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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抵御外侵安定西藏(3)

  另一重要因素是巴忠想侥幸建功。岁币是西藏缴纳,不要朝廷负担,在远隔千山万水交通极为不便的情况下,将此事封锁起来,不让皇上知道,想来还是办得到的。更为重要的是,廓尔喀很想和清政府建立朝贡关系,乾隆五十二年便曾遣人入贡,遭驻藏大臣拒绝。现在如果允其入贡,廓尔喀人必然十分高兴,皇上也会满意。身为御前侍卫的大臣巴忠,对皇上好大喜功愿做四海之主的“大皇帝”之性格,不会不知道,能将廓尔喀招致入贡,定会博得皇上欢心。对这样能化干戈为玉帛,变“逆酋”为“顺夷”,建树奇功之臣,朝廷能不嘉奖封爵晋职?

  因此,巴忠利用两情不通的机会,对廓尔喀人,允许西藏噶隆缴纳岁币,并许诺当其入贡以后,请求皇上封授国王的王爵和王叔的公爵。廓尔喀王叔欣然同意,撤兵退地,遣使入贡。这一边,比较好办。对乾隆皇帝,巴忠就编造谎言,伪称廓尔喀知过悔改,求帝宽宥,恳请入贡封爵。这事本来比较难办,但语言不通,上下隔绝,鄂辉、成德又随声附和,共同作伪,终于一度欺骗了乾隆帝,办成功了。五十四年正月,鄂辉奏称,收复宗喀后,连降大雪,现在觅路前进,廓尔喀头人在交界地方,听候官兵到后,“欲行申诉”。乾隆帝于五十四年二月三十日看到此折后,谕令鄂辉迅速前进,收抚廓尔喀人,问明该头目起衅情由,遵照以前陆续下达的谕旨,“剀切宣布,总在慑服伊等之心,使永远不敢侵犯,立定界址,即行撤兵”。

  三月,鄂辉又奏:“巴勒布所占地方,业经全行收复,边界廓清。其大头人为雪所阻,俟天气晴暖,即前来叩见,再宣谕威德,晓以顺逆,令其输诚归服,永遵王化,即次第撤兵。”乾隆帝于四月初八日看到奏折,下谕说:巴勒布人因与唐古特人争执,故至后藏边界侵扰,现经鄂辉等“向其头人剀切晓谕,番众等怀畏天朝威德,从此自不敢再犯边境。”

  六月初二日,鄂辉等人呈报廓尔喀乞降、双方立约定界、撤兵的奏折,送到京师。鄂辉等人奏:

  “巴勒布畏罪输诚,遣头目来营乞降。臣等察其意诚,随将唐古特番兵先行撤动,一面宣布恩威,设法招致。兹据总兵穆克登阿等,带领巴勒布大头目噶登嘛撒海、哈哩乌巴第哇等,环跪营门,悔罪乞恩。禀称:我等远在边外,本与唐古特和好,常来西藏交易。近因西藏人将我等货物任意加税,并于食盐内搀入砂土,我等实不能堪,冒昧侵犯边地。今大兵远来,我等不敢抗拒,望风退回。今蒙将从前在藏滋事之噶布伦,并加税之第巴等,均革退治罪,又将办事驻藏大臣更换,莫不感仰大皇帝公正严明,额手称颂。臣等随向宣布威德,大兵所向,屡著荡平,并将如天好生之心,向其一一晓示,番众等叩头畏服。随令西藏噶布伦、第巴等,将减税、售盐等事说明,立定规条,勘明边界,各设盟誓,并取具该部落永不滋事图记、番结,交噶布伦收存备案。所有汉土官兵,当令分起全撤,留换台站,随营粮员,俱以次撤回。其前(后)藏济陇、聂拉木、宗喀、胁噶尔等处,俱各慎选总管,给予执照委牌,饬令妥为经理。复谕噶布伦、第巴等随时查察,教养兼行,俾令安分守法,以仰副皇上爱护唐古特僧俗番众之至意。”

  乾隆帝不了解事实真相,听信了鄂辉、巴忠、成德等人上述颇不真实之言,批准了允降定界撤兵。

  鄂辉、成德、巴忠等人,又遵照帝旨,奏上“收复巴勒布侵占藏地设站定界事宜”,共十九条。其主要内容可归纳为七项:一、增兵。增绿营兵一百一十名、唐古特兵一千二百名,其中,后藏新驻绿营兵一百五十名、唐古特兵四百名,前藏增唐古特兵八百兵。二、储粮。在扎什伦布城内建仓,收贮米、稞、麦三千石,拉里、察木多、巴塘、里塘四处粮台,亦一体储备。三、任官。西藏噶隆、戴绷、第巴等缺,办理地方,管束兵丁,“均关紧要”,遇有缺出,应于诚实勤妥之子弟中慎选承充。第巴、营官、商卓特巴等共二三百缺,难以逐一奏补,应将大处紧要地方缺出,调验补放,偏远第巴缺出,仍令达赖自行选择。四、减税。聂拉木、济陇、绒峡三处,均与巴勒布连界,近来贩运日多,过去巴勒布驮载货物来藏贸易,第巴收税加至十分之一,易起争执,今后止准减半征收,并令勒碑界所,长远遵循。五、洁盐。藏盐于砂土中创出,本不洁净,应于挖出时,交该处第巴查验盐的成色,酌中定价,不许故昂其价,任意抑买。六、大臣职责。驻藏大臣每年轮赴后藏一次,巡查操演,四位噶布伦(即噶隆)中,每年轮派一员至后藏稽查。两位驻藏大臣须同居一处。大臣衙门规定应役官兵额数。七、诉讼。以往西藏讼事,归管理刑法头人郎仔辖断决,按照俗例,分别轻重,罚交金银牛羊,恐有高下不公之弊,现在告诉达赖及噶布伦等,“凡有关涉汉、回、外番等事”,均令郎仔辖呈报,驻藏大臣委官会同审理。军机大臣议复赞同,乾隆帝于五十四年六月十八日批示,“依议速行”。

  七月初八日,鄂辉等人之折送到北京,奏称巴勒布王子复遣大头目赴营禀称:“情愿具表纳贡,永归王化”。乾隆帝降谕:巴勒布王子上年即欲呈献贡物,因驻藏大臣隐瞒不奏,未及举行。“今复遣头目纾诚进贡,恭顺可嘉”,俟其来使赍表贡至京时,“予以封爵,并赏给该头目等职衔,用示鼓励”。著鄂辉派委妥当官员,护送来使进京。鄂辉又奏,沙玛尔巴呼图克图红教喇嘛说:“巴勒布王子、头目,尚能听我言语。但现在虽能约束,若再有接续之人,令在济陇附近庙宇居住,方有裨益。”乾隆帝知悉后,予以嘉奖,称其“能沥诚相告,甚属可嘉”,命巴忠至扎什伦布安排。③不久,巴忠等人奏:“扎什伦布各庙宇,系沙玛尔巴呼图克图所建,现在系伊弟子掌管”,可毋庸议。

  廓尔喀贡使于五十四年六月出发,七月抵扎什伦布,十月初十日至打箭炉城,于“经过各土司地方,礼貌极为恭敬”。而各土司素奉佛教,见“远夷来归,接替应付夫马,莫不踊跃输将”。

  乾隆五十五年正月十二日,乾隆帝御山高水长大幄次,赐王公大臣、蒙古王公、安南、暹罗、廓尔喀等国使臣宴。第二日,他又于此处赐上述人员茶果并赏赉物品。随即他降旨封廓尔喀王子喇特纳巴都尔为廓尔喀国王,封其叔巴都尔萨野为公爵。

  巴忠、鄂辉等人欺骗君主封爵许贡之事,就这样办成了。不久,成都将军鄂辉荣任四川总督,四川提督成德升任成都将军,好像真是万事大吉,但事实终究是事实,这一欺君误国大案的真相很快就大白于天下。

  第三节二征廓尔喀。

  一、廓尔喀再侵后藏乾隆帝发兵追剿。

  正当乾隆皇帝为新招属国而高兴,鄂辉、成德沉醉在升官晋职的大喜日子里的时候,突然驻藏大臣保泰、雅满泰送来紧急报告,廓尔喀兵于五十六年七月初七占据聂拉木,噶布伦丹津班珠尔及戴绷被围,顿使朝野大惊。

  原来五十四年初廓尔喀在与西藏噶布伦议定撤兵退地的文约中,要求西藏每年交银三百锭。一锭折合内地银三十二两,三百锭为九千六百两,西藏根本无力交付,当年就未交清。五十五年廓尔喀王叔派人来讨,没有结果,五十六年又来索要,西藏达赖、噶布伦派丹津班珠尔携带元宝三百锭,欲与廓尔喀来使谈判,交出这笔银两后将文约撤回。廓尔喀当局本已十分恼怒,移住其国的红教喇嘛、已故六世班禅之弟沙玛尔巴呼图克图,因恨其异母同父之兄仲巴呼图克图独吞已故班禅的巨大赀财,遂宣扬扎什伦布富饶无比,班禅金银珍宝无数,煽动廓尔喀出兵,再侵西藏。

  五十六年七月初,廓尔喀当局遂以唐古特人欠债不还、达赖失约为词,发兵大举入侵,很快攻占聂拉木、济陇等处,八月二十日进围班禅所住的扎什伦布,“并扬言欲分三路直入前藏”。藏兵及各寺喇嘛因仲巴呼图克图尽吞已故六世班禅的珍宝财物,分文不布施各庙及藏兵,因此不愿为仲巴击敌,纷纷溃逃。仲巴见势不妙,于敌兵未到之前,即“将细软、物件搬至东喀尔藏匿”,扎什伦布寺内的孜仲喇嘛与四名堪布喇嘛,“在吉祥天母前占卜,妄称占得不可与贼打仗”。具体主管后藏事务的仲巴呼图克图既已逃窜,孜仲喇嘛又以吉祥天母的名义宣称不可与敌对抗,这样一来,僧俗“众心惑乱,不复守御,皆行散去”,廓尔喀兵占据扎什伦布,在庙中肆行掳掠,将塔上镶嵌绿松石、珊瑚等摘去,金银佛像抢去大半,金塔顶、金册印皆被掠走,大头目玛木萨野即在班禅额尔德尼静房内居住,一时后藏大乱。班禅因早已被驻藏大臣移住前藏而得免于祸。中廓之间的第二次战争便这样爆发了。

  乾隆帝于五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看到驻藏大臣保泰、雅满泰第一次呈报廓尔喀兵入侵围攻聂拉木的奏折,立谕军机大臣,指示处理办法,主要讲了五个问题。其一,起事之因。由于从前鄂辉、成德、巴忠未将西藏欠廓尔喀之债查明清还,含糊办理,交噶布伦私自还给,唐古特人“性本琐屑,复不照原议给发,致有此事”。差去的噶布伦又不善办事,未与廓尔喀讲明限期还结,并拆毁桥梁,致廓尔喀人怀疑生变。其二,委官前往。保泰闻信,即赴后藏,如已查明办妥,固属甚好,若暂时不能完事,即令四川总督鄂辉前往处理。其三,少派兵士。鄂辉不必多带兵丁,仅挑五十名绿营兵带往即行,彼系总督大员,领兵前往,廓尔喀自必闻风胆落。西藏现有达木蒙古兵丁,如再需要,可于土练番兵内就近调取一千余人,内地太远,不需征派内地兵士。其四,班禅不动。保泰所奏迁移班禅于前藏,“亦属太过”,班禅住在扎什伦布,人心安帖,倘一移动,“后藏人众必致纷纷扰乱,不成事体”,保泰绝不可轻移妄动,“致惑众心”。但设若真有变乱,不得不移,亦不必拘泥于此旨,亦可迁移。其五,谕示廓尔喀,尔等前经悔罪归顺,封锡王爵公爵,“膺受恩典”,唐古特纵有欠债负约之事,亦当诉于驻藏大臣,“恳求剖断”,自能代其查办,并责处失信的噶布伦,乃并不呈明驻藏大臣,擅自围攻聂拉木,“大肆猖狂”,著鄂辉、保泰多写示帖,严行晓谕,使其畏惧慑服。

  乾隆帝的这道谕旨,可说是不明病因,药不对症。如若真像他所指示的不移班禅,鄂辉只带几十名兵丁入藏,不调内地兵丁,发几张告示恐吓一下,廓尔喀就会震惊求降,藏事即了,那可真要出大祸,不仅后藏会遭受更大的骚扰,说不定班禅还可能被敌军掳去,乱子就更大了。当然,不能责备乾隆帝糊涂无能,不会应付突然事变,这位已经君临天下五十六载的万岁爷,应当说是一位能文能武的英君明主,他之所以犯此错误,完全是由于不明真相,被庸臣蒙骗了。他既不了解巴忠、鄂辉、成德伙同噶隆丧权辱国纳银赎地的真相,对鄂辉等人所呈“一切事务俱已妥为安置,欠项俱已还清”完全相信,又误信鄂辉之言,以为廓尔喀兵不堪一击,一听大军入藏,即便仓皇撤归,因此才轻视廓尔喀兵入侵之事,下此谬误谕旨。但是,他毕竟不愧为有为之君,很快就揭穿了鄂辉等人的骗局,了解了真情,确定了征剿廓尔喀的正确方针。

  就在保泰之折到京的第二天,八月二十三日,巴忠因请求赴藏“效力赎罪”未被允许,便“投河淹毙”,乾隆帝非常惊异,马上感觉到必系巴忠自恃系多年御前侍卫和钦差大臣,“凡有事件,俱系自专”,今见滋生事端,心怀疑虑,短见自戕。

  过了十三天,五十六年九月初六日,乾隆帝知悉廓尔喀兵占据了聂拉木、济陇,驻藏大臣保泰调派藏兵和达木厄鲁特兵二千防守各隘,便谕军机大臣传谕阿桂、福康安奏陈对策,并着重指出,如保泰不能完事,“必须动兵时,即遣福康安前往办理。”

  西藏接连传来不好的消息:廓尔喀兵侵入扎什伦布,抢掠后于九月初七日撤回本国,留千余兵屯据聂拉木、济陇等处;驻藏大臣保泰惊慌失措,防御无方,竟奏请将达赖、班禅由前藏移至青海泰宁,幸好为达赖拒绝,才未移动;总督鄂辉、将军成德畏敌惧战,缓慢前进,御敌无方,拥兵四千余名,听敌抢掠后退走,又不猛攻余兵。乾隆帝感到,不发大军征剿,难以收复失地,更难制止今后廓尔喀的再次入侵,因此,下定决心,委任新帅,准备大举进攻廓尔喀。

  九月二十日,他革去保泰、雅满泰驻藏大臣之职,命福建水师提督奎林和副都统、原驻藏大臣舒濂代之,以后,又将保泰枷号示众,革鄂辉总督和成德成都将军职,授奎林为成都将军,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孙士毅摄四川总督,命和琳为驻藏大臣。

  九月二十八日,乾隆帝谕召两广总督、协办大学士、一等嘉勇公福康安入京,面授方略,授其为统率大兵进攻廓尔喀的将军,后又为崇其品级,封为大将军。他又任猛将二等超勇公海兰察和成都将军奎林为参赞大臣。

  乾隆帝遣派乾清门侍卫、巴图鲁、章京额勒登保、永德、珠尔杭阿、阿尼雅布等一百员随军从征。九月中,鄂辉、成德已调派汉屯兵二千二三百名、滇兵二千、察木多兵二千及换班兵一千二百余名入藏,乾隆帝又调索伦达呼尔兵一千,川兵三千,金川、德尔格、三杂谷、绰斯甲布屯练士兵五千,合共一万四千名左右。大学士兼摄四川总督孙士毅遵照帝旨,竭力筹办粮食,除西藏粮台存粮三千石、喇嘛商上现粮四千石以外,又发银在藏内采买。藏族人民积极支援大军进藏驱逐入侵的廓尔喀兵,踊跃出售粮石,孙士毅又每石加价一倍,亦才三两,较之内地运去一石需银三十余两,省费十倍,共筹集粮食七万余石,还有可供食用的牛羊一万八千余只,足够大军一万五六千人一年多的食用。藏民还愿继续售粮,达赖亦愿再供粮数万石。

  乾隆帝拨发巨量银两,以供军需之用。孙士毅在五十六年九月中买粮时,是动用四川藩库“备贮军需”银一百零五万两。乾隆帝于九月十五日下谕,命户部于四川就近省份拨银二百万两解往四川供军需用。五十七年正日,两淮盐商洪箴远等呈称,大兵进藏,剿除敌兵,愿捐银四百万两,“以备凯旋赏赉之需”,帝令收银二百万两,存贮运库,听候部拨。二月初一日,又纳受长芦、山东盐商捐银五十万两,浙江盐商捐银五十万两。二月二十七日,帝谕户部拨银一百万两解赴川省,供孙士毅使用。不久又拨银二百万两解往四川。

  乾隆帝除命福康安责令官兵携带枪炮弹药弓箭赴藏外,又令其在西藏采办。济陇呼图克图及藏内务寺堪布、扎萨克、喇嘛、噶布伦,“因办理军务,均各奋勉图报”,将达赖库内存贮火药二千四百余斤、铅子二万八千斤、大小炮三十余位,“尽行交出备用”,又将各人自养之马献军。为运输军粮,达赖、班禅、噶布伦、戴绷、第巴、营官、各寺呼图克图“踊跃趋事”,将自己所养之牛“助出乌拉”,很快就筹集牛一万五千头,“分派各粮台,往来运输无误”。甘肃、青海蒙古王公、土司、部民亦积极支持大军,甘肃庄浪土司鲁孙氏以大兵进剿廓尔喀,情愿赶办干柴十二万斤,以备应用,于五十六年十一月运至丹噶尔缴纳。青海各扎萨克于福康安进藏时已备马数千匹,达赖又遣人前往青海,晓谕蒙古,购买马匹以供军用。乾隆帝十分高兴,几次下谕嘉奖达赖等人,赐达赖哈达、珍珠串,赐出力之堪布、扎萨克、喇嘛、噶布伦缎子,授鲁孙氏之子承袭指挥使世职,加恩赏戴花翎,达赖等人交献的马牛、火药、铅弹、大小炮位,亦予加赏,“酌给价值”。

  乾隆帝亲自督促,精心安排,调遣士兵,筹办了大量粮草、枪炮弹药、马牛,为大举征剿廓尔喀入侵之军和夺取胜利,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二、连降谕旨指授用兵方略。

  乾隆帝对进剿廓尔喀入侵后藏之军,规定了作战的方针、目的和重要策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的进军目标是直取阳布(今加德满都),征服整个廓尔喀,战术是精兵深入,“捣穴擒渠”。乾隆五十七年三月十一日,他看到四川总督鄂辉所呈分兵防守图后,下谕斥其“所办殊属非是”。他指出:“从来行军之道,全在能得要领,若攻其腹心,捣其中坚,自必纷纷瓦解”,岂有于通敌道路一一派兵防守之理,著军机大臣传旨,对鄂辉、成德之“懦怯无能”严行申饬。他接着又说:此旨到时,料福康安早已驰抵边界,将屯聚的敌兵全部歼灭,续调的屯土官兵,及索伦、达呼尔兵,亦已陆续齐集。“福康安即统领五六千劲旅进剿,为捣穴擒渠之计”。

  过了十二天,三月二十三日,福康安等人的奏折到京,言及廓尔喀首领禀称,唐古特人欠债不还,沙玛尔巴红教喇嘛致噶布伦之信,宣扬廓尔喀军强大之势,并“虚声恫吓”。乾隆帝十分生气,谕军机大臣:“福康安等惟有坚持定见,勉奏朕功”,在扫清境内之敌后,“再行厚集兵力”,直抵敌都。福康安现檄廓尔喀王叔缚沙玛尔巴献送军,如能成功,其功不小,若对方怀疑观望,“福康安等即当统兵深入”,直捣敌都,“以期一举集事”。

  又过了十天,四月初三日,乾隆帝说得更明确了。他谕军机大臣:此时藏内原有兵丁及陆续调派屯士兵与索伦达呼尔兵,共有一万余名,加上添调的三千川兵,共一万三千余名,粮食足够食用,若兵力不敷,可于川省兵丁或屯练士兵中就近再调三四千名。廓尔喀“虽已并吞三十余部落,但从来用兵之道,惟在攻捣腹心,得其要领,则此外皆望风瓦解,不难一举荡平”。福康安等当厚集兵力,直趋阳布,使敌“失其所据,此外各部落自必纷纷瓦解,一举集事”。

  西藏奏折陆续前来,敌方情形知悉更多,乾隆帝感到有必要对进军的目的作些调整,即能灭其国,固为大胜,万一不行,也可乘胜允降班师。四月十八日,他下谕给军机大臣说:

  “廓尔喀系边外极边,地势险远,贼匪又于要隘处所,添设碉卡,抵死守御,若有万难深入之势。而福康安等统领官兵,声罪致讨,藏内僧俗番众人等,群系观瞻,事在有进无退。福康安等,既不肯事半中止,而限于地险,又难克期集事,或致彼此相持,老师糜饷,亦属非策。今反复筹划,若福康安等于官兵齐集后,探访贼匪情形,道路险易,事在可办,自必直前进剿,扫穴擒渠,将其土地给还各部落,永免卫藏驻兵防守,岂不甚善。福康安素性勇往,自不肯因有此旨,稍存迁就,功亏一篑。倘审度事势,实难直抵贼巢,或将济陇、宗喀一带拒守贼匪尽行剿杀,大振军威,或前抵贼境,与贼打几次胜仗后,贼匪心怀慑服,望风胆落,差人前至军营投递禀帖,悔罪乞哀,或可将计就计,令其坚明约束,俯允所请,准其投诚,振旅班师,亦完事之一法。然必先慑以军威……(对其)有所创惩,不敢复行滋事。”

  乾隆帝显然是认真记取了远攻缅甸遭受挫折的教训,决心不长期用兵边外,硬要达到难以达到的目标,不将“边外极边”之廓尔喀并为己有,进军的目的是制止其再次入侵西藏,保持藏地的安全,维护中央对西藏的管辖,最多是“将其土地退还各部落”而已。

  以上谕旨,迅速传送到西藏大将军福康安、参赞大臣海兰察的军营,他们遵照帝旨,于乾隆五十七年闰四月率锐卒约六千人出征,往攻济陇方向的敌军,另遣领队大臣成德(由成都将军降任)、岱森保领兵三千向聂拉木进攻。五月初,福康安分所部军为六队,督攻擦木。其地两山夹峙,中亘山梁,惟一径可通。廓尔喀军“据险拒守,拼死抵御”,福康安、海兰察趁阴雨绵密,连夜发兵,将弁官兵鼓勇先登,夺获碉座,将守军二百余人歼灭,打了第一个胜仗。官兵前行,至玛噶尔辖尔甲山梁,廓尔喀兵拥众登山,福康安令设计诱敌,敌军至半山,清军出击,击败廓尔喀兵,斩杀三百余人,海兰察马足中伤。成德与穆克登阿亦攻克聂拉木。清军进攻济陇。济陇当要隘,大碉负险,旁列诸碉卡,相互为犄角。海兰察与御前侍卫、护军统领台斐英阿督索伦兵往来冲击,护军参领、头等侍卫阿满泰,头等侍卫、赞巴巴图鲁、散秩大臣木塔尔,等等将弁奋勇厮杀,攻克济陇,歼敌一千余人,参将长春等人亦阵亡。五月中,清军已尽复失地,廓尔喀兵退还本境。

  乾隆帝连获捷讯,十分高兴,连下数谕褒奖将帅官兵。克擦木后,他于五十七年六月初九日降谕嘉奖福康安等人“细心调度”, “将士人人用命,奋勇争先,实为奋勉出力,勤劳备至,深堪嘉奖”,赏福康安御用扳指一个、大荷包一对、小荷包四个,赐海兰察及参赞、四川总督惠龄各玉扳指一个、大荷包一对、小荷包两个,赏带兵之头等侍卫哲森保、二等侍卫翁果尔海、珠尔杭阿、蓝翎侍卫阿满泰,御前侍卫额勒登保、继勇巴图鲁德楞泰、台斐英阿等十二员将各大荷包一对、小荷包两个,并发去奶饼一匣,令侍卫章京分尝,赏给打仗兵丁各一月钱粮,以示奖励。玛噶尔辖尔甲山梁获胜后,帝又奖赏福康安等人。取济陇后,乾隆帝更于六月十二日下谕总论三战之功,升赏台斐英阿、定西鼎等侍卫、屯官、土官、绿旗官员、领催、马甲、亲军等九十六人,或授散秩大臣,或升头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或授副将,或赐巴图鲁称号,参加济陇之战的兵丁均赏一月钱粮。他并亲自写诗志喜。其诗为:

  “擦木玛噶以次举,济陇咫尺弗为遐。

  破宵冒雨乘无备,直进分班策肯差。

  贼竟抗颜以死敌,师争刃血更雄加。

  据其要险失翼,遂克中坚虫洗沙。

  报至喜翻成欲泣,念驰怜切讵惟嘉。

  复番境已压寇境,阳布摧枯望不赊。”

  同日,他又下―谕,除了表示喜闻克复济陇捷音,万分欣慰,“不禁以手加额,叩谢天恩”外,还对进剿作了一些指示。其一,力争完成大功,即“捣穴擒渠”。喇特纳巴都尔、巴都尔萨野可能因败乞降,“但受降完事,系万不得已之办法,现在大兵连次克捷,所向披靡,功在垂成,谅福康安必力图上策也”。其二,檄谕各部合剿。现大兵连胜,克复济陇,直趋阳布,哲孟雄、宗木等部落闻知此情,“自必众心踊跃,亟思出力助剿”。著福康安檄谕各部落“乘此机会,合力进兵”,即使自估兵力不敷,亦当于各部界上严密堵截,如喇特纳巴都尔等逃来,即行缚献,以邀恩赏。其三,保证军需。济陇以外,皆为敌境,“应用军需,尤为紧要”,藏中粮运,著大学士兼署川督孙士毅与驻藏大臣和琳负责,分主藏以东和藏以西运输,使自前藏到济陇的军粮军火等项“源源接济,迅到军营”。济陇以外,令川督、参赞惠龄主管,惠龄不必再随军前进。

  三、及时议和允贡乾隆帝二封廓尔喀王。

  乾隆五十七年五月中,清军进入廓尔喀国境,欲图直取阳布,征服其国。大将军福康安、参赞大臣海兰察恐敌绕袭后路,遣领队大臣成德、岱森保及总兵诸神保各出左路、右路,以分敌势,大军由中路进,海兰察将三队为前军,福康安将二队继进。济陇西南皆崇山峻岭,道路险恶,“高山夹峙,窄径崎岖,较金川尤为险阻”。距济陇八十里有热索桥,大河从东而下,渡桥即廓尔喀界。廓尔喀兵屯于北岸三四里外的索喇山,设石卡一座,南岸临河,设石卡两座,并拆去桥板,“恃险据守”,“放枪抗拒”,“阻河抗拒”。福康安、海兰察见河面宽广,枪弹不能射敌,“急切不能得手”,遂暂时撤兵,密遣护军参领三等侍卫阿满泰、头等侍卫哲森保、二等侍卫翁尔果海等将,率士兵翻越两座大山,绕至热索桥上游,斫木编筏潜渡,自间道疾驰,猛攻守军,福康安乘机统兵搭桥,两面夹攻,夺据敌卡,守军仓促败走。

  五月十七日,清军渡热索桥,进密里顶大山,沿途“陡崖高,乱石丛接”,“山重叠无路径”,“无平地可搭营”,福康安、海兰察令头等侍卫乌什哈达率领部分兵丁开路。十八日抵旺噶尔,山势险峻,玛尔臧大河傍山南流,清军循河行进,“路逼仄,不能驻足”,福康安、海兰察与众将官和士卒,“皆露宿崖下,实甚劳苦”,深入廓境一百六七十里,不见一兵。寻侦知旺噶尔西南的协布鲁克玛(亦写为协布鲁),廓尔喀兵据木城,外环石壁,城西一里多夹河筑卡,城东三十里环克堆筑寨,互为犄角,“极为险要”,守军“凭河阻抗,撤桥固守”。五月二十日清军由旺堆伐树建桥,守兵居高临下,放枪射击,桥无法搭成。清军用炮轰城,因守兵“随缺随补”,亦无法渡河。二十二日,福康安、海兰察由间道越伯尔噶臧兴三座大山,攻克堆,守兵阻河以拒,难以渡河。日暮大雨,福康安、海兰察便“设法出奇”,佯为撤兵,退伏丛林中,乘夜深偷渡,毁敌垒五座,斩三百余人,乘势径趋协布鲁克玛,与留驻之兵前后夹击,廓尔喀兵惊慌撤退,木城石卡俱下。

  清军分兵两路,海兰察督兵由噶多趋雅尔赛拉、博尔东拉为间道,福康安统军由噶多趋东觉为正道,台斐英阿等将与敌相持于作木古拉巴载山梁。沿途“林深箐密,路径险峻”,东觉岭两崖壁立,中隔横河,水深流急,官兵只能缘径侧行,“险与热索桥等”。“士卒履皆穿,跣足行石子上,多刺伤,又为蚂蟥啃啮,两足肿烂”。“其地多阴雨,惟辰巳二时稍见日,届午则云雾四合,大雨如注,山巅气寒凛,夜则成冰雪”。福康安、海兰察统领官兵,艰苦行进,奋勇冲杀,设计突袭,屡战屡捷。成德一路亦连战连胜,抵利底,诸神保总兵亦至利底。清军先后攻克束觉岭、雅尔赛拉、博尔东拉、雍鸦、噶勒拉、堆补木等处廓尔喀碉卡木城,杀敌四千,深入廓尔喀境内七百余里。

  福康安、海兰察于七月初统兵进攻甲尔古拉、集木集,离廓尔喀都城阳布仅数十里。这时形势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从廓尔喀来说,恶战两月,一再失利,伤亡甚多,失地七百里,眼看清军即将围困都城,国之存亡,在此一战,不能再撤,不能再败,因此据险死守,誓与阵地共存亡。就清军而言,虽然进军顺利、屡败敌兵,攻城克寨,但将士死亡也不少,兼之千里行军,人疲马乏,后方兵员、粮饷、弹药又不能及时源源而来,此时全军只有五千战士,面对善于征战而且决心死战的强国廓尔喀军,以少敌众,未必能操胜算。可是,福康安却因连连获胜而丧失了冷静,未能看到己方的弱点和形势不利的一面,采取妥当对策,反“以为势如破竹,旦夕可奏功,甚骄满”。

  福康安一方面命侍卫阿满泰、额勒登保等渡河猛攻甲尔古拉,一方面亲督官兵攻集木集。甲尔古拉的廓尔喀兵据险列木栅长数里,奋勇抵抗,阿满泰争桥中枪落水而死,额勒登保等拼死进攻,渡过河,击败守军,驰上甲尔古拉山,与大军合攻集木集。廓尔喀兵以十营踞山,“守御甚固”。海兰察欲扼河立营,福康安不从,冒雨上山仰攻二十余里,“至斗绝处”,廓尔喀兵居高临下,“木石雨下”,隔河隔山之敌三路来援,“殊死斗”。清兵“且战且却”,福康安亲身督战,台斐英阿、张芝元、德楞泰“往来奋击”,海兰察隔河接应,额勒登保扼桥力战,鏖战两日一夜,廓尔喀兵始退。是役,清军克大山二、大木城四座、石卡十一座,斩敌将十三员、敌兵六百名,清护军统领台斐英阿、二等侍卫英赉、佐领棍等依等人亦阵亡,“死伤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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