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资料
正文

晚生20年我一定不会坐牢!- 迟志强,被历史嘲弄的演员

(2011-12-23 01:18:13) 下一个



今天,稍微润色一下 迟志强 当年和高干子女的"流氓犯罪"过程,
都可能是一篇吸引网络眼球的性爱故事/文章.
然而, 历史是无法更改的。我们只有被历史嘲弄的机会.


80年代初,是自中共执政和文革后西方文化与性开放起始的时期。
高干子弟凭借自己的资源优势也先动了起来。
文艺界虽然一直是男女是非之地,但那个时代大多数还是相对保守的,
特被是一色军人的八一电影厂。再说,也因为住房条件的限制。

虽然迟志强是与高干子女发生了所谓“流氓犯罪”是在南京,
但实际上,在京城的高干子女中,当时以跳贴面舞寻求性刺激的情况很普遍。
或许是因为北京更开放些,高干的居住环境更好些,很多子女甚至有了自己住所,
不容易“扰民”。所以好像没有被抓的情况。

其实,即使是严打期间,对由高干子女发起迟志强卷入的贴面舞性事件,
公安部门一般也不愿意太过问这样深水的“花事”,除非迫于压力。
但意想不到的是,一篇报道的轰动,却意外地改变了所有当事人的命运。


读完他的故事,人们也会为之感慨。
迟志强的“铁窗泪”今天对他来讲还意味着什么呢?

迟志强和那些高干子女,已是中年。
如今,他们还后悔当年的行为吗?
还刻骨憎恨那个煽动舆论让他们入大狱而改变人生的记者吗?

还是领悟到了,他们也是一个落后愚昧无情时代的受害者!


- 梦一生


这世界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要是我晚生20年,我一定不会坐牢
!”

- 迟志强

***********************************************************************************

人物简介:迟志强


长春电影制片厂演员。1958年生于哈尔滨,上世纪70年代中国影坛明星。
1979年,他与唐国强、潘虹、陈冲等一起被评为当年的“十大优秀演员”,
他曾经和刘晓庆、陈冲等一样是国内影坛的新星。

1983年他突然被抓,并判刑4年。


迟志强

《创业》完了我就一发不可收拾,那时的电影院每个月都有我的戏,
《大众电影》上月月有我。《夕照街》拍完了,1982年去南京电影制片厂,
拍《月到中秋》。当时我跟外界都不接触,很少外出,因为名气非常非常大了,
走到哪里,人们都认识你,那时候人淳朴,也没签名合影这一说,就是围着你,
跟着你,看你,看猴一样,指指点点:“看,电影明星,迟志强!”

有一个事件导致了我后来一生的转变,刘晓庆、张连文、赵联……都是特别好的朋友,
来南京演出,我特高兴,弄了两瓶茅台大家一起聚聚,他们演出结束要走的时候,
跟我说:“小迟,找几台车,送送。”他们人多,有去机场的,有去车站的。那时候
没私车,我上哪给他们整车去啊?可是我这人又热情,重朋友,就一口答应了。

我找到当时给我开车的司机,他是省委小车队的。可是光他一辆车不够,他说,
肯定有人愿意送,我介绍你认识一个朋友,南京军区领导的女儿。就这样,我认识了
比我大10岁的老大姐。

老大姐30多岁,是个营职军医,大高个,很帅气。一说这事,她说哎呀,就想跟
刘晓庆见面拍个照片,能见上么?我说没问题,马上带着她和她妹妹去见,这可把她
高兴坏了。回来就落实了一辆红旗轿车,一辆上海轿车,两辆面包车,浩浩荡荡,
气气派派,把人送走了。

我特别感谢老大姐,要请她吃饭,老大姐也很豪爽,说不用客气,认识你迟志强,
很荣幸!大姐请你!拉着我和司机到她家吃饭,我们3个人,喝了一整瓶洋河大曲。


---当时迟志强觉得已经肌肠辘辘,再加上那颇有魅力的女人,邀请他时意味深长,
于是,他便点头答应了。女主人亲自下了厨房,不一会儿、色、香、味俱佳的几盘
炒菜便端上桌来。同时,用来款待迟志强和司机的还有一瓶洋河大曲和几瓶啤酒。---


我是个特别不能喝酒的人,但是逞强,也是为了表达谢意。人家请咱们吃饭,
虽然咱们是演员,但人家也是大军区首长的女儿啊,这就喝多了。没多久,便觉得
天旋地转,如坠云雾中了。


--- 司机知趣地离开后,女主人打开了录音机。伴着邓丽君《甜蜜蜜》的歌声,
她又陪着迟志强跳了一阵舞。女主人见迟志强真的晕了,便扶他走进了卧室,她替
迟志强脱掉了鞋子,让他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然后便退出去了。---


我估计陈大姐这个人,她是离婚的,肯定是喜欢我。后来报道我是强奸、轮奸,
那都不是事实。

我让司机送我回去,她就说不用,让志强住我家吧。我的朋友也说满脸通红回组里
形象也不好。我说好。

她那时虽然已经离婚了,但也很年轻。我一进她的房间,就觉得特别香,说心里话
心里也有点渴望,渴望和她在一起,也预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也愿意这种事情
发生。我也没有结婚,渴望新鲜、刺激的事情发生。她就说,你休息,我去洗个澡。
这下我的心里一阵狂跳。她去洗澡。。。

老大姐是离过婚的人,家里就她一个,看我喝得也实在是走不了,就不让走,
非留我住她家。她把我扶到她的房间,我只记得司机朝我挤眉弄眼半天,他先走了。

我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地要睡....谁知道没多久,老大姐钻我被窝里了。


--- 迟志强躺在陌生女人的床上,从枕头上散发出的法国香水的迷人味道,
使他感到莫名的兴奋。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那女人重新走进卧室的时候,
就像从海滨浴场归来一样,身上只戴着胸罩,穿了一条三角裤。迟志强既兴奋,
又恐惧。但那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却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她很从容地上了
床,拉开了被子。。。---

--- 迟志强在这个夜晚,春风一度,还逛到了玉门关。---


说句心里话,我心里又新鲜又渴望,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又在醉中,
一开始完全不得要领,只觉得怎么那么难受,她就捶我,后来还给我热了杯牛奶,
安慰我。

--- 许多年过去了,迟志强与老大姐再没见过面,他一直羞于告诉她,那一次,
是他的第一次。他当时开不了口,因为“说起来太丢人了”。关于老大姐,
他后来知道的只是,在他被以流氓罪判刑以后,老大姐也被军事法庭审判,
同样判流氓罪,服刑1年。---


第二天早上起来都不敢看她,像逃跑一样离开了。我回到摄制组还满脑子都是
那晚上的事情,但一点印象也没有,想不出来那个情景。也没有其他感觉,
就是紧张。当时我们在南京待了三个月拍《月到中秋》那个电影。就和她认识了,
她父母经常不在,她还有一帮男男女女的朋友,放录音机,举行家庭舞会。
我不常去,但一周也有一两次。拍摄之余也很愿意去。毕竟跳舞的有女伴,多
是军区干部的孩子。虽然后来都判了刑,我也觉得当时就是纯真的好朋友,
单纯的玩。

---其后,那女人又带他去参加一个贴面舞会。他在那舞会上认识了另外一个
37岁的女人,一个高举“性解放的旗帜”,发誓要同100个男人同床共枕的女人,
迟志强成了她的第70个收获。---


那一个“黑色星期”

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我跟老大姐就拉近距离了。她们有一伙人经常在一起跳舞,
都是军区、省委、市委的高干子女。那时候的风气还不允许跳舞,但他们经常跳,
贴面舞,今天他家明天你家,到了就说:“跳舞吧。”音乐一放,窗帘一拉,
邓丽君的《甜蜜蜜》就飘了出来,就跳上了。后来我听说邻居的举报里把我们
说得很难听,说我们借跳舞群居、一大堆男男女女拉着窗帘,乱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跳光屁股舞,等等。但我可以发誓,我们只是跳跳贴面舞,千真万确。

跳舞的时候,有一个姑娘,姑且叫她小C吧,比我小一点,也是部队领导的女儿,
她一直跟我说,没想到能跟电影明星一起跳舞。两支舞跳完,她借贴面在我耳朵
边说:明天上我们家去吧,我家没人,就我自己。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当时听到后面这句潜台词的感受,我的心突突突突在胸腔里
狂跳不止,随时就要跳出来。在跟老大姐发生过那一次以后,我已经不再是懵懂
无知的少年了,我知道这一去大概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又渴望又害怕,一个晚上
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早醒了,我坐立不安,盼着约定的中午时间赶紧到来。


背着剧组所有的人,我像特务一样,来到我们约定的鸡鸣寺附近的公交车站,
她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一见面,她把我的手一拽,三拐两拐就到了她家,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紧张得连她家是什么样的房子都不记得了,
她的紧张程度也不亚于我,两只攥在一起的手,都在发抖。

门一开,一进房,她就把我抱住了,当然,我也抱住了她。我不知道我们后来
是怎么滚到床上去的。我现在回忆起当时,没有幸福,全是紧张,脑中一片空白,
当时有什么过程完全回忆不起来,感觉非常快,完了以后就像不认识一样,
非常不好意思。我不敢看她了,就要走,就是一个字:走。

“不行,不能走,我给你做饭吃。”她抱着我。

我心里特别难受,特别别扭,我们之间也只有那一次。我像逃跑一样走了。

--- 迟志强跟这些高干子弟在一起混了一个星期,老大姐和小C,都发生在
这一个星期里。他后来管这一个星期叫“黑色星期”。为了这一星期,他付出
巨大的代价。他隐隐有点谴责自己,但也对这种上层的生活感到羡慕和向往,
那是一个新生事物不断进驻但周围环境依然保守的年代:交际舞、邓丽君、
红旗车……这些不是普通百姓生活中可以够到的东西,当时的社会意识中,
交际舞就是耍流氓,邓丽君是靡靡之音,但是对一颗青年的心来说,他又分明
感受
到这种生活方式带来的那种自由而新潮的愉悦。---


你问我,撇开这一个星期不谈,其他时间我是个风流的人吗?我不风流。
我挺朴实,比较善良,但我在感情上不太把握得住自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不懂得坚定地拒绝。另外特定年龄段,生理上确实也有一些刺激和需求。我内心
有很绵软的地方,会随波逐流,我到了某个场合,就会顺应这个场合,让自己
置身其中。

这个星期里头,还有一次,我们3个男青年一块儿,开着红旗轿车,到紫金山,
一人带一个姑娘,都是跳舞时认识的舞伴,牵着手,抱上车,在红旗轿车里,
一人腿上坐一个。不过是坐了一下大腿—这就是后来报纸渲染成的“聚众淫乱”。

因为用车,跟这些人在一起“鬼混”了一个星期,可是我有工作,我要拍戏,
我很快就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我们拍戏是半封闭的,比较严格,甚至是
半军事化的。那是什么年代?那时候谈恋爱要向单位打报告,组织不同意,
就不许谈恋爱,不到22岁也不许谈恋爱。

这个星期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惊喜,我感觉自己有了一点幸福,又有点恐慌,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说:“赶快停止,不要往下发展。”得到了,就行了,就像
我们现在说的,有点艳遇。所以,这个星期结束以后,我就再也不去了。又过了
一个多月,戏拍完了,我离开了南京。

---- 当时,他们根本没在意这种“超前”的行为是否影响到邻居休息,
更没有想到是否引起了邻居们的反感。结果,当1983年席卷全国的“严打”
运动开始后,正在河北完县外景地拍摄《金不换》的迟志强突然被南京
市公安局拘捕。原来,迟志强他们几个年轻人在南京时的行为,被邻居告发为
“跳光屁股舞”,“集体搞不正当男女关系了”!------


--- 当时正值1983年的全国“严打”,电影演员迟志强从来没想过严打会跟他
有什么关系。这一天,拍戏之余,他正和同事在宾馆房间打牌,河北完县当地
协助他们拍戏的派出所干警来敲门,平时和蔼客气的干警,此时完全换了
一种态度。---


因为跟这个警察平时很熟悉的,我还开玩笑,咋了?谁得罪你了?他也不搭茬,
只说,你出来一趟。我还没出门,就这么一探头:一走廊的公安局警察!
齐刷刷的蓝制服红领章一大排!这是干什么?我脑子一下子闪现到南京。
果然,干警告诉我,他们接到南京方面的电话:拘捕迟志强。

当天就把我投到完县看守所:一个小土房子,里面已经关了两个人,地上都是草
,一个戴着手铐,另一个在地下坐着,到处都是臭烘烘的。我从那么高档的宾馆,
一下子就被投到这里。他们俩一看见我很兴奋:迟志强!你不是迟志强吗?
你怎么进来啦?!你都可以想到我当时多丢人。我再一问,这两个人:

一个偷看女厕所,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另一个,强行搂抱了一个女青年,
叫猥亵,判了4年。

说句心里话,把我跟这样的人关在一起,我都恶心,可是一想,我还不如他们呢,
他们还没跟女的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呢就这样了,那我还不得死罪枪毙啊?你别笑,
那时候男女关系问题太高压了,而且你不

知道严打那会儿,天天枪毙人,那都是我们亲眼看见的:用枪指着,
一大排胸前的牌子,什么强奸犯抢劫犯杀人犯流氓犯,死刑!立即执行!
大叉子嚓嚓一划!

完县的警察也不知道我具体是犯了什么事,问我,我能好意思说吗?我就说,
打架吧。我怎么好启齿跟人谈男女关系!

公安对我挺好,回宾馆拿来了我的牙刷,把宾馆的被子褥子也带来了,
铺在地上,那两个囚犯都看傻了,没见过待遇这么特殊的犯人吧。不一会,
送进来一大桶地瓜煮稀饭,是我们3个人的。两个囚犯马上跳下来吃,
我却一口都咽不下,最后他俩全吃了。我跟公安要了一棵烟,就伸在小铁窗
边抽着,就这么熬了两天。第三天,南京来人了,持枪的武警,押解去南京,
我还带着铐。这一路上你哥哥我丢人丢大了!

众目睽睽,都认识我啊!武警还说,我们从来没押解过名人,这次算见识了。
到天津上火车,他们3个武警把钱给弄丢了,最后还是我出面。我跟列车长说,
我们出差,钱丢了。列车长一看:迟志强!赶快安排卧铺,4个人的火车票
都不要钱。就这样,他们才给我解了手铐。到了南京,一下火车,马上铐上,
推进警车,呜啦呜啦把我带走了。

后来才知道,被抓是因为跳舞,跳舞就是流氓。我们一起跳舞的全被抓了,
要命的是,每次问到跳舞的还有谁,大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第一个准说
迟志强,我成了领头的了!公安局的同志跟我说,你要主动交代,要是等别人
说了,你就被动了。前几天你爸爸来了,你不讲实话你能对得起你爸爸?
我也老实,心想着坦白从宽,说得一干二净,全交待了我心里也轻松了。

又过了若干天,《中国青年报》的记者,谎称是公安局的上级来了解情况。
我听说是上级,心想就怎么贬自己怎么说吧,做了一大堆深刻的检讨和严厉的
自我批判: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资产阶级享乐,向往奢华的生活……
没想到我这汇报思想、狠斗私字一闪念,到了记者手里,全变成了我的罪行。


报纸出来,大标题:“银幕上的新星,生活中的罪犯”,文章里写我如何
把姑娘们带到红旗车中,集体淫乱,轮奸、强奸。报道一出,举国哗然:
这样的人,还留着干什么?赶快枪毙!

文章出来以前,公安局给我单位打电话,迟志强这个案件没受害者,顶多就是
生活作风不好,让厂子接出去教育。我们厂保卫处处长刘世荣,《英雄儿女》
里演王成的,星夜兼程,往这赶,当时长春到南京要两天,就这么巧,就他们
来接我出去的途中,新闻报道出来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全国各地多少个电话
打到南京公安局:像迟志强这样的败类、褪化分子,这样肮脏的人,还留着
干什么?我们在等待公审枪毙!这样的电话,打到公安、打到省委、省政法委
……公安局对我们单位的人说:现在不行,不敢再提放人的事了。

所以,我们这群在一起跳舞的男女青年,全部被以流氓罪论处,红旗轿车里
那些女孩子也无一幸免。小C判得比我还重,她判了5年。我上诉,被驳回,
维持原判。

很多事情,迟志强都是后来到了劳改队才知道的。那张报纸,他也是后来
才看到,读完他就把它扯了个粉碎。法院专门为他写了个内参:
“《中国青年报》严重干扰法院审判司法程序,在法院判罪之前,
报纸无权定性强奸、轮奸。”但这有什么用呢?那个时代的民众心理:
报纸就代表着官方立场。老百姓搞不清楚法院最后的判决,他们已经给
迟志强贴上了“强奸犯”的标签。


邓颖超也出来帮他说过话,1980年的时候,迟得过当时国家最高的文艺奖项
“文化部优秀青年演员创作奖”,这奖项一共颁过两次,第一次是赵丹、白杨、
秦怡他们,第二次就是陈冲、迟志强、刘晓庆和唐国强这一拨。这一次恰是
邓颖超颁的奖,她接见了他们,合影时迟志强就坐在她身边。对红案,她说了
一句:“迟志强的事情不要再渲染了,一个演员搞那么大的动静干什么。”



在劳改队,迟志强干起活来像一块沉默的石头。煤矿的采石厂,把山上巨大的
石头运下来,砸成小石块,砸到虎口震裂。他一边干活一边掉泪,煤黑的脸上
刷出两道白的泪痕。刨地、果园、茶场、大田……“我是真干哪!”他希望
通过高强度的苦役,来摆脱内心的痛苦。

一开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我已经有了一个空姐女朋友,这下,不用说,
也吹了。她的父母找我父母要求赔偿损失,大骂我父母:你们家就是养了个畜牲!

我当然不怪她,在这件事情中,她也是受害者。对我,她该有多伤心多失望啊,
而且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和我在处对象,这对她的名誉也是一种影响。
我入狱后半年,她就嫁了,嫁的原因是那个追求她的小伙子表态:
我不追究你跟迟志强谈过恋爱。


一次劳改队带我去煤厂,两边人山人海,都在对我指指戳戳:强奸犯!
在这种巨大的耻辱下,我泪流满面。我已经这样了,就不多说了,我就服刑。
我这辈子当公民、当演员没记过功,在劳改队我记了3次大功!

当时还有一个信念,要回到演员队伍中去。上世纪80年代,一个工人的职位
都很珍惜,别说是个演员。我坚信我迟志强是个好人,我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在牢里面,领导要我组织一个“犯人艺术新生团”,过年给犯人和家属表演。
我一听,这个我是专业啊。严打被抓进去的演艺圈里的人不少,杂技团的、
会翻跟头的、跳舞的,都有。我常常不睡觉,连夜赶排节目。因为演出效果
太好了,我们开始到社会上去巡演,南京各区都去了。南京广播电视局
当时想拍一部叫《迟志强》的电影,剧本都写好了,我不答应拍。我迟志强
又不是英雄人物。但我还记得那个剧本的开头:摇晃的镜头———推啊推啊
———“迟志强犯人艺术新生团”,有人捏着钱:有票没有?
有票没有?一票难求。


因为这个艺术团,我立了功。4年徒刑减刑1年半,提前出狱了。

出狱前是狂喜,盼着重新获得自由。真到出狱那一天,我茫然得不知怎么办好了!
我走不动,两条腿一条都迈不开,铁门出不去。我去哪?回家?多丢人哪!
我怎么见我爸爸妈妈啊?我回厂?哎哟妈哎好家伙,有地缝我都得顺着地缝爬
进去,别见着熟人,太丢人了!门口还有记者、来接我的人。“一步步走出
监狱的门……”这歌,就这么来的。

出去第一站,到南京,《彩桥》里演我妈妈的陈琳家里,一到楼梯里,
久违的炒菜的声音,“刺啦———”我心里是酸,甜,苦,涩,一起来了。
一进去,她怕我难受、怕我不好意思,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儿子,回来啦,
等会儿啊,等会儿阿姨就把饭菜给你端上来。”她老伴走过来,一拍我的肩膀,
这一拍就把我的泪拍出来了。

劳改队的鉴定是:“迟志强属于在运动中处理过重,建议回厂。”有这么
一个鉴定,又有在狱中3次立功的记录,长春电影制片厂很爽快地就接受了
他的归来,但同时也说明:回来不能马上进剧团,还得下放到车间过渡一下。
这是一条最难的路,以前那些好朋友潘虹、刘威……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戴着墨镜不敢跟他们打照面,他们在拍戏,他却拉着个大车,这家送煤,
那家盖房子、修电灯、和沙子、抹墙,做一些临时工作。

但是我有精神支柱:我又回来了,我还是厂里的人。为了这一丁点希望,
我也会奔着这个希望走。人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豪华的我适应过了,地狱的
我也能适应。所以当宋晓英拍着我肩膀,说“强子,好好干”的时候,
我对这些朋友,只有感激。


就这样干了1年。吉林电视台有一出电视连续剧《二等巡官与马车夫》,
让我演二等巡官,男主角之一啊,来我们厂调我。我们厂同意了,那真是我
盛大的节日,出狱后我又第二次获得了生命,政治生命和艺术生命。在摄影机
面前,我的成长、我艺术上的天赋,在这一刻更加真实。因为我人生的体会都
倾注在表演中了,人的成熟就在于曾经的经历。

接连拍了两部戏,我因为嘴里老是哼哼我以前在狱中自己作词作曲的歌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被单位音像公司的人听见了,说不如录个磁带吧。
我还有点心虚,说这不登大雅之堂吧。结果对方说,没事,改改歌词。
“苦命啊苦命啊我真苦命,为什么我命运这样凄惨,外面的生活多美好,我却在
牢中受折磨。”最后一句,后来改成了“我却在牢中想外面”。


磁带录完后,我没当回事,就跟李幼斌他们上长江源头、唐古拉山拍《天鼓》
去了。那是1988年,我们受了不少罪。等我们从山上下来,到了上海,我才
知道《铁窗泪》在全国发行得这么火。《电影世界》创刊35年,活动在沈阳
体育馆,我,阎维文,毛阿敏,蒋大为……众多的歌星都去了,倪萍主持。
当报幕员报出:下面是大家久违了的长春电影制片厂著名演员迟志强的时候,
万人体育馆开锅了,红旗、彩旗、人民币都往台上扔,大学生打出横幅—
——“迟志强我们爱你”!

我走到台当中,整整5分钟,我没讲出话来。后来我每唱一句,台下就欢声雷动,
我就唱不下去了。我后面是毛阿敏,她根本上不了台,观众根本不让她上来,
也不让我下去,就乱套了。馆长说,沈阳体育馆只有两次这么欢呼过,一次是
郎平女排在这里五连胜,再一次就是你迟志强。

--- 这种情景,连迟志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来是去打鸟,
最后弄了只老虎回来!”但是很快,
迟志强的“囚歌”系列就遭到了批判
和质疑。有人认为,迟志强把一种畸形的、反常的不健康情绪带到

了社会上,卖弄自己的苦难骗取听众的同情……《铁窗泪》在不到一年的
时间内从大热到大冷,
被人们说得一无是处。这一次,迟志强心灰意冷,
决定彻底离开舞台。他跟一位杭州姑娘结了婚,
开始下海经商,开酒店。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

--- 对一位演员来说,最无情的是时间,最健忘的是观众。十几年过去,
再拾起演艺爱好的迟志强发现,他们这一代人的好日子已经过去。几乎没有
适合他这个年龄段的好剧本,导演要么忘记了他的存在,要么就是对起用他
心存顾虑。复出以后,他只接过为数不多的几个角色,大多是配角。
更讽刺的是,这位当年常在电影里出演正面角色英俊小生的演员,现在成了
导演心中的囚犯专业户,一有囚犯的戏,导演们就想起他来。


“都快把我整成歌星了。”他现在最经常的演出活动,是到各地去参加演唱会,
一些偏僻的县城也去。自然还是唱他的囚歌系列。“唱别的他们不认。”
他发现,那里还有人记得他。这次在湖北,一个80岁的老太太,一定要来看
迟志强,说是太心疼这孩子了。看到他,老太太一把劲道的手紧抓住他:
“孩子,你这么面善的人,我怎么都不信,你能干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唱完湖北,在湖南,一位农民赶了几十里山路来,只为了给他送100块钱。---

迟志强

所以,你问我,出狱以后,直到什么时候,我才算是真正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到现在,我也没站起来。


什么时候,迟志强可以在人们的心中不再是个囚徒,导演拍犯人戏不再
第一个想到我,我可以演任何自己想演的优秀角色,我才算是真正地站起来了,
我身上的这张标签才算真正撕掉。

惟一欣慰的是,儿子今年19岁了,我想他在很多渠道都可以搜集到他爸爸的过去,
但是我在他心目中保持住了尊严,他一点阴影都没有,他知道他爸爸是个好人。

你问我,现在风气变了,在一些应酬场面,我会不会找小姐?我告诉你,
我想,但是我不敢!有一次,我的两个歌迷追到我房间来,要陪我过夜,
我才知道她们是小姐。好家伙!两个陪我一个啊!都是青春靓丽、香喷喷的,
我不想吗?我一年在外面演出8个月,难道我是和尚吗?
但是我不敢,我得拒绝。我太太知道我,她说:迟志强是一朝被蛇咬过的人,
所以绝对不会见了蛇就扑上去。

但是我感慨,我看着周围的人,当着太太的面,搂着别的女人老公老婆地乱叫,

我就想,这世界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要是我晚生20年,我一定不会坐牢!


———本文原载于《南方人物周刊》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