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看金庸

無意中在電子新聞網上看到電視劇＜碧血劍＞的廣告，想到自己曾一度著迷金庸的作品，後來又棄之不屑，但現在回顧，仍然覺得華語作家裡，大概只有他當得起通俗文學大師這個頭銜。這三種不同的品讀階段，或許也可以解釋成自己走過的三個人生階段，現在的階段雖然談不上見山又是山，但至少是心平氣和的。

我一直不太喜歡＜碧血劍＞，原因是不喜歡袁承志，佩服他受得了溫菁菁，所以說什麼都對他難有好感。另一方面，總覺得＜碧血劍＞的真正主角應該是皇太極與金蛇郎君，全書的精神脈絡其實是扣繫在這兩個人的身上。＜飛狐外傳＞裡的袁紫衣也不討人喜歡，更倒楣的還有個程靈素做對比，不過袁紫衣的性格雖然莫名其妙，但多少還是能掌握大是大非，再說，胡斐有俠氣，個性明快俐落，敢當眾指責苗夫人，為胡阿大一家（希望沒記錯名字），即使面對心上人的軟語懇求一樣不買帳，所以沒有受袁紫衣的拖累；事實上，論寫作技巧，＜飛狐外傳＞也要比＜碧血劍＞要出色。金庸的小說在佈局結構方面，是很適合被拍成連續劇的，又因為故事的本身吸引人，所以一直被重覆搬上螢光幕也就不奇怪了。不過論氣質神韻，他的作品裡有幾個人物是非常難物色適當的演員來詮釋，＜碧血劍＞與＜飛狐外傳＞就各佔了一位：金蛇郎君與程靈素，在我個人的印象中，似乎沒有成功的案例。記憶中，苗僑偉演過金蛇郎君，不知金先生本人有何感想，個人以為，年輕的他比誰都適合演楊康，中年的他，演楊逍應該更能勝任愉快。演程靈素的女演員必須清瘦，眼睛有神，但不能太明星臉（漂亮與否比較是主觀認定，不宜用在這裡），如果一定要選一位，吳倩蓮應該能抓得住程靈素的神韻，素顏女、氣質獨特，除了她，筆者一時間也想不比出她更適合的女演員。至於金蛇郎君，年輕時的姜大衛，陰鬱傲岸，雖然個子不夠高，但演技可以彌補，或者還有一位………我們的張大導演藝窒壬??贿^他一定覺得自己更適合做電影版＜碧血劍＞的導演。金庸太擅長描繪人物的容貌神情，但這對商業導向的電視劇是困難的，原因之一關係到演員本身的素質涵養，由於話題敏感，筆者只能在此一筆帶過。金庸筆下，其他幾位不易物色演員來予以詮釋的人物還包括：

香香公主：原因再簡單不過，香香的美很“可怕”，像是脫胎自非人類的物種，請原諒這是金先生第一次寫小說，比較不易掌握“美若天仙”與“美若人妖”之間的區別。還好，陳家洛一點也不可愛，如果愛上香香的余魚同，就未免可惜了。

小龍女：這是大家都認同的，應該無需多做說明。小龍女難演不在於“美”的指數或高或低，而是她沒有紅塵味，但又不同於香香的天真呆氣，氣質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演藝圈五光十色，複雜的程度外人難以想像，置身其中的女子要演出“沒有紅塵味”，難。

范遙：＜倚天屠龍記＞裡的光明右使，但由於不具主角的份量，所以容易為人忽略。不過他可是金庸筆下的男子中，我最喜歡的其中一位。此君兼具狠（可以自毀容顏、可以為顧全大司殺同志）、義、隱忍（裝聾裝啞臥底十數年）、就連辣妹趙敏都栽了跟斗）、毒舌（硬拗滅絕師太是他的老情人，周芷若是他倆的私生女）、又兼神秘等多項特質，真的很特殊也很迷人，所以當然不好詮釋。

喬峰：對不起曾經在螢光幕上詮釋過他的男演員，印象中，都很出色，但喬峰真的不好演。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演喬峰無需一張俊臉，但目光似電如炬，不怒而威，卻豪爽如風，讓貴公子段譽一見便拍手稱絕的北國男兒，我真的想不出港台三地有那位男演員具備這樣的特質。一曲悲歌，雁門絕唱，記憶中，好像只有黃日華的演技比較可以襯托出這樣悲愴之慨；胡軍太帥又太文氣了，但不失陽剛味，何不去演段正渟，被這麼多女人追著跑，絕對有說服力。

最後一位…………

東方不敗：如果這讓各位感到一頭霧水的話，勸閣下不妨翻開＜笑傲江湖＞裡第四冊“繡花”這一章節。東方不敗在一章出場，也在這一章落幕，佔全書的篇幅非常之短，但如果少了這一章，＜笑傲江湖＞會失色一半，也因為這一章，我們可以確定金庸的通俗文學大師的地位。這好比馬龍白蘭度之於電影＜現代啟示錄＞，他的戲份不到二十分鐘，但看過這部電影的人不妨設想，如果少了他演的寇茲上校，＜現代啟示錄＞會是何種風貌？我總是會把寇茲上校與東方不敗聯想在一起，他們都太聰明、太有境界，即便是世俗裡最高的權力位置也難安妥他們心中那股無以名狀的野心，這股野心不等同於權力的追逐，也不是單憑權力的取得就能滿足的。所以最後他們都瘋了──心智已瘋，但頭腦卻仍清晰透徹，這使他們的靈魂痛苦無比……哦，離題遠了，我是在談金庸作品裡的人物與電視文化的關係，商業產品不宜如此嚴肅，輕鬆一點更能深入人心。林青霞大美人演過電影版的東方不敗，造型很像日本大和劇裡的貴族男子，徐克的靈感很創新也很抄襲。不過他的東方不敗有點像是＝＜源氏物語＞的光源式＋同人＋妖媚＋動漫武打（還會擋大炮）＋什麼跟什麼的綜合體，難怪令台灣的少女們為之瘋狂。總之，東方不敗的難演，在於連筆者也不知道該何說明其難演之處，還是問金庸本人吧！

興致之至，隨筆寫來，這才發現少年時的所愛，影響至今。即使一度棄離，其實從未真正厭棄。否則現在不會坐在電腦桌前敲鍵盤。嗯，希望還能買得舊版的金庸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