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三节 智勇兼备,助刘秀平定河北

  信都郡即西汉的信都国,王莽改称新博,郡治信都即今河北冀县。其郡守任光是昆阳闯营突围的十三骑之一,与大司马血火中战斗过。

  任光,字伯卿,南阳宛人。初为乡啬夫,再为郡县吏。汉兵至宛城,见其冠服鲜美,意欲杀害。幸亏光禄勋刘赐路过,救了他的命。任光因此率宾客部属跟从刘赐,为安集掾,拜偏将军,与刘秀同破王莽大军。更始帝迁都洛阳,以任光为信都太守。王郎起兵传檄,郡国皆降,任光不肯,与都尉李忠、信都令万修,同心共守。扶柳县廷掾持王郎檄文诣府诘难,任光将他斩首示众,招集精兵4000人,日夜把守城池。

  更始帝二年(24年)元月中旬,任光正为孤城难全而忧虑时,闻听大司马刘秀自蓟城奔来,喜出望外,立即打开城门,与李忠、万修一起,率官属亲自出迎。吏民百姓,皆呼万岁。

  大司马刘秀一行进了信都城,歇息于驿舍中,李忠见刘秀衣袍又脏又薄,脱下自己崭新的外袍,呈给大司马。刘秀对任光说:“伯卿,王郎势大,恐难匹敌。卿有何计,能解燃眉之急?”任光见刘秀兵将寥寥,心里颇是踌躇。李忠、万修上前道:“与其死守硬拼,不如回洛阳见更始帝,信都数千部众,可护送大司马西行,请兵来击王郎。”

  李忠,字仲卿,东莱黄人。好礼修整,更始立,派使者徇郡国,拜为都尉。万修,字君游,扶风茂陵人。更始帝使其为信都令。两人与任光同守信都,三人意气相投,情同手足。

  信都士卒数千,只有护驾的能力,而没有抗击王郎的军容。李忠、万修所言,不无道理!

  是守是退,犹豫间,忽报和成太守邳彤率兵来会。任光欣然出迎,同来见大司马。

  王郎檄文到了下曲阳,邳彤掷文坚守。他得知大司马落魄南归的消息,急忙派五官掾张万、督邮尹绥,选精骑2000人,沿路去迎,未能相遇,遂亲带兵马,前来信都。

  彼此相见,再商大计。议者多言:得两郡之兵,可保平安西还。邳彤跨前几步,慨然谏阻道:“西还之计皆非也。海内吏民,歌吟思汉,已有数年。所以更始称尊,天下响应,三辅清官除道以迎之。一夫荷戟大呼,则千里之将无不弃城遁光,虏伏请降。自古以来,亦未有如此感物动民的。卜者王郎,假名乘执,驱集乌合之众,虽得燕、赵之地,终属根本未同。若明公奋二郡之兵,扬响应之威,以攻,则何城不克;以战,则何军不服!今若释此西归,非但空失河北,而且必然惊动帝都,堕损威名,此非良策。若明公无征伐之意,信都之兵实难平安护送。试想明公西行,邯郸兵将追来,吏民谁肯捐弃父母,千里相送?皆念妻孥,中途逃归,所剩几何?人心离散,岂可复收?”

  这里,邳彤首先点明西还长安言论是错误的,接着分析了当时吏民思汉的天下大势,指出王郎假名因势驱乌合之众,无法与刘秀相抗衡的实质;再接着则着重陈述了西还的严重后果:一是失去河北惊动三辅,二是信都之兵决不肯远离家土亲人千里送公,而必然离散逃亡。

  刘秀听罢这一席话,觉得句句在理,便打消了西归长安的念头。不过他总感到,信都、和成两郡的兵力合起来才几千人,力量太弱,难成气候,所以“欲俱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兵巾”,亦即投靠附近的城头子路、力子都两支武装力量。

  城头子路本名爰曾,字子路,东平(今属山东)人。新莽末,他与肥城(今属山东)人刘诩起兵于卢县(今山东蒙阴东)城头,故号其兵为“城头子路”,爰曾自称“都从事”,刘诩称“校三老”,活动于黄河、济水之间,“众至二十余万”。更始政权建立后,爰曾派使表示归降,被拜官东莱太守,刘诩则拜官济南太守,且二人“皆行人将军事”。

  力子都是东海郡(郯县,今山东郯城北)人,新莽天凤五年(18年)在家乡起兵,活动于徐、充一带,“众有六七万”。更始政权建立后,子都即遣使归降,被拜为徐州牧。由于城头子路和力子都两支义军名义上皆归属了更始,因而刘秀准备投奔他们,试图用其军力与王郎抗争。

  然而任光认为不可这么做。刘秀便问他:“卿兵少,如何?”任光回答说:“可募发奔命,出攻旁县,若不降者,恣听掠之;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致也。”这就是说,用听任掠夺财物的刺激法,来招兵买马,扩大军事实力。刘秀采纳了这一意见。

  刘秀当即拜任光为左大将军,封武成侯,统率将士。李忠为右大将军,封武固侯。万修为偏将军,封造义侯。邳彤为后大将军,兼任和成太守,使将兵居前。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冯异别收河间兵,耿纯回乡招兵。铫期为裨将,与傅俊、吕晏俱属邓禹,出徇信都国所属县邑,发房子兵。王霸为军正,祭遵为军市令。诸将领命,分头行事。

  任光多作檄文,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遣骑兵驰至钜鹿界中,广布张贴,颁示河北。吏民得檄,传相告语。

  前者是王郎檄文,兵马将至;后者是大司马檄文,将兵亲临。人心惶惶,不知所从。

  刘秀征讨军进发的第一站是堂阳(今河北新河北)。邳彤的先锋部队将要抵达时,得知该县已投降了王郎,于是派张万、尹绥“先晓譬吏民”,发动宣传战。刘秀率大军傍晚来到这里后,“多张骑火,弥满泽中”,令对方感到确如檄文所说,是百万大军压境。面对这种形势,小小的堂阳县只好“开门出迎”,投降刘秀。

  旗开得胜后,刘秀聚集兵马,继续北进,攻打贳县。贳县与堂阳县隔水相望,见堂阳县归降汉兵,立即诛杀王郎使者,也归降了刘秀。

  汉军北进,在昌城,又收纳了刘植。刘植字伯先,昌城人氏。王郎起事后,他与弟刘喜、从兄刘歆,“率宗族宾客,聚兵数千人据昌城”,成为一方独立势力。当刘秀路过昌城,他开城迎接,即被任命为骁骑将军,喜、歆被任为偏将军,三人皆为列侯。

  大司马刘秀兵进育县,奉命回乡招募部众的耿纯,与从弟耿诉、耿宿、耿植共率宗族宾客2000余人前来相迎。族中老幼男女,皆载车中,相随队后。

  刘秀拜耿纯为将军,封耿乡侯;耿诉、耿宿、耿植为偏将军,使他兄弟三人相助耿纯居前,冲锋陷阵。

  耿家世居钜鹿,为郡里大姓。耿纯派耿诉、耿宿返回故居,放火烧毁房舍。耿家宅院,化为废墟。大司马刘秀惊问耿纯:“伯山从军,何故毁了庄园?”耿纯回答道:“明公单车出使河北,没有库府的积蓄,没有金银重赏可以诱人。仅靠着恩德怀柔,所以士众乐意归附。今邯郸王郎自立,动辄以10万户相赐,北州疑惑。纯虽举族归命,老弱在行,犹恐宗人宾客怀有异心,中途逃归。因此烧毁房舍,使其专心服侍明公,以成大业。”刘秀唏嘘赞叹,命耿纯带领前军向北进发。

  这时,王郎自立的谍报,由前大司马、宛王刘赐启奏到更始帝的面前。更始帝拍案发怒,刘赐进谏道:“陛下虽定都长安,但豪杰仍在拥兵自重。今河北出了个王郎刘子舆天子,明日又不知谁在称皇帝,像陇西的隗嚣。对付王郎,要以兵灭之;对付隗嚣,要招抚慰之。恩威并用,可保帝位平安。”更始帝派使者西行,征诏隗嚣、隗崔、隗义。又派尚书令谢躬率振威将军马武率兵前往河北,与大司马刘秀汇合,共灭王郎。

  邓禹将军带着铫期、傅俊、吕晏,发檄文征讨王郎,得兵数千,又发房子县兵,聚兵上万。邓禹因铫期才能出众,独使其领兵2000人,先行攻乐阳,自将大兵随后,得乐阳、槁、肥垒三邑,还报大司马。刘秀拜铫期为偏将军。

  刘秀的兵马接连取胜,邯郸王郎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刘林献计道:“刘秀以信都发兵,倾巢前来。其眷属皆居城中。我军绕路,远袭信都,使刘秀首尾不能相顾,必有大功。”大司马李育也说:“好计,我愿带兵出击,守住邯郸门户柏人城,前后夹击,必败刘秀,使其死无葬身之地。”

  大司马刘秀亲率征讨王郎的大军,挥师“发奔命兵,移檄边郡,共击邯郸”。这时,一位浑身透着精于之气的壮士,参见大司马刘秀,说:“小臣乃是耿弇门下吏的家将,奉家主之命,特来献书。”刘秀览书,异常兴奋,连声叫好。朱祐奇怪地问:“明公,耿弇家信上说了些什么?蓟中大乱,他不随驾,跑到哪里去了?”“仲先,你瞧瞧,就明白了。”大司马说着,递过帛书。朱祐仔细地看了一遍,也禁不住连声赞叹,说:“小儿曹乃有大志,我真错怪了耿弇。当初耿弇进谏:驻守蓟城,联合上谷、渔阳兵马,以定邯郸,我还以为他是北地人,心怀异志。落魄南逃,更认定他投靠了王郎。孰知他求归发兵,建此奇功。大司马识才,‘用人不疑,疑而不用’。祐无地自容。”直到此时,耿弇失踪之谜才得真相大白。

  当时,耿弇奉大司马之命,去蓟城北镇征集粮草,天晚归府时,府中已是人去楼空,耿弇急忙转身,上马奔出府衙,来到街衢。城中乱成一片,人声鼎沸,互相劫掠厮打,道路阻塞。好不容易冲到南城门,城门前辎重横拦,城门落锁。无法出城的耿弇,挨到翌日早晨,把坐骑与所佩玉环送给城门管事,才出了蓟城。

  茫茫旷野,早已失去了大司马的踪迹。耿弇失去了坐骑,无法追赶,也不知去何处追赶。略一沉思,向上谷郡走去,到了上谷郡所属的昌平县,得马疾驰到郡府,见过父亲耿况,劝父亲东约渔阳,同击王郎,遂有寇恂出使渔阳事。

  寇恂到了渔阳,说通彭宠。彭宠发突骑2000匹、步兵千人,遣吴汉、盖延、王梁率领,与寇恂同行。寇恂回报耿况,过昌平,袭杀邯郸使者,威慑其军。耿弇、景丹率上谷兵马前来,与渔阳兵马相会,合师向南。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400余级,得印绶125,斩首3万,平定了涿郡、中山、清河、河间所属的22县,使其归服大司马。

  刘秀重赏家将,作书回复,嘉奖耿弇,相约会师广阿。

  王郎得知渔阳、上谷兵马的动向,立即升坐温明殿。谏议大夫杜威近前说:“刘秀南来,素与耿况、彭宠没有什么交往。如果重赂耿况、彭宠,两郡兵马即使不为我用,也可使其中立。派人出徇四方,张扬上谷、渔阳为我邯郸而战之事,造成内讧,再使大将把守关隘,严兵以待。河北铁桶一般,任何人休想捅进。那时以河北逐鹿中原,汉室玉玺就是陛下的。”王郎派大司马李育出徇郡国,遣大将军张参把守柏人城,太守王饶、将军儿宏把守钜鹿。横野将军刘奉把守广阿城。

  此时,更始帝的使者到了陇西,隗嚣打算与叔父隗崔、隗义一同赴帝都。军师方望以为更始朝事未可知。几次进谏,欲阻隗嚣东行,隗嚣不肯听从,方望上书辞归。

  隗嚣允许方望归隐,自己带着隗崔、隗义离开陇西,随使者入仕长安。更始帝拜隗嚣为右将军,隗崔、隗义仍袭旧号,为偏将军,赐府邸,住未央宫的附近。为便于往来,许其随时出入殿堂。

  更始帝二年(24年)三月中旬,大司马刘秀兵至酃城西,邯郸王郎的大将李恽率兵到了酃城东,双方夹城列阵。酃城令一手拿着出自少傅李立手笔的邯郸檄文,一手拿着出自信都太守任光手笔的大司马檄文,不知所措。登城所望,见大司马的汉兵军容肃然,阵列进退有序,愿归附刘秀,投书请降。城中大姓苏公,为王郎大司马李育的至亲,不愿迎刘秀,潜出城门,径直去见李恽,打算里应外合,击垮大司马的汉军。

  探马探得消息,急忙禀报前将军耿纯。耿纯自领前军,马衔枚,人伪装,悄悄地埋伏在离城门只有咫尺远的树林里。李恽在苏公的陪同下,昂然驰至,打马进城。落地的绳索陡然挺直,战马一个闪失。把李恽摔下来。耿纯拍马上前,兜头一枪,刺死李恽。苏公招呼副将,欲聚兵来敌耿纯。耿纯大喝一声,挺身举枪,与苏公战在一起。

  这时,大司马刘秀头戴兜鍪,身披甲衣,腿扎行藤,足登革靴,挥刀跃马冲过来。中坚将军杜茂、护军朱祐、骑都尉刘隆、骁骑将军刘植紧随其后,大砍大杀。邯郸兵禁不住汉军的猛冲,弃戈曳旗,逃命而去。

  进驻酃城的大司马刘秀,派使者传檄真定郡的真定王刘杨,发兵共讨王郎。

  刘杨是汉景帝的七世孙,拥有十几万大军,在刘秀与王郎较量的天平上,堪称举足轻重的砝码。刘秀冷静地分析了面临的这一情况,觉得刘杨还有争取的可能,遂决定派刘植前去游说。不想刘植马到成功,真把刘杨说降了。为了表示彼此信任,双方联姻,刘秀娶刘杨的外甥女郭圣通为妻。前面说过,当年刘秀一心向往新野的漂亮姑娘阴丽华,曾有“娶妻当得阴丽华”之叹,后来刘秀起兵反莽,被更始帝拜将封侯;更始元年(23年)六月,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宛城娶阴丽华为妻。不久刘秀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将西去洛阳,他只好让新婚的妻子回新野娘家暂住。其后军旅匆匆,刘秀一直也未能与爱妻团聚。此次真定联姻,自然是一桩典型的政治婚姻。为了政治上的需要,其他一切皆可退居次要地位。不过,这位郭圣通也并非等闲人物。她是真定槁城(今河北石家庄东南)人,家里世代为地方著姓。其父昌,曾“让田宅财产数百万与异母弟”,受到舆论的好评;他虽然只在郡里担任功曹小吏,却娶了真定恭王刘普的女儿为妻,号称“郭主”,生有一儿一女。郭昌死得早,不过郭主好礼节俭,有母仪之德,加之她“王家女”的特殊身份,因而保持了郭家的常盛态势。刘秀与郭氏结亲,意味着他同河北地区的王族势力和地方豪强势力的进一步结合;而这也就成为他最终战胜王郎乃至实现统一的重要阶级基础。

  当时正是更始二年(24年)春,大地万象更新,在郭家世代居住的漆里宅院中,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刘秀与郭圣通隆重举行了婚礼。真定王刘杨对这门婚事非常满意,觉得为外甥女找了一个非凡的婿君。在婚礼喜宴上,他抑制不住自己高兴的心情,当场“击筑(一种乐器)为欢”。

  邯郸的王郎没有因大司马刘秀正在婚姻燕尔时而放松进攻,他遣出的大将军张参已经进驻了柏人城;他派出的信都王,督率部众,同往信都,突发奇兵,猛攻猛打。信都城内的大姓马宠,杀死守门的汉军将士,开门接纳信都王。太守宗广带兵抵抗,寡不敌众,被生俘过去。信都王与马宠押着宗广,满城搜捕汉军将士眷属,囚禁了右大将军李忠的老母妻子,后大将军邳彤的老父、弟弟和妻子,或派其亲属,或使其为使,前往大司马军前。

  军情急迫,结婚3天的大司马刘秀,脱下吉服,披上戎装,精神焕发地移兵向北。

  行进中的大司马刘秀,接到信都急报,又看了邳彤老父的亲笔信,信中说:降者封爵,不降者族灭。越发忧虑。刘秀北击王郎的汉军将士,是以信都为主力而组织起来的队伍。听说眷属被王郎兵将所扣押,以人命相胁,顿时变色,驻足不前。大军寂静无声,眼巴巴地望着大司马刘秀。

  大司马刘秀踌躇了。他勒住缰绳,正欲传令后队变为前队时,后大将军邳彤驰马奔过来,跳下鞍鞯,伏地涕泣地说:“事父者不能忘君,事君者不得顾家。自古而来,忠孝难能两全。邳彤亲属至今能够平安得在信都,这是明公的大恩。明公征讨,乃为国事,邳彤之亲,乃是私事。邳彤虽是眷念亲人,岂能废公顾私。”刘秀慌忙下马,扶起邳彤,慨叹不已。

  右大将军李忠马上横剑,连声呼唤校尉马忠。马忠是马宠的胞弟,随仕李忠,为校尉。马忠来到李忠马前,李忠用剑指着马忠,责骂其兄背恩叛汉之罪,说到怒处,手起剑落,杀了马忠。诸将大惊,惋惜道:“将军眷属尚在人手,奈何杀死其弟?倘若马忠活着,也可有个托辞。”李忠怒目圆睁,慨然道:“若纵贼不诛,则二心也。”大司马刘秀闻言点头,对李忠说:“现在汉兵大势已成,将军可带队归救老母妻子,宜自告示吏民:‘能得家属者,赐钱千万。’请到我这来取。”李忠不肯承命,推辞道:“蒙明公大恩,思得效命,诚不敢内顾宗亲。”出语激昂,大军动容。事不迟疑,大司马刘秀立遣左大将军任光率兵回救信都。汉军兵分两路,愤然行进。

  更始帝二年(24年)四月,大司马刘秀的汉军逼近柏人城。

  王郎的大将军张参率领增援的邯郸兵马驻守城中。他召集诸将,计议道:“汉兵远途而来,必然人马疲惫,趁此出师,杀个痛快,可灭汉军威风。”诸将皆称妙计。张参遂披挂牵马,引兵出城,来到要路隘口,列阵截击汉军。

  纵马行进的前将军耿纯,远远望见尘土扬起,立即勒马挥戈。汉军得令,停止前进,速列战阵。营垒内,汉军偃旗息鼓,弓箭手满张劲弩,步兵执戈林立,骑兵挽辔扬刀。

  杀气腾腾的张参见汉兵原地不动,出阵叫骂道:“尔等南方蛮贼,敢犯我河北。我邯郸大兵,有上谷、渔阳铁骑相助。灭尔之举,就在眼前。”刘秀高声反驳道:“汉朝天下一统,上谷、渔阳为朝廷所用。尔等叛逆,罪当诛死,悬崖勒马,尚可从宽发落。”张参大怒,吆喝一声,擂响鼙鼓,邯郸兵马潮水般地向汉军冲来。

  汉军钲鼓齐鸣,万弩齐发,箭如雨下,冲到阵前的邯郸骑兵,成排地落马毙命;刘秀催马冲出,汉军将士紧随其后,杀入阵中。刀戈相撞,喊声震天。

  不见汉兵疲惫之态,已令张参惊讶;汉兵勇猛冲杀,更出乎张参的意料。他双眼血红,重整队形,再次结阵冲锋。无奈锐气受挫,邯郸兵马招架不住。张参败回城中,紧闭四门。

  刘秀挥师追赶,直抵城下,包围了柏人城,日夜攻打,意在速战速决,却久攻不下。

  这时,尚书令谢躬、振威将军马武所率领的汉军援兵,直扑信都。信都王轻而易举地从大司马刘秀的汉兵手中夺回信都,并且囚禁、关押了太守宗广与许多汉军将士的妻孥双亲,立了大功,自以为所向无敌,根本未把谢躬、马武放在眼里。他打开城门,押着汉军将士的眷属,倾巢出动,分兵列阵,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气势。

  振威将军马武,字子张,南阳湖阳人。小时避仇,客居江夏,起兵郡县,投身绿林军。曾横戈挑毁荆州牧的车驾,杀死荆州牧的骖乘,昆阳大战,又曾与刘秀十三骑突围闯营,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大将。他见信都王竟以眷属来胁迫汉军将士,不禁怒从中来,目眦尽裂,须眉炸开,大喝道:“马武在此,逆贼何其猖狂。”手持长戈,催动战马,旋风般地闯入阵中,长戈翻飞,直取信都王。信都王刚要下令驱赶汉军将士的眷属,冷不防马武的长戈斜刺过来。他迎住马武交战,未及两合,长戈戳进前胸。信都王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死尸栽于马下。主帅丧命,邯郸兵无心恋战,四散逃去。

  汉兵夺回信都城,得以保全性命的将士眷属,扶老携幼地迎接大军入城。谢躬住进府衙,歇兵两日,令马武为先锋,移师出城,继续北进。

  柏人城城墙坚固,城中粮草充足。通晓兵法的张参,严令将士守城,不得出战,说:“兵书曰‘十则围之;倍则战。’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包围它,吃掉它;比敌人多一倍的,就进攻它,消灭它。我邯郸兵与汉兵相等。我们只要坚守不战,汉兵进退两难,一旦粮草不济,没有后援,不战自乱。用不了多少天,我保证砍下大司马刘秀的脑袋,那10万户的封赐,赏给你们。”

  大司马刘秀攻不下柏人城,与众将商议对策,忽报校尉贾复、长史陈俊,奉汉中王刘嘉之命,诣营下书。刘秀立即召见,贾复、陈俊营前下马,施礼拜见,进呈帛书。大司马看着帛书,顿时喜上眉梢。

  贾复字君文,南阳冠军(今河南邓县西北)人。从小勤奋好学,曾习读《尚书》,老师称赞他将来必定是“将相之器”。新莽末他做县掾时,一次去河东郡(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运盐,路遇强盗,同伙十多人都扔下盐逃命而去,唯有他临危不惧把盐完整地运回县里,“县中称其信”。当时下江、新市等义军蜂起,“贾)复亦聚众数百人于羽山,自号将军”。更始政权建立后,他率众投归汉中王刘嘉,被任为校尉。贾复目睹了更始政权内部混乱、诸将放纵的情况,便进言刘嘉,希望他不可故步自封,眼睛只盯着汉中这块小天地,而应该为中兴汉室建功立业。刘嘉很赞赏贾复的话,但觉得自己担当不了那样的重任,建议他到河北去找刘秀,以施展抱负。为此,还特地给刘秀写了推荐信。这样,贾复千里迢迢赶至柏人,通过邓禹的关系,得到刘秀的召见。

  刘秀认为贾复是个奇才,邓禹也一个劲儿地称赞他有将帅之节,“于是署复破虏将军督盗贼”,予以破格重用。贾复的马瘦弱不堪骑使,刘秀则解左骖马赠赐给他。贾复来得晚,说话直,不免冲撞同僚。适逢需要调一批官员去做地方长吏。大伙便一致建议贾复担任鄗尉。刘秀知道后,批评众人道:“贾督有折冲千里之威,方任以职,勿得擅除!”

  陈俊,字子昭,南阳西鄂(今河南南阳北)人,年轻时做过郡吏。更始政权建立,以刘嘉为太常将军,俊为长史。后来刘嘉推荐他和贾复一起去投奔刘秀。最初准备调补曲阳县长,刘秀认为小县不足以任,遂委以安集掾。

  刘秀的兵马多了,如何维持良好的军风、军纪便成为十分突出的问题。一次,刘秀的“舍中儿”(即贴身侍从的亲兵)犯法,被铁面无私的军市令祭遵“格杀之”。刘秀知道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逮捕祭遵。主簿陈副进谏说:“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听了这话,刘秀立即省悟到自己处置的失当,于是不仅赦免了祭遵,而且任命他为刺奸将军,使之负责管理全军的纪律。他告诫诸将说:“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祭遵,字弟孙,颍川颍阳(今河南许昌西南)人。自幼喜读经书。家庭虽富有,但本人却非常恭俭,不喜欢华丽服饰,曾受吏掾侵害,他交结宾客,终将此人杀死报仇。当初县中人都认为他柔弱,后来大家却都很怕他。昆阳战后刘秀路过颍阳,祭遵时为县吏,所以数次进见。刘秀很喜欢他的仪容,便署为门下吏;及赴河北后,派他做军市令,专门管理军市交易。这次让他当刺奸将军,可以说是人尽其才了。

  由于柏人城内坚守,刘秀屡攻不下。这时有人建议说,与其在柏人同李育相持,不如直接进攻钜鹿(今河北平乡西南)。刘秀采纳之,遂引兵东进先攻占了广阿(今河北隆尧东),暂作休整。

  刘秀在城楼上观看地图,并指图对邓禹道:“天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意谓天下郡国这么多,如今我们才得了这么一点,你过去总说平定天下很容易,那是什么原因呢?邓禹回答道:“方令海内淆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其意是说,现在天下大乱,老百姓迫切盼望好皇帝;古代得天下的人在于其德行的厚薄,而不看他占有地方的大小。刘秀听完这话,心里不仅舒服多了,而且还有点美滋滋的。

  一天,广阿城下突然出现了一支大军,人们纷纷传言说大军“为邯郸来”,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众皆恐”。刘秀急忙登上西城楼“勒兵问之”,不想话音未落,城下军中即闪出一员青年将领,跪地向城上施礼。刘秀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在蓟城之乱中失散的耿弇,不禁喜出望外。

  耿弇与寇恂、景丹、吴汉、盖延、王梁五将率领上谷、渔阳两郡突骑、步兵以及沿途所收服的兵马,边战边向广阿靠拢。遥见广阿城头的汉朝大旗,不知虚实,由耿弇、景丹为先导,前来打探。到了城下,景丹勒马向城上发问:“城头将士听着,你们为谁守城?”城头守卒答道:“为汉朝大司马刘公。”

  彼此对答之时,大司马刘秀登上了城楼。耿弇翻身下马,抱拳施礼。刘秀大喜,即令开城迎入。府衙里,诸将逐一参拜。大司马刘秀见来了诸将,十分高兴,依次询问,亲切交谈。

  景丹,字孙卿,冯翊栎阳人。少学长安,王莽时为朔调连率属令。更始帝立,为上谷长史。

  盖延,字巨卿,渔阳要阳人,有勇力。历仕郡列掾、州从事。彭宠为渔阳太守时,召其为营尉,行护军事。

  王梁,字君严,渔阳人。为郡吏,太守彭宠以其为狐奴令。

  吴汉,字子颜,南阳宛人。王莽末年,因宾客犯法,亡命渔阳,以贩马为生,往来于燕、蓟之间,多方结交地方豪杰。更始帝使绣衣使者韩鸿徇河北,有人对韩鸿说:“吴子颜,奇士,可与计大事。”韩鸿召见吴汉,拜为安乐令。王郎突起,广发檄文,州郡扰惑。吴汉素闻大司马之名,遂有归心,劝谏渔阳太守彭宠说:“渔阳、上谷突骑,天下所闻。大人何不合两郡精锐,附刘公以击王郎,可建大功。”彭宠也觉得有道理,无奈官属皆为河北人,欲附王郎,彭宠犹疑不决。吴汉告辞而出,止于外亭,不知用何计服众,忧虑间,望见道中走来一位青年书生,使人邀来共餐,叙及见闻。书生说:“大司马刘公所过处,郡县为之归服。邯郸举尊号,实非刘氏,乃为卜者假子舆王郎。”

  吴汉顿时有了主意,诈为大司马书,移檄渔阳,征发将士,同讨王郎,嘱咐书生持檄文往见彭宠,并述沿途见闻。书生依言而去,吴汉随后入见。彭宠动了心,决意不听王郎调遣,适逢寇恂来出使,乃令吴汉、盖延、王梁为将,率渔阳突骑与上谷兵马会师,并军征讨,所过尽斩王郎将帅。

  大司马刘秀问毕,笑道:“邯郸将帅,数言发上谷、渔阳兵,我也谓将发两郡兵马,聊与相戏。两郡将吏,果为我而来,我当与诸君共图功名。”遂拜耿弇、寇恂、景丹、吴汉、盖延、王梁6人为偏将军,同领军事。耿况、彭宠为大将军,并封列侯。

  封赏刚刚结束,振威将军马武率领的长安汉兵先锋部众也到了广阿城。

  更始帝二年(24年)五月,河北汉兵与长安汉兵会合。大司马刘秀立即发布命令,把汉兵分成两路,一路由右大将军李忠率领,回师信都,行太守事,彻底肃清叛乱,巩固后方。一路由自己亲自督率,进攻钜鹿。

  汉军离开广阿城,向钜鹿进发。刘秀率前军急行到中途,与王郎遣来的大将儿宏猝然相遇。儿宏统领几万人马,前来援助钜鹿。他一见“刘”字大旗,又见大司马刘秀的兵马不多,即刻挥刀吆喝,掩杀过来,短兵相接,前军措手不及,失利败退。刘秀急忙下令道:“快弃鼓车辎重。”

  大司马的旆旗、仪仗、鼙鼓、车乘等被乱纷纷地扔到路上,邯郸部众争相抢夺,以报战功。出师征讨王郎以来,第一次遭到如此惨败。

  景丹麾使突骑精兵,扬刀呐喊着,冲出前军阵营,扑向邯郸兵。突骑纵横驰聚,马踏刀斫,无比凶猛。儿宏抵挡不住,丢下兵戈粮草,仓皇遁去。景丹乘胜追杀出十余里,邯郸兵死伤无数,腿慢的跪地投降。

  突骑还营,大司马刘秀抚着景丹的肩膀,说:“久闻朔方突骑天下精兵,今见其战,名不虚传。”

  汉兵移进,到了钜鹿,环绕钜鹿四门,列成连营,架云梯,用撞车,对钜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右大将军兼行信都太守的李忠,日夜兼程,返归信都城。部属劝李忠先去家中看看,慰问探望劫后余生的老母妻子。李忠不肯听从,径直去府衙办事,与原太守宗广见面,查明信都失守的原因后,将士四出,收捕郡中大姓马氏家族及其归附邯郸的叛贼,诛杀近百人。信都城牢牢地掌握在汉兵手中,后方无忧。

  钜鹿太守王饶,平素与王郎很有交情。王郎未称尊时,占卜于钜鹿、邯郸间,常为王饶的座上客。以成帝骨血刘子舆的名义自立为帝,王饶首先献降表,向北归附,深得王郎的信任,封为侯爵。拒守重城钜鹿。儿宏所率的邯郸兵马虽遭景丹的冲击,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的部卒奔进钜鹿城。两处兵马汇集合为一处,凭借钜鹿城,滚檑木、放矢石,把守得十分严密。

  这时耿纯向刘秀建议:“久守钜鹿,士众疲弊;不如集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钜鹿不战自服矣。”刘秀采纳之,于是留下将军邓满继续与钜鹿太守王饶对峙,而自己则率领大军向邯郸进发。

  大司马刘秀率主力,人不知、鬼不觉地撤离了钜鹿,转攻邯郸,一路连战告捷,直抵邯郸城下。一支大军打着汉朝大旗向大司马刘秀靠近,骑马跑在最前边的是主簿冯异。冯异奉大司马之命,安抚郡县,收服河间兵。所过之处,一丝不苟地执行大司马“考察黜陟”、“辄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的政令,为人谦和,很得河间郡各县吏民的拥护。完成使命后,带兵前来与大司马会合。

  精兵、重兵都已被分发各地去据守关隘,邯郸城内,将少兵寡,王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温明殿上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丞相刘林献计道:“陛下派人出城,发诏钜鹿、柏人,召张参、王饶回兵救援,再发檄郡县,征发突骑,调集各地兵马,以燕赵之士、幽蓟之将,里外夹攻,何怕一个刘秀。”王郎传令少傅李立,起草诏书,遣使者深夜缒城,以乞求援。

  城北门大营里,冯异对刘秀说:“古人曰:‘夫战,勇气也。’邯郸虽说兵少,困兽犹斗,相持下去,我军兵力分散,倘若钜鹿、柏人发兵来援,大功难成,可派人打马拖起树枝,迷惑王郎,给邯郸兵将造成一种沉重的压力,使其军心涣散,何愁攻不下邯郸。”大司马刘秀即刻照办。

  汉兵架云梯、挖地道,天上地下,一同向王郎发动猛烈进攻。王郎登城眺望,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汉兵的旗帜,遥远处,飞尘滚滚,似有无数汉兵向邯郸奔来。城下汉兵将士手持宽大的盾牌,放劲弩,发飞石,攻势越来越凶猛。王郎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击退天上的,又得去堵地下的。邯郸将士疲于奔波,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大司马刘秀攻打邯郸,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派人护送大批粮草,不间断地送到大营中。汉兵粮草充足,攻势之猛日甚一日。王郎见邯郸危险,救兵不来,实难坚守反击,就派谏议大夫杜威为使臣前往汉兵营中议和归降。

  杜威很有胆气,昂首执节,缓步来到大司马刘秀的面前,跪拜进谒,起身呈书说:“臣杜威奉汉成帝遗孤刘子舆之命,来见大司马。”大司马刘秀愤然道:“王郎,一个卖卦的卜者,冒充帝室后裔,罪在不赦。成帝无嗣,臣民皆知,王莽篡汉,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且不可得,何况一个假子舆呢?”

  杜威伏地,再拜稽首,说:“明公以仁德忠信著称,收信都,得渔阳、上谷的官属,皆赐为将军。今日举城归降,亦应封邯郸主为万户侯。”刘秀断然拒绝,厉声道:“信都、渔阳、上谷三处官属皆赐将军,功在复我汉室江山。王郎蛊惑人心,伪称汉裔,饶其不死,顾得全身,以算仁义,还要做什么万户侯,痴心妄想。”杜威变了脸色,说:“邯郸虽是边鄙之地,但并力同守,尚能旷延日月。”

  两下交兵,不斩来使。大司马刘秀放了杜威,让其从容地走出军门。汉兵在刘秀的督率下,四面进攻,日夜不停。

  更始帝二年(24年)五月中旬的一天,半夜时分,天下起了大雨,把守钜鹿城的王饶将士以为汉兵不会进攻,抱头躲到屋里避雨歇息。

  雨声遮蔽,黑夜掩护,将军邓满发兵偷袭钜鹿。偏将军铫期奋力地抛出吊索,双手拽住吊索,敏捷如猿,第一个登上钜鹿城头,悄无声息地摸进城里。顿时,杀声四起,双方展开激战。铫期奋勇当先,直奔太守府,“手杀五十余人,被剑中额,摄帻复战”。王饶的将士挡不住铫期的勇猛冲杀,或溃逃,或乞降,喊杀声弱了下来。

  汉兵攻下钜鹿,一部分由邓满将军率领,原地驻守,一部分由铫期率领,押送粮草辎重,增援邯郸。

  额头带伤的铫期来到邯郸,大司马刘秀当即拜他为虎牙大将军。钜鹿已下的消息迅速传开,汉兵欢呼雀跃,攻城越发猛烈。

  邯郸城人人自危,王郎少傅李立,夜间打开城门,迎纳汉兵。汉军将士涌入城中,直闯王宫,沿路厮杀,拼搏惨烈。邯郸城一片混乱,王郎、刘林慌忙出宫,开了后门潜逃。进入邯郸城的大司马刘秀,严令捉拿首犯,搜遍全城,不见踪迹。

  王霸从守门士卒的口中得知王郎去向,单刀匹骑,寅夜追杀。王郎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人孤零零地落荒奔逃。心慌意乱的王郎,如何能逃得远?王霸追上王郎,手起刀落,劈为两段,割下首级,回城归报。大司马刘秀厚赏王霸,加封为王乡侯。

  至此,刘秀在河北最大的政敌王郎集团彻底覆灭了。事后,清理所获王郎的文书,发现了不少“吏民”私通王郎的信件。不料刘秀对这些连看也不看,便下令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并说道:“令反侧子自安!”意谓让那些因通敌而惴惴不安的人放心。刘秀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由此举倒是很能看出刘秀政治眼光的深邃和政治气量的博大。

  在这一阶段,邓禹运筹帷幄,殚精竭虑,立下了汗马功劳。刘秀任用和调度诸将,用谁不用谁,都要征求邓禹的意见。邓禹每次所推荐的人才,都十分称职,所以刘秀称赞邓禹是一个善于识别人才的人。如刘秀在广阿时,要发兵攻幽州,不知派谁合适,便商诸邓禹。邓禹推荐为人质朴纯厚、办事实在的偏将军吴汉。结果,吴汉仅率少量骑兵就完成了使命,还征发了大批新兵。以后,吴汉成为刘秀十分信任的一员大将,与邓禹并列为东汉王朝的开国宰相。

  更始帝获得王郎覆灭的消息后,即派侍御史黄党前往河北封刘秀为萧王,并“悉令罢兵”,让刘秀“与诸将有功者诣行在所”,即让他们回到更始政权的都城长安——原来早在3个月前更始政权已经由洛阳迁都长安了。与此同时,更始帝又任命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而且立刻走马上任。显然,更始帝对于刘秀平灭王郎又喜又怕。喜的是从此少了一个棘手的敌人;怕的是刘秀因此而坐大,今后不好驾驭。所以他一方面用“王”位来笼络刘秀而令其罢兵,另一方面则派自己人去占领地盘,攫取胜利果实。

  聪明过人的刘秀自然看透了更始帝的用意,不过表面上未露声色而已,这也是他处事一贯的特点。实际上,当王郎一死,刘秀便对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有所安排,如“更部分诸将”,即其所采取的重要措施之一。所谓“更部分诸将”,就是改变原来“诸将同营”的旧体制,重新“分吏卒各隶诸军”,建立新体制以适应新形势。当时,“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大树将军者,偏将军冯异也。”原来冯异“为人谦退不伐”,深受士卒爱戴。平时大家总喜欢争论功劳的大小,而他“常独屏树下”,即独自一人坐在大树下面不去显耀自己的功劳,所以人们给他起了“大树将军”的外号。

  对于刘秀所做的一些措施,一般将领自然难以体察,有些人看到刘秀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着急,便忍不住向他进谏,像护军朱祐就是典型的例子。朱当年与刘秀是长安同学,二人关系相当亲近。也许正是由于这层原因,所以朱祐首先发难。不想朱祐刚一开口,刘秀就毫不客气地下令让刺奸将军逮捕他,吓得朱祐“不敢复言”。

  一天,刘秀在邯郸宫温明殿卧床休息,耿弇入内直至床前向他请求说:“吏士死伤者多,请归上谷益兵。”刘秀反问道:“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复用兵何为?”耿弇回答说:“王郎虽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听也,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圣公不能办也,败必不久。”其意是说,王郎覆灭,仅仅是更大规模战争的开始;现在使者从长安来,让我们罢兵,千万不可听从;铜马、赤眉一类武装力量几十家,每家的兵力几十万或上百万不等,更始帝根本无法控制局面,其失败用不了很久的时间。刘秀一听这话,忽地坐了起来,厉声喝道:“卿失言,我斩卿!”耿弇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断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静下来说:“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意即大王待我情同父子,所以才敢如此赤胆忠心进言。刘秀话锋一转道:“我戏卿耳,何以言之。”耿弇不慌不忙说出一番道理:“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如去虎口得归慈母。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擅命于山东,贵戚纵横于都内,掳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败也。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意思是讲,老百姓苦于王莽的苛政,思念刘家王朝,听说汉兵起事,无不欢天喜地,好像脱离虎口得归慈母的怀抱;如今更始名为天子,而诸将自专擅命于关东地区,贵戚纵横于长安城内,黎民百姓伤透了心,反而思念起了新莽,因此知道他必然要失败;您现今功名已经显著,如果以仁义征伐四方,天下即可传檄而平定;江山是最重要的,您应该自己努力夺取,而不要让其他人得到它。

  其实,刘秀心里想的何尝不是如此。现在听了耿弇的这一席话,就使他更快地下了决心。于是刘秀便以“河北未平”为借口,拒绝了更始帝令他回长安的征命。史称由此刘秀“始贰于更始”。

  不过,刘秀虽然已经有了“贰于更始”的心,却没有撕破面皮立即同更始政权公开决裂。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羽翼尚未丰满,而更始这块招牌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当时河北地区原来起兵反莽的义军还有很多,“铜马、犬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来、上江、青犊、五校、檀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数百万人”,这对刘秀构成极大的威胁。为了平灭这些力量,刘秀拜有勇有谋并曾在北州任职的吴汉和熟悉北州情况的耿弇为大将军,持节以萧王的名义调发幽州十郡(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涿郡、渤海、广阳国、玄菟、乐浪)的骑兵。前文曾有交代,王郎覆灭后,更始即派亲信苗曾担任幽州牧。苗曾听说刘秀要前来调兵,遂秘密下令诸郡不得应调。吴汉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先收拾了苗曾才能实现调兵之目的。于是他率领几十骑精兵强将,直奔幽州牧苗曾的治所无终(今天津蓟县)。苗曾得知吴人少,颇不以为然,便假惺惺地“出迎于路”。吴汉乘对方不备,“收曾斩之而夺其军”。与此同时,耿弇在上谷等地也收斩了更始帝派来的太守韦顺、蔡允。这样一来,“北州震骇,城邑莫不望风弭从”,“悉发其兵”。

  刘秀是在更始二年(24年)秋天,正式拉开清剿铜马战争的序幕的。最初,双方大战于枭,继而又激战于清阳(今河北清河东)。总的来看,刘秀军进展并不顺利。例如盖延率领的一支先头部队,“战不利,还保城”,被铜马军团团包围,幸亏邓禹军赶到才获救。再如一向勇于冲锋陷阵的猛将铫期,“迎击”铜马,竟然“连战不利”,以致“背水而战”,危急万分,要不是刘秀亲自营救,恐怕难逃覆灭命运。

  刘秀认真总结前段战争的经验教训,决定不再硬拼而“坚营自守”,伺机消灭对方有生力量,绝其粮道,以困死敌人。这时,吴汉调发的幽州十郡突骑也赶到了清阳,刘秀的军力大大增强。经过一个多月的对峙,“铜马食尽,夜遁”,刘秀穷追不舍,并在馆陶(今属河北)取得了决定性胜利,铜马军被迫投降。

  正当刘秀受降工作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高湖、重连两军“从东南来,与铜马余众合”,然后即向北进发。刘秀眼看着到口的肉没有吃完又被夺走,自然不肯心甘,于是尾随追击。铜马、高湖、重连诸军虽然擅长流动作战,但后面追赶他们的却是更善于长途奔袭的北州突骑。如此追逐数百里之后,终于在蒲阳(今河北完县北)展开突战,并“悉破降之”。由于降者人数众多,而刘秀又需要利用这部分力量扩充自己的实力,所以对于降者采取了相当宽大的政策:“封其渠帅为列侯”。当然,要把铜马等原来敌对的力量完全融入自己的军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所以当时出现了刘秀诸将不相信降者,而“降者亦不自安”的现象。刘秀锐敏地察觉到了这一切,并随即开展了安抚工作。他下令让那些“渠帅”们“各归营勒兵”,而“自乘轻骑”一个营一个营地去看望大家。但见他嘘寒问暖,亲热得好像久别重逢的知己。不想刘秀的这招儿还真顶用,众降者果然被他的行为所感动,相互说道:“萧王推赤心置入腹中,安得不投死乎!”意思是说,萧王刘秀如此推心置腹地对待我们,我等怎能不以死相报呢!由此大家对刘秀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刘秀也不失时机地“悉将降人分配诸将”,使自家的军力空前增强,“众遂数十万”,所以广大关西地区人们都称刘秀为“铜马帝”。

  当然,收编铜马只是刘秀进一步平灭河北地区诸多武装力量的开始。就在这时,赤眉军一部与青犊、上江、犬彤、铁胫、五幡的十多万人聚集在射犬(今河南武陟东北)一带,刘秀认为这是一个聚歼的大好机会,另外还可趁势向河内郡扩展。于是他遣兵嗣将,挥戈南下。

  不过,进攻射犬的战斗并不像原来想的那样简单。耿纯率领的前部军在距离对方营地还有数里的时候,便遭到突然“夜攻”,箭矢“雨射营中,士多死伤”。多亏耿纯是一员久经沙场的战将,临危不乱,他一方面“勒部曲,坚守不动”,另一方面“选敢死二千人,俱持强弩”,偷偷绕到对方背后,“齐声呼噪,强弩并发”,终于击退了这次夜袭。耿纯派人向刘秀报告了有关情况,第二天一早刘秀便来到营中慰劳将士,并解释说:“大兵不可夜动,故不救耳。”他还对冯异讲:“军营进退无常,卿宗族不可悉居军中。”意思是让冯氏宗族的人,不要全部都在作战部队里,而应该分散开来,表示了其特别的关心。刘秀的另一员干将铫期的辎重部队也受到袭击。铫期“还击之,手杀伤数十人,身被三创”,苦战了很长时间,才杀退来袭者。

  对射犬的正式战斗打得亦很艰巨。“大战至日中”,对方仍然“阵坚不却”。刘秀见早已过了吃饭时辰,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遂传召都护将军贾复道:“吏士皆饥,可且朝饭。”意思让大家吃饱饭再继续战斗。贾复担心一吃饭士气难以鼓起,便大声喊道:“先破之,然后食耳!”只见他挺身高举起军中的旌旗,率先冲锋在最前面,“所向皆靡”。众人在他的鼓舞下,也跟了上去,一鼓作气,冲破了对方的防线,取得了胜利。

  这次射犬之战,不仅重创青犊、赤眉等军,而且一箭双雕,还铲除了刘秀的眼中钉谢躬。

  当时,大司马刘秀意欲出征,担忧留在邺城的谢躬牵制自己,就亲去拜见尚书令,说:“河北寇贼四起,我欲出兵,追贼到射犬,定能大破他们。聚在山阳之地的尤来盗贼,势必惊慌逃窜。若借君之威力,出击这些乌合之众,必获大功。”谢躬道:“我与文叔一殿称臣,共灭此贼。”

  刘秀告辞而去,谢夫人转出内室,告诫说:“君与刘公有嫌怨,君忠于陛下,与大司马水火不容。信其虚谈,不知准备,恐遭不测。”谢躬摆手道:“妇人之见,我与文叔同乡,同事更始帝。虽有私怨,但我奉有君命,他能奈我何?灭了贼寇,我监督他去长安,姑且与他再合作一回。”

  有了谢躬的承诺,大司马刘秀放心地率兵离开邯郸,出徇河内。河内守韩歆欲守城拒纳,幕宾岑彭力劝,不听,刘秀到了怀城,苗曾、韦顺、蔡充遭杀的消息传到河内,韩歆独力难敌,急迫间开城迎降。大司马刘秀察知了韩歆的密谋,十分震怒,绑起韩歆,押到中军军门的鼙鼓下,欲杀韩歆,以血涂鼓。

  刘秀召见官属,历数韩歆的罪状,要杀一儆百。大司马犀利的目光环视着河内太守的官属,最后盯住岑彭说:“君然曾为我兄长令属,奈何欲加害于我?”岑彭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大司徒遇害,明公委曲求全,岑彭不得已,复为大司马朱鲔校尉,从征王莽扬州牧,迁为淮阳都尉。将军徭伟反淮阳,臣失宫,从河内太守。今赤眉西移,更始危殆,权臣放纵,矫称诏制。道路阻塞,四方蜂起,群雄竟逐,百姓无所归命。窃闻明公平河北,开王业,这真是皇天助汉,吏民之福。岑彭幸蒙大司徒全济,未有报德,旋及祸难,永恨于心。今相逢在此,愿竭力自效。”刘秀转怒为喜,说:“君然知我,我知君然。”岑彭说:“明公东征寇贼,河内未经兵乱,韩歆乃是大姓,可以为用。”大司马刘秀赦免了韩歆的死罪,属邓禹军中,其他官属各复其职,河内归服。

  更始帝二年(24年)十月,使臣黄党回到了长安,禀明萧王辞不就位的原由。更始君臣,已知刘秀怀有贰心,意欲武力征召,奈何兵马不足,赤眉军又移兵而来,只好遣舞阴王李轶、廪丘王田立、大司马朱鲔、白虎公陈侨,率兵30万,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再遣使密诏尚书令谢躬,督察萧王刘秀,找个借口杀了他。

  蒲阳大捷后,萧王刘秀立即派吴汉、岑彭回师邺城。

  后来,探马来报,赤眉别帅与犬肜渠帅樊重、青牍军等10万余众聚在射犬城。萧王刘秀发兵猛攻,连毁数十营,进至射犬城。青牍军败,尤来惊惧,北走隆虑山。

  尚书令谢躬闻听谍报,当即留下大将军刘庆、魏郡太守陈康据邺城,自己亲率将士,前去进攻尤来。困兽犹斗,反攻长安汉兵。“穷寇死战,其锋不可当,躬遂大败,死者数千人。”谢躬打了败仗,转身向邺城败退。

  奉萧王刘秀之命回邺城的吴汉、岑彭,路上计议,先由岑彭与辩士入城,劝降太守陈康,里应外合,不动刀兵,取得邺城,绝了谢躬的归路,来个回马枪,出其不意杀了尚书令,免除掣肘与后患。

  岑彭与辩士进见陈康,说:“古人云:‘上智不处危以侥幸,中智能因危以为功,下愚安于危以自亡。’危亡之至,在人所由,不可不察。今京师败乱,四方云扰,太守大人有所耳闻。萧王兵强士附,河北归命,太守大人亲眼所见。谢躬内背萧王,外失众心,太守大人是知道的。太守大人现据孤危之城,待灭亡之祸,义无所立,节无所成。危亡关头,不如开门纳汉军,转危为安,因祸得福,避免下愚之败,收中智之功,此计实为太守大人所着想。”陈康默思良久,深以为对。太守陈康归服萧王刘秀,即刻发兵,拘捕了大将军刘庆以及尚书令谢躬的夫人,布置下伏兵后,大开城门。

  溃败而回的谢躬,对城中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不待大队来到,便与数百骑兵径奔城门。见城门敞开,抖缰直进。一声鼓响,埋伏的汉兵伸出铁索,绊倒坐骑,谢躬摔于马下,登时被涌上来的汉兵捆住,摁倒在岑彭的面前,岑彭指着谢躬,数其罪状。吴汉大踏步地走过来,厉声喝道:“何必与鬼废话。”语声未绝,已从腰间抽出宝剑,刺死谢躬,尸首示众。谢躬带来的长安汉军兵马全部归降。吴汉平定了邺城,使太守陈康留戍,自引部兵回报。

  事变骤发,相随谢躬进城的马武,激凌凌地打个冷颤,猛勒缰绳,坐骑腾空而起。他纵马闯出邺城,加鞭急奔,驰至射犬,独骑去见萧王刘秀。刘秀引置左右,很是信任。

  就这样,更始帝的一位干练重臣,被刘秀顺手收拾了。

  自更始元年(23年)十月刘秀持节北渡黄河,“单车临河北”,到其成为统帅数十万大军专制方面的萧王,历时约一年。这的确是极不平常的一年!应该说,刘秀的发展速度相当快。刘秀之所以能在短短的一年里取得如此大的成绩,邓禹在其中出谋划策,尽心辅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更多

编辑推荐

1博弈春秋人物正解
2春秋战国时期社会转型研究
3俄罗斯历史与文化
4正说明朝十八臣
5中国式的发明家汤仲明
6西安事变实录
7汉武大帝
8咏叹中国历代帝王
9大唐空华记
10红墙档案(二)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红墙档案(三)

    作者:韩泰伦主编  

    纪实传记 【已完结】

    本书以中南海为记叙轴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为记叙时段,以建国以来的重大历史事件为背景,记述了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三代核心领导人以及他们的战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红墙档案(四)

    作者:韩泰伦主编  

    纪实传记 【已完结】

    本书以中南海为记叙轴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为记叙时段,以建国以来的重大历史事件为背景,记述了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三代核心领导人以及他们的战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红墙档案(一)

    作者:韩泰伦主编  

    纪实传记 【已完结】

    本书以中南海为记叙轴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为记叙时段,以建国以来的重大历史事件为背景,记述了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三代核心领导人以及他们的战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菊花与刀:日本文化诸模式

    作者:美 鲁斯·本尼迪克特  

    纪实传记 【已完结】

    作者运用文化人类学研究方法对日本民族精神、文化基础、社会制度和日本人性格特征等进行分析,并剖析以上因素对日本政治、军事、文化和生活等方面历史发展和现实表现的重要作用。用日本最具象征意义的两种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