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女孩裸辞后体验“横漂”生活:演一场戏一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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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爱玩的年轻人决定将居住的城市变成自己和伙伴们的游乐场。她的玩耍方式叫citywalk,是个缘起于伦敦的概念,顾名思义,在city里walk,和遇到的人打招呼。她相信,只要有寻找快乐的能力,街头巷尾也可以变得很好玩。她带着朋友们去参观城市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共厕所,去巷子里玩一场捉迷藏,或者干脆就是聚起来一个社区一起唱歌。在游荡之中,认识城市,也找到人与人之间、人与社区之间的连接。

一场场城市里的游荡,也就是活在附近,活在当下,关照身边的人,关注当下的生活,认真欣赏云彩、植物和街道,吃好每顿饭。她相信,每天好好过,未来,结果也不会差的。

撰文丨卫潇雨 编辑丨张瑞 出品丨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那我给您唱首歌吧!

去年三月,杭州的花儿都开了。那时候我还在上班,办公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楼下还有两棵樱花树,好几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都想跑出去放风筝,可是却得上班。

在为不能放风筝苦恼的时候,我去闲鱼上算命。9块9的塔罗牌,其实还有19块9的,我觉得有点贵。塔罗牌姐姐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我这辈子发不了大财了,好消息是,也不至于过得太落魄。

我干脆决定,辞职吧!反正赚不了大钱,不如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第二天,我就辞职了,去放风筝。

辞职前,我在新闻学院读了四年书,毕业后做了三年记者。记者是个相当好玩的工作,我的日常生活就是和各种人聊天,了解城市各个角落是怎么运转的。辞职后,我试着从过去的生活经验里跳出来,寻找一条“读大学,进大厂”之外,我自己的人生路径。

反正辞职了,那就玩呗。我的玩耍方式叫citywalk,是个缘起于伦敦的概念,顾名思义,在city里walk,和遇到的人打招呼。我一直相信,只要有寻找快乐的能力,街头巷尾也可以变得很好玩。前几年还有个流行词“真人图书馆”,每个人都像一座图书馆,每个人都有故事,和不同的人聊天,就像翻开一本书一样美妙。

比如我在凤起路认识的一个男人,造型独特,头发比脸还长。我们混熟以后,他告诉我,他在网上很有名,还有人给他写诗。

我搜到了2016年的报道,标题就叫“杭州老炮儿”。这个发型他已经留了30多年,以前,他发现头发掉得厉害,发际线越来越高,给他做头发的Tony说,不如把头发立起来,显得人挺拔。他觉得非常满意,很精神,也霸气,一直坚持到现在。



他上新闻的照片

这个头发很麻烦,为了保持发型,他平常不能洗头,洗澡的时候头上要套着塑料袋,出门必须带雨伞,以免头发被淋湿,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只能侧躺着两边睡。亲戚们说他这个发型给人的印象不像好人,几年前,他在杭州坐地铁,被人拍下来,说他是“不明物体”,跟帖嘲笑了好几百条。

但他很乐观,从自己家接了水管,把楼道口的公共绿地打理成了一片花园,从假山到国旗,看起来相当气派。我每次路过凤起路都会去他的花园转一圈,看看能不能碰上他,和他聊聊天,学习一点发型养护知识和花艺种植技巧。



“杭州老炮儿”和他的花园

项飙有个很有趣的比喻——中国人像蜂鸟,振动翅膀悬在空中,“中国整个社会都在悬浮着……不对当下做深刻的思考,一切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为了未来某一目标。”我就想,蜂鸟一直在飞,该多累啊,停在花瓣上应该能让自己舒服点。所以我经常提醒自己,不做一直振翅的蜂鸟,成为可以落在花瓣上的蝴蝶。

我去到广场上,和舞龙的大爷学舞龙,遇到一位84岁的大爷,说他身体可好了,当街表演了劈叉。路过一家麻将店,门口贴着字条“本人另有发展”,我进去问,你要干啥?店主大哥说他决定转行,进军足疗业。于是,我们探讨了“足疗和麻将哪个才是未来的风口”。

还有一次,我路过了卖音响的店,店主坐在电脑椅上玩扫雷。我说天呐,我小学时候就不流行这个了!他说,没办法呀,无聊呗!我说,那我给您唱首歌吧!



我们唱歌的音响店,外面看起来非常破

毕竟是卖音响的店,店主站起来,打开了专业的卡拉OK设备,还有个巨大的投影仪。我们唱了很多首歌,因为太热闹了,周围的居民们都围过来,把小屋子站满了。有个红衣服的阿姨凑上来,点了首《女人没有错》。

我说,不会呀!阿姨说,学呗!好在那首歌旋律简单,边唱边学,我到现在都记得歌词:女人没有错,都是男人惹的祸。

在我过去规规矩矩的人生里,我是不会这么干的。怕丢脸,也怕危险,因此主动或被动地拒绝了生命的很多可能性。现在觉得,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姨正在唱“女人没有错”

关心一群鸟的迁徙

刚辞职的时候,我给自己留了一年的自由时间,尼尔盖曼写,一切有关阅读和想象,诸如神话、漫画、书籍、影视,这些东西像堆肥,漆黑粘稠地搅和在一起,或许枯萎或许腐败,但最终滋养了我们的生命。

我的旅行,我的散步,这些漫无目的的闲逛时间,都是在给自己缓慢的堆肥。在杭州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决定去更多的地方看看。

从杭州出发,我先去了横店。

我没去那些漂亮的景点打卡,而是充分体验“横漂”充满临时感的生活:一个月房租四百,食堂吃顿饭十五,在组里演一场最便宜的戏一天一百八。有人号称自己一天劳务一万五,但出门就骑上了小电驴,有个老头儿70多岁了,关了影楼来追梦。这里一半的群演都不结婚,他们谈论王宝强,但从不看自己出演的电影。



在横店,我拍了自己的“模卡”

横店有个庙,每天中午会供应一顿免费午餐,我去吃过一顿,味道还可以。很多人就经常饿肚子,早上晚上不吃饭,一直躺到中午,等着这顿饭维持生命。他们一个月只需要花三四天跑剧组挣房租,剩下的时间就沉迷在网络世界里打游戏,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干,在房间躺着。

我觉得太神奇了,居然还有人是这样生活的。互联网上,如果一个人35岁失业,好像就只有跳楼这一条出路,其实你还可以来横店,很多焦虑是自己附加给自己的。

我后来又去了云南,在哈巴雪山下的小村子,晚上混进了篝火晚会。村里的小伙子们都在,一个热情的姐姐拉着我说,看上哪个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帮忙。我给姐姐看刘昊然的照片,问,你们这儿有没有像这样的?姐姐指着领舞的小伙子说,他在村里最受欢迎。那个男生看起来有三百斤。



篝火晚会前的菜很好吃

我爬了哈巴雪山,在雪线上被风吹得走不动路,和向导缩在一块岩壁后面,这已经是当月他第六次登顶了;走了珠峰,认识了一个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学者,在珠峰待了半个多月,观察一朵花的盛开;在福建,我遇到了一个相当孤独的人,他已经独自看守一座小岛十多年了;北京的一个女孩,我们见面前两个月,她开了辆车从广西到辽宁,走遍了中国沿海,每天跟着潮汐时间醒来,记录200万只鸻鹬的迁徙。

还没走出国境线,我已经看到了很多种生活方式,生命展露出了无数辽阔的可能性。互联网上整天讨论房子和股票,结果居然还有人关心一朵花的盛开和一群鸟的迁徙。美好生活的标准也从来不是单一的,就像胖的瘦的男人,只是没找对自己的位置。

我看过一组数据,北、上、广、深四座城市的面积之和仅仅占据全国的0.33%,即便加上杭州、南京、青岛等15个“新一线”城市的面积,占全国的比重也不到3%。所以,超过全国面积97%的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我们一无所知。

旅行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在过去,我的生活循规蹈矩,上小学,然后是初中、高中、大学,上班,要去大厂,去最好的媒体。在旅行中,我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让我大开眼界,原来还能这样生活。

我认识了一个男生阿飞,以前是个产品经理,经常加班,后来想试试只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我们遇到的时候,他正在学神秘学,研究算命。最近,他新买了一辆摩托,骑着摩托到处旅行,到哪了就扎帐篷睡觉,以天为被地为席。

我有一个朋友吴尘,疫情前在约旦难民营做志愿者,三十多岁从国企辞职,计划去各地做志愿者,帮助孩子们心理疗愈。最近,吴尘在一个苗族村子里,听几个女孩讲自己的逃婚计划。她是让我彻底消除了年龄焦虑的人,谁规定三十岁就一定要怎样?吴尘的终极理想是做无国界医生。

我还认识了一个高中退学的00后TAO,环球旅行两年多,走了十几个国家,回国创办了一个旅行组织,团队全是高中退学的年轻人。道路不通的村落,山巅上的道观,一对夫妇喂马放羊的农场,艺术家隐居的山谷……TAO带着人去到这些地方,探索生活的各种可能性。

我很惊讶,在我以前接受的教育里,高中退学,那是要去工地搬砖的。事实上,在进大厂和去搬砖之外的区间,还有非常辽阔的人生。

大家都是来陪我玩儿的

转了一圈,我回了杭州,刚好赶上秋天去满觉陇看桂花。桂花还没开,倒是遇到景区工作人员给石碑刷漆,大概是年久掉色,每年旺季要补刷一遍。

没看见桂花,总不能白来。我干脆凑上去问,哥,这是干啥呢?我能不能试试?

见有人主动帮忙,他高兴坏了,把刷子塞我手里,油漆桶往我脚边一摆,刷吧!少沾点漆,别流下来。



我在给“满陇桂雨”刷漆,身后的是我师父

于是,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2021年的满觉陇,几万人合照、几百万人参观的“满陇桂雨”石碑,是我刷的漆。

我把去满觉陇刷漆的故事发在豆瓣上,很快有一千多人点赞,我收到了上百条私信,能不能跟你一起玩?我才发现,我居然有一项看起来如此不重要但如此稀缺的技能:很会玩儿。

一个人玩也是玩,带一群人玩也是玩,我干脆发了条招募信息,在杭州带人玩儿。

第一站就是满觉陇,我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和村民们搭讪。我们遇到了一个大叔,是个中学老师,符合一切关于中学老师的刻板印象:戴眼镜、穿衬衣、用保温杯喝水、非常能讲话。在中学老师家,他给我们介绍了村子的历史,介绍杭州的历史,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后来,他突然开始谈论中美关系。

我们得出一个重要结论,男人年轻的时候空手投篮,长到一定年龄,就会不自觉地谈论中美关系。中学老师谈到中美关系的时候,我带着大家慌乱的跑了,很担心他会两个小时都讲不完。

这诞生了我组织活动的一条重要原则,严禁讨论中美关系。同时也诞生了另一条原则,我们要拥抱随机性,找到城市最好玩的人,然后和他们聊天。



大家一起躺在草地上

在满觉陇带了三次活动后,我和村民们已经混得非常熟了,一路走下来,十几个村民和我打招呼,还现场和一个同姓氏的大哥认了兄弟。从他家出来,他悄悄拉住我,给我包里塞了一瓶桂花糖。

于是,我草率的做了决定,既然喜欢吃饭的人可以成为寿司之神,喜欢睡觉的人发明了席梦思床垫,那我,一个喜欢玩儿的人,还有这么多人想和我一起玩儿,为什么不能试着边玩儿边赚钱呢?

一个月后,我和朋友尾巴,一起创办了活动平台“小鱼尾巴丨杭州citywalk”,带人在杭州街头巷尾玩。我一直觉得,快乐可能也是一种天赋,很多人的烦恼在于太不会玩了,反正周末也不知道去哪儿玩,不如去办公室吧,好歹能挣点加班费。

到现在一年,我们做了四十多场活动,有了两千多个朋友。我前段时间过生日,在杭州包了个天台,邀请大家下班了都过来一起庆祝,一晚上来了六十多个人。

我们准备了颜料邀请大家一起画墙,有人带了吉他来唱歌,有人晒着月光跳摇摆舞,有人喝酒,有人吹风,有群人聚在一起聊“十八世纪的巴黎”,两米外,是另一群人聊web3和区块链。我从来没想到,在一个城市里,能有这么多人来给我庆祝生日,晚上,我拎着满满两手礼物,唱着歌回家。



在天台过生日

我们的朋友已经塞满两个500人群聊了,群里,有人问,杭州哪里可以摘草莓?有人问,哪家潮汕饭店最好吃?有人问,能不能给我介绍个靠谱的tony?前段时间,群里因为一条新闻差点吵起来,很快有人说,这是个快乐的群,别吵了。

我看过一个笑话,妈妈带着孩子在迪士尼玩,她跟小孩说,我们现在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别逼我扇你。在我看来,这是迪士尼的最佳广告,它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啊!我们现在也是一个快乐的群。

城市,是我们的游乐场

我发现,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有日常生活中很容易被忽视的风景。

我看到一本书里写,杭州的厕所分等级,最高的五星级厕所还会有名字,有个厕所叫“雪隐”,听起来太像一家日料店了。顺着地图,我去找这个日料店一样的厕所。

比眼睛最先找到它的是鼻子,太香了。就在厕所隔壁,有个房间是给保洁员休息的,我去的那天,保洁员煮了白粥,放了好多红枣,整个厕所闻起来是香喷喷的枣味。

后来,我去观察了好多厕所,有个厕所里,保洁阿姨带着儿子住在里面,每天他会在厕所写作业,另一个厕所生活着保洁员一家,妻子做保洁,丈夫做保安,一起守护着街道的干净和安全。这让我觉得,杭州是尊重这些保洁人员的,它给了他们休息的地方,也给了他们尊严。

还有好多这样的好地方,杭州市机关幼儿园,过去是蒋介石表弟的别墅,在横征暴敛为自己积累财富建房子的时候,他肯定没想到这里未来会成为一间幼儿园。有个著名的中医馆胡庆余堂,一个老杭州人告诉我们,小时候夏天热,孩子们都是来这里避暑的。早上八点前,花港观鱼的湖畔居会为70岁以上老人供应劳保茶,只需要一块钱茶位费,就能坐着聊天,我在那儿喝到了品种最齐全的西湖龙井,还欣赏到了老杭州人统一的茶杯——泡菜罐子。定安路有现在还在使用的公共浴室,晓霞弄能看到杭州最后一个公共厨房。



和路边阿姨借了杆子打柚子

遛鸟有遛鸟的地方,钓鱼有钓鱼的地方,唱歌有唱歌的地方,在茅廊巷菜市场,很多阿姨至今都在三楼那家服装店买衣服,店主的审美决定着整个社区的流行风向。前几天,高德地图给我推送了一组数据,我已经走过了杭州38%的角落,几乎相当于主城区每一条路,我都用脚踩过了。

我们常去的凤起路,其实是杭州一个相当热闹的地铁站,几乎所有人都去过。我把大家带到凤起路,玩捉迷藏。最厉害的一个人躲在一架摩托车上,钻进了雨衣,只露出来一对眼睛和一双脚,我们好多人在他旁边来来回回都没发现,成了当天的头号赢家。另一个倒霉蛋则连着被抓了五六次,只好举双手投降。



捉迷藏最佳隐藏奖

胜负不是目的,当绞尽脑汁寻找藏匿地点的时候,其实就在观察街巷,尤其是一个路过了无数次的街巷。有人认识了杭州人晾衣服三米长的竹竿,有人遇到了一盆打着遮阳伞的茉莉花,有人找到了清明节小区门口烧剩下的香,并因此获知了杭州在每个节气都会烧香的习俗,有人称赞了居民晾在门口的七八个帽子和内裤,“很有品味”。

古着店和裁缝店混在一起,菜市场和商超就隔一条街,这里的足底按摩只需要40块钱,我还发现了一家店,门口贴着《还珠格格》的海报,好像停在九十年代。

有朋友说,认识我们以后,城市有了新的打开方式,杭州都变可爱了。



和人打交道最简单的方式是,先认识他们的狗

我们开着一辆装了音响的车,跑到西湖边唱KTV,邀请路人们一起合唱《西湖》;万圣节拎着糖果上街,发给外卖员和小朋友;自己画了一面帆,挂在帆船上开进了富春江;去污水厂参观,发现处理后的污水排进了富春江,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游泳的大爷们。

后来走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横店,一群人拍《甄嬛传》穿越版,妃子们集体发现四大爷是个爱权力胜过妻儿的负心汉;去了景德镇,在一个废弃陶瓷厂里捡瓷器,带去鬼市卖了六十块钱;去了舟山,包了艘船出海,捞了吃不完的梭子蟹;去了泉州看大哥公,认识了这个因为爱哭被请出了开元寺的神仙;去了莆田,混进了假鞋交易现场,从此再也不敢找代购买鞋。

记者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有光环的,接受新闻学教育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一篇报道怎样改变了一群人的人生,但从业后,我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更多报道淹没在了浩如烟海的信息流里,甚至有的都没有刊出。

后来开始自己做城市活动,我发现我能连接起来少量的人,但这些人的连接都是实打实的,是真的可能改变他们生活方式的。当我能影响杭州朋友,可以让他们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共厕所,去凤起路玩一场捉迷藏,或者干脆就是聚起来一个社区一起唱歌,那接下来我想试试,能不能影响更多的人。

我读到过一个观点:作家和带活动有点像,就是安排读者的闲暇,使他们感到没有虚度光阴。

尤其是,这是我因为感兴趣而做的事,我不曾后悔将时间花在这些事上。可能也正是这种松弛的心态,我们一直挺顺利的,草率开始的活动组织,到现在一年过去,我被印在《每日商报》、《都市快报》上,入选了《南方周末》&《南方人物周刊》2022青年力量,前几天有朋友发消息说,在天猫精灵的本地新闻听到你了。越来越多人在各个社交账号上找到我,在马路上遇到我,叫出来我的名字。

我去录制了杭州的本地节目《茅莹今日秀》,主持人和嘉宾都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讲到我的故事,我带着大家去玩的街巷,他们说,“我在杭州就像一个游人,她讲了很多点我都没有深入的去看过。”

重建生活的附近性

我在杭州年纪最大的朋友,是在皇亲巷遇到的。我看一本书里写,清朝灭亡后,一些皇亲国戚搬到这条巷子里住,并且保留着满族旧俗,由此得名“皇亲巷”。于是,我在一个晴天过去散步,看看能不能搭讪一位爱新觉罗或者叶赫那拉。

在一栋楼下,我遇到了几位晒太阳的老太太,她们都八九十岁了。我和她们聊天,说些“今天天气不错”、“您身体真好啊”、“这件紫色小花衣裳可漂亮呢”一类的客套话。奶奶说,这里现在已经都是平头百姓了,没有满族人,更没有爱新觉罗。但见了年轻人,她们很高兴,和我们一起拍了张照片。

一年后,我又在差不多时间去了趟皇亲巷,居然又遇到了两位去年见过的奶奶,奶奶的手机里还留着我们的照片。她见到我很高兴,一直抓着我的手摩挲,手上的茧子磨得我手背痒痒的。我和奶奶说,以后我每年春天都来看您。



奶奶手机里还存着我们的照片

奶奶把我拉近了点,拍了拍我的背,说她答应了。

没有了爱新觉罗和叶赫那拉的皇亲巷,其实和杭州众多巷子没什么区别,对大部分人来说,它只是去地铁站要经过的一段路。但对我来说,皇亲巷变得不一样了,因为一位晒太阳的奶奶。

我和很多人分享过皇亲巷奶奶的故事,大家在生活里路过了无数的奶奶,但是从没为她们停下来过。互联网如此发达,我们能和遥远的人交朋友,拥有再小众爱好的人都能找到同好,我们关心房子和股票,关注美国大选,但是不知道自己住的小区,谁是最有趣的邻居。

学者孙哲说过,如果年轻人的社交地点永远都是各种商场,北京的SKP,上海的环球港,他们永远不会跟城市建立关联,回忆起来都是冷漠、高消费、没人情味。人一定要通过社区跟城市建立关系。

我们想成为这个枢纽,活在附近,也活在当下,关照身边的人,关注当下的生活,认真欣赏云彩、植物和街道,吃好每顿饭。我相信,每天好好过,未来,结果也不会差的。

我爸妈对我很包容,他们的感情很好,是那种结婚纪念日,我爸会买一大束花和蛋糕,俩人用手机摆在脚架上自拍的人。我的朋友里,有些已经被催婚了。我妈有天问我,你就打算一辈子也不结婚、也不带孩子?

我给她科普了李银河的理论,要是选择了结婚,那就得放弃爱情,要是决定了寻找爱情,那得做好一辈子不结婚的打算。“我选择爱情,”我最后说。我爸一边开车一边说,那感情好啊!

前段时间,我妈在家买了个麻将机,所以任何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她总在家打麻将。我妈问我,没出什么事吧?没事我挂了啊。

我觉得挺好的,我照顾好自己,他们也照顾好自己,大家都过得高兴。年轻人的工作选择,我妈说,让她折腾去吧!大不了回家,陪着她打打麻将,省得总得把我二姨找来。



在清迈,我妈路过一家中餐馆,然后坐下来看了春晚

2020年,我带着爸妈在泰国过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们还拥有在异国他乡不戴口罩、坐在中餐馆看春晚的自由。我们住的民宿对面有家便利店,除夕那天,我带着妈妈在便利店买东西,店员姐姐给我们看她新拍的照片,有“除夕”的汉字贴纸。我妈说,泰国人还知道除夕呢?付完款,他们就先出去了。

想起来最后悔的瞬间可能是,我应该把爸妈叫进来,教他们用磕磕巴巴的英语打招呼,Happy Chinese New Year!

是疫情让我意识到,很多机会错过也就错过了,很多人见一面少一面,好多事不抓紧做,可能真来不及了。

GuoLuke2 发表评论于
丑人多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