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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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小路,旷野回声

(2007-08-26 12:03:58) 下一个

                  一

   拂晓时分,寒雨终于消歇了。往常,初冬的清晨充满活力,女人到河边提水做饭,孩子们在帐篷外跑来跑去,男人大声说笑,花斑马悠闲地啃着青草。可是一八四 七年的瓦拉瓦拉河谷却静得出奇,白雾笼罩着黄褐色的土坯房和莞草帐篷,到处弥漫着恐惧和凄凉。一种怪病在凯尤斯人当中流行,男女老幼一片片倒下去。每天早 上,活着的人爬起来,看到夜间咽气的亲人,来不及哭泣,就慌忙抬出去掩埋。这种境况持续了很久,十一月二十九日这天也不例外。一个小小的尸体被抬出土坯 房,惠特曼先生已在墓地等候,为死者举行简单的基督教葬礼。

  头天晚上,惠特曼医生冒雨到乌马提拉人的营地看病,将近午夜才赶回来。家里收养的十几个孤儿已经埋葬了两个,剩下的都躺在病床 上;几十个落脚在农庄的白人移民几乎全部染恙,连妻子娜西莎也显出了病状。葬礼归来,医生坐在厨房的壁炉旁,和助手罗杰斯先生谈起传播福音的艰难。从俄勒 冈小路下来的牛车越来越多,西迁的白人在印第安领地开荒耕地,和土著产生争端。凯尤斯人对医生日渐疏远冷淡,要求他离开凯尤斯领地的声音越来越高。昨天在 乌马提拉听到的消息尤其让人难以承受——

 ·路易斯散布谣言,说惠特曼医生假装治病,暗下毒药。说他们要把凯尤斯人都害死,霸占我们的土地和马群!

  路易斯是医生的雇工,有一半印第安血统。他和法国人约瑟夫·斯坦菲尔德最近似乎一直在密谋着什么。惠特曼先生又想到刚才的葬礼。凯尤斯人不像平时那样加入死者家属的哀悼,男人远远观望,女人们不见踪影。

  谈起这些事来,医生忧心忡忡。再过几天,主教先生将要访问这里。如果那时情况还不改观,我就把全家搬到南部去。他对罗杰斯先生说。

   午后,雾气消散了一些,天色依然昏暗,凯尤斯人一反常态,陆续来到医生家里,不久就聚集了十几位,个个神情诡异。酋长提罗凯伊克特坐到医生对面,问起一 些病人的状况。医生专心作答时,托马哈斯绕到他背后,战斧飞快地从披毯下闪出,劈向医生后脑。医生扑倒在地。坐在角落里编织篮子的约翰·萨奇惊跳起来,伸 手去摸腰间的转轮手枪。两个凯尤斯人跳过去,捉住他的手臂,另一个朝他脸上开了一枪,约翰慢慢倒下去。酋长站起来,弯腰向医生脸上加了两刀。一支手枪顶住 医生脖颈——砰!医生不动了,鲜血在身下汪成一片。

  几乎同时,屋外也响起枪声。一个白人雇工从侧门冲进屋里,浑身是血,一臂折断。他脸色苍白,朝躲在大厅里的娜西莎喊着:惠特曼太太,印第安人要把我们都杀了!

   凯尤斯人踢开正门冲到院子里,刀出鞘,弹上膛,尖声嚎叫。娜西莎脸色苍白,双手绞动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唇战抖:我丈夫死了,他们杀了我的丈夫!她指挥大家锁起所有通向外面的房门,然后走进厨房抢救丈夫。惠特曼医生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气如游丝,嘴里不停地叹息:哦,不!不!娜西莎把丈夫拖进 正厅,跪在他身边,望着那刀痕狼藉血肉模糊的脸,哭着喊着,泪珠成串地落在医生脸上。眼看丈夫的气息越来越弱,她闭上眼睛,开始无声的祷告。

  之后,娜西莎安静地站起身来。她确信丈夫的灵魂已入天国。周围,孩子和妇女在大声哭叫;屋外,凯尤斯人吼声如雷。娜西莎给负伤倒 地的雇工倒了一杯水,招呼妇女们把孩子们和受伤的男人送到楼上,然后像往常一样去照看病重的患者。就在她走过房门时,一颗子弹穿过窗户,重重击在她的右 胸。娜西莎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门外,硝烟后面是约瑟夫·路易斯扭曲的面孔。

                  二

   十九世纪的前二三十年,美国正在经历第二次觉醒(Second Awakening),各种教派大行其道。据说俄亥俄地区有一个魏安多族 (Wyandot)的印第安青年,受洗后改名为威廉·沃尔克,不知为什么凭空编造了一个故事。他说,洛基山西麓大群大群的印第安人在苦苦寻找宗教的曙光, 渴望白人的天书。这个故事在卫理公会(Methodist)的杂志上出现,感动了无数的信徒。几十位传教士先后赶到俄勒冈地区传道,可是十几年努力收 效甚微,最后他们全部改行圈地经营农庄去了。

  沃尔克的故事仅仅是故事而已。没有沃尔克,虔诚的信徒们也要四处传播福音,尤其是异教徒(heathen)集聚的地方。

   惠特曼夫妇受长老教会(Presbyterian)的派遣来到俄勒冈地区,事件发生时,他们已在当地生活了十一年。在那四千多天里,他们为凯尤斯人传教 治病,历尽艰辛。娜西莎有记日记的习惯,并留下大量信件。读了她的日记和书信,我既感动又困惑,忍不住猜测,被自己称为兄弟者所害,在弥留之际,娜西莎都 会想些什么呢?

  她不会怕死。娜西莎坚信自己会进入天堂。她生长在一个富有而虔诚的新教徒家庭,十六岁就决心献身传教事业。一八三六年,她跟随丈 夫来到俄勒冈地区,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越过洛基山脉的白人女子。不错,凯尤斯人使他们失望。这些异教徒懒惰孤傲,顽固冷漠,无心向善——愿上帝怜悯他 们。但自己是尽了力的,上帝当会喜悦。

  也许,她想到圣路易那个早春的夜晚。平静宽阔的密西西比河,辽旷的夜空,冷月下刚刚踏上西行路程的憧憬和期望。也许,她想到女儿 爱丽丝,那个金发碧眼异常可爱的小姑娘。自从女儿出生,娜西莎就把她紧紧地拴在自己的心弦之上,一刻也不能离开。可怜的小爱丽斯两岁时落进河里淹死了。娜 西莎清楚地记得,她是怎样把女儿清洗干净,换上漂亮衣衫,日日夜夜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泪水粼粼,直到小小的尸体开始像蜡一般融化了。她喊,她哭,眼睛都 快哭瞎了;而更多的是感谢上帝。小爱丽丝太纯洁、太美好,本来就不该到这个罪恶的世界来。感谢上帝提早把她接了去。阿门。

  也许她想到自己的丈夫。十二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她对马可斯一无所知。那时,她等待传教的机会已经八年,可是美国对外传教使团 (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 for Foreign Missions,简称ABCFM)不允许未婚女子传教。 马可斯既然是传教士,他一定适合做自己的配偶。蜜月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开始了漫长的旅程。水路、陆路、船上、马上,辗转六个月才到达目的地。他们艰苦地工 作,却收效极微。为此,ABCFM曾决定停止对他们的资助。马可斯闻讯上马,星夜兼程赶到波士顿,说服了传教使团。

  当初选择向凯尤斯人传道时,许多同事都坚决反对。了解印第安风俗的朋友警告他们,万不可给凯尤斯人看病;按照他们的传统,治病死人是要偿命的。可是他们没有却步。他们做了该做的一切。

  现在,丈夫女儿都在天堂等待自己。没有一个地方比天堂更美好。娜西莎躺在血泊里,心情应该是十分平静的。

                  三

   崎岖艰险的俄勒冈小路蜿蜒逶迤,一直延伸到瓦拉瓦拉河谷,蛇江下来的贸易要道都在凯尤斯人活动的地区结束。这个游猎民族驰骋在从蛇江到哥伦比亚河之间的 广袤高原上,不知有多少代了。他们为数不多,但勇敢、富有而骄傲。此地物产丰饶,不必为食物过于操劳。肥沃的土地里满是根茎植物,草原上遍地是野牛和小动 物。三文鱼逆流而上到北方产卵时,几天工夫打下的鱼也够整个部落吃一冬天。于是,他们繁殖牲畜,编织绘画,骑马射箭。他们从早期的西班牙人那里学会了养 马,培育出一种矮小精壮、抗饥耐渴、适于山地的战马,与邻近部落的交易中总能卖上好价钱,换来快枪。他们的勇士身挂鹰羽,面涂战彩,以骁勇善战闻名。周围 的部落称之为石头族,大概因为他们固执倔强如顽石。

  惠特曼夫妇的目标是拯救这些石头人。他们选择了瓦拉瓦拉堡东边二十五英里的瓦伊拉特普,这里住着几百名凯尤斯人,由三位酋长管理。

   凯尤斯人友好地接待了这些不速之客,并帮他们选择了一块靠近瓦拉瓦拉河将近三百英亩的肥沃土地。年前,惠特曼医生和卫理公会的帕克先生到瓦伊拉特普勘查 时,曾许诺对土地逐年偿付。可是凯尤斯人没有得到一分钱,这件事留下的阴影一直没有消失。凯尤斯人几乎每年都会提起此事,甚至数次对医生动过武。

  硝烟散去一个半世纪,已经很难找到凯尤斯人当时的言行纪录;不过从惠特曼夫妇的书信中的蛛丝马迹,可以猜想到双方的隔膜和冲突。

   医生夫妇十一月初到达瓦伊拉特普,大多数狩猎的男人们还没有回到过冬的营地。留守的凯尤斯女人帮助惠特曼夫妇建造房屋。对凯尤斯人来说,盖房是女人的 事。他们不懂为什么那个白人女人一直躲得远远的。惠特曼太太拒绝凯尤斯人的礼物(这对凯尤斯人是一种侮辱),见到他们也不大讲话。

  惠特曼医生只有一个妻子,凯尤斯人是多妻制,相信妻子越多,男人越有能力,日子过得越富裕。惠特曼医生出来进去总要把妻子带在身边;他做的许多事,在凯尤斯人眼里也是女人的活儿。他们为什么要听信一个没有男子汉气、喜欢女人活儿的男人呢?

   这对白人要凯尤斯人放弃狩猎,改种庄稼。他们世世代代靠狩猎为生,为什么要为了白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是医生太太竟骂他们顽固懒惰。她和医生还经常 拿地狱来吓唬凯尤斯人,使他们异常反感。娜西莎在日记里记载了她的理由:传教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是印第安男人多半时间在外游荡狩猎。医生要凯尤斯人建造教 堂,遭到拒绝。医生的房子就挺好,为什么要专门盖教堂?可是医生太太不欢迎他们,说他们肮脏,浑身虱子。她甚至说,只要看到凯尤斯人坐在房间里,她就吃不 下饭。

  凯尤斯人把部落看成是个大家庭,可是惠特曼夫妇却把房门全锁起来,好像他们全是贼。他们来到医生的房子跟前,好奇地朝窗里窥望, 也遭到惠特曼太太的斥骂。凯尤斯的马不能在医生这块地上吃草——可这房子是他们帮忙盖的,连这块地也是他们的呀。医生夫妇对他们冷淡中带着轻蔑,而对山上 下来的那些浑身酸臭、拉肚子的白人却礼遇有加。观察了许多年,凯尤斯人明白了,医生夫妇从未对他们民族的风俗文化和宗教有了解的愿望。他们不懂:既然如此 鄙视我们,为什么还要费神救我们上天堂?

  一八四二年,医生神秘地失踪了很久。凯尤斯人议论纷纷:医生到东边拉人,要回来整治我们!次年,惠特曼医生把一千多东部移民带过 洛基山,从那以后,白人西来的浪潮就阻挡不住了。惠特曼夫妇对凯尤斯人失去了兴趣,只是在地里的活干不完时才想起他们来,吆喝他们去给医生耕地打谷。白人 带来各种传染病,凯尤斯人不断死亡。谣言开始流传:医生在觊觎我们的土地牲畜,要把我们全杀掉。

  其实,医生对凯尤斯的土地牲畜兴趣并不大。他的兴趣在于把洛基山西部全都变成美国领土。ABCFM等组织的文献极力否认医生传教 的政治目的,可是有几个事实无法回避。一八四二年,惠特曼回到波士顿争取传教资助时,曾专程赶到首都受到战务部长(Secretary of War)的 接见。次年,医生受命为美国历史上首次千人西迁带路。年底,惠特曼递交战务部长一份提案,建议政府有组织地支持移民,在俄勒冈小路沿途每隔一百英里左右设 立给养站,担负管理责任,对移民和印第安人行使美利坚合众国法律。医生说:

 既然印第安人没有遵照上帝的旨意在这块土地上广为繁衍,他们就没有理由阻止我们这样做。

  一八四 七年,俄勒冈地区白人人口暴涨四五千。医生的大家庭已达七十多人,农庄的老房旁边加盖新屋,连磨房都住进了人。天花、麻疹再次在凯尤斯人当中蔓延,医生给 土著病人看病,很多人就死了,包括提罗卡伊克特的几个孩子。白人也生病,却不见有几个人死去,令人生疑。有人说看到白人晚饭时打开玻璃瓶子,的一 声,祸害人的怪病就放出来了。

  天主教和新教争夺信徒,似乎多一个受洗的人,自己在上帝面前的功劳就增加一分。本来就对医生的传教将信将疑的凯尤斯人更加疑惑 了。同样是信上帝,为什么医生说天主教违反上帝旨意,拜玛丽亚拜偶像,该入地狱;而天主教传教士则说医生他们是从天主教分裂出去的异端,进不了天堂?隐藏 在信仰背后的是政治和利益的纷争。英国人、美国人、加拿大的法国人仍想对这块新土地拥有使用权。路易斯和斯坦菲尔德都是天主教徒,惠特曼医生毒死凯尤斯人 的话是从他们口中传出的。后来法庭上数名证人都这么说。

  连续两三个月,凯尤斯人每天有数人咽气,人口减少将近一半。每个葬礼都在验证路易斯们的话。酋长们夜夜聚会,对石头民族的前途忧 虑重重,又无计可施。事件发生的那天早上,提罗卡伊克特的小儿子咽了气。他们终于认定了医生夫妇的罪恶面目,确认惠特曼们应为二百多条生命偿命。于是就发 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四

  娜西莎被抬到楼上,血流不止,气息奄奄。傍晚,凯尤斯人对着农 庄喊话,要娜西莎和所有躲在阁楼上人们下来,离开这里。众人抬着娜西莎,孩子们互相搀扶走下楼梯。两旁,凯尤斯女人们哭声不断,有的把衣服披在他们身上, 有的把食物塞进他们手中。可是刚到门口就遭到一些凯尤斯战士的阻止,几声枪响,三四个人倒在血泊里,包括娜西莎。凯尤斯战士高喊,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 部杀掉!提罗卡伊科特站出来制止了他们,下令把这些人扣押在凯尤斯营地的土坯房里,然后一把火将农庄烧为平地。

  娜西莎是唯一被射杀的女性。有人还不解恨,竟把她的尸体砍得七零八碎。五十多名白人,主要是妇女和儿童,扣为人质。几天以后,若 干妇女和孩子因病送命,死亡人数升到十四人。一些年轻凯尤斯男人开始打两个漂亮白人女孩的主意。酋长会议决定由两位酋长把女孩娶过去。在他们看来,这是明 媒正娶,既给女孩面子,又保护了她们的安全。其实,就是抢个白人做老婆也合情合理。那些来到这里的白人,好多不是抢了印第安女人做老婆吗?

  酋长们委托天主教神父给俄勒冈发去一项声明,列举了杀害惠特曼夫妇的理由,要求白人不要再追究杀人的事,就像从前印第安人被白人杀害,他们也没有追究一样。如果允诺和平,他们就释放人质。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他们想得很简单。

                  五

   暴乱的消息传到俄勒冈城,地区长官阿博内西(Abernethy)马上开始行动。他派遣帕尔马(Palmer)等人组成和平使团交涉人质问题,同时任命 吉廉(Gilliam)上校负责征集人员参加对凯尤斯人的征讨。白人移民们对凯尤斯人杀人霸女的暴力行径义愤填膺,自愿参战人数与日俱增。

  吉廉上校是接受按立的传教士,又是个原教旨主义者。在此之前,他已参与过数次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他反对与凯尤斯人进行和平谈判, 对印第安人,他从上帝那里听到的指令是杀、杀、杀。吉廉率民兵到处袭击凯尤斯及其他印第安民族,不分青红皂白,不论男女老幼。他们抢劫牲畜马匹,焚烧居 所,几次袭击使原来不想卷入纠纷的印第安人也持枪上马。这些人分不清吉廉的民兵与和平居民的区别,四处寻机报复,纠纷升级到种族之战,史称凯尤斯战争 (Cayuse War)。

  两年鏖战,以家庭为行动单位的凯尤斯人承受不住日以继夜的奔突,妇孺伤亡甚众。酋长提罗卡伊克特、托马哈斯等五人自愿向俄勒冈政府自首,以期保存凯尤斯的残众。

   从一八五零年五月二十二日审判开始到六月三日执刑,前后不到两个星期。俄勒冈地区历史上第一起死刑判决,五名被告全部被判绞刑。主持审判的是刚被任命为 联邦执行法官的约瑟夫-密克(Joseph Meek)先生。他和印第安妻子生的女儿海伦,一直寄养在惠特曼夫妇家中,不幸在这场事件中丧命。凯尤斯人争 辩说事件发生在凯尤斯的领地,美国法律不应直接有效,但没有人为他们辩护。他们还指证一个懂英语的凯尤斯男孩,这孩子住在惠特曼夫妇家里,说在夜间醒来时 听到医生夫妇秘密讨论下毒的事情。可是法庭没有去查找这个小证人。至今人们对审判的合理公平性争论不休。

  行刑前,提罗卡伊科特酋长决定接受洗礼。惠特曼夫妇在天之灵一定非常失望,因为酋长拒绝接受新教,成为天主教徒。绞刑架下,酋长对看热闹的白人高傲地说:

 你们的传教士不是教导我们,耶稣为了拯救他的人而死吗?我们也为拯救我们的人而死。

   提罗卡伊科特以为自己进天国,凯尤斯的灾难就解除了。可是,密克先生亲手绞杀了这五个凯尤斯人之后,战争继续升级。其实,早在一八三五年,凯尤斯人的命 运就被决定了。那年年底,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在国会的年终演讲中画下宏伟蓝图,要把所有白人移民区的印第安人移除所有改造印第安人的实验都失败 了。印第安人无法与文明社会共处并繁荣,似乎是不争的事实。……过去我们无法恢复,可是未来我们可以提供。与俄勒冈小路平行的,是泪泣之路(Trail of Tears),那是切诺基人被移除时用无尽的泪水和几千条生命铺成的。

  一八五五年,俄勒冈地区政府决定对本地印第安人实行移除。残存的凯尤斯人被赶出世代生息的土地,强行与乌提马拉人合并,进入乌提 马拉保护区。——所谓保护区,不过是一片没有经济价值的荒地。史蒂文斯(Stevens)州长和帕尔马先生把各族的酋长找来,要他们表态。奈斯佩尔斯人 (Nez Perce)是俄勒冈地区最大的部落之一,为了避免冲突,他们的酋长说白人是兄弟,同意让出土地。凯尤斯年轻的酋长则用诗一般的语言说:我听 到大地的声音。大地说,上神(Great Spirit)把我放在这里,要我善待这里的印第安人。上神让菜蔬和果树长在我上面,用来喂养印第安人。我听到 河水讲这些话。我听到草场讲同样的话。上神说,你们印第安人要好好照管这块土地;没有好价钱,不要轻易跟人交换。这些话,帕尔马先生说听不懂。凯尤斯人 悲愤交加,一些家庭撤掉帐篷,泪洒祖先居住的土地,远离保护区,逃进深山。

  凯尤斯人之后,其他印第安部落相继落入相同的命运。一群群勇士拿起武器,又一片片倒下去,战争持续了将近四十年。等到奈斯佩尔 斯人被迫拿起武器,已是二十多年以后。红人拿破仑酋长约瑟夫率八百奈斯佩尔斯族人与数千名武装战士在高原辗转征战,神出鬼没,震惊全国,不过那是另 外一个故事了。

  惠特曼事件五十年后,美国人口调查已找不到一个纯血统的凯尤斯人。医生夫妇满腔热情要拯救的石头民族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

  参考文献:

   Transactions of the 19th Reunion of the Oregon Pioneer Association for  1891,Portland,Oregon,A.Anderson &Co.,Printers and Lithographers,1893。

 Transactions of the 21st Reunion of the Oregon Pioneer  Association for 1893,Portland,Oregon,Geo.H.Himes &Company,Printers,1894。

 President Andrew Jacksons 7th Annual Message to Congress,December 7,1835。

 Journal:Indian Council in the Valley of the Walla Walla,Lieutenant Lawrence Kip,1855。

 本文还参考了若干网上文献。

2007 华夏文摘 cm070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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