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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泉城摇摆曲

  ●毛泽东说:“告诉粟裕,此役关系甚大。”济南战役打响,吴化文临阵变卦,又跳“摇摆”,宋时轮彻底火了:“打!打他个乌龟不眨眼!”

  48年9月16日,三大战役的前哨战——济南攻坚战打响了。

  我华东野战军集中了30万兵力,以第3、第10及鲁中南纵队为攻城西集团,以第9、渤海纵队为攻城东集团,两路大军东西夹击,呈钳形之势朝济南之敌压去。

  济南11万敌军陷入了惶恐不宁的境地!

  其实,济南之役早在我中央军委布设的棋盘中,早在7月中旬,当我山东兵团攻克兖州济宁时,他们便考虑这着棋了。

  “兖州一克,济南的王耀武怕就坐不安稳啰。”

  朱德的话似乎永远是慢悠悠的,但话中透出那种大度的平静和谦和。

  周恩来笑笑,接过朱德的话:“蒋介石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呀。”

  毛泽东的目光正不经意地透过窗外,那思绪仿若放得长长的:“蒋介石是不禁打的,看来我们有些过高的估计他了,原准备和他打上五年、六年,甚至更长一些,但现在看,等不得那么久了。”

  的确,从全国战场,尤其是几个主战场来看,战争的局势渐趋明朗化了。东北战场上,我东北野战军自47年底发动冬季攻势,几个月下来,占领了东北百分之九十九的广大土地,东北之敌缩在长春、沈阳、锦州等几个不相联的孤城里了;山西境内,我晋冀主力先克运城,复克临汾,晋南全告解放,与豫西解放区连成一片;山东战场上,我华东野战军战张店、周村,克淄博,夺取潍坊,打兖州、济宁,山东全境仅剩下济南、青岛、临沂在敌掌握之中了……人民解放军在各战场的节节胜利,不仅改变了敌我优劣对比,也迫使敌人改“全面防御”为“重点防御”了!

  毛泽东仍沉浸在他的思绪中,以致于把手中的铅笔当烟抽了,待发觉,自己也不禁作笑:“这要抽到哪辈子去?”

  他继续往下说:“战略重心的转移,我们要早作准备了,准备打大仗,打硬仗,集中优势兵力,和敌人进行战略上的决战!”

  周恩来被毛泽东的决心所感染:“眼下,连接华东、华北两大解放区是我当前之紧要了。”

  “如此看,济南宜早打为好。”

  “是的,早打!一可作大战前的练兵,二可截断淮海之敌逃路,如此算盘,为什么不早敲?”

  说了,毛泽东把目光转向周恩来和朱德,见无异议,便颔首道:“告诉粟裕,此役关系甚大,要他报一个详尽计划来。”

  济南战役就这样定在大决战的棋局中了。

  战斗打响的头一天,驻济敌96军军长兼84师师长吴化文获得了我军即将发起攻击的消息。

  这是我攻城部队有意透露给吴化文的,是迫其迅速起义的一招。

  所以,当攻城战斗一打响,吴化文便通过电台向我攻城部队表态:“请16日开始由外向内攻迫,17日解决问题。”

  表态的同时,吴化文还向我攻城部队提供了国民党整编第2师师长晏子风率6个团增援长晏的情报。其起义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不料,到17日下午,吴化文突生变化,因为他接到南京小老婆赵氏的电报,告知他“国防部已决定派兵救援。”于是,素爱摇摆的他又开始摇摆了,放下手头的起义准备工作,静观其变。

  战局是不允许他有片刻延误的。17日夜,我攻城部队攻克长清、古城一线后,先头部队迅速接近了吴化文部阵地的前沿,为减少冲突,我攻城指挥部电令吴部:“迅速后撤集结。”

  吴化文接电后回复一电,电文含含糊糊:“本军一方面集结,一方面在19日召集官兵阐明起义宗旨,举行起义。”

  这封电报不仅与16日的电报承诺相违背,而且回避了我军令其部队后撤的根本实质,当然不能为我攻城部队所认同!

  17日夜探,我西线攻城部队司令部宋时轮又亲派交通员穿越火线,再次向吴化文下达了“迅速后撤集结”的指令。

  这下可好,吴化文干脆装聋了。一直到18日上午,这才派出他的妻弟林世勋到我军西线指挥部交涉。

  宋时轮一见林世勋就火了:“回去,回去!叫他派他的参谋长带着电台来,听我军指定撤退路线和集结地域。否则,兵不礼让,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世勋碰了一鼻子灰,满脸的委屈,悻悻地走了。

  18日下午5时,我攻城指挥所电台第三次发出敦促令,但电文因电码弄错,对方未能译出。于是,至晚10时,我攻城指挥所再用明码电报补发了一份,语气之严厉,是不容半点讨价还价的。

  吴化文仍然装聋作哑。

  宋时轮彻底火了:“打,打他个乌龟不眨眼,不教训教训他,他是不知进退的!”

  ●吴化文是跳“摇摆舞”的祖宗,李昌言在他四周布“网”。吴化文用枪顶着妻子林世英:“你他妈也是共党分子,我毙了你!”拜把子兄弟张瑞璜巧弄簧舌,扬言见过毛泽东,小老婆赵华珍带着军统密令给他灌了不少“米汤”,敌工人员则给他算了两命。

  不过,也难怪吴化文这一回摇摇摆摆,他是跳“摇摆舞”的祖宗。

  最初,吴化文是在冯玉祥部下当兵的,由冯玉祥送入北洋军阀开办的陆军大学,毕业后在冯部任职。1930年,中原军阀混战,冯玉祥大败,于是,吴化文一“摇摆”,投了韩复榘,而韩复榘则投了蒋介石。

  43年,吴化文在国民党军独立第28旅任旅长,担任山东省流亡政府的警卫。其时,正是抗日战争最为艰难时节,吴化文经不起日伪的扫荡和诱降,便又一“摇摆”,降了汪精卫,当了第3方面军的上将总司令。

  45年,抗日胜利了,吴化文率部再一“摇摆”,部队变了第5路军,自己仍当总司令,只不过换了“大王旗”,仍属国民党。

  这后几年,在与共产党的交道中,吴化文的这种瞬间说变就变的“摇摆”作风体现得更为充分了。

  45年秋,我新四军鲁南军区通过被俘的国民军第6军军长于怀安和参谋主任靳文元的关系,与吴化文建立了联系,并就起义问题达成了几条协议,但这时他见局势不甚明朗,便借口骗蒋介石补充的部分武器未到手为由而拖延,一待国民党发动内战,气焰薰天的时候,他便轻轻地“摇”过去了。

  46年秋,鲁南军区再次与吴化文建立了联系,就边界和尽量避免武装冲突问题达成了一些协议,并较长时间地保持了局部地区形势的缓和,但等到47年3月,蒋介石调动数十万大军携带美式装备重点进攻山东解放区,他见其兵多武器装备全,再加上蒋介石亲自笼络,遂复一“摆”,断然中断了与解放军的联系。

  47年底至48年初,战争形势日复一日地朝于我有利的方向发展,再加上地下党通过其亲属的不断工作,吴化文又有倾向我军的迹象了,可等到48年7月,通过王耀武极力推荐,蒋介石封了他一个第96军军长的“帽子”,他又复存幻想,再一次跳开了“摇摆”。

  ……

  摇摆久了,吴化文便成“精”了。一有风吹草动,便是瞬时三变。

  尽管吴化文在反正问题一“摇”再“摆”,但共产党始终未曾放弃对他的争取和教育。

  45年10月,抗战胜利后,收编为国民党第5路军的吴化文部奉蒋介石之命开赴山东邹县、兖州一带,掩护国民党嫡系李延年部北进抢夺胜利果实,当他率部进入界河地域时,遭到我八路军的致命打击,其新6军被全歼,军长于怀安、参谋主任鞠文元被俘。我鲁南军区联络部对这两个被俘将领进行了大量工作,并适时地释放了。吴化文对我军能宽大优待他的被俘部属,多少是存了感激的,因而,他和我鲁南军区达成了“待机起义”的协议,且派了上校参谋长董子才作代表和我鲁南军区接洽,只是由于他“顺风倒”惯了,此事才未有结果。

  46年8月,吴化文部赵广兴团被我军包围,一连几个月,即将被歼,这时,吴化文又记起“老朋友”了,派人与鲁南军区联系,我鲁南军区为了争取吴化文,通过谈判,同意网开一面,并派军区联络部部长胡成放亲自引路,这才使赵广兴团逃回了兖州。

  共产党及其军队的这种光明磊落、信守诺言的胸襟和作风,不可能对吴化文没有丝毫影响,事实上,这也是后来吴化文投向人民的初步基础。

  我敌工人员进入吴化文的“核心”开展工作,则是比这稍后的事了。

  47年2月底,我敌工干部李昌言受中共胶东西海地委的派遣,从家乡掖县来到济南,专门冲吴化文而来了!

  李昌言的哥哥李正言在吴化文部任上尉军需官,其姨表姐林世英又正是吴化文的妻子,这是他开展工作的有利条件。

  李昌言到济南后,就住林世英的娘家。首先,他争得了姨母、大表兄、二表兄及三表兄的支持,这才开始做林世英的工作。

  林世英在其老家胶东解放区生活过几年,颇受解放区影响,思想倾向于开明,又有较强的正义感,所以,几个贴身亲属一说,便通了,答应去启发吴化文。这便为争取吴化文开了一扇门,“枕头风”的厉害不说,林世英在吴家还颇有地位,既讨公爹欢心,又受吴化文宠爱,这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的。

  这后,李昌言又争取了吴化文的表弟班绍真,并通过班绍真做吴化文父亲的工作,几番下来,也卓有成效了,吴父致函吴化文,免不得老子气横秋:“你再干禽兽事,我敲断你的腿!”

  再后,李昌言又联络了林世英的四弟林世昌。林世昌在北平读大学,思想倾向进步,他利用放假去探望林世英,趁机和吴化文谈天说地,并夹入对时局的分析。因为林世昌是大学生,又在北平见过世面,吴化文还是很能听进去一些的。

  如此一圈,吴化文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由亲属组成的人数众多的“工作网”。

  至此,他们也大抵明白了李昌言的身份。一天,林世英对李昌言说:“我知道你是八路,早想和你谈谈了,我对绍周(吴化文字)劝过几次,他很犯愁。我希望你今后多讲些道理给我听,我好对绍周说。”

  李昌言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与此同时,我华东野战军又通过吴化文的老师刘子衡和老友王道的关系,派敌工干部李勇烈打入了吴化文部。

  全面的争取工作展开了。

  吴化文对周围的人渐渐产生了怀疑,且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正是妻子林世英。

  也是夫妻话稠,林世英每每劝说吴化文脱离国民党,说国民党肯定会要失败,共产党必是会打下天下的。这话一次两次说不在意,三次四次说也不打紧,可五次六次地说,就不由不费人琢磨了,何况,林世英每次从李昌言得来的国民党军失败的消息既准确又快捷,这就更让吴化文怀疑了。

  他放出他的试探“气球”:

  “世英,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给我找个出路,现在共产党的军队越打越猛,我弄不好会当俘虏,那时说就不管用了。你如果知道他们的地下工作人员,就帮我联络联络,最好约他来见面,我好找个出路。”

  吴化文装得像,林世英就信以为真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工作见成效了呢!

  她端出了李昌言。

  吴化文当时没说什么。

  两天后,吴化文发作了,是在外面喝了酒回家发作的,借酒撒疯。他满脸通红,眼如血染的拔出手枪顶着林世英,口中的酒气也一喷一喷的:“李昌言在什么地方,你快告诉我,不然我毙了你!”

  林世英没承想他会乍然反目,但这时已无退路可走了,她说:“要开枪你就开吧。李昌言的地址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

  吴化文是上火了,牙一咬一咬的:“你他妈也是共党分子,我毙了你!”

  幸好,吴化文的父亲闻声赶来了,见状火比吴化文还冲,他一把夺过吴化文的枪,手中的龙头拐杖铺天盖地扫过去,口中也不住地骂:“畜生!畜生!杀人居然杀到家里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面对动怒的老子,吴化文再有威风也要不出。

  但他还是派人将林世英看禁了。

  囚中的林世英感慨万千,秘密要女儿惠民送了一封信给李昌言,说:“我未识破绍周的奸计,他用夫妇的关系夺取了我们的秘密。今晚态度大变,藉酒变脸企图将我杀害。我为革命坚决誓死周旋到底,我这牺牲是为革命而死。这样的死我感到是无限光荣的事。我死后,请将我意转述上级,明了我为人民而死,并希望你给我报仇。我的子女也请多费心照顾,如死在九泉,我都要感谢你的大恩。”

  李昌言看了信,一时呆了,既感动欣慰,又焦急如火,连找帖了班绍真,要他速去找吴化文的父亲设法。

  此事发生,吴父本来不说也怒,经班绍真一讲,火又呼呼上窜,整天提着龙头拐杖追着吴化文打,把吴化文追得没了脾气;再加之经过两天的思虑,他也就觉得自己做得过绝,遂向林世英赔了个礼,了结了这场风波。

  林世英却依旧不改本衷。

  48年7月,国民党第10绥靖区李玉堂部在兖州被围,徐州“剿总”司令刘峙令吴化文率第84师及整2师211旅增援,行前林世英依李昌言告诚他:助蒋为恶,后果恐要自食。

  也许林世英的警告起了些作用,又或许为了保存实力,吴化文一路走走停停,十多天才到泰安。这时,连蒋介石都生火了,手谕严督,如再延误战机,军法从办,至此,吴化文才令部队赶过来,可是,兖州已被我攻克了!

  闻知兖州被克,吴化文连忙令部队回撤,至达大汶口,其部161旅又落入了我军的包围圈,很快被全歼,旅长徐日政也被生擒。

  吴化文率部逃回济南,是既后怕又心惊了,一脸的悲戚,林世英趁机劝说:“徐日政被俘,恐怕只是个例子。你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我担心你的生死了。”

  吴化文听了,心有所悟,但这时他仍是矛盾的,一方面震慑于我军的威力,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罪孽太重,怕即使起义,人民也难以原谅他。

  正当他徘徊之时,王耀武又拉拢了他一下,不以他的失败为忤,反而在蒋介石处极力保荐他为第96军军长,并答应恢复161旅建制,拨保2旅给他,同时还表示要给他部队配备新式武器。

  这下,吴化文又来劲了,不仅言行举止日显猖狂,而且对林世英也日显冷淡了。不久,又寻了个理由,把林世英及其父母远远地打发去了上海。

  48年8月初,我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苏北兵团、山东兵团胜利会合了,且遵照其中央军委的指示,迅速部署了对济南的围攻之势。

  大军压境,济南已成孤城,吴化文又坐不住了,不得不再次谋求和人民解放军联系。

  8月2日,吴化文托李正言找李昌言,说有要事相商,李昌言是猜到了,慨然应约,开始了与吴化文正面接触。

  面对着前来赴约的李昌言,吴化文是略有些惊愕的,嘴张了张,顿了一下才上前握手。

  他实在没承想,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会有如此胆识。

  进了办公室,吴化文屏退左右,又关闭了门窗,这才开始和李昌言进入话题:

  “我找先生来,想必先生明白了我的意思?”

  李昌言点了点头。

  “这就好。我想托先生帮我找陈毅司令联系。过去,我对共产党认识不深,干了不少傻事,后来听太太讲了不少道理,从心底我是同意的,所以,我想行动起来,希望先生代转我的意图。”

  听话间,李昌言也在揣摸着他的心态,到底有几分是真呢?但李昌言脸上的神情是平静的,点点头:“转达是不成问题的,主要是看吴将军的行动,还望吴将军早作抉择才好。”

  “我也想早动手,我的部队在济南是主力,如起义,济南即可解决。搞了济南,即可直捣徐州,华北大局便可定了。不过,最近蒋介石答应给我补充一些新武器,等骗下这批武器,我再把家眷从南京、上海接回,便可以行动了。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一个月,或者二个月。”

  这又是吴化文的故伎了,有心态,有真实,有试探,还有含混和虚张声势,但李昌言不便揭穿,只是要点一点:

  “时间上的筹算,恐怕只能遵循大局了。就我军的战略决策来说,济南之战近在眼前,望吴将军莫再错失良机,千金难买后悔药呀!”

  吴化文多少有些尴尬:“我会考虑的,我会考虑的。”

  谈话结束,李昌言又想起一事,权作试探:“吴将军,为了联络方便,能不能开几张通行证?”

  这下,吴化文没有犹豫,拿起笔就在4张谍报证上签了字。

  可是,李昌言一走,吴化文有悔意了,对李正言说:“事情恐怕不妥,特务机关已知李昌言这个人,一旦被捕可了不得!”

  李正言告诉他:“昌言已经出城了。”

  吴化文作声不得,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

  李昌言回去后,立即向中共济南市委汇报了和吴化文会晤的情况,济南市委通过研究分析,认为吴化文有起义的动机和可能,但必须看到他的多重性和反复性,方能对症下药。

  济南市委将此情况电告了华东局。

  华东局的意见和济南市委的意见趋向一致,但华东局明确指出,可向吴化文指明出路选择问题了:上策是单独起义,解决济南;中策是里应外合,配合解放军行动;下策则是顽抗到底,自取绝路。

  李昌言第二次会晤了吴化文。

  吴化文还是那种两面光的油滑态度,一听上中下三策,便虚张声势:“我当然选上策,别无他路。”可是,一谈到互派联络人员,设立电台等具体问题时,他又打吱晤了。

  济南市委搭了他的“脉”,紧了紧“紧箍咒”,通过李昌言正告他:济南非打不可,如决心起义,要立即做好各项起义准备工作,并迅速建立电台联系,否则,后果自负。

  这一紧,吴化文果然着了慌,连忙表示:“我当然起义,你25日来,把电台密码带出去,今后我们就用电台联系起义事宜。”

  岂料,说归说,做归做,事到临头,吴化文又变了卦。

  吴化文有个拜把子兄弟张瑞璜,挂了个国民党立法委员和山东省政府参议的衔头,该归于那种摇唇鼓舌的政客类,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8月24日,张瑞璜来见吴化文,“哥俩”免不得酒菜酒菜,三两下肚,面红耳赤,张瑞璜的造谣水平更见高了:

  “绍周,你不知道吧?这些日子,我一直与毛泽东联系着。”

  吴化文是真吃了一惊:“真的吗?”

  “看你,我还骗你不成!”

  吴化文是真假难辨了,但一想到张瑞璜这些年一直混迹于政治场上,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问:

  “那毛泽东对战局有什么估计?”

  张瑞璜装出神神秘秘的模样:“毛泽东说,要先解决中原问题,下一步,大战要在中原打响。济南问题,先缓一缓。”

  张瑞璜这么一搅,吴化文又不急了,原定于25日和李昌言见面的,也称有病不起,拒而不见。好在林世英适时从上海回到了济南,对其百般规劝,反复阐明道理,这才打掉了他一些幻想,重新开始正视起义问题。

  8月28日,吴化文终和李昌言见面了,交出了刚编好的密码,并约定9月1日至3日正式沟通。

  然事情真是多风多雨又多变,到了联络时间,不见吴化文来联系;过了联络时间,还是不见他的动静!

  这当然不可能是吴化文健忘,而一定是另有他由了!

  果然不假!原来,吴化文的小老婆赵华珍从南京来到了济南,她素与军统局关系密切,也是个“消息通”。她一来,便缠了吴化文好几天,两个人整天闭着门,谁也不见,在里面讨论“大事”呢!赵氏顺势给他灌了不少“米汤”:“蒋总统说,济南一定是要守的,一旦打响了,准备从徐州调30万大军来增援。”“美国人说决不能对济南坐视不管,准备出动4个飞行中队支援济南”……这一灌,把吴化文灌得迷迷糊糊,也灌得他心上心下,烦躁不安!

  李昌言等敌工人员获知吴化文反复的缘由后,知道一时从正面很难入手,遂决定利用他矛盾的心理,从侧面敲打他一下。

  9月7日,吴化文定了要游大观园,说是去散散心。李昌言得知这一消息后,抢在吴化文的前面到大观园做通了号称“诸葛孔明”的算命先生的工作,拟给吴化文算一命了!

  果然,身着便服的吴化文在“诸葛孔明”的算命摊前打住了脚步,但他还是那种疑惑本性:“先生,诸葛孔明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能知多少?”

  “诸葛孔明”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恐怕你是唬人的。”

  “诸葛孔明”这才开言,却是一语惊人:“先生,你不是来算命的,你是来求难的。”

  吴化文吃了一惊,见他真有些“诸葛”,遂急切地凑拢去:“先生,能不能给我详解一下?”

  “你呀,印堂晦青,眉尾收拢,该当‘眉运’啦。观你的相,天庭开阔,地额圆满,耳嘴阔大,鼻梁直凸,当算福相,所以,你前40年事事顺通,官也做了,荣华富贵也享了,可惜你眉过于细长,性便犹疑,许多事当了未了,尤为目前,可说是关煞了。”

  这么一说,吴化文心也惊肉也跳,如遇菩萨:“先生,那有没有解救之法呢?”

  “远走高飞!”

  “诸葛孔明”吐了这四个字,便双目紧闭,任吴化文如何问,再也不开腔了。

  这一命,可把吴化文算动了,但他还要印证,又求岳母到趵突泉吕祖庙去求卦,李昌言如法炮制,让其抽了一张与“命”相吻的卦帖,云:“波涛一小舟,水尽到滩头,展开冲天翅,勋业升王侯。”

  吴化文不得不认“命”!

  与此同时,李昌言又不断在吴化文周围亲属中制造“济南就要打仗交通就要中断”的舆论,赵华珍一听糟了,赶忙收拾行包,尤恐不及地逃之夭夭。

  赵氏一走,吴化文的耳边就清静多了,也就有时间把自己的处境想明白了些。

  9月9日,吴化文正式约定和我军电台沟通。

  9月12日,吴化文向我发出了第一份电报,称:“一切事项已大致就绪,待眷属到达即可行动。”

  此时,我攻城部队也已基本准备就绪,攻城战即在眼下了!为此,我攻城部队向在敌内部工作的同志通报了攻城时间,要求联系电台在15日保持三次通报,16日始全天通报,同时强调防止吴化文在“五分钟前动摇!”

  还真是的,吴化文真在“五分钟前动摇”了!

  难怪宋时轮冒火!

  ●解放军重炮猛轰簸箕山,吴化文打懵了,狼一样吼:“打,打,打他妈的!只有打才有饭吃!”李勇烈问他:“军长,一个军有多少个营呢?”济南解放,王耀武当了俘虏。

  18日夜11时,随着我西线攻城部队司令员宋时轮一声令下,我炮兵部队数百门重炮对准吴化文部的簸箕山阵地实施猛烈轰击,随后我攻城部队风卷残云般冲上去了……

  20分钟后,簸箕山阵地一个营的守敌被全歼。

  吴化文一下给打懵了,随即像一只受伤的狼一样嚎吼:“打!打!打他妈的,只有打才会有饭吃!”

  他真准备打了,调动了所有炮兵,其机动部队也准备往上压了。这时,李昌言和打入敌内部的地下党员李勇烈、黄志平、辛光等人站出来了。李勇烈问吴化文:“军长,一个军有多少个营呢?”

  吴化文一愣:“什么意思?”

  “解放军消灭你一个营,仅仅用了20分钟。那消灭你一个军,又要多长时间呢?如果你真撕破面皮,解放军必集中火力,誓必消灭而后止!再说,军长可想一想,诉诸武力,责任到底在谁呢?如果军长按计划撤退,会有这一误会吗?”

  吴化文给说得泄了气,一P股坐在凳子上,呼呼喘息。

  “军长,如果您同意按原定方式起义,我们可立即通知我方,要求停止进攻。”

  吴化文沉默良久,艰难地点了点头。

  9月19日上午,吴化文派参谋处长李章携电台到我西线部队指挥所移交防地。

  与此同时,他又发了一电详告撤离计划:“今晚8时许,请贵军逐次前进,接收本部防地,主力沿铁路及伍家山口向济南前进,由辛庄及大槐树两路进入商埠。刻下两部口有本部控制,以便掩护贵军进入。本部8时后,开始向张庄、孔庄两营房集合。口令、符号仍照原命令执行,免生误会。”

  这一回,吴化文反正是铁心了!

  当晚9时许,吴化文在孔庄96军军部召开团以上军官会议,宣布起义决定。

  我在敌内部工作的人员也全部参加了。

  会场的气氛十分紧张,副官处处长高清辰佩枪亲自站在门口。会前,吴化文曾吩咐他:“你要严密监视各级军官的言行,如当场有反对的,或有抵抗行动的,不管是谁,你就先下手开枪处决了他!”

  吴化文的脸上也是一脸的肃然。他先用沉沉的目光扫了大家一遍,口吻近乎悲凉了:

  “济南即将失守陷落,徐州增援只是空喊欺骗。我和大家同生死共患难达几十年之久,父母之恩,手足之情,莫过如此。多年来,蒋介石逼我们走投无路,说我们是杂牌,骂我们是汉奸,我们气也受够了,苦也吃尽了。‘戡乱’已经戡了三年,越戡越乱;剿共剿了20多年,越剿越多。内战再打下去,将会有什么下场?李仙洲、张灵甫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说到这里,吴化文顿了顿,喝了一口水,话锋就转了:

  “共产党及其军队素以宽大为怀,不计前嫌,不计旧恶,欢迎我们退出内战,我是决定走这条路了!大家对我吴某是信任的,我决不能亏待大家;谁不愿走这条路,我也不勉强。但你们要善始善终,谁要背后拆我的台,坏我的事,我吴某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说完,他又逼视了众人一圈。

  如此气氛,是无人敢有异议的。

  “那好!兵贵神速,今晚退出战场,备部按命令办事,违者军法从事!”

  是夜夜深,吴化文部84师155旅、161旅和96军独立旅全部撤离阵地。

  我西线攻城部队趁势穿过吴部防区,占领了商埠以西阵地,攻城预备队13纵也加入战斗,推至商埠以南的辛庄,对城内之敌形成了致命的威胁!

  20日清晨,王耀武还不知道吴化文已率部反正,打电话到96军军部找吴化文,给155旅旅长杨友柏接了,这下,杨友柏免不得要调侃一下子:

  “司令长官,再派一个军长来吧!”

  王耀武疑是听错了,颤栗着问:“什么?”

  “长官,对不起啦!”

  “什么?什么?!”

  可是,不管王耀武怎么吼叫,回答他的都只是哧哧的蜂鸣声。

  吴化文的率部反正,极大地加速了济南之敌的被歼。

  20日黄昏,我攻城西集团攻入商埠,攻城东集团逼近敌东防区。

  22日夜,我东西两个集团从东西两个方向相互策应,击破敌外城防线。

  23日黄昏,我军对敌内城阵地发动总攻,激战一夜,终突破敌内城防。

  24日黄昏,济南之敌被全歼,王耀武也当了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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