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李宗岱：血战临沂
2005年10月15日，李宗岱在重庆市渝中区桂花园64号5楼的家中接待笔者。作为抗战追忆的主角，抗战的参与者、见证者，其投身抗战的辉煌，从老人记忆深处汩汩地流淌出来……
1918年冬月28日，李生于山东栖霞丰粟村一大姓家庭。
1935年，中国航空委员会杭州飞行航空学校在保定招收飞行学员（当时日本人不准国民政府在保定以北招兵）。李宗岱瞒着家人，与同学相约前往保定报考，因种种原因，航校未录取他们。正当他们沮丧徘徊之时，一个同学向他们介绍说，山西太原北方军校正在招生，他们立刻转道太原前往北方军校报考，李宗岱有幸被北方军校炮兵科录取。那时山西的统治者阎锡山非常重视炮兵作用，认为炮兵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兵种，因此对军校炮科从财力物力极尽所能给予应有投入。李宗岱非常重视学习机会，从理论到实作，无不认真对待，深入研习。台儿庄战役中，李宗岱用缴获的日军野炮打击日军，就是他在军校炮科认真学习的成果。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中日之间进入全面战争状态。原本两年的军校读书时间，被迫提前半年结束。李宗岱被分配至西北军冯至安部、庞炳勋为军长的第四十军野战补充团任中尉排长。
1938年1月，第40军奉命由江苏东海、赣榆向鲁南临沂开进，阻击向临沂进犯的日军第五师团。3月4日，40军主阵地改守桃园、蒋庄之线。军野战补充团长李振清命李宗岱所在第二连在军前沿阵地――葛沟阻击敌人，掩护主力部队和友军的集结。当时第二连没有一门炮，仅有捷克式轻机枪六挺，步枪是汉阳造，还有老套筒，每人一把大刀，但全连官兵士气高昂，表示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当亡国奴。
3月9日下午，日军步、骑、炮三百余人在炮击后向葛沟我军阵地进攻，李宗岱腿负轻伤，包扎后返回阵地继续战斗，在我军痛击下敌人进攻未能得逞。第二天敌机狂轰滥炸后，步、骑、炮联合之敌再次向我军阵地攻击，李宗岱击中敌大洋马一匹，摔倒在地的日军也被李宗岱两枪结果了性命，敌军多次冲锋都被打退。3月11日凌晨，日军以三辆装甲车为先导，又向我军阵地冲锋，虽被打退，但我军伤亡也大。营长率三连的一个排来增援，但敌势浩大，情况仍然十分危急。李宗岱遂向营长建议，由他带一支敢死队，利用阵地左侧地形，趁朦胧夜色迂回敌军中间，出其不意地拦腰奇袭，以配合我军正面战斗，营长采纳建议。李宗岱遂向战友喝道，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来！应声而起的竟有五十余人，李宗岱从中挑选精悍强壮者二十人，每人腰掖四、五枚手榴弹，背负雪亮大刀一把，从村子西北角利用地形地物掩蔽前行到1000多米外的小山坡下的凹洼部，发现两个日军士兵正在小山坡的东侧方挖掘工事。敢死队员们悄无声息地向坡上匍伏前进，李宗岱等三人潜摸至距敌人十米远距离时，发现敌军挖的是机枪掩体，一挺歪把子机枪撂在旁边，另有两箱子弹。李宗岱抽刀在手，一个箭步向前，向挖坑的鬼子兵砍去，鬼子兵右手被砍断，倒卧在地，紧跟上前的上士班长王世忠也将大刀扎进另一鬼子兵腹中。忽然前坡四个戴钢盔的黑影向我方开枪，一时枪声大起，一班长向敌人投掷了两颗手榴弹，李宗岱等二十人扬起大刀像猛虎出山一样直扑过去，几个日军丢下背包、标杆、器材、弹药掉头向己方主阵地奔去。敢死队尾随追入敌人主阵地中，日军仓促中上起刺刀与敢死队展开白刃战。西北军都是学过武术的，挥舞大刀如切瓜砍菜，在刀比枪快的刹那间，日军只要碰着，非死即伤。几十分钟的白刃格斗后，日军抵挡不住，被迫撤退。李宗岱等抬着7名负伤的队员和缴获的装备，在二班长用夺获敌人的歪把子机枪掩护下，顺利返回阵地。从夺取的文件中发现，与李宗岱连队激战的敌人是日军第五师团田野联队。此次出击受到团长军长的奖励。
12日凌晨，日军四门山炮不断炮击我军阵地。上午九时许，日军三架双翼轰炸机也前来俯冲轰炸，投弹二十余枚后方离去。日军紧跟着发动第7次攻击，双方激战两小时，伤亡都非常大。连长李玉亭负伤，营长召各排长聚集，宣布李宗岱代理连长职务，接着团长李振清也来电话任命李宗岱为野战补充团第二连上尉连长，要求坚决做到人在阵地在。是日下午一时，敌军又向葛沟我军阵地发起第八次攻击，李宗岱率全连官兵沉着应战，又一次击退日军进攻。但三天两夜激战，官兵伤亡极大，包括伙夫、勤杂在内，全连不到五十人，能战斗者仅四十人左右。李宗岱对阵地和兵力重新进行部署，用分散战斗群（组）构筑最佳火力网，在有效射程内予敌更大杀伤，同时也减少敌军炮击对战斗员的伤亡威胁。
十三日拂晓，日军再次炮击我军阵地，十余分钟后，约两百多日军向我军阵地扑来，进入有效火力网内，我军猛烈开火，敌遗尸两具逃遁，我军缴获三八式步枪两支。上午八时，在炮兵支援下，敌又一次从东北角向我军阵地进攻，李宗岱向团长求援，团长告诉：没有增援。命令无论多大牺牲，必须坚守至当天晚上，并告之我59军180师李文田部，昨夜已过沂河，正向敌侧翼包围前进中。李宗岱左手拔出手枪，右手擎着大刀，带12名战士冲向东北角，与突入阵地的日军展开肉搏战，终将日军击退。此时，另一股日军又将我阵地西北角冲开了一个缺口，李宗岱又带着仅存的预备队员飞奔至西北角与日军血战。敌人潮水般涌入村口，我军利用墙边屋角断垣与敌展开拉锯战。至下午四时，西偏北方向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枪炮声，增援的友邻部队与敌军接火了，进攻中的敌军被迫边射击边撤退，李宗岱率仅存的29名战士跟踪追击肃清了当面之敌。入夜，团长来电嘉奖李宗岱连完成了阻击任务，并命令全连撤至白庄附近休整。上级将一批临沂自愿参军的学生补充到李宗岱连，要求训练待命。
3月17日晨，我团在刘湖截获敌炮一门，当时无人熟悉敌炮操作。团长知李宗岱是炮科出身，即命骑手传召集令。李宗岱飞马到团部，见到一门日本大正六年式的七五口径的山炮。为了用这门炮追歼溃退之敌，李宗岱装上榴霰弹，将标尺定在2400-3200米之射距离，转动炮位，将炮口指向敌溃退方向，连续发射了十几炮。随着炮火延伸，望远镜中只见浓烟四起、敌尸累累。
3月18日，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派员到临沂第一线各部慰问、犒赏，还特别对李连葛沟战斗功绩给予了嘉奖。
台儿庄战役胜利后，中国军队第五战区主力50余个师约六十万人集结徐州附近，准备再次聚歼日军。日军则调集了十三个师团约三十余万人，合围中国军队主力。5月1日，作为军野战补充团尖兵连的李宗岱连，在护送六十军军用物资由陇海线车段经山东郯城、沛县运往徐州的转进途中，与日军在台儿庄南边、运河东边的大许家车站遭遇。李宗岱爬上寨墙掏出手榴弹准备投向敌人，日军见状，纷纷向他射击，一颗子弹击中他左膝，一颗子弹射中右眼从右耳穿出。他轰然倒地，三天后醒来，已是躺在徐州医院病床之上。由于伤势严重，李宗岱被迅速转至汉口第一重伤医院救治。
李宗岱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尤其是他在病床上多次表达想重返前线痛击日寇的愿望和决心，被当时的各大报纸加以报道。如1938年10月12日《扫荡报》报道：“李宗岱失明犹望归队。”为了彰显这种为国家、为民族不怕牺牲、视死如归的民族精神和气节，由军政部主编，国立编辑部出版的十六开前后二十四本的《士兵读物》将李宗岱收入，将他与史可法等并列加以弘扬，内有：“忠勇烈士李宗岱，为人心直口又快……”等押韵爽口的描写。上级还授予他华胄荣誉奖章、陆海空甲级勋章、国族干城奖章。
1938年9月，内迁的南开中学在汉口旋宫饭店举行校友会，特邀在汉口疗伤的李宗岱出席。校长张伯苓将他向全体同学介绍，并当场给李宗岱题写“舍身救国”四个大字。时被聘任于国民参政会的周恩来也出席了这次校友会，对这位南开校友战场上的壮举高度赞扬，并在聚会结束后派车将他送回医院。
由于伤势严重，再加日军对武汉的进逼，李宗岱由汉口医院转至宜昌教会医院医治。旋即又沿长江上溯至万县、丰都、长寿、重庆江北14陆军医院、江津德感坝131后方医院疗伤。1941年他与前来医院慰问的女学生、银行行长养女石淑贤一见倾心。三年感情相恋，1944年两人在重庆结为连理。1953年石淑贤去世，至今李宗岱提到此事仍感悲痛。
他失去右眼不能再上战场，按照国家对残废军人的有关规定，国民政府一次发给他21岁至70岁全部抚恤金几千法币。李宗岱将全部抚恤金连同自己的私人积蓄和长官奖赏共计一万二千法币，全部捐献给中华抗敌总会（1985年9月3日《人民政协报》第二版报道：李宗岱将抚恤金和积蓄二万四千元、折合黄金八百两，捐献给中华抗敌总会。当时重庆各大报、香港新岛日报、美国自由西报均加以报道，称他为独目将军。事后蒋介石还接见过他）。
李宗岱又向军政部递交重返前线的报告，报告中说道：
“现右目失明，右耳听觉不灵，面之右部仍失知觉，惟念国难当头，岂可久居医院。既为军人即当为国效命。倭寇未灭，未敢忍痛偷生，伤员虽右目失明列为二等残废，尚有左目可用，并有强健之手足，仍能冲锋陷阵。设不成功，亦当成仁！”（1939年7月22日各报联合版）。为其精神感动，军政部破例批准了李宗岱重返前线的报告。
1941年，李宗岱被分配至江汉师管区，在侯镜如为军长的92军任补充第三团副团长兼第二营营长，驻防安徽阜阳。这期间他在河南、湖北、安徽转战，在河南确山信阳他用轻机枪击落敌机一架，并缴获被击落日机飞行员的护身符（1985年，重庆博物馆将护身符征集）。1942年在大别山的反扫荡作战中，李宗岱第三次负伤。1944年上级选调他到位于成都的中央军校军官高等教育科学习，授中校军衔。1945年李宗岱毕业，被分配到济南防守司令部工作，组织遣返日侨。1947年李宗岱还主持枪毙日军两宪兵队长的公审大会。1948年李宗岱脱离军界，到重庆南岸做贩卖水果生意。
面对笔者要求李宗岱对其一生特别是抗战中奉献作自我评价的要求，老人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答：我把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青春，奉献给了把民族和国家从日本法西斯手中解放出来的事业，我无怨无悔。如果今天国家、民族需要，我还能用我的残躯、老命为民族尽责。这就是我的人生价值观。
解放后，李宗岱在重庆南岸区干果公司工作。文革中他抗战时所获勋章全部被抄。1985年经其子各种调查取证，政府为其平反，并将他调入重庆市人民政府参事室工作。2005年9月3日，李宗岱作为重庆市赴京参加抗战六十周年纪念大会的两抗战老兵之一，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胡锦涛对参会全体抗战老兵的接见和纪念章授予。
（张仲）
1918年冬月28日，李生于山东栖霞丰粟村一大姓家庭。
1935年，中国航空委员会杭州飞行航空学校在保定招收飞行学员（当时日本人不准国民政府在保定以北招兵）。李宗岱瞒着家人，与同学相约前往保定报考，因种种原因，航校未录取他们。正当他们沮丧徘徊之时，一个同学向他们介绍说，山西太原北方军校正在招生，他们立刻转道太原前往北方军校报考，李宗岱有幸被北方军校炮兵科录取。那时山西的统治者阎锡山非常重视炮兵作用，认为炮兵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兵种，因此对军校炮科从财力物力极尽所能给予应有投入。李宗岱非常重视学习机会，从理论到实作，无不认真对待，深入研习。台儿庄战役中，李宗岱用缴获的日军野炮打击日军，就是他在军校炮科认真学习的成果。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中日之间进入全面战争状态。原本两年的军校读书时间，被迫提前半年结束。李宗岱被分配至西北军冯至安部、庞炳勋为军长的第四十军野战补充团任中尉排长。
1938年1月，第40军奉命由江苏东海、赣榆向鲁南临沂开进，阻击向临沂进犯的日军第五师团。3月4日，40军主阵地改守桃园、蒋庄之线。军野战补充团长李振清命李宗岱所在第二连在军前沿阵地――葛沟阻击敌人，掩护主力部队和友军的集结。当时第二连没有一门炮，仅有捷克式轻机枪六挺，步枪是汉阳造，还有老套筒，每人一把大刀，但全连官兵士气高昂，表示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当亡国奴。
3月9日下午，日军步、骑、炮三百余人在炮击后向葛沟我军阵地进攻，李宗岱腿负轻伤，包扎后返回阵地继续战斗，在我军痛击下敌人进攻未能得逞。第二天敌机狂轰滥炸后，步、骑、炮联合之敌再次向我军阵地攻击，李宗岱击中敌大洋马一匹，摔倒在地的日军也被李宗岱两枪结果了性命，敌军多次冲锋都被打退。3月11日凌晨，日军以三辆装甲车为先导，又向我军阵地冲锋，虽被打退，但我军伤亡也大。营长率三连的一个排来增援，但敌势浩大，情况仍然十分危急。李宗岱遂向营长建议，由他带一支敢死队，利用阵地左侧地形，趁朦胧夜色迂回敌军中间，出其不意地拦腰奇袭，以配合我军正面战斗，营长采纳建议。李宗岱遂向战友喝道，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来！应声而起的竟有五十余人，李宗岱从中挑选精悍强壮者二十人，每人腰掖四、五枚手榴弹，背负雪亮大刀一把，从村子西北角利用地形地物掩蔽前行到1000多米外的小山坡下的凹洼部，发现两个日军士兵正在小山坡的东侧方挖掘工事。敢死队员们悄无声息地向坡上匍伏前进，李宗岱等三人潜摸至距敌人十米远距离时，发现敌军挖的是机枪掩体，一挺歪把子机枪撂在旁边，另有两箱子弹。李宗岱抽刀在手，一个箭步向前，向挖坑的鬼子兵砍去，鬼子兵右手被砍断，倒卧在地，紧跟上前的上士班长王世忠也将大刀扎进另一鬼子兵腹中。忽然前坡四个戴钢盔的黑影向我方开枪，一时枪声大起，一班长向敌人投掷了两颗手榴弹，李宗岱等二十人扬起大刀像猛虎出山一样直扑过去，几个日军丢下背包、标杆、器材、弹药掉头向己方主阵地奔去。敢死队尾随追入敌人主阵地中，日军仓促中上起刺刀与敢死队展开白刃战。西北军都是学过武术的，挥舞大刀如切瓜砍菜，在刀比枪快的刹那间，日军只要碰着，非死即伤。几十分钟的白刃格斗后，日军抵挡不住，被迫撤退。李宗岱等抬着7名负伤的队员和缴获的装备，在二班长用夺获敌人的歪把子机枪掩护下，顺利返回阵地。从夺取的文件中发现，与李宗岱连队激战的敌人是日军第五师团田野联队。此次出击受到团长军长的奖励。
12日凌晨，日军四门山炮不断炮击我军阵地。上午九时许，日军三架双翼轰炸机也前来俯冲轰炸，投弹二十余枚后方离去。日军紧跟着发动第7次攻击，双方激战两小时，伤亡都非常大。连长李玉亭负伤，营长召各排长聚集，宣布李宗岱代理连长职务，接着团长李振清也来电话任命李宗岱为野战补充团第二连上尉连长，要求坚决做到人在阵地在。是日下午一时，敌军又向葛沟我军阵地发起第八次攻击，李宗岱率全连官兵沉着应战，又一次击退日军进攻。但三天两夜激战，官兵伤亡极大，包括伙夫、勤杂在内，全连不到五十人，能战斗者仅四十人左右。李宗岱对阵地和兵力重新进行部署，用分散战斗群（组）构筑最佳火力网，在有效射程内予敌更大杀伤，同时也减少敌军炮击对战斗员的伤亡威胁。
十三日拂晓，日军再次炮击我军阵地，十余分钟后，约两百多日军向我军阵地扑来，进入有效火力网内，我军猛烈开火，敌遗尸两具逃遁，我军缴获三八式步枪两支。上午八时，在炮兵支援下，敌又一次从东北角向我军阵地进攻，李宗岱向团长求援，团长告诉：没有增援。命令无论多大牺牲，必须坚守至当天晚上，并告之我59军180师李文田部，昨夜已过沂河，正向敌侧翼包围前进中。李宗岱左手拔出手枪，右手擎着大刀，带12名战士冲向东北角，与突入阵地的日军展开肉搏战，终将日军击退。此时，另一股日军又将我阵地西北角冲开了一个缺口，李宗岱又带着仅存的预备队员飞奔至西北角与日军血战。敌人潮水般涌入村口，我军利用墙边屋角断垣与敌展开拉锯战。至下午四时，西偏北方向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枪炮声，增援的友邻部队与敌军接火了，进攻中的敌军被迫边射击边撤退，李宗岱率仅存的29名战士跟踪追击肃清了当面之敌。入夜，团长来电嘉奖李宗岱连完成了阻击任务，并命令全连撤至白庄附近休整。上级将一批临沂自愿参军的学生补充到李宗岱连，要求训练待命。
3月17日晨，我团在刘湖截获敌炮一门，当时无人熟悉敌炮操作。团长知李宗岱是炮科出身，即命骑手传召集令。李宗岱飞马到团部，见到一门日本大正六年式的七五口径的山炮。为了用这门炮追歼溃退之敌，李宗岱装上榴霰弹，将标尺定在2400-3200米之射距离，转动炮位，将炮口指向敌溃退方向，连续发射了十几炮。随着炮火延伸，望远镜中只见浓烟四起、敌尸累累。
3月18日，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派员到临沂第一线各部慰问、犒赏，还特别对李连葛沟战斗功绩给予了嘉奖。
台儿庄战役胜利后，中国军队第五战区主力50余个师约六十万人集结徐州附近，准备再次聚歼日军。日军则调集了十三个师团约三十余万人，合围中国军队主力。5月1日，作为军野战补充团尖兵连的李宗岱连，在护送六十军军用物资由陇海线车段经山东郯城、沛县运往徐州的转进途中，与日军在台儿庄南边、运河东边的大许家车站遭遇。李宗岱爬上寨墙掏出手榴弹准备投向敌人，日军见状，纷纷向他射击，一颗子弹击中他左膝，一颗子弹射中右眼从右耳穿出。他轰然倒地，三天后醒来，已是躺在徐州医院病床之上。由于伤势严重，李宗岱被迅速转至汉口第一重伤医院救治。
李宗岱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尤其是他在病床上多次表达想重返前线痛击日寇的愿望和决心，被当时的各大报纸加以报道。如1938年10月12日《扫荡报》报道：“李宗岱失明犹望归队。”为了彰显这种为国家、为民族不怕牺牲、视死如归的民族精神和气节，由军政部主编，国立编辑部出版的十六开前后二十四本的《士兵读物》将李宗岱收入，将他与史可法等并列加以弘扬，内有：“忠勇烈士李宗岱，为人心直口又快……”等押韵爽口的描写。上级还授予他华胄荣誉奖章、陆海空甲级勋章、国族干城奖章。
1938年9月，内迁的南开中学在汉口旋宫饭店举行校友会，特邀在汉口疗伤的李宗岱出席。校长张伯苓将他向全体同学介绍，并当场给李宗岱题写“舍身救国”四个大字。时被聘任于国民参政会的周恩来也出席了这次校友会，对这位南开校友战场上的壮举高度赞扬，并在聚会结束后派车将他送回医院。
由于伤势严重，再加日军对武汉的进逼，李宗岱由汉口医院转至宜昌教会医院医治。旋即又沿长江上溯至万县、丰都、长寿、重庆江北14陆军医院、江津德感坝131后方医院疗伤。1941年他与前来医院慰问的女学生、银行行长养女石淑贤一见倾心。三年感情相恋，1944年两人在重庆结为连理。1953年石淑贤去世，至今李宗岱提到此事仍感悲痛。
他失去右眼不能再上战场，按照国家对残废军人的有关规定，国民政府一次发给他21岁至70岁全部抚恤金几千法币。李宗岱将全部抚恤金连同自己的私人积蓄和长官奖赏共计一万二千法币，全部捐献给中华抗敌总会（1985年9月3日《人民政协报》第二版报道：李宗岱将抚恤金和积蓄二万四千元、折合黄金八百两，捐献给中华抗敌总会。当时重庆各大报、香港新岛日报、美国自由西报均加以报道，称他为独目将军。事后蒋介石还接见过他）。
李宗岱又向军政部递交重返前线的报告，报告中说道：
“现右目失明，右耳听觉不灵，面之右部仍失知觉，惟念国难当头，岂可久居医院。既为军人即当为国效命。倭寇未灭，未敢忍痛偷生，伤员虽右目失明列为二等残废，尚有左目可用，并有强健之手足，仍能冲锋陷阵。设不成功，亦当成仁！”（1939年7月22日各报联合版）。为其精神感动，军政部破例批准了李宗岱重返前线的报告。
1941年，李宗岱被分配至江汉师管区，在侯镜如为军长的92军任补充第三团副团长兼第二营营长，驻防安徽阜阳。这期间他在河南、湖北、安徽转战，在河南确山信阳他用轻机枪击落敌机一架，并缴获被击落日机飞行员的护身符（1985年，重庆博物馆将护身符征集）。1942年在大别山的反扫荡作战中，李宗岱第三次负伤。1944年上级选调他到位于成都的中央军校军官高等教育科学习，授中校军衔。1945年李宗岱毕业，被分配到济南防守司令部工作，组织遣返日侨。1947年李宗岱还主持枪毙日军两宪兵队长的公审大会。1948年李宗岱脱离军界，到重庆南岸做贩卖水果生意。
面对笔者要求李宗岱对其一生特别是抗战中奉献作自我评价的要求，老人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答：我把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青春，奉献给了把民族和国家从日本法西斯手中解放出来的事业，我无怨无悔。如果今天国家、民族需要，我还能用我的残躯、老命为民族尽责。这就是我的人生价值观。
解放后，李宗岱在重庆南岸区干果公司工作。文革中他抗战时所获勋章全部被抄。1985年经其子各种调查取证，政府为其平反，并将他调入重庆市人民政府参事室工作。2005年9月3日，李宗岱作为重庆市赴京参加抗战六十周年纪念大会的两抗战老兵之一，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胡锦涛对参会全体抗战老兵的接见和纪念章授予。
（张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