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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英井的态度表明,日军面对中国军队所固恃的骄横之气早已不复存在……日军预料到对手的若干种进攻方式,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对手会利用飞机给他们下一场“汽油雨”……孙立人将军提前下的一着妙棋,早已切断了日军的逃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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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10月,缅北雨季已渐至末期,中午虽依然炎热,但早晚已有凉意,气候有如珠江流域一带的晚秋。

  新1军在密支那隆重地庆祝了“双十节”,长时间的休整和充足的补充,使经过血战之后的部队很快便恢复了元气,于10月15日开始反攻缅甸第二阶段作战。

  此时卫立煌指挥的20万中国远征军“Y”部队强渡怒江后,经松山、腾冲、龙陵等一系列大血战,基本收复怒江以西被日军夺占了已经两年多的地区。但伤亡极为惨重,无力继续完成原来的作战任务:即打通滇缅公路从云南到密支那段。尤其是“Y”部队越过国境线后,在攻打芒友与南坎两城的战役中均遭重创,铩羽而归。于是最高统帅部重新划分任务,卫立煌指挥的“Y”部队负责肃清云南境内日军第56师团残部,孙立人指挥的中国远征军“X”部队接过打通滇缅公路剩余路段的任务。

  孙立人遂与新上任的驻印军总指挥索尔登将军重新制订作战计划,将兵锋直指八莫。

  美军黑人工兵没日没夜地早已在江面上修建起一座大桥,把密支那通往八莫的公路连接起来。一队队的大卡车,将新1军官兵一批接着一批地运过江去,向着八莫方向挺进。

  八莫位于伊诺瓦底江东岸,距密支那210公里,东面是高黎贡山的南支―东加亲山脉,山高林密,伊诺瓦底江波涛汹涌,江面辽阔。市区呈长方形,南北长约5公里,东西宽约3公里。城区边缘地形起伏,树木葱茏极易隐蔽。

  八莫是缅北的商业中心,在仰光沦陷前,它是滇缅公路的终点,也是国际联运的中转站,由水路运来的军用、民用物资在此卸下后,装车经南坎、畹町输入中国。其次,与密支那一样,其位置处在中印公路必经之处,故为中国军队必争之军事要地。

  新1军倘能连续攻下孟拱、密支那、八莫这缅北的铁三角,就意味着中印公路的开通为期不远了,中国与世界反法西斯战场的隔绝状态也就宣告结束。

  但日军主帅本多政材中将也给八莫守军司令原好三大佐下达了死守八莫的命令:“不论两年、三年或牺牲5万、10万日军,亦在所不惜!”

  原好三是第2师团搜索联队的主官,该部有1300余人。密支那战况紧张的时候,日军将这支部队由缅南方面紧急调往增援,不料刚刚到达南坎,密支那已被中国军队占领。乃改以该搜索联队作基干,加上八莫守军16联队第2大队、野炮一个大队全部,战车10辆及从孟拱战败后逃到八莫的第18师团55联队第2大队残部,共约4000人,混合编成一个支队,由原好三大佐指挥,担任八莫的防御。

  八莫是日军长期经营之地,加之他们汲取了于邦、孟关、瓦鲁班、孟拱、密支那被中国军队相继攻克的教训,已在八莫城外的廊堤、莫马克、飞机场设置了三道防线,并对原有的防御工事进行了进一步的改进和加固。市内碉堡林立,暗堡密如蛛网,且相互连通,是一块比密支那更加难啃的骨头。

  此时取得英帕尔大捷的英军也派菲斯丁少将率英军第36师突入缅北,向曼德勒方向进攻。孙立人遂命潘裕昆率第50师去支援西线的英军,唐守治的新30师则翻山越岭,秘密直插日军盘踞的另一城镇南坎,只动用他的老班底新38师攻打八莫。

  仅1个师也有16000余人,加上军部直属部队,远在24000人以上,面对4000守军,打的虽是对进攻一方极端不利的城市攻坚战,新38师官兵依然认为这是用牛刀宰鸡,人人士气高涨,信心百倍。

  11月初,孙立人把军部前移到高军武戍守的廊堤,并把李鸿、潘裕昆两位师长召来,听取他们以及高军武的特务大队过江侦察的情况汇报。

  太平江从滇西的山中流出,穿越中缅边境,和南太白河合股北流,改称太平江,到廊堤又转而曲折向南,在八莫注入伊洛瓦底江。原好三在这里构筑了坚固的外围三角阵地。

  廊堤,就处在这个三角阵地最北尖端的对岸。

  新38师经半个月的闪击攻势,推进240余公里,于10月29日一举将廊堤1个中队的守敌歼灭。113团趁机兵分两路,沿北岸向上下游搜索,于30日攻占了大利、海萨、可新几座小村庄,肃清了太平江北岸的所有日军,使八莫日军的外围防御阵地,完全龟缩在三角地带里面。

  太平江面宽约六七百公尺,水流湍急,对岸是一道陡峭的高坡,敌人在坡顶修筑了许多坚固工事,控制着所有可能渡河的渡口。廊堤当面又是一块平地,部队的渡河行动,处处容易受到敌人的压制。

  孙立人三番五次亲自到太平江边观察对岸敌情,深感廊堤南岸太平江与八莫夹成的三角地带地势平坦,沿江工事密布,明碉暗堡极多,如由廊堤进攻,必将遭受重大伤亡。

  根据他在缅北丛林指挥作战的丰富经验,认为丛林战攻击最有效的办法,即用适当兵力从正面攻击,吸引敌人,而以主力从森林中开辟新路迂回到敌人的背后,先截断敌后方联络补给线,阻止敌后方部队增援,然后对正面之敌,施行包围夹击,便很容易收歼灭战的效果。

  他决定变更部署,以新38师主力改从大利以北地区,秘密向东侧的山地和古驿道转移,对八莫以东的莫马克和曼西作远程迂回包抄。

  考虑到八莫防守坚固,孙立人还火速将美军一个155毫米重炮营调来助战。

  至12月3日,各部均已进入攻击位置。高军武的特务大队被部署在太平江北岸,看似攻击正面,实则担任佯攻。

  4日上午10时,孙立人下达了攻击命令。

  隔着太平江与日军遥遥相望的高军武得知114团以迅雷之势向莫马克猛进,112和113团也都沿左翼山区的古驿道迂回到敌后,同时发起了攻击,也着急起来。

  他领会佯攻并非不攻,在吸引敌人兵力的同时一旦寻着有利战机,也应借势发力,主动出击,努力扩大战果。他先后组织了几次夜间偷渡,都被日军发现,用猛烈炮火封锁,未能成功。到8日夜间,他派出十余日前曾带领2中队渡河侦察袭扰的龙鸣剑,再次率7名勇士泅水偷渡过河。过河后他们很快在日军左翼阵地发现了一处破绽,立即发出信号。在北岸早已整装待发的2中队300余人立即向发出信号方向武装泅渡过去。乘敌不备,毫不费力地占领了日军的一大块滩头阵地,并且马上向左右日军阵地发起攻击,反而封锁了日军的多处阵地。

  高军武见对岸枪声响成一片,立即下令全大队武装泅渡。死在太平江里的特务大队士兵不下100人,但他们终于在下午2时左右攻占了日军据守的河岸高地。

  第二天,日军向特务大队发起了疯狂反扑,坦克掩护着步兵拼命冲击特务大队的阵地。官兵们一连两昼夜击溃日军多次反扑,并以小部队包抄敌后,打得日军丢盔弃甲,死伤累累,走投无路,迫使200余名反扑无望落入特务大队包围之中的日军集体切腹自杀。

  特务大队肃清残敌后,即向八莫东郊挺进。

  此时的日军和前些时候的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期的日军也大不相同,那时他们打得英美军队望风披靡,溃不成军,其势之猛,犹如天神。而在遭受一连串的惨败之后,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老兵早已损失殆尽,补充上来的新兵大都训练不足,不少还是半大孩子。加之国内物资严重缺乏,身体大都单薄虚弱。与如狼似虎挟威而来的中国驻印军相比,战斗力明显已经不在同一档次上。

  美军顾问官莫兰上校在审讯战俘时,命令在此战中自杀未遂被生擒的日军英井中队长对各国军队的战斗力作一估评。

  英井少佐不失狂妄地宣称:“如以同等装备,日军可以1击7缅军,击6印军,击5俄军,击4法军,击3英军,击2美军,与中国军则1对1平。”

  英井的态度表明,日军面对中国军队所固恃的骄横之气早已不复存在。

  就在特务大队进展顺利时,各路攻击部队也都接连不断取得了预期的胜利,莫马克、曼西,相继落入中国军队手中。

  特务大队和113团过江后马不停蹄,直扑八莫。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将八莫市区外围的大小村落和3个飞机场完全占领,并缴获了两架零式战斗机。

  军直各部也急速向前推进到大利,廊堤一带,接替太平江北岸的防务,并以一部兵力过江,和新38师取得密切联络。

  此时,八莫日军不但等待增援转移攻势的企图完全破灭,且已彻底陷入中国军队铁桶般的包围圈中,处于死地,插翅难逃了。

  八莫是一座山城,市区阵地南北纵长10里,东西横宽6里,大小湖泊散布其间,形成很多龟背形的高地,犬牙相错,彼此都能相互策应,为着构筑秘密工事,半年前敌人即禁止民众进入市区,许多隐蔽部都是用钢骨水泥建筑起来,一座座的地下堡垒十分坚固,15公分的重炮弹打在上面,若无其事,500磅的炸弹直接命中,也不能将其完全炸毁,地下堡垒里面还有很多的床位和水电设备,一切都是作死守的准备。敌人凭借着地形之利,工事做得十分隐蔽,火力的控制也很灵活,敌兵在这个隐蔽部里射击几发,又借着交通壕跑到另外一个隐蔽部里去。尤其是陆军监狱、宪兵司令部和老炮台三处阵地,构筑得极其坚固。

  12日清晨,孙立人将军率幕僚渡过伊诺瓦底江,亲临炮火纷飞的八莫城下,指挥对八莫守军的最后一击。

  李鸿师长将新38师分为两把尖刀,113团与特务大队从东南方向向市区进攻,114团从西北方向向市区进攻。另留112团堵在江边,截击漏网之鱼。

  中国驻印军摆开了一个决意将八莫日军全歼的架势。

  面对汹涌而来的中国军队,自忖无处可逃的日本守军并未慌乱。因为每一个官兵都清楚他们一旦落入中国人之手,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根本无须任何动员,所有官兵一瞬间便断绝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决心与中国军队拼个你死我活,或是同归于尽。

  原好三大佐向守城日军下达了“玉碎战”的命令。各处阵地上的日军接到命令后,在官佐的率领下,纷纷举行向天皇献身的仪式,齐刷刷跪下一大片,向东方磕头不止,祈求天照大神的庇护,决意与八莫共存亡。

  6点15分,孙立人将军一声令下,“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撼天动地。冲天的硝烟弥漫开来,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一场空地立体攻坚战打响了。12门威力巨大的155毫米榴弹炮和各种野战炮、山炮、战车炮向着八莫城区不停地喷射出炮弹。伴随着地面“隆隆”的火炮轰击声,空中滚过串串惊雷,600米高空,从密支那机场赶来的一批接着一批的美军轰炸机穿云破雾,以雷霆万钧的气势飞临预定轰炸地点上空。刹那间,炸弹如冰雹般当空泻下,日军的各个据点与要害目标一一被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指挥所被炸毁,通信枢纽遭瘫痪。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几乎将整座城市深翻了一遍,房屋建筑与暴露于地面之上的日军阵地被炸毁殆尽,大约三分之二的地面工事被掀上了空中。

  可是,日军官兵极其顽固,仍有不少敌军暗堡和地下堑壕炮轰轰不塌,炸弹炸不垮。

  面对复杂的地形、坚固的阵地,进攻一方必然处于不利境地。每攻下一处阵地,中国士兵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骄狂呆板的日本军官们犯下了极为幼稚的错误,早已渗入他们灵魂血液之中的武士道精神使他们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感,同时也加速了他们的死亡。在明知已无生机的情况下,他们渴望着带领士兵轰轰烈烈地战死,只有如此自己的英灵才能进入靖国神社,受到后人千秋万代的景仰,故而没有仗恃精心构筑的坚固工事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对中国士兵进行大量杀伤,而是不断地组织敢死队向中国军队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反冲锋,愚蠢地把士兵们暴露在中国人强大的火力之下。

  而中国的军官们最渴望引诱敌人离开工事,跳进中国士兵们挖的蛇形战壕、交通壕里来,与自己的士兵进行肉搏。

  战至13日半夜三点多钟,各路进攻部队均已按原计划相继突入了市区。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各条大街小巷到处都奔驶着中国人驾驶的坦克和步伦式机枪车,跃动着中国士兵的身影。

  特务大队处于进攻部队的右翼,日军最坚固的三大据点中的陆军监狱、宪兵司令部均已落入中国军队之手,唯有据守当面老炮台的日军还在负隅顽抗。

  半夜时分,高军武随古良的第1中队经一路血战,挺进到距离老炮台百余米的地方。

  高军武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耸立在淡淡月色之中的老炮台,发现地形复杂,工事坚固,立即下令挖掘战壕,等到天亮后再发起进攻。

  拂晓时分,阵阵劲风把江面的浓雾一团团地刮进市区,10米开外,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真切。

  借着浓雾的掩护,原好三大佐再次出动敢死队向中国军队的阵地杀来。浓雾之中突然响彻起用喇叭播放出的日本国歌惊天动地的声音:“皇祚连绵兮久长,万世不变兮悠长……”

  展现在特务大队官兵们眼前的是一幅古怪离奇、亦真亦幻的情景,令他们瞠目结舌!

  所有的日军敢死队员均以白布条勒额,面露狰狞之状。白布条中央,露着一个血红色的圆疤。一大片赤着上身,光着脑袋提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的士兵大踏步向着特务大队的“蛇壕”拥来,数百条粗细不一的嗓子一齐发出的喊杀声混合着哭丧般的音乐声,组成了一团巨大嘈杂的声响,似串串雷霆滚过大地。

  日本人奇异的进攻阵形与进攻战术,是他们过去从未见过,也从未耳闻的。与国歌声混响在一起的是撕心裂肺、响遏行云,拖着长长尾音的“杀―”声。

  引领着这帮凶神恶煞般的敢死队员的,是一个与敢死队员同样打扮的日军少佐。他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东洋大马,右手挥舞着一把雪亮的指挥刀,口中大声吼唱着《君之代》。

  日军敢死队员分明把血肉纷飞的战场,变成了他们展示武士道精神的戏剧舞台,而他们正是这舞台之上的“领衔主演”。这一刻,所有的敢死队员似乎都把自己当成了天照大神附体,刀枪不入的得道神灵,人人都努力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与模样。

  炮弹在人潮中爆炸,子弹像疾雨般泼洒,东洋马上耀武扬威的日军少佐大叫一声,“咚”地从马背上翻身坠地,手中的指挥刀掉到地上。

  在疾雨般扫去的子弹面前,敢死队员接连倒地。进攻者的队伍出现了混乱。但是,没有一个活着的日本人往回跑,他们反而加快了脚步,向着中国军人的阵地飞奔而来。抱着超凡脱俗信念的敢死队员人人以微笑面对死亡,对“噗噗”倒下的同伴视若不见,踩踏着累累尸体疯狂地呐喊着冲向了中国军队的阵地。

  冲过火力网的敢死队员们“咚咚”跳进“蛇壕”,中国士兵挺着刺刀毫无畏色地迎上前去。在狭窄的战壕里,再精良的武器包括冲锋枪都无法施展,双方只能短兵相接,搏杀在一起。中日两种语言发出的喊杀声惊天动地,乱成一团,战斗紧张得连换弹匣的时间也没有,唯有刺刀,成了最好的武器。

  高军武与古良等人此时正呆在离前沿不过30米的二线阵地上。

  古良一看敌人来势汹汹,赶紧喊道:“大队长,鬼子的敢死队扑过来了,这里危险,你赶快下去。”

  高军武沉下脸骂道:“混蛋!遇到危险我就拔腿开溜,我还配做你们的长官吗?”

  古良可不管他这一套,转脸对邹喜子几名警卫员喝道:“邹喜子,你们马上把高大队架下去!”

  邹喜子深知高军武的脾气,哪有这胆儿。

  “妈的!”高军武霍地掏出手枪:“谁敢架我下去我就毙了谁!排长以上的军官都给我站出来,我冲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

  前面的“蛇壕”易手了,日军敢死队员呐喊着冲了过来。还没等到高军武下命令,古良已经带着人迎着日本人冲了上去,战壕里顿时“砰砰嘣嘣”杀得人仰马翻。

  突然,“轰隆”一声,一发炮弹在战壕里炸开,气浪将高军武掀了一个筋斗。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暗自庆幸没有受伤。

  回头望去,却大吃一惊,古良已经倒在血泊中,整个脑袋都不见了,颈腔里汩汩地喷着亮汪汪的鲜血,身子扑倒在上,弹片在他的后背切割开一个血糊糊的大窟窿,能清楚地看见拳头般大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

  高军武心如刀扎,明知古良已经战死,仍狂吼道:“邹喜子,快叫卫生兵,快把古中队抬下去抢救!”

  高军武的心在收缩,两眼喷出杀气。他将手枪插进套里,抓起古良上好刺刀的自动步枪,猛地站起身,高声喝骂道:“小鬼子们,我操你祖宗!”

  率领战士们向着人影最密集的地方飞快地奔去。

  刚转过一个拐角处,突然迎面碰上两个日军敢死队员。狭路相逢,近在咫尺,高军武蓦地大吼一声,挺着刺刀猛扑向一个日本兵。日本兵也挺着刺刀迎了上来,但见高军武气势逼人,吓得往后一退,高军武趁势一个箭步扑上去,大吼一声“杀”,刺刀狠狠地戳进了日本兵的肚子,日本兵仰身倒下。高军武还没来得及拔出刺刀,另一个日本兵已经窜到身边,刺刀猛刺过来。高军武想要拔出刺刀招架日本兵的刺刀,已然来不及了。情急中他放手撒枪,身体一侧,躲过日本兵的刺刀。在这一瞬间,高军武右手抓住日本兵的枪杆,顺势一拽,脚下一个绊子。“扑通”一声,日本兵摔了一跤,还没有爬起来,被高军武拔出的手枪一枪击毙。紧接着,几名敢死队员也倒在了他的枪口之下。弹匣打光了,高军武右胁下也挨了一刀。一个敢死队员挺着枪向他刺来,他手无寸铁,急忙用左手顺着来势,把敌人刺过来的枪按在地下,右手迅速抓住日本兵的咽喉,瞬间发力,他的五个手指立即变成了五支钢钩,戳通了敌人的喉管。他用力一扯,竟然把日本兵的舌头连同喉管一齐扯了出来。

  长官勇猛如天神,士兵们人人奋勇当先,杀得日军敢死队员丢魂落魄,大部横尸战壕,剩下几十人,没命地逃了回去。

  中午过后,各路进攻部队先后会聚到了老炮台四周,将最后一个日军据点铁桶般包围起来。

  此时的八莫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街面上死尸与残砖碎瓦狼藉,不少幢被前两天被大火吞噬的建筑仍在飘袅着稀疏的火苗和淡淡的青烟。

  城区里空气滚烫,温度远远赛过了酷热的夏日。

  枪林弹雨中从伊诺瓦底江西岸接连数日毫不停歇的冲杀过来,耳膜饱受爆炸的冲击,眼睛因硝烟和疲劳而充血、疼痛,逐渐的听觉和视觉都模糊昏花了,味觉丧失了,皮肤也变得粗厚、麻木了,神经也因过度紧张而变得迟钝。当一个人整个反应组织都被揉搓得变形了时,他的行为就是正常状态下人难以理解的了。因为这时他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了。

  14日下午,一场暴雨从天而降,把四处烈火淋熄,把满地污血冲洗干净。可老炮台外依然是一片血红。满地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尸体,在烈日下由白变绿变黑,吹气儿似的膨胀起来。

  高军武和他的士兵们生活在死尸堆中,夜里行动时一路上不时绊到死人身上。

  连续数天数夜几乎没打一个盹,高军武觉得脑浆子都被那股早已在密支那充分领教过的恶臭味熏得发疼发麻,走起路来,仿佛踩在棉花上。所有士兵也都和他一样,看上去目光呆涩,全像热昏病人。这一是因为疲劳过度,更主要的原因则是被那股子恶臭味熏的。后方送上来的饭菜,闻着就想吐,顶多也就只能喝点汤。一路冲杀过来,看见沿途死去的中国士兵躺卧四处,大家的眼睛都红了,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就想打,就想杀日本人。

  高军武把2中队、3中队全调了上来,正在准备着新的一轮进攻。

  各支部队轮着打了几个回合,突然遭遇复苏地堡的猛烈火力阻击,仍然没能攻进老炮台。

  “娘卖X的,谁跑老子砍谁的头”、“狗娘养的”、“狗操的”,从中国人的工事里不断传出这样的怒骂声。老炮台近在眼前,可就是打不进去。

  原好三组织了好几次反冲击,把已经攻进堡垒的中国官兵打了回去。

  高军武也组织敢死队端起机关枪、冲锋枪,拎着手榴弹往前冲。冲不动了,就把尸体垒成肉垛子工事原地坚守,或是推着尸体一点一点往前拱。

  天黑下来时,高军武率第1中队终于攻进了一幢紧贴在炮台墙根下,守军用作野战医院的院落。房子和围墙被打得七裂八塌,四处冒烟起火。

  当中国人发起进攻时,所有日本人包括伤员、医护人员,凡是能动弹的全都拿起武器迎上去打,拼命将潮水般涌上前来的中国人打回去。白刃战,手雷战,枪托对打,大刀砍,刺刀戳,满地上扭抱翻滚,彼此像野兽一样撕咬。

  也不知打死了多少人。天亮后一看。一条20多米宽1米多深的干河沟都让双方士兵的尸体填满了。

  高军武再检查自己的人,又死了137个,其他不管受伤的没受伤的,一个个身上全糊满了血,平时话再多的人此刻也不开口了,不少人就蹲在围墙根下,叭嗒叭嗒抽烟,叭嗒叭嗒掉眼泪……

  15日天亮后,中国工兵已经抢修好了三座日军机场中的一座。美军的运输机可以直接在八莫城外降落,新1军的后勤补给有了充分的保障。

  老炮台迟迟拿不下来,莫兰上校抵近观察后,回“前指”见到孙立人心急如焚,遂献上一计,建议他火攻老炮台。

  20分钟后,所有进攻部队均接到命令:火速后撤,待老炮台燃起大火后,再发起进攻。

  1个小时后,4架运输机分两批在八莫城外的机场升空,在老炮台顶上盘旋,把上百个油桶拧开盖子后砸了下去。油桶触到石岩石墙上訇然破裂,汽油在日军的明硐暗堡之间四处飞溅横流。“油”往低处流,流进了日军的暗堡和地下工事。日军预判到对手的若干种进攻方式,并有反制的手段。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对手会利用飞机给他们下一场“汽油雨”,情知大事不好,却不知如何应对。

  紧跟着几枚燃烧弹投下,偌大的一座炮台,顿时燃起了冲天大火,响起了“砰砰嘣嘣”的弹药爆炸声和日本人的鬼哭狼嚎声。

  火焰尚未熄灭,无数把嘹亮的冲锋号已然响起,中国军队在几乎未遇抵抗的情况下冲上了老炮台。特务大队的官兵腿快,首先将绣有大鹏鸟图案的新1军军旗插在了炮台顶上。

  新1军军旗是孙立人在建军之际亲自设计的。孙将军一生以精忠报国的岳飞自勉,由于岳飞字鹏举,因此新1军的军旗也仿效岳家军,采用了大鹏鸟的图案。

  1个小时后,“新1军已攻占八莫”的捷报便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了数千公里之外的重庆。

  整座八莫城已经完全落入了新1军手中,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与大鹏鸟军旗在全城迎风飘扬。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老炮台的日军在大火燃起之前已经放弃了表面阵地,钻进了地下工事,通过纵横交错的暗道向四处转移,城里的各个地方喊杀声与枪声仍然不绝于耳。

  激烈的城市攻坚战,转眼间变成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国军人手中的火焰喷射器、战防枪,本已是对付“老鼠”的利器。但李鸿师长仍嫌进展太慢,索性从飞机场调来挖掘机,用巨大的“抓斗”在日军的头顶挖洞,待洞口刚刚露出,则由步兵往洞里灌汽油,黑烟烈火,燃遍全城,负隅顽抗的日本人被烧成了炭,烧成了灰,76名日军士兵被烈火烧得体无完肤,高举着双手钻出地下工事,乖乖地当了俘虏。

  16日夜里3点多钟,原好三率领64名日军官兵偷偷钻出地下工事,想钻过中国军队的空隙处逃往城外。不料被龙鸣剑的第2中队发现,双方顿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十几分钟后,原好三与64名日军官兵一个不剩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待天亮后,八莫守军4263人无一漏网,除生俘117名外,全部被歼。

  此战还缴获“零式”飞机两架,坦克10辆,压路机及牵引车18辆,轻重机枪195挺,步枪冲锋枪2273支,各种口径火炮28门。

  为纪念孙立人将军的伟绩,盟军总指挥部决定,把从莫马克到八莫这一段公路命名为“孙立人路”。

  2

  孙立人兵分两路,双管齐下。八莫城激战方酣之际,12月3日,唐守治将军率领的新30师也与南坎日军交上了火。

  南坎地处瑞丽江南岸,是明代木邦宣慰司直辖的土地,为缅北肥沃的产米区。负责南坎守备的原本是日军第2师团44联队,司令官为山崎四郎准将。但由于被中国远征军从滇西逐出的松山中将的第56师团主力,和刚从朝鲜火速调来的第49师团168联队的增援,南坎守军已得到大大加强,达到了15000余人。而且,南坎地区是一块狭窄盆地,于八莫东南110公里处,八―南公路全程都是盘绕于万壑千峰之间。就此地理形势看,欲取南坎,必先控制八―南公路和其周围环山的制高点不可。

  日军也明白南坎城区无法坚守,故而将兵力部署在了南坎四周的环形高地上,并储藏了大量粮食和弹药,构筑了许多秘密炮兵阵地和连环地堡。

  日军原来打算让原好三的部队死守八莫,阻滞新1军,以争取时间补充兵员,加固南坎一带据点的工事,等待外援。孰料新1军来得太快,不待八莫攻克就已经长驱直迫南坎。

  山崎四郎不得不匆忙组织兵力,从南坎以西的曼辛因地区星夜出发,企图乘新30师进入八―南公路隘路不利的时机,一举击破新30师主力后,倾全力向曼西挺突进,以解救八莫被围的原好三支队。

  但新30师已成功抢得先机,攻击阵地得已完成,且火力远比日军旺盛。在9、10两日内的战斗中,日军便遗尸269具。山崎利用旱季溪流干涸,山坳死角作隐匿,分数路乘夜钻隙渗入新30师阵地,进行肉搏。

  10日拂晓,日军摸进了炮兵第2连阵地,炮兵并未人人佩枪,连长朱永刚上尉与全连官兵手持钢铲、铁镐与敌拼杀,无一人逃跑,最终人炮同亡。

  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狡猾的山崎察觉对手正面兵力雄厚,为避免正面攻坚,遂改正面固守,把攻势转向新30师右翼的5338高地。

  自此,日军主力开始向5338高地一带猛攻,集体自杀式的冲锋一昼夜竟达15次之多!但5338高地及其附近阵地新30师处居高临下,有瞰制之利。日军的一次连着一次的疯狂冲锋均被高地上的猛烈火力所吞噬。

  山崎黔驴技穷,半日之间,向5338高地发射炮弹3000余发,90团第3营阵地全部被毁,营长王礼社少校和全营官兵全部壮烈殉国。但敌人也死伤累累,在3营阵地前,日军遗尸可辨认者就达1263具之多,内有少佐以下军官41人。

  就在山崎向5338高地疯狂反扑的同时,唐守治命88团从5200高地向马支攻击前进,直插日军软肋,17日即以破竹之势攻击马支。

  19日,该团乘胜挺进,向卡提克发起进攻,当日即将神田大队据守的卡提克拿下,接着又攻克山崎的指挥部所在地卡龙。

  89团的攻势也同样锐不可当,18日,连克卡提克外围据点两处,击毙55联队中队长岩村澄永与所部126人。

  孙立人得知南坎日军兵力雄厚,并率先向新30师疯狂反扑后,急命已经攻占八莫的113团与高军武的特务大队飞兵驰援,协助新30师攻打南坎。

  虽然八―南公路所经之东加亲山已为新30师控制,南坎盆地的西北大门已经洞开,但南坎周围依然还有诸多高山河川为其屏障,若不拔除这些日军盘踞的大小据点,即使攻下南坎城区,也不牢固。待主力一转移,日军仍可卷土重来。不彻底消灭四周高山上的日军,中印公路也无安全保障可言。而且“Y”部队不久前攻打南坎落败,其主要原因就是未能有效解决在滇西与中国远征军数番血战后退往南坎,集结于老龙山区的第56师团主力和第49师团168联队这支依然具有极强战斗力的日军部队。

  根据空中摄影侦察和缴获的日军文件,综合分析表明,日军在南坎东南侧的老龙山纵深约8公里的广袤山区里构筑有要塞群,并将主力部署在这里,企图待中国军队进入南坎谷地后,要塞部队即策应机动部队发起攻势,将中国军队聚歼于谷地。

  孙立人分析了这些情况和当时、当地的地理环境,认为:南坎盆地正面开阔,没有掩护部队进攻的屏障,易受盘踞在四周高山上的日军瞰制。日军为预防新1军正面渡江进攻,正以重兵部署于南坎谷地瑞丽江的东侧,若正面进攻,必将付出惨重伤亡。如以奇兵背出其后,定能将日军反包围于南坎盆地,聚而歼之。

  根据这一设想,孙立人决定以一部兵力将瑞丽江西岸之敌肃清后,佯作渡江,以钳制敌之主力。以主力从敌人左侧山地钻隙迂回敌后,偷渡瑞丽江,一举进击南坎而占领之。

  1945年的元旦在枪炮声中悄悄地溜了过去,中国官兵全都眼巴巴地望着南坎,谁也没有理会过年的事。

  1945年1月3日,孙立人把军部由八莫往南坎方向移,立即召集唐守治和李鸿两位师长,以及各团主官召开军事会议。

  他在会上着重指出,迂回老龙山事关重大,不仅涉及能否攻取南坎,而且关系到滇西、缅北的整个战局。因此,孙立人决定在攻击南坎的作战中,投入6个团以上的兵力,以达分进合击之效。

  高军武领到的任务是:偷渡瑞丽江。

  1月5日,特务大队先头部队冒着瓢泼大雨在丁家一带偷渡瑞丽江成功,并控制了曼克浦一线高地。只因辅助渡江的材料太少,直到1月8日全团及其装备才偷渡完毕,所幸未被日军发现。

  过江后,高军武马不停蹄急率部队攀山越岭,进入曼色特附近,准备向日军发起奇袭。

  这时,90团已按孙立人的作战计划,将瑞丽江西北岸的据点逐一拔除,并突破茅塘日军一线阵地。为了佯装渡江,迷惑敌人,该团即以部分兵力继续正面攻击,而其主力则乘夜自茅塘向南转移,并立即渡江,由敌侧背山地钻隙奇袭南坎。

  11日晨下起了倾盆大雨,高军武率特务大队抓住这一大好时机,在山林中披荆斩棘,攀峭壁、跨悬崖,趟泥涉水,然后在坐标S046556附近,以大雨作掩护向前猛插,当夜攻占了南坎西南端的曼梅。翌日,向东继续推进。

  在特务大队后面跟进的新38师114团,也成功地在西郎附近渡过瑞丽江,并在曼卡布一带集结,准备插进老龙山地区,作为伏兵待命,相机行动。

  特务大队、90团、114团3支部队顺利渡江,恰似3把尖刀刺入了敌人的胸膛,给新1军造成了极为有利的态势。

  而这次3支部队的隐秘行动得以顺利完成,实乃老天爷帮忙。两天的暴雨虽然给穿行在深山密林之间的中国军队造成了不少困难,但暴雨也把日军的巡逻队赶回了据点,湮没了部队迂回中的一切声响,使部队的行动更加隐秘。

  13日,直到高军武率领特务大队突然出现在南坎南侧约10公里处1800公尺高山的有利地带,对沙鲁、南沙里等山区日军据点发起猛攻时,山崎才恍然大悟,仓促调动兵力应战。

  14日,军直属部队的各种口径的火炮集中火力,一起向敌后发射,切断日军通往芒友的公路。已经过江的3支精锐之师紧密配合,同时向敌开火,日军据点前后左右,遍地开花。一时间满山遍野处处枪炮声震天动地,使敌军阵脚大乱,不知所措。

  15日凌晨,高军武率特务大队乘浓雾从日军阵地夹缝中钻隙而过,急向南坎城区猛冲,于上午10时一举攻入城区。接着90团也自日军新建的公路相继攻入城区。

  这一奇袭,完全在日军意料之外。在中国军队强大的压力之下,日军仓促间无法组织有力抵抗,士兵丢魂丧胆,在短暂的巷战中,即遭全部歼灭。而在瑞丽江正面之敌,这时也抵御不了中国军队的前后夹击,遂遭致全线崩溃的败局。

  当南坎城区落入中国军队之手时,第56师团师团长松山中将也指挥盘踞在老龙山要塞之日军主力,竭尽全力向中国军队发起反扑,妄图将对手歼灭于老龙山山谷之间。

  但松山万万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鸣人的114团早已潜入南坎以南老龙山区中待机行动。日军主力一离要塞,陈鸣人立即趁夜向敌老巢发起攻击,缴获了大批日军囤积于此的辎重,切断了日军后路。

  山崎和松山不知这一支中国军队从何处冒出,见老巢被端,大势已去,只得于慌乱之中下令各部向芒友方向逃去。

  南坎一役,未能将日军主力全歼,但中国驻印军一系列攻城拔寨,势如破竹,终于使缅甸日军的士气遭受到从未有过的重大挫折。

  当初在孟康河谷,孟拱河谷,在密支那样的激战场面此后再也很难出现。那时的日军还仗恃着武士道精神支撑,从骨子里坚信大日本皇军天下无敌,根本不把中国军人看在眼里。可是长时间连战连败,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的事实,终于打断了日军官兵的脊梁骨,吓破了他们的苦胆。残酷的现实终于让他们清醒和痛苦地认识到,他们眼前的中国军队早已脱胎换骨,与过去他们曾交过手,或是传闻中不堪一击的中国军队,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特务大队抓获的战俘们已经再明白不过的向中国军人们表达出了对战争最后结果的灰心失望。

  大势已去的日本人原以为被俘之后必然死得比战场上更惨,没想到被送到关押处却并未遭受非人待遇,审讯也相当人性―中国人深谙的教化之道在此刻更具深意。

  一些优俘政策慢慢使得原本被妖魔化教育扭曲得面目全非的战俘开始恢复正常的人性,甚至主动表示愿意以写家书、传单、作广播节目的方式宣传,协助中国军队敦促日军反战。这对心理防线已经相当脆弱的日军而言完全是无形的瓦解和摧毁。

  3

  自中国远征军“X”部队相继拿下八莫、南坎,“Y”部队克复遮放、畹町,嵌在中印公路主线上的下一颗钉子便是芒友了。

  芒友地处南坎、畹町犄角的脊梁处,其南又有巍峨连绵的大山为其屏障,在旧滇缅公路时代,就是经此进出中国国境的咽喉,如今又是中印公路的要冲,其战略价值不亚于南坎。

  就在南坎即将攻克的1945年1月12日,满载盟国支援中国战略物资的第一支车队,由105辆“道奇”大卡车在利多编成,拖曳着重炮、山炮,由皮克将军率领,浩浩荡荡地沿中印公路,已向中缅国境驰来。

  对新1军来说,攻克芒友,肃清残敌,保证车队安全驰入中国国境,已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而日军大本营及在仰光的本多政材等敌酋同样清楚,一旦中印公路被中国军队彻底打通,美国援华战略物资将会源源不断地从陆路运进中国,这对日本来说,无异于末日的加速来临。

  此时刚从南坎退下来的松山佑三中将的第56师团主力和第49师团168联队残部,就盘踞在芒友为中心的周围群山中的据点里,抓紧抢修工事,妄图东拒滇西杀来的“Y”部队,西遏连战连捷,挟威而来的“X”部队,阻止中国东西两路大军的会师和中印公路的通车,并指望援军自腊戍一带,沿公路北上增援芒友。

  1945年1月17日,接替李鸿担任112团团长的王东篱奉命率部向东疾进,钻入芒友西南侧高山密林地带,向东席卷,接连攻占了色蓝、班鹤,21日又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了南拉与腰般和4561高地。这些据点都是建在高峰耸立,直插云霄的山顶密林之中,也是芒友外围的天然屏障。

  日军原以为这几个据点都在海拔1300公尺以上的高山之巅,中国军队无法逾越,故未派重兵把守。等112团夺占了这些据点后,日军才慌忙纠集其主力,步炮协同,分三路向4561高地反攻,企图夺回失地,以解除中国军队对芒友的致命威胁。112团居高临下,占尽地利,激战一夜后,敌除丢下数百具尸体外,毫无进展。

  而与112团同时出发的高军武的特务大队,却是孙立人派出的另一路奇兵,而且还特意为他临时配属了一个炮兵营。关键时刻它的突然发力,可以说妙到巅毫,也成为芒友之战的最大亮点。

  就在112团攻占4561高地时,赵狄率113团沿公路乘车疾进,攻占了闹阳、进逼苗西。苗西北有瑞丽江为其依托,南有高山为其屏障,军事上是支撑芒友的一个重要据点。但当时新38师沿公路向东压迫,滇西国军“Y”部队第53军116师也进迫苗西北面,对日军已构成前后夹击的严重威胁,瑞丽江之险,已不足为恃。

  连战皆败的日军,对中国驻印军已到了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的地步,113团在炮火掩护下一个猛冲,日军便狼狈溃逃了。

  在接下来不到10天的日子里,新1军各部在步炮协同下,采用稳扎稳打的战法,接连攻占了6148、6057、6066高地,拔除摧毁据点无数,毙敌上千人。

  日军引以自豪的武士道精神在中国军队猛烈的炮火面前无济于事,只不过诱使更多受到毒化的日军官兵主动放弃了生存的希望,而变成了一具具残缺血污的尸体。

  此时接管了芒友守备的正是从南坎落荒而逃的松山中将,当孙立人的新1军步步向芒友逼近时,松山佑三仗恃着麾下林林总总拥有的11000余兵马,军火辎重更是不计其数,还想在芒友死守,以待第2师团前来增援时,再伺机反扑。但闻知130公里处公路被中国突击部队切断,顿时让他冷气攻心,万念俱灰。他十分清楚,面对中国军队的两面夹击,死守芒友,一旦后路被切断,上万兵马注定只能成为瓮中之鳖。而接连遭受中国军队重创的各支部队,也远非过去的皇军可比,士气低落,斗志全无。刚补充的大批新兵,绝大多数缺乏必要的训练,单兵作战能力比当面的中国士兵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要靠他们击败强大的中国军队,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头脑还算清醒的松山中将拒绝了本多政材要他死守芒友的命令,果断选择了在中国军队发起总攻击之前冒死突围。

  但是,孙立人将军提前步下的一着妙棋,早已切断了日军的逃生之路。

  自1月17日高军武率领军部特务大队秘密进入密林后,这支善于敌后穿插的精锐之师在密林中绕开敌军据点,衔枚疾走,直到1月24日钻出密林,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日军发起攻击,一举夺占班沙老、彭卡鲁、曼沙姆等南帕卡以北的几处据点。又于26日拂晓,在130公里处路碑处切断公路,立即选择有利地形掘壕固守,准备迎头痛击日军之疯狂反扑。就在特务大队切断公路的当晚,已决定放弃芒友的松山佑三师团长将上万名日军分为5路,由公路和山地间隙向特务大队尚未抢修完成的阵地不顾一切地猛扑过来,企图全歼这只“挡路虎”,从中国军队布下的口袋阵中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孙立人闻报后一面火速调兵遣将增援特务大队,一面急电命令高军武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日军逃路堵住。

  特务大队加上临时配属的炮兵营,人数也不过区区1700余人,要堵住渴望从绝境中逃出生天的上万名日军,谈何容易?

  高军武接到孙立人的死命令后,立即召集中、小队长开了个火线短会,进行战前鼓动。龙鸣剑、余正清等校尉级军官大都是两年多前经历过野人山之苦的老兵,深知正是这支如今已成笼中之虎的日军王牌师团是在当时的师团长渡边少将指挥下千里奔袭腊戍,切断国军后路,导致国军大败的元凶,纷纷表示,为了全歼这股日军,替死去的远征军弟兄报仇雪恨,誓抱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不惜以任何牺牲,也要把逃敌堵住!

  大战一展开,逃命心切的日军来势汹汹。迫使特务大队把所有能投入战斗的力量都用上了,没有一支预备队。在日军巨大的优势兵力和密集炮火的猛烈冲击之下,各个中队、小队的联络都被切断,各部只能各自为战,坚守自己的阵地。血战、乱战,方圆数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全都在燃烧,在沸腾,在呐喊,在厮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日军的坦克轮番向特务大队的阵地上冲击,后面的日军士兵犹如黄煞煞一大片汹涌澎湃的潮水。特务大队所有的火炮一齐狂轰滥炸,所有的机关枪一齐狂扫,才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战斗之惨烈,用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来形容绝不为过。

  这次战斗中的一个突发情况把邹喜子一帮警卫员吓了个半死。

  有一小股敌人来势凶猛,突破了第3中队阵地直向大队指挥所冲来。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留在高军武身边的战斗人员不到40人!

  敌人已近在咫尺,邹喜子率警卫排一个反冲锋,把敌人压趴下了。所有的人都拿起武器投入了战斗。高军武和几名参谋、通讯兵、炊事兵也都抄起武器,戴上钢盔,冲出指挥所向敌人射击。

  高军武就是这一刻左肩骨被子弹击穿的,来自西南联大的通讯兵漆树仁吓得哭喊起来。邹喜子鼓起眼睛一个耳光扇去,大骂道:“你狗日的想给敌人报信么?”漆树仁这才醒悟过来,收住哭声,伸了下舌头,赶紧向敌人开火。

  这股乱冲乱突的日兵并不知道他们前面是中国军队的一个团级指挥所,也不清楚只有不到40条人枪,遭到反击后没有全力进攻。再加之左侧的余正清发现情况不妙后,亲自率一个小队火速赶来增援,才使高军武转危为安。

  龙鸣剑的第2中队守卫的阵地更是险象环生。日军冒着暴雨般的子弹,迎着炮弹连续爆炸的火光,在4辆坦克的掩护下,疯狂地向着阵地冲来。战防枪打得两辆坦克着了火,一辆左侧履带炸裂,趴在地上动弹不了,剩下的一辆坦克仍轰响着往前冲。坦克后面,日军士兵狂呼大叫,踊跃向前。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龙鸣剑急了,扔下汤姆森,抓起两颗美制进攻手雷大吼道:“丢了阵地,鬼子就从我们眼皮底下逃出去了!不怕死的弟兄们跟着我上,把鬼子的坦克打趴下!”他带着手持轻机枪、汤姆森,提着手雷的敢死队员犹如猛虎出林般冲出战壕,向着敌人发起了反冲击。

  冲在最前面的是东北大学的篮球中锋罗正全,他身高体壮,行动敏捷,是龙鸣剑手下的一名勇士,反攻缅北战役开始后成了一名机枪手兼打旗兵。打孟拱、打八莫,每一次龙鸣剑带领的敢死队里都少不了他。此时,他紧紧地举着一面绣有大鹏图案的团队战旗,狂呼大叫着不顾死活地往前冲。在国军部队里,团队战旗的作用是很重要的,既是前进的方向,又是胜利的象征,战旗指向那里,部队就冲到那里。战旗在,部队在,阵地在。官兵们一看见自己的战旗,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和勇气。正因为如此,各支部队都挑选出最勇敢、最机灵的战士来担任。打旗兵级别不高,但很有威望,因为他代表着整支团队的荣誉。

  敢死队员紧跟着一刻不停的战旗,冒着弹雨,和日军士兵杀成了一团。

  一名战士抱住敌人的机枪手滚在一起,拳打脚踢还用嘴咬。

  罗正全着了急,急中生智,用旗杆底部的铁矛“噗”地扎进了敌机枪手的太阳穴,红的血白的脑浆像喷泉一样射出老高,溅了他满胸满脸。

  龙鸣剑之所以带领敢死队与日军在开阔地带近距离作战,仗恃的就是手中的精良火器。中国士兵的速射武器在近战中显示出明显的优势,敌人挺着“三八大盖”“嗷嗷”叫着还离得老远,就已经纷纷被打倒在地。后面的一看情形不对,扭过头没命地往后逃去。

  罗正全挺立在累累死尸之中,高举着被弹片撕成一条条碎片的战旗,像头发狂的雄狮一样大声怒叫。就在这时,已经被炸断了履带的坦克上的炮管枪管里一齐喷出火光,罗正全连同战旗,和身边的几个战友被炸得高高地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坦克周围的中国官兵们呐喊着纷纷向这辆趴了窝的坦克冲去。不断有人倒下,枪支“哗啦啦”坠落到地上,但战士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

  龙鸣剑第一个冲到坦克身边,跃上坦克顶上,一手揭开天门盖,一手将已摁燃火的手雷塞了进去,然后飞身跃下坦克,可双脚还没来得及触地,猛烈的爆炸声中,一块弹片击中了他的额头,眼前一黑,他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这场长达12个日夜的阻击战结束后,特务大队死伤过半。第2中队差不多拼光了,314人的一个中队,只剩下72人。

  高军武飞车赶到军指挥所,向孙立人要来一架运输机,把身负重伤的龙鸣剑送到了利多20野战总医院抢救。

  4

  到27日拂晓,陈鸣人114团肃清了芒友城外高地据点里的日军,赵狄113团与独立团也进入芒友城区。114与113团一刻不停,立即向逃敌追击,芒友警备,由徐小冬的独立团负责。

  天刚亮,让徐小冬吃惊的是,孙立人将军带着一大批军部幕僚,浩浩荡荡地乘车来到了芒友。

  孙将军以兴奋的语气向徐小冬几名独立团的指挥员谈到了当前的战况,中国远征军“X”部队和“Y”部队20万兵马向缅北日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X”部队往祖国的南大门打,“Y”部队冲出国门往外打。两路大军相向突击,炮声相闻,互为呼应。今天新1军刚刚攻下芒友,中国政府期待已久的国际通道中印公路和滇缅公路终于得以胜利贯通。从此,日军对中国与盟国间陆路交通的封锁便宣告破产。

  孙将军说,他已接到军委会电令,为扩大缅北战役的国际影响,决定明天上午由中国远征军“X”、“Y”部队在芒友举行一次会师庆典,届时他与索尔登总指挥、卫立煌将军都要参加。由于日军正向南帕卡、新维、腊戍一带逃窜,缅北战事尚未结束,所以,这次会师庆典,规模不可能太大。他已决定,就由徐小冬从独立团中挑选出300名官兵作为仪仗队,代表“X”部队前去参加会师。

  徐小冬接到这一特殊而重要的任务,心情万分激动,立即从各营中挑选出300名身强体壮,长相英武的精兵,由他亲自带领,参加会师庆典。庆典的会场设在芒友东面的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前一天这里也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独立团的官兵来到这里将战场打扫干净,搭起了一座木制主席台,用丝质降落伞加以装饰,台前的横额上是一个表示胜利的巨大红色字母“V”。

  夜里,空地上燃起了一个个火堆为繁忙的士兵们照明,匆匆赶来的一营美国工兵用推土机、压路机连夜平出了一大块可供飞机起降的坝子。空地上还有一架被击毁的日军零式飞机的残骸。战士们正准备用牵引车将飞机残骸拖走,被赶来检查工作的徐小冬制止。他觉得有这么个东西摆在会师场合,别有一番意味。

  在通往缅中国境线的公路上,士兵们还砍来松枝柏桠,搭起了一座门楼,上面贴着徐小冬手书的“欢迎祖国亲人”几个大字。主席台正对面,树立起两根高高的旗杆。

  不料,就在刚刚打下的芒友,却发生了极其惊险的一幕。

  这天晚饭的时间特别长,这是因为,正在前线指挥部队作战的新38师李鸿师长与葛南杉副师长、新50师潘裕昆师长、新30师唐守治师长和龙国钧参谋长等人接到孙立人的命令后匆匆赶来,到达的时间有先有后,孙立人与众军官边吃边等。席间的话题,大都围绕在第二天的会师上。

  徐小冬也在旁边候着,遵照长官们的意见,不时坐着吉普车赶去现场布置士兵们完成。

  等到晚饭结束,已是月上中天,徐小冬安排好了下榻处,请长官们前去歇息。

  孙立人一行出了指挥部,见月华如水,山林苍茫,突发雅兴,想去城外散散步,看看会师的场地准备得怎样了。

  一大帮将军们说说笑笑,信步出得城区,附近的山头上突然响起了机枪射击声。后面的卫士们闪电般掏出短枪冲上前,纷纷将自己的长官簇拥在中间。

  机枪狂鸣,唐守治师长的两名卫士中弹倒下了。长官们全都趴在了地上。李鸿师长最险,几颗子弹在他腿边飞过,“噗噗”钻进地里。

  唐守治见自己的两名卫士倒在血泊中,怒不可遏挥着手大叫:“妈的,小鬼子敢到这里来捣乱,把他们全干掉!全干掉!”

  身材矮胖,带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军部史说参谋长大骂道:“徐小冬,你负责的啥警备?新1军这么多头头脑脑们集中在这里,今晚要倒下几个,老子毙了你!”

  徐小冬当然清楚后果有多么严重,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带着闻声赶来的独立团官兵,向着枪声响起的山头飞步狂奔。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那是7名躲藏在林子里的日军溃兵,带着1挺机关枪,1具掷弹筒,5支步枪干的。怒火冲天的徐小冬等官兵,把这帮妄命之徒全打成了一堆堆烂肉。

  好在,孙立人一句玩笑话,才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诸位,你们大家都得好好感谢这几个日本兵。有这一幕,今后大家写回忆录时,就多了一节芒友历险记的精彩内容了。”

  众将军见孙立人谈笑自若,也就不再冒火,说些菩萨保佑,福大命大之类的吉利话。

  最感到后怕的当然是徐小冬了,他也真的为这帮将领们的安全庆幸。

  这事过去后好久,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还不住地摇头咋舌。

  整整一夜,徐小冬与独立团的官兵无人合眼,他们将芒友城郊所有的山头密林彻底地进行了清理,果真又将几名溃兵击毙。

  1945年2月28日上午,老天爷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天好蓝,云好白,太阳好红,中国官兵们好威风!

  徐小冬布置好警戒,带领由300名独立团士兵组成的仪仗队首先来到了空地上。

  不一会儿,作为“东道主”的孙立人将军率领军部幕僚也乘车赶到了。

  索尔登总指挥与大批美军军官则是乘坐三架“空中吉普”直接降落到了主席台旁边的空地上。

  孙立人将军穿着与士兵一样的黄卡其作战服,足蹬高统野战靴,肩挎武装带,腰别一支三号左轮手枪,左胸有两排绶带,领章上两颗将星闪耀,看上去目光炯炯,英姿焕发,显得精神威武,具有军人渴望的那种英气和风范。

  就在索尔登等美国将军的专机降落不一会儿,乘坐着“Y”部队会师代表的长长车队出现在视线里。很快,由小卧车、吉普车、大卡车、装甲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驰进欢迎门楼,来到了空地上。

  待车队停下,从小卧车里下来了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炮兵司令官邵百昌、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第20集团部总司令霍揆彰、第2军军长王凌云、第71军代军长陈明仁、第53军军长周福成、第8军军长何绍周及其参谋长梁筱斋等人,以及几十名美军顾问官。正在“Y”部队中实习的中央陆军大学将校班的30几位“学生将军”,也都专程前来观礼。

  代表中国远征军“Y”部队参加会师典礼的是由多支在反攻滇西战役中表现英勇的连队组成的一个混编团。下车后,他们即刻与徐小冬率领的独立团的300官兵持枪面对,分立两旁,在车队与主席台之间夹出一道供长官们通过的“人巷”。

  孙立人与新38师师长李鸿、新30师师长唐守治,新50师师长潘裕昆,以及索尔登等美军将军穿行在由双方士兵组成的长长的“欢迎人巷”里,快步向着卫立煌等人迎了上去。

  孙立人站得笔挺地向卫立煌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卫总司令与孙军长的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那一刻,两位历经战火锤炼,心如铁石的将军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孙立人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总司令,自强渡怒江以来,你们经历了松山、腾冲、龙陵三大血战,辛苦了,辛苦了!”

  卫总司令的回答是:“孙军长,三年了,你们远离祖国作战,两番进出野人山,你们更辛苦,更辛苦!”

  这一刻,平时威严沉稳的将军们全都失态了,人人加快脚步,相互紧握着手,泪眼迷蒙地拉着话:“三年了”、“我们终于打回来了”、“小日本的命不长了”。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他们曾经承受过太多的痛苦。如今,他们也体验到了真正属于军人的大快乐,他们的快乐中饱含着无限的悲痛与辛酸。今天,他们终于难得地痛痛快快地流下了又苦又涩又甜的眼泪。

  首先在典礼上讲话的是卫立煌上将,他比孙立人大3岁,中等身材,体形微胖,蓄有短须,身着草绿色呢子将官服,腰佩“中正剑”。

  卫总司令说道:“今天芒友的会师,是我军会师东京的先声。我们要和美国盟友一起打到东京,在那里会师,开庆祝会。……滇缅战场中美的合作是值得我们永远记忆的,同盟国不但在战时要合作,在战后更要合作来共建世界的和平。”

  史迪威将军的继任者索尔登总指挥致辞说:“今天是大家最快乐的一天,是中美合作过程中最重要的一天。我想蒋委员长和罗斯福总统今天一定也是特别高兴。但是,也有人不高兴,这就是日本天皇和他的子民。”

  严肃的会场顿时冲腾起一团开心的笑声。

  索尔登简短地向大家介绍了当前亚洲的战局。并以热情的语言高度赞扬中国军队的英勇,号召大家“到东京会师去,让中美两国的国旗飘扬在东京的上空。”

  与会官兵高呼“打到东京去!”、“芒友会师是东京会师的先声!”

  上午芒友的会师庆典结束,下午,就在国门畹町举行了比两军会师规模大了许多的中印公路通车庆典。刚刚参加完会师典礼的中美将军和两军仪仗队全部登上指挥车和大卡车,与皮可将军的运输车队一起,又风尘仆仆地赶往畹町。

  参加通车典礼的除了从芒友赶来的所有中美高级将领和两支仪仗队外,还有中国远征军副司令长官黄琪翔、参谋长成刚、第6军代军长史鸿烈,美军第10航空队司令戴维斯、第14航空队司令陈纳德等。此外,还有美军官兵100多人。

  这一天的畹町人山人海,旗帜飘扬。所有的指挥车和大卡车车头上,也都遍插中、美两国的小国旗,场面蔚为壮观。

  15时30分,宋子文为通车典礼剪彩。领先的第一部敞篷吉普车慢慢地爬过九谷桥,上面坐着皮可将军,手里提着一支白色手杖,这是他的特别标记。许多顶帽子在空中跳舞挥扬,一片欢声雷动,响彻云霄。浩浩荡荡的车队在热烈的欢呼声中缓缓驶过界河上的九谷桥,进入中国境内。中、美空军的战机在边界上空盘旋掩护,以壮声威。

  同日,蒋介石在重庆发表题为《中印公路开辟之意义》的广播演说。宣布“以史迪威将军的名字为这条公路命名,纪念他的杰出贡献,纪念他指挥下的盟国军队和中国军队在缅甸战役中以及修筑公路的过程中作出的卓越贡献”。

  这一天之内的两大庆典结束后,卫立煌将军的“Y”部队回到国内,奔赴各个抗日战场。孙立人的新1军为了确保中印公路安全畅通,继续出征扫荡盘踞在缅北的新维、腊戍等地的残敌。各部主官,更是飞火流星般赶回前线,指挥自己正在与日军激战的部队,向已处于穷途末路的日本人发起更为沉重的一击。

  与此同时,长龙般的车队将一批批在云南各个训练基地接受了美训接收了美械的新兵送往缅甸,源源不断地为新1军补充着新鲜血液。

  5

  就在芒友、畹町两城锣鼓喧天旗帜飘扬之时,通往南帕卡的公路上,正打得炮火连天山摇地动。几乎所有的日军,包括松山师团长和他的司令部的官兵在内,都拥向公路,企图从特务大队的阵地上打开一个缺口,夺路逃命。

  从27日晚开始,日军的进攻更加疯狂,公路西侧的制高点505高地更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在日军猛烈炮火的压制和10倍于特务大队的步兵的进攻下,505高地两次失守,但又两次被特务大队夺了回来。

  28日晚,奉命驰援高军武的第一支部队―许星副师长率新30师89团2000余官兵一路翻山越岭,顾不得喘口气,终于在形势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并即刻与特务大队一起投入了阻击战斗。

  29日中午,日军第2师团派出驻腊戍的第4联队附火炮9门,坦克14辆沿滇缅公路北上,扑向南路中国军队阵地,企图接应第56师团万余残敌突围。被提前从芒友以南山地赶到并已布防的陈鸣人112团堵住。战斗一刻不停地打到30日晚上,益加激烈,弹药一时接济不上,战士们就等日军靠近,或用手榴弹炸,或端起刺刀向日军冲杀过去。反复肉搏拼杀,双方的尸体铺满了阵地,但日军仍无法越雷池一步。

  这时王东篱114团、赵狄113团,以及唐守治率领的新30师主力先后赶到,以破竹之势,追歼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日军。

  战至31日夜晚,日军占据的曼沙附近突然大火冲天,彻夜不熄,浓烟滚滚,高达300公尺,弹药爆炸声响彻云霄。原来,日军已经军心动摇,急于焚毁辎重车辆,准备轻装逃命。

  孙立人得知这一情况后下令各部加紧进攻,缩小包围圈。2月4日午夜以后,第56师团主力化整为零,分成若干小股队伍,各自钻林突围。

  当夜,方圆数十公里的密林山地到处都响起了中国军队围剿日军的枪炮声。浓浓的夜色帮了松山中将的大忙,面对如潮水般四下涌荡的日军,中国军队防不胜防,堵不胜堵,只能给逃敌以最大可能杀伤。而日军遇上中国军队,决不恋战,只顾夺路逃命,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总算让松山中将和大部分日军从中国军队的缝隙中逃了出去。

  新1军各部如怒潮奔泻,沿着公路急速挺进,真是“怒师莫遏”。一路斩关夺隘,击溃敌军,并俘虏大量日军。痛快淋漓地为两年多之前为日军所败时牺牲的数万中国将士报仇雪耻!

  立下大功的特务大队伤亡惨重,尚能战斗的官兵不足500人。好在美军辎重团的庞大车队及时赶到使他们的作战物资得到了充分的补充,高军武率领着这支伤痕累累却依然士气高昂的队伍,立即与各路兄弟部队大踏步往南猛追。

  中国大军所向披靡,沿着公路向前挺进。虽然沿途几乎未遭日军像样的抵抗,但进展极为缓慢,因为公路被严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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