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文化--金猴献瑞

一、诗歌中的猿猴形象

常常出现在诗歌当中的，主要是猿的形象，猴却颇为少见。这种状况，是因人们对猿与猴所具有的不同认识和不同态度而造成的。

本书在第二章已经谈过，猿与猴在习性、形貌等方面是有着较大差异的。这一点，也早已为古人所认识。远在先秦时期的《尔雅》中，就已经对同种而相异的十余种猿猴分别命名以示区分了，其中所说的“善顾”的“玃”，即是猴的一种，而“善援”的猱、“小而好啼”的猩猩、“白鼻而长尾”的猴，则都属于猿类。明人王圻、王思义所编集的《三才图会》之“鸟兽”三卷中，对猴与猿，更是有着明确的不同解释，说猴“性躁动，好残毁物器，好象人所为”，猿则“状如猕猴而差大，臂脚长捷，好攀缘树木，其声哀”。

对猿与猴生物性差别的认识，同人类文化、情感等因素发生联系，从而使得二者又被赋予了道德、品格各有高下的象征意义。于是，猿被喻为温文尔雅、慈孝友爱、远离尘嚣、淡泊名利的谦谦君子，猴则变成了狂狷急躁、机敏狡诈、贪婪阿谀的卑劣小人。二者之间的这种差异，如果说在民间尚未被加以着意的强调，那么，在要求必须具有鲜明立场和浓烈情感的文人学士创作中，却被给予了极大的引申和发挥。许多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都通过对猿或猴的叙写，抒发自己爱憎分明的情感，因而出现了不少褒猿贬猴的诗文作品。而在以“言志”为最高宗旨的诗歌当中，通过恬静谦恭、隐然世外的猿来寄托诗人理想的作品，便成了尤其多见的内容，涉及猴的，却十分罕见。

有关猿的诗歌作品，从其内容来看，大体可以分为以下两类：

（一）通过对猿行动姿态、习性及生活环境的描绘，来赞美它的高洁品行，寄托诗人的理想和幽思。在中国传统文人的身上，往往都具有着儒家思想和老庄哲学等多种观念的影响。他们既渴望着能够建功立业、经世治国，同时也向往着远离尘嚣、隐居世外的怡然生活，即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而当在社会生活特别是政治生活中遇到挫折之际，后一种的愿望便尤其强烈。猿的生活习性，很容易与他们的这种出世愿望产生共鸣，因而常常受到历代诗人的青睐和赞颂，并创作出了许多优美的作品。

下面我们就来欣赏几首这类的诗作。

其一，南朝梁沈约《石塘濑听猿》：

嗷嗷夜猿鸣，溶溶晨雾合。

不知声远近，惟见山重沓。

既欢东岭唱，复伫西岩谷。

其二，唐李白《秋浦歌》：

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

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

其三，宋陈允平《观猿》：

挂石攀云日半斜，乱山深处绝烟霞。

香林月满僧归去，啼落春风几树花？

以上诗作，都刻画出了在大自然中无忧无虑、怡然自得的猿的形象，同时也描摹了猿生活环境的优美、恬静，创造出了一个色彩富丽、意境深幽的理想的隐居者的天地，而其中所寄托的作者向往之情，是不言自明的。

（二）叙写猿的哀鸣啼啸，借以抒发各种愁绪和感伤。猿的鸣叫，是猿最为著名也最易激发人联想的一种习性特征，在历来描写猿的诗作中，它也是一项最为主要的内容。李白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已成为脍炙人口的名句，上文所举各诗，也都写到了猿鸣。不过，由于猿多在清晨或暮色苍茫中鸣叫，且其叫声清越高亢、尖锐哀婉，因此，容易引起人们苍茫、感伤的情绪，民歌中早就唱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这样的情绪，构成了历代诗歌描写猿鸣常见的主题，出现了相当数量的一批抒写猿鸣之悲凉、伤感的诗作。

例如，唐人徐寅的《猿》，就直接把猿的啼叫说成是愁苦的表达，借此抒发了人们所共有的某种怅惘情怀：

宿有乔林饮有溪，生来踪迹远尘泥。

不知心更愁何事，每向深山夜夜啼。

南朝陈萧铨的《赋得夜猿啼》，则描绘出了一幅月夜猿啼的清凉画面，并表现了猿的啼声所勾起的离愁别绪：

桂月影才通，猿啼迥入风。

隔岩还啸侣，临潭自响空。

挂藤疑欲饮，吟枝似避弓。

别有三声泪，沾裳竟不穷。

唐代著名诗人杜牧的《猿》，则以一种铿锵响亮的韵律、悲凉冷清的意境，把猿的鸣叫引发的人愁丝百结、肝肠寸断的情怀，做了淋漓尽致的表达：

月白烟青水暗流，孤猿衔恨叫中秋。

三声肠断断肠断，饶是少年今白头。

除了大量的猿诗之外，有关猴的内容，尽管在诗作中颇为少见，但也并非绝对没有。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从人觅小胡孙许寄》，就是一首兴致盎然的写猴诗：

人说南州路，山猿树树悬。

举家闻若咳，为寄小如拳。

预哂愁胡面，初调见马鞭。

许求聪慧者，童稚捧应癫。

“胡孙”是猴的别名；“山猿”据仇兆鳌注当是“山猴”之误。在这首诗中，诗人极力描写了猴各种突出的形态特征和行为特征，说它鸣叫仿佛咳嗽，幼小时形体小如拳头；它的脸就像深目凹颊、满面愁相的异族人，让人一想起便要发笑。而民间则认为猕猴有使马辟除百病的功能，故此猴被捉之后，往往是被安置在马厩之中。诗中通过说孩子见到猴子时的欣喜若狂，抒发了作者自己按捺不住的对猴子的喜爱之情。这首诗由于不是以“言志”为目的，而主要是摹写生活的情趣，因此，写得活泼生动、趣味十足，既表现了猴子的可爱，又表现了人对猴的浓厚兴趣和无比喜爱。

总的来说，大量猿诗以及有限的一些关于猴的诗作，都十分凝练、集中地表现了猿猴的各种特征，生动、传神地刻画了猿猴的形象，并表达了诗人对于猿猴的各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