微不足道,合集在一起却是人生的百味杂陈,幽幽的,与食物混杂着。其实我们也都是那样的小人物,都在实证穆旦的那一句诗:“原来我全部的努力,不过是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说来也巧,我今天做的北非蛋,用的是铸铁锅,过两天上贴。
如斯说的不错,塔吉锅和汽锅鸡的确差不多,只是塔吉锅的尖顶锅盖,可以让蒸汽的循环空间大一些,因为尖顶的缘故也可以摆出锥形的造型。我倒是计划最近做tajine couscous.
真没想到这大同锅这样popular, 我原以为它台胞小众呢。阿邕的大同锅子还留着,真是长情之人。回首来时路,如今觉得,写那一场场的考试好无聊。生活最本质的,当年忙于读书忽略了,如今回头拾起。
白熊总能上升到哲学和宗教的层面,你是我的好老师。
咱们无问西东呵,只要是美味好吃的 ;))祝快乐!
我们的大同饭锅可能是同一版,不锈钢锅盖,材料特别厚实牢固。记得以前《华夏文摘》那些写吃鸡腿的文章吗?我记得图雅写了篇《吃鸡三境界》,但是哪三个境界我全忘记了。大同锅、吃鸡腿,那些九十年代初刚出来海外的日子。。祝好。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鱼香肉丝是传统川菜呢。但凡华人鱼料理须用全调料组合,,就说明鱼不新鲜;-)
我这是抛砖引玉,请丹哥介绍用铸铁锅子烧菜,打开思路。譬如,能不能拿来烧塔吉锅的菜,我总觉得塔吉锅和汽锅鸡异曲同工。
台湾现在仍然是大同电饭锅的天下?这太不容易了,自己的品牌站牢了市场。看北美这边,好像都是些日本电饭煲,象印什么的。我也好喜欢大同锅,不锈钢内胆,不用担心不粘锅粘膜脱落。它蒸饭而不是煮饭,挺特别的。
进入初夏台湾热起来了吧,也祝沈香六月快乐。
铸铁锅我就写到此为止。菲儿写吧,你实战经验丰富,一定写得更好。谈到换头像,建议菲儿把用过的头像结集成一篇。万花筒似的,每个感最满意的瞬间,我想着都好看。
先前见你的头像换成郝思嘉,看样子打算和华西车城扮的白瑞德过招。两人都瞪着镜头,配合的有趣,同为土木工程师。
今天点开此文看到的头像是一个漂亮而有英气的中国小姑娘。记得你有博文《迷上了换头像》,便去你的博客,却见你那里的头像是蓝天下的油菜花田,取乌克兰色。读完博文回来,小姑娘不见了,我这边也变成了油菜花田。
那是你妹妹?果然姐姐是个小龙女,合乎我的猜想。
说的太对了,节制、含蓄、收敛,写文该时时惦记着这几个字才是。
你不是无边界感,你是疆场比较辽阔 - ;))。很喜欢读你对各种事情发表的见解,兼看你和那几位的互动。感这江湖无论网之上下我都只有一旁看热闹的份儿。女子中只杨和柳能行走,一刀流。
“鱼香肉丝我从没有吃出鱼香味”。哈哈哈哈!如斯的文字调皮耐看。
鱼香肉丝的的确确没有鱼味,叫鱼香肉丝是因为华人鱼料理是用全调料,酱油,酒,醋,糖。用这个全调味组合做的肉或者茄子,被厨师叫做“鱼香味”。
控制的、节制的、自律的、含蓄的,是美,悲伤收敛最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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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贯胡说八道,无边界感的人,还特别能整事儿。哈哈。
对不住,我就是这样想的呀,我手写我心。的确没收住。去掉最后的后半句也能结尾。
赶紧纠错:是 Normandie, 我现在拼写退化得厉害。“真真实实”改“真真切切”吧,更达意一些。
哪样人生不是如此呢?风花吹骨枉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