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非所有老学生都半途而废或学无成效的。一九八三年班上 就有一位矮矮胖胖、满面红光、一脸慈祥的老先生。他是原阿德莱德大学图书馆馆长,一向爱好东方文化,可惜年轻时工作繁忙,抽不出空来研究自己的兴趣爱好,于是决定退休后开始学习中文。在班里,师生都尊称他为老雷。三年之中,他几乎从未缺过一堂课。年纪大了,反应总比年轻人 差些,尤其口语方面,常犯错误,但他仍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来。老雷的书面语言却很好,文章结构完整,言之有物,很少语法错误, 因此我常在班上表扬他,他听了也总涨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一笑。老雷坚持念完了三年中文,而且名列前茅,真是我六年中见到的最认真的学生。 老雷的认真还表现在下面一件有趣的小事上。
一九八五年,我在图书馆借了一本书,后来还掉了。一个月后,我 接到图书馆通知,说我没还此书。我跑到楼下书库中将书找到,递给工作 人员看书背后注销的图章,证明我早已归还。那位工作人员一边说对不起, 一边在电脑上打了一串符号,说: “没事了。”不料过了一个月,我又收到 一张通知,说此书我仍未归还。我又下书库去找,这次书真不在了;我去 楼上找负责人说明情况,她说: “书不在,电脑上讲你没还,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再过一个月仍找不到书,我们只能通知你赔书。”我感到电脑如果犯了错误,正如“秀才碰着兵”一样,问题 “有理说不清”的。于是我只 能干等通知赔书了。
不久,我给老雷班编口语教材,就用这件事编了个小话剧,拿去班 上让学生念。课后,老雷来我办公室问我记不记得那本书的书号,我就把 图书馆的通知单给了他。
一周后,老雷又来到我办公室,递过来一张影印件,是我那本书后 面归还日期的图章。我又惊又喜,以为他用前图书馆馆长的名义让工作人 员替我去找到的。他说: “不是,我猜那本书一定让某工作人员放错了书架,于是在附近几个书架找,果然找到了,我把书放回了原处,也没声张, 只印了个复印件给你。如果他们再向你要书,你可将那复印件拿给他们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