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睎乾指出，缅甸“KK园区”的设计或管理方式相似于《鱿鱼游戏》中的荒岛，像守卫森严的监狱。图为《鱿鱼游戏》剧照。（美联社）

因为中国演员王星被骗，缅甸东南部的苗瓦迪（Myawaddy）诈骗园区近日声名大噪。这几年，东南亚诈骗新闻屡见不鲜，诈骗园区也三迁其址，先由柬埔寨迁到缅北，再由缅北转移到今天的苗瓦迪，唯一不变的，就是它始终保持“中国特色”：大多数“猪仔”是中国人，园区管理层也是中国人，幕后老闆就更加是中国人。

你也许奇怪，东南亚诈骗集团已经臭名昭著，为什麽仍然有络绎不绝的韭菜自动献身被割呢？我不期然想到《鱿鱼游戏》——有些人的确是因为无知而被诱骗到缅甸园区，但我相信，更多人是抱着“博一博，单车变摩托”的心态，自愿上钓，就像《鱿鱼游戏》第二季开头孔刘跟流浪汉玩的游戏一样，在麵包和彩票之间，多数人都会选择彩票。

看看那个已发展到第四期的KK园区吧，无论是设计或管理方式，都跟《鱿鱼游戏》的荒岛何其相似。园区被设有铁网的高牆包围，到处都是岗哨，像守卫森严的监狱，极难逃脱。它也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微型城市：据曾被禁锢的人所说，里头应有尽有，但一切生意都是垄断的，只有一家水果店、一家理髮店、一家医院、一家食堂及一家卡拉OK，消费水平是外面的三倍。

园区内的人，阶级壁垒分明，管理人员住别墅，“猪仔”则住在简陋的宿舍，每天工作17小时，不准喊累，没有假期。管理层给“猪仔”设定“游戏规则”（即KPI），要求骗到指定金额，联络足够的客户。“猪仔”随时都被监视和检查进度，有客户联络你而不覆，你就被打；没有客户，你就没饭吃。

那些没能达标的受骗者，除了被卖到另一个园区，也可能被当作“器官捐献者”处理。园区是法外之地，逃跑者或被枪杀，或遭毒打，在那里，死一个人跟死一隻鸡无异。据生还者所说，KK园区每个月至少死十人，尸体都装在医院的大冰箱内。

这些诈骗园区的恶行，你知我知单眼佬都知，事情闹大了，中共前两年也曾大动作跟当地政府合力打击，为什麽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坦白说，你越了解得多，就越难不往“阴谋论”方向想像。比如园区电力就是泰国提供的，在国际社会施压后，泰国也曾切断过供电几次，但那仅是象徵式断电，不久又悄悄恢复了。

此外，缅甸苗瓦廸和泰国边城湄索，其实只有莫艾河一水之隔。河边有几个渡口，每个渡口都有一道浮桥，可以把车子运过对岸，非法出入境易如反掌，这些渡口的位置在YouTube俯拾即是，连我都知道了，难道泰国警方不知道？有中国网民曾冒险到缅泰边境，用无人机偷拍KK园区，他发现园区对岸的泰国边境设有岗哨，看守者都是中国人的样子，跟KK园区很可能就是一伙的。

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表示，东南亚地区这种“杀猪盘”诈骗生意，获利原来比毒品走私还要多，光是KK园区，每月就能赚取数千万美元。诈骗集团背后的苗瓦迪军阀和中国人老闆获得庞大利润，会不会分一杯羹给某些泰国官员呢？你不妨从各种蛛丝马迹判断。

靠中共或当地政府打击诈骗，我看是治标不治本的，因为背后的水太深，利益关係千丝万缕，诈骗集团只要奉行“Be Water”策略，势必在东南亚遍地开花，禁之不绝。解铃还需繫铃人，但谁是繫铃人呢？真正让鱿鱼游戏薪火相传延续下去的，不是孔刘，不是面具人，甚至不是那群觉得人生苦闷的富豪，而是为了逃离一个地狱而自愿跳入另一个地狱的人民。

什麽地方有绝望的人，那里就会有鱿鱼游戏的参加者。这是真的：有些人成功离开诈骗园区后，为了钱，到头来还是选择回去园区继续诈骗。他们都愿意相信自己将住在别墅，而不是被塞进冰箱。中国特别多人受骗，你以为是偶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