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日记:我生日里的碎碎念
文章来源: 逍遥白鹤2018-01-28 15:19:50

前几天是我的生日,先生请我去Eddie Merlots in Lincolnshire这间西餐厅庆贺,那一晚,对着烛光我许下一个美好的心愿。

 

转瞬间虚岁已至耳顺之年。岁月好似一匹脱缰的青骢马,马蹄踏踏一溜烟跑过了少年、青年、中年,一路翻山越岭朝向有霓虹般绚烂夕阳的地平线的尽头飞奔……

 

这一刻,纷杂的心情裹挟着繁复的记忆,如杯中的鸡尾酒般色泽迷离、令人微醺。又如一团搅乱了的线,想捋出一条清晰的线索,却难以找到头绪。

 

59年前的123日,北京某医院妇产科,一个早产女婴呱呱落地,重量只有4斤。医生把襁褓中粉红色皱皱的小人儿举给我父亲看,然后就速速放进暖箱里去了,唯恐这一坨微弱的生命不能靠自身的热量存活。许多年以后父亲说,他第一眼看到的我,像一只蠕动的剥了皮的小动物,个头太小了不像他想象中的婴儿;母亲说,她怀着我几个月还曾上舞台报幕,肚子一点都不显孕相。生下我她第一句话就问医生:我女儿胳膊腿都是全的吧?

 

我出生时,我的父亲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话剧演员。我的母亲是中南海文工队的舞蹈演员——后来脚腕扭伤不能再跳舞,转业进入中央广播艺术剧团(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前身)改演话剧和广播剧。中央电视台最初成立时是全中国的第一个电视台名为“北京电视台”,我母亲作为新中国的第一代电视人,出演了中国的第一个直播的电视剧《一口菜饼子》,那时的电视台还没有录像的功能。

 

在我还记不清事理的时候,父母经常忙着排练演出,或者去全国各地巡演,或者为了排演新戏去外地体验生活,我的外婆从重庆赶来帮忙照顾我。据说身量瘦小的老人家常常抱着发高烧的我跑到街上招呼出租车送我去附近医院的急诊室看病。我外公走的早,我未能与其谋面。我的外婆是典型的麻利能干的四川籍女人,丈夫离世后,乡下的老屋和几亩薄田雇了长工照看,自己在重庆衣服街开了个裁缝铺子,一个人挣钱养家带大三个子女。我的外婆是位虔诚的佛教徒,心地善良,一生乐善好施。其实我外婆家业小、孤儿寡母的日子难挨,农活、裁缝活她都曾自己也动手参与的。明明是个劳动人民,被定性为地主兼资本家,实在是“高抬”她了。好在我母亲初中时就被解放军文工团选中,跟着志愿军入朝,韩战停火归国又被选入中南海文工队。因此,外婆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倒没有受到严酷打击,和我姨妈——重庆人民路小学的优秀教师一起生活,得以寿终正寝。

 

我再大一点就被送进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全托培新幼儿园,每周回家一天,仍是甚少见到父母。那个年代的人单纯、善良,有几次我的父母因工作抽不开身不能接我回家,幼儿园的老师就把我带回自己家过星期天,星期一又把我带回幼儿园,从不计任何报酬。

 

记得母亲带着儿时的我每次乘公共汽车路过中南海,母亲指着湖中的小亭子跟我说,原来她常和舞蹈队的姐妹们一起在亭子里压腿练功。毛主席,周总理,朱老总那些在全国人民眼中不得了的大人物,文工团员们经常在中南海的院子里遇到聊上几句天。

 

再后来,我的生身父母离异,父亲负责照料我,母亲改嫁他人。1966年,文革的风烟骤起,我的资产阶级出身的、当过国民党演剧队员的父亲被罚去边远农村劳动改造。从小学到初中的许多年,父亲一个月回来北京四天,父亲说我基本上是自己长大的。

 

好歹,磕磕绊绊,吃着百家饭,幼年病病弱弱的我居然在17岁那年身高长到1.65米,不知是不是因缘宿命,我也穿上了那个年代很令人羡慕的绿军装、考入部队文工团成为一名文艺女兵。居然,吃着军营里粗茶淡饭的几年里,我又长高了几公分。我母亲曾感叹,担心肚子里怀的那个小孩缺胳膊短腿,不承想日后居然还长成了个长胳膊长腿比她高出好几头的漂亮闺女!

 

脱下军装,二十岁上我成为中央电视台少儿部的节目主持人,助理编导。

 

改革开放涌动的大潮又将我席卷到了美利坚合众国安营扎寨,落地生根。

 

今天,我抬起我那已不算很灵活的双腿,悄悄迈入虚岁六十的门槛。

 

说来话长,许多故事待我日后有兴致时再慢慢梳理吧。

 

无论如何,我感恩父母把我带来这个五彩缤纷的世间,感恩几十年来曾给予我爱与关怀的所有的人们。我以为,这世间每一个美丽的生命、每一个美好的生日都值得庆贺。

 

餐厅一瞥:

 

 

酒廊。

 

?

 

那天是我的生日。

 

执子之手,陪伴我共步人生的爱人。

 

我们俩。

 

部分美食:

 

 

 

逍遥白鹤,生日快乐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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