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妮的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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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肥红瘦(三十三)

(2009-01-22 19:38:52) 下一个


浦诚忠第二天和律师见了面,大致谈了一下他的情况。当听说他有了第三者并且还有了孩子后,律师直摇头,说他是过错方的事实跑不掉的,关于财产的分割和赡养费问题的说法和晓华说的大致相同,只是许诺会尽可能为他争取最大的权益。

他问到如何收费,律师说按照工作量算钱,每小时 300 元。

又问是否需要上庭,回答这样的案例一般都需要,也有例外。

浦诚忠回来后又到网上查相关资料,知道晓华所言不虚,美国的法律对女人小孩的保护非常周全,离婚后她们不仅能分得财产,还可以凭借赡养费过着悠哉游哉的生活,许多女人离婚后一直都不工作,找男朋友同居而不结婚。

只有女方再婚,前夫才可以甩掉赡养费的大包袱。

浦诚忠又联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这家律师的说法和前一家差不多,收费更贵。

浦诚忠自己算了算账,律师费的确是一大笔费用,而秋棠不要他赡养费实在是大大地便宜了他。

回去和叶霓商量,告诉她把财产给秋棠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叶霓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想到眼下自己和浦诚忠结婚这事最最重要,只要先把这件事解决了,自己和孩子名正言顺了,别的事都可以慢慢来。所以也就不再多言,只求浦诚忠能够速战速决。

浦诚忠于是打电话给秋棠,告诉秋棠他同意秋棠提出的条件,他们两个人可以协议离婚,不用找律师。

秋棠心知以他的精明,一定是全都研究明白了,知道自己没吃亏,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她也不出言相讥,只说声好,然后自己开车到市政府买来离婚的表格。

打回电话给浦诚忠,让他抽空回来填表签字。

这天晚上,自从秋棠提出离婚就没回来过的浦诚忠再一次跨进了家门。

秋棠并没有刻意准备什么,但是浦诚忠看到桌上精致的四样小菜,还是走了神。

他回过神来,转身到酒柜里取来一瓶酒,拿出两个杯子来,给秋棠倒上,又给自己倒上。

举起杯,看着秋棠,想点说什么,却哽咽着半天没吐出一个词来。他有点狼狈地一仰脖将半杯红酒倒进肚子里。

秋棠面色平和,坐在那儿,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酒。

起身给他盛来了冒着热气的米饭,劝道:“你吃点饭,吃点菜吧,空肚子喝酒别把胃口喝坏了。”

浦诚忠长叹一声:“秋棠,只怕以后我再也吃不上你做的饭菜了。”

秋棠轻描淡写地说:“中餐馆越开越多,想吃什么吃不到?”

浦诚忠摇摇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环视这个一手打造起来的家,客厅厨房,每一样东西都在该在的地方,整整齐齐,家居摆设,厨具灶台,都擦得干干净净。就像秋棠的人,虽不出众,却细致熨帖。

想起那边那个乱成一团的公寓,想起叶霓不修边幅的样子,浦诚忠再长叹一口气。

仰脖又喝下一杯。

秋棠不再劝,坐在那里,一下一下嚼着饭,看着浦诚忠慢慢变红的脸,慢慢变红的眼。

酒劲慢慢上来了,浦诚忠问秋棠:“秋棠,你是不是恨我?”

秋棠摇头:“不,不恨了。

浦诚忠也摇头:“说实话,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我, 是我--对不起你。” 浦诚忠潜意识里希望秋棠恨他,恨他说明她依然在乎他,在感情上依然受他控制。

秋棠看着他不语。

她曾经那样地恨浦诚忠和叶霓,恨到想要杀人的程度,那么强烈的情感真会把人摧毁的,也差一点把她毁了。如今,她庆幸终于从中解脱出来,终于走出了情感的困境。

实际上不恨他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被解放了的一刻。

浦诚忠又说:“晓华前两天给我来了电话,那孩子她恨我,恨我毁了我们家。她不理解,我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骑虎难下啊!我那么疼她,她怎么就不能原谅爸爸一次。十八年的恩情,就换不来她的谅解?何况我怎么就不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这孩子太绝情了……”

浦诚忠有点语无伦次地说着,激动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秋棠只好劝道: “自己养的孩子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她一时转不过弯来,等我慢慢开导她,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晓华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因为太重感情,才会不理解你。其实,我知道,她在心底里最看重你。”

浦诚忠此时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女儿——他的心肝,他的骄傲,如今变成了敌人。


一瓶酒见底了,浦诚忠还想再去拿一瓶,被秋棠拦住了。虽然知道他有酒量,但是秋棠依旧不想让他喝多,只怕节外生枝,两人今晚还有正经事要办。

吃晚饭,秋棠收拾好了桌子,又给浦诚忠沏了壶茶。然后将文件拿出来,和浦诚忠一起边研究边填。

尽管是协议离婚,表格却也是繁复无比,两个人一开始各自埋头填各自的信息,后面涉及到孩子财产等内容一边商量着一边填。

夜已深,终于填到了最后一页,要签字了。


秋棠看了看签名处,神色平静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抬起头来要和浦诚忠的那份交换过来签,却发现他拿着笔盯着桌子上的那页纸发呆。

他脸上的酒气尚未全退,带着几分血色,呼吸沉重,表情挣扎。

秋棠注意到,他拿笔的手竟然隐隐有几分颤抖。

浦诚忠看秋棠已经签完,不由得带着几分自嘲说道: “秋棠,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是不是从此就解脱了?自由了?

秋棠笑笑:“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说这些。我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难过不解决问题,对不对?”

浦诚忠放下笔,用手搓搓脸,叹气。

秋棠温和地说:“诚忠,你求仁得仁,解脱的是你,你该高兴才是。”

浦诚忠把笔往桌子上一放,两个胳膊肘顶在桌子上,用两手大拇指使劲揉了揉眼窝,放下胳膊喘着粗气说:“我自己酿的酒,到了这一步,是苦是甜都得喝下去,签!”

说完,在自己面前的文件上“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推到秋棠面前,又把秋棠面前的那份拿过来“刷刷”签好。

秋棠把两份表格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小心地装到口袋里,心想明天亲自跑一趟送过去,就不寄了。

整理好了文件之后,她发现浦诚忠还没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秋棠问道:“挺晚的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浦诚忠很专注很认真地看着秋棠,眼神中压抑着的热情令秋棠心头一颤。这种眼神她最熟悉不过了,恋爱中曾让她迷醉,结婚后他一旦用这种眼神看她,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他有多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了?今天,又为了什么?

秋棠略显慌乱之后马上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没有像以往那样面露羞涩,出乎浦诚忠的以外,也让他心生恐惧。

秋棠真的不在意他了!

他不甘心地再次试探:“今晚,我不回去了,我们俩……好久都没在一起了。”

秋棠闻言低头,心中酸痛。

自从浦诚忠坦白他有外遇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过夫妻生活。一方面秋棠有洁癖,当浦诚忠偶尔表示出那个意思的时候,她想到他和另一个女人混在一起,就抑制不住地恶心,要吐,最后就真的吐出来。另一个原因是浦诚忠年纪渐长,叶霓正当如狼似虎的年纪,他的体力有限,秋棠不肯正中他的下怀。


而今天,他真的想以此留住点什么。

秋棠知他心意,不想让他难堪,只得半开玩笑地说:“我这刀口还没长密实呢,你想让我再住一次院啊?”

浦诚忠明白了,站起身,低头不语,半天抬起头来哑着嗓子说:“秋棠,你自己保重,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们总归是夫妻一场,半辈子的夫妻了。”

“晓华那儿,你也多费心了。”

秋棠闻言哽咽着点头:“你也多保重。”

浦诚忠起身,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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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34)
评论
caisekumo 回复 悄悄话 还没有更新啊,我等。
加油啊~~~
listenanddo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邻家玉妹的评论:

整个不通!中文不通,英文不通,逻辑不通。
请您阁下饶了我们吧!还有明明是男人,还装什么啊!
粮油 回复 悄悄话 看了Bali的评论很有同感:很多晓华的话应该是秋棠自己说的。毕竟这是夫妻间的事。做母亲的应该保护女儿才是。
我不想参与或影响真妮的写作,所以只能说:心疼晓华。

另外,至邻家玉妹及其他几位对基督教有见解有兴趣的朋友:请另外开辟有关这方面讨论的会场。我们在真妮的咖啡屋里,还是就“红肥绿瘦”之事论“红肥绿瘦”之事吧。
月荷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邻家玉妹的评论:
我好像无法理解你的思维,有点乱。 是不是不能畅所欲言所致?
AnimatedCat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邻家玉妹的评论:

you my dear, don't make any sense. i'm going to stop wasting brain cells on your posts in this story. *shrudder*



给蔡姐姐拜年! 祝一家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9斤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邻家玉妹的评论:

这都哪跟哪呢? 什么逻辑!
listenanddo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邻家玉妹的评论:

拜托,别又是一句话里有中文,有英文。“一旦”,不是“一但”,英文叫“once".

很怀疑你的眼睛,那个不诚忠什么时候为秋棠着想了?你估计阅读障碍。“ What a love and a tragedy at the same time !”?? 这整个小说,什么时候出现过那种相濡以沫的爱情的?
看你的跟贴,你肯定在偷人。

dragonflies 回复 悄悄话 玉妹大姐,为对方着想的好像只有秋棠,姓浦的从头至尾只有为自己着想算计。 至今,稍稍有了一点愧疚和失望的心态也是因为小三不如秋棠体贴识大体,若是朝夕相处,肯定不如和结发妻子过的那么如意自在。他何来契合之说???这里的悲剧是浦先生自己一手铸成的,他要承担后果。小华的愤怒是很可以理解的,感情也要就事论事,“十八年的恩情”不代表他背叛家庭背叛妻子就可以被原谅。
“何况我怎么就不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有资格做,不要说是已婚人士,就是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随心所欲且毫不顾及周边人的感受或环境的约束的资格。
9斤 回复 悄悄话 周末不更新吗?
月荷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大太太的评论:
即如不是他的儿子,那真叫苍天有眼了。
Bali 回复 悄悄话 如果我是小说中的人,我也想象邻家玉妹说得那样完美,可是我是人不是神啊。这个时候,大道理听上去正确实际上就像是废话。

我觉得秋棠是可怜也不可怜。很多晓华的话应该是秋棠自己说的。现在搞得要女儿替她出气,这样对女儿很不公平。毕竟这是夫妻间的事。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走极端,受伤害,做母亲的应该保护女儿才是啊。

从女儿的角度来说,父女之情不应该一笔抹杀阿。他生了你养了你,难道还欠了你一辈子? 再说,都是成人,他即使自私,犯错,也不需要做女儿的approve 吧?这可能是中国家庭的特色吧。我看过好几例类似的离婚案,都是夫妻自己解决了,孩子不参与的。有一个儿子要管,老爸说你没有资格,我的钱我愿给谁给谁,结果儿子马上闭嘴。不过都不是中国家庭。

AnimatedCat 回复 悄悄话 look, he broke his wedding vow, he cheated, he broke their hearts, and he abandoned. he made a choice, and he followed thru. he was selfish, undignified, and pardon me for stating the obvious, he was also a moron. there is a time when ANYONE knows, enough is enough. i don't understand why you're stating versus from the bible, what for? to teach us what love is? to teach us God loves us? what IS your point?

we love, because god loved us first. that is not to say we can love all around us like how god loves us. we are not god, we cannot act just like god, and it is both unwise and unrealistic to ask one or expect to act like God. we are his children, and yet we are still in training. so before you carry on with another verse from the bible stating how God loves us, or how we should love, think about this for a minute,

God, our heavenly father, loves us unconditional. we, human beings, as much as we'd like to be as close as to his image, are not. God forgives, when we bring ourselves to him and ask for forgiveness truly and wholeheartedly. and that is something he have failed to do this whole time.

so, Theoretically speaking, God have not forgive him yet.

and frankly, i haven't found the reason why i personally should.
月荷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邻家玉妹的评论:
我想这是神的爱,是上帝的爱。我相信神是要我们宽容,有爱。
“爱是忍耐, 爱是善良. 它是不妒嫉, 它是不吹牛, 它是不傲慢.
它不是粗鲁(暴), 它不是自我追求, 它不易动怒, 它既往不咎.
爱不会在邪恶中闪亮, 只能在真理中得快乐.它总在护卫, 总在信赖, 总在希望, 总在坚韧不移.”
谈何容易。我知道我做不到。
回复 悄悄话 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的合乎情理,精彩,“不忠诚”的最后表现也合乎他的心里,毕竟他明白失去了一个好妻子,他不傻。
999ggg 回复 悄悄话 一点想法:最后那段描写,不忠诚的要求,似乎不太合情理。读起来不大舒服,好像不符合不忠诚的思路性格。与秋棠,似格外的侮辱---尽管她拒绝的很有风度。请真妮笑纳我的愚见。
再谢真妮的好文,祝你新春快乐!
蔡真妮 回复 悄悄话 谢谢大家的鼓励哈,不一一回复了。
大太太问儿子是不是浦诚忠的。
是不是?如果不是,他也太惨了!
peaceworld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大太太的评论:
一语中的!精辟!

喜欢真妮的文字,无比期待下一集。
lhlljf 回复 悄悄话 我觉得这一段的点睛之笔是甫诚忠说的“何况我怎么就不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和叶霓还真是天生一对。
大太太 回复 悄悄话 问真妮,叶霓生的这个孩子是浦诚忠的吗?
大太太 回复 悄悄话 太真实了,我有个好友离婚,痛苦的过程比这还长。千万不要羡慕别人有阅历,阅历都是历经痛苦沉淀而来的。

应该羡慕那些可以穿着拖鞋,蓬头垢面赶跑出去买牛奶的黄脸婆们,她们才是婚姻里幸福的人。
月荷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粮油的评论:
I agree!!!
月荷 回复 悄悄话 This chapter is so heavy, I can’t find the most proper words to express my feeling. His irresponsible behavior has hurt his wife, his daughter and finally himself. He also brought to this world an innocent life who can’t have a normal environment to grow up in. We do a lot of things without thinking what would be the consequences. Men are impulsive by nature; they won’t listen to anybody in the middle of things. They think they have the right to do what they are doing; only to find out it has cost him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life. Yes, we all have sins, I am not a church goer, but I have my own GOD in heart and I have the bottom line which stops me from doing things that may sound interesting or even amazing at the moment but is really wrong. If because we have sins, we have to forgive those who have cost so much pain for nice people like Qiutang and her daughter, aren’t we encouraging Puzhongcheng and Yeni? Do you really think by forgiving them will make this world better? 邻家玉妹, If your husband is doing the same to you, or your Mom, your daughter can you still be this forgiving? I know my heart goes to Qiutang and Xiaohua. I hope they will have a peaceful better life (I would pray for them). We are all responsible for our own behavior and we have to face the consequences. So Pu and Ye should be facing theirs too.
粮油 回复 悄悄话 昨天没时间上网。今天补赞真妮。也感叹晓华的命运,性格,办事能力,和对父母的感情。真是心疼她因家变而过早成熟,过早面对选择,过早负担起家庭决策人的责任。
回邻家玉妹昨天的评论:
不要“活学活用”圣经。主耶稣基督并不是要他的门徒和信徒们是非不分。他有赦罪的权柄,但不会赦免尚未悔过和不肯悔过的罪人。我们不应轻易评判别人,但也不能没有正义感。
awr 回复 悄悄话 I pray for QiuTang to live happily ever after her divorce.
文丽 回复 悄悄话 Tragedy, tragedy. It has made me so sad reading it. I wonder if the end will be entirely different if 秋棠 were to have a son instead. On the other hand, having a smart and strong daughter has helped her to be rid of the selfish husband faster, which may be better for her anyway.
天高云淡08 回复 悄悄话 写的真好。看的很过瘾!等看看这个“不忠诚”的好戏吧。
pingan04 回复 悄悄话 唉,变了心的男人真可怕。
littlepenguin 回复 悄悄话 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
快乐小店 回复 悄悄话 “实际上不恨他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被解放了的一刻。” 太精辟了。 很高兴秋棠可以解放得这么彻底。
999ggg 回复 悄悄话 再顶!下个星期会更好看!就想看看这一对贱人的下场。
caisekumo 回复 悄悄话 沙发啊!看得我都快哭出来了。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之真妮姐姐写得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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