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台湾老街】宝藏岩聚落· 老兵的栖息地(多图)
文章来源: 歲月沈香2023-06-09 04:58:49

 

曾经从眷村走出来的台湾女作家,也是台湾眷村文学代表作家之一的朱天心在她的小说《古都》里曾提到:“一个没有保存任何生活痕迹的城市,不就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陌生的城市,何需特别教人珍视、爱惜、维护跟认同呢?” 城市不因为钢筋水泥而坚固,是因为记忆而厚实。我写这个系列就是要把北台湾,尤其台北市那些留在人们脑海中的记忆写出来,让自己跟读者一起更深层的了解这个城市。

 

日治时期,台北都市规划大约容纳60万人,中华民国政府迁台却带来了200多万人口,正规的眷村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居住需求,于是,违规的建筑群相继而生,几十年来衍伸出台北许多这样街道狭小、消防安全堪忧,建筑老旧、生活机能不足的违规居住群,位于台北市中正区的“宝藏岩聚落”便是一个例子。

 

台北市中正区是台北较早开发的区,该区内有台湾重要的政府机构,如总统府、外交部、行政院警政署等,此外,台湾大学,台湾科技大学、台湾师范大学、台北火车站、国家图书馆、国家大剧院以及中正纪念堂等都在中正区。就在这个集台湾政府、教育、艺术中心以及历史重大地标的区域里,却隐身着一个神秘而又具有沧桑感的地方。

 

宝藏岩聚落位于中正区的西南端,面积不大,只有几公顷。该聚落背靠着观音山,面向新店溪河畔,旁边是具有近300年历史的著名佛教寺庙“宝藏岩”,因而得名“宝藏岩聚落”。所以,它是一个依山傍水而建的小社区。这里的建筑都属于违章建筑,房子很破旧,就是这个免遭拆除的旧老社区,2004年,却被台湾政府定为了“历史建筑”而永久保存起来;2006年,《纽约时报》将宝藏岩聚落纳入台北最具有特色之一的观光景点,与台北101大楼齐名。

 

一个违章建筑的小社区为何被定为历史古迹?让我慢慢给大家讲述,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时光倒回到十七世纪末,当时的清朝康熙时期,中国大陆一些沿海城市的居民兴起一股移民台湾潮,其中大部分人移民到台南、鹿港和艋舺,但有少部分人顺着新店溪来到如今台北公馆地区上岸、定居。靠着观音山的宝藏岩佛教寺庙就是当年大陆移民郭治亨所建,这座寺庙跟台北万华区的龙山寺很像。

 

这张图片是最早的“宝藏岩”寺庙照片(网络图)

到了日治时期,日本人在这里兴建了军事设施,并布署了军队以利用其高地优势,周围只有六户人家。1945年,中华民国政府收复了台湾之后,宝藏岩这块地方转变成了台北北区司令部的军事重地。进入1960年代,一些国军没有官衔的退役士兵被默许在这里落脚,他们搭建违章建筑在宝藏岩寺庙旁边安顿下来。

 

1970年代,北区司令部迁址,更多的退伍老兵和个别低收入的家庭在这里纷纷搭建房屋,住户暴增到200多户。他们为求在城市里生存,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他们靠着四处寻获的建筑材料和最基本的建筑工艺,搭建了自己的家园,居民们在这里共同营造出彼此独立又相互依赖的特殊环境。由于是违章建筑,这里没有正规的生活基本设施配套,水电和排水系统,以及垃圾处理都是住户自行解决,可想而知,住在这里的人有多么的辛苦。

 

这两张照片展示了当年宝藏岩聚落的旧模样(网络图):

进入1980年代,这里的住户数量达到了高峰,有居民500多人。据老住户回忆,从表面上看,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所谓的城市“低端人口”,但是,从社会环境来看,这里是都市里少见的健康和谐的另类社区,一个充满活力和有向心力的社区。他们住在这里,讲不一样的方言、吃不一样的饭菜,也过着各自不一样的早晚生活,但是,为了生存和相互帮助,他们形成了彼此强烈的社会认同。以前,这个聚落有自己的理发店、小卖部、公共厕所、撞球馆等等生活娱乐场所,老人们在几颗大的榕树下乘凉聊天,他们养了猪、鸡、鸭和狗,小孩子在里面到处乱跑,连邮差都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聚落里每个人之间都认识,若有外来人马上大家都知道,所以,对居民而言,这里是个安全和快乐的天堂。这让我想起,以前儿时住的机关大院就是如此,大家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谁家来了亲戚?谁家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家都知道:)

 

到了1980年代末,台北市政府为了保护新店溪水源和整顿市容,计划将所有违章建筑拆除掉,这引发了居民的反弹,宝藏岩聚落的居民纷纷起来抗争,恳求政府保留聚落。与此同时,为了保留闹区中的这块净土,一些教授、建筑师和艺术家们联合聚落居民一起奔波游说,终于,在1999年,当时任台北市文化局局长的龙应台,提出了一个设想,以“贫穷艺术村”的概念,确立了宝藏岩聚落日后成为艺术村的走向。于是,在2004年,台北市政府正式将宝藏岩聚落定位“历史聚落”,宝藏岩聚落从此保留了下来。

 

2007年,由市政府出资,宝藏岩聚落开始了一次大的修缮工程,2010年,“宝藏岩国际艺术村”正式成立,并对外开放,村中除了宝藏岩原有依山而建的小巷弄、河滨公园,以及因部分违章建筑拆除而形成的历史断面之外,还加入了艺文空间、微型群聚、艺术家工作室、青年会所等艺术元素,不定期还举行一些艺术展活动,吸引了众多青年人和游客前往参观。

 

宝藏岩随时时间不断的演进,昔日,破旧不堪的老兵们的栖息地,摇身一变,如今成为了一座文化的活体,难怪被《纽约时报》列为台北必访景点之一。

 

台北市是一个国际大都市,台北的文化多样性是亚洲国家城市里少有的,它既有高楼林立、繁华热闹的城市风貌,也保留承载城市历史的老街旧区。人们可以在台北101大楼看到最早的眷村,在公馆繁华的商圈里了解宝藏岩聚落人文风景,这种“贫富共存”、“尊卑共荣”、“现代与传统”、不分阶级的动态平衡使台北市更具有吸引力和生命力。

 

前几天,炎炎夏日,我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专门去看宝藏岩聚落,我在台北进进出出、断断续续住了近三十年,还没有去过这个地方。我坐地铁来到公馆站,出来后这里是中正区的一个热闹商圈,往来皆是嘈杂的人群与疾驰的车流,因旁边有台湾大学和台湾科技大学校园,所以,商圈里有很多年轻人喜欢的商店和特色咖啡小馆。

 

我按照网络指示的路线图,沿着繁华的街道,几经右拐、左拐、再右拐,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汀洲路230巷,这就是宝藏岩的进口。望着往上延伸的陡坡路,不远处有一棵很大的榕树,陡坡的两边是茂盛的植物和一些壁画,我感觉自己一下子穿越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大榕树和旁边的花:(原创图片)

走完小段的陡坡小路,“宝藏岩”寺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先参观了寺庙,这里很清静,前来拜佛的人很少。从外观上看,宝藏岩寺庙跟一般的寺庙差不多,但走进了一看才发觉里面长廊的结构和石柱石窗的雕刻都很精致,规模很大。整座庙的设计和用色都有早期闽南建筑物的味道。

 

这几张是宝藏岩寺庙的照片(原创图片):

参观完宝藏岩寺庙,再往前走几步路便是“宝藏岩聚落国际艺术村”的进口。我站在进口处,望眼向里看,狭窄弯曲的小巷、一栋栋砖瓦斑驳老旧建筑的房子,无不留下着岁月的痕迹,仿佛走进一个怀旧电影的拍摄场景,大陆人比较熟悉的电影《汪洋里的一条船》就在这里拍摄过。据说,台湾著名导演侯孝贤在这里拍摄过好几部电影。

 

非常遗憾的是,我那天去的时候是周一,宝藏岩聚落国际艺术村休息一天,不对外开放,守门员把关,只能让住在村里的居民和艺术家自由进出。我看见一个穿着吊带裙的金发女郎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就是西方人,很有艺术家的气质。据了解,目前村里除了一些居民以外,有14位中外艺术家驻入,他们常年在这里从事艺术创作和展出艺术作品。

 

我不能进去,只能在进口处的几栋旧房子前拍了几张照片。当我离开的时候,遇到十几个从菲律宾来的青年游客,他们也是被拒之门外,扫兴而离去。

 

这是宝藏岩聚落国际艺术村进口处:

这是进口处标示驻入的艺术家名单和他们的门牌号:(原创图片)

这是当年的信箱:(原创图片)

这张照片可以看出,右边是“宝藏岩”寺庙,左边就是老兵当年的老屋:(原创图片)

这几张是我拍的聚落景观:(原创图片)

现在,每栋旧屋前都有标注住户的姓氏和简单历史介绍。(原创图片)这户人家姓:“杨伯伯来自安徽省,于民国七十四年(1985年)住进宝藏岩聚落,刚搬进来时屋况不太好,自己有整修窗户和屋顶,东补西补的完成了这个房子。喜欢在屋顶种草,在住家附近喂养了许多流浪猫,家里有一只狗狗叫“嘟嘟”,每天下午会一起散步。”

这户人家姓“”:“詹宅为宝藏岩聚落早期迁移定居于此的六户之一,是日治时期留下来的军眷宿舍和库房,由柏油纸屋顶与木板建造而成。随着生活需求与家人增多,詹家开始了改建房屋工程,房后盖了猪舍,房前的巷道变成了现在的庭院。从木板墙到砖墙,又到水泥墙,都是经过岁月一点一滴的积累,靠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搭建而成。”

这是“姓人家:“徐宅为宝藏岩聚落早期迁移定居于此的六户之一,也是第一任邻长的住所。民国18年徐妈妈来到宝藏岩,结识了来庙里拜拜的徐爸爸,婚后他们曾在外地住过一段时间,徐爸爸的职业是火车司机,因为工作关系就回到了台北,就这样在宝藏岩定居一生,未曾离开。这里是日治时期留下来的木板仓库。以后,徐宅也经过了前后房屋的扩大改建。”

以下这些图片是宝藏岩聚落里面的样子,由于我没能进入,只好下载网络图片给大家看看:(网络图)

这是日治时期遗留下来的防空洞

这是军事遗迹“机枪堡”

这是青年会馆,有七间房,可以在宝藏岩聚落住宿

宝藏岩聚落还有一些美食

宝藏岩聚落坐落在台北城市的中心,得天独厚,它是城市的心肺,也更像是这座城市的守护员,从年轻到衰老,恪尽职守地记录着台北的繁华与宁静,几十年来始终如一。

 

我会找时间再去看看…

 

 

6/9 写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