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动物为邻
文章来源: zhuc2019-08-21 13:29:46

在我很小的时候,位于市区闹中取静的家中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遍了月季花、栀子花、茉莉花,还有一棵高高的苦楝树。我常常在院中玩耍,邂逅点小鸟小虫。记得最常见的鸟是麻雀,但凡有喜鹊喳喳地叫两声奶奶就喜上眉梢。除了哥哥喜欢抓的蟋蟀、蜻蜓、蝴蝶,无非是些讨厌的昆虫如苍蝇、蚊子。那时我不知道小动物可以和人以自然的方式密切接触。

 

刚到美国时,我在湾区一座著名公立大学求学,学校里有很多松树。我第一次惊喜地发现有那么多松鼠在那些树干上爬来爬去,在地上跑来跑去,甚至会过马路!而这些小松鼠和我以前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没有“蓬蓬松松能当一床被子盖”的大尾巴,耳朵上也没有尖尖的竖起的毛,颜色更是灰灰的,既不起眼,也不可爱。但是,不久它们的形象就转变了,变得亲切可爱--我不喜欢中午在喧闹的学校餐厅里闻汉堡、薯条的味道,总是带着自制的三文治来到一棵松树下,坐在一个树根上慢慢享受午餐时分难得的闲暇。渐渐的,有一只小松鼠谨慎地来试探,想看看我在吃什么。我喂了它一点点面包屑,它似乎就和我有了情感联系,每次我在固定钟点去固定地点吃午饭,它就会出现。其实不是为了吃,好像就是为了陪伴在初到他乡人生地不熟,孤孤单单的我。

 

成家以后,我搬到了西北部的西雅图湖东,这儿植被浓密,很多松柏四季不凋,所以华盛顿州被称为“长青州”,而西雅图市又名“翡翠城”,自然是小动物们的天堂。第一次去西北本土(阿拉斯加除外)第一高峰雷尼尔雪山,爬到雪线上,取出我一贯的随身粮食--自制三文治--和先生分享,没想到新朋友又来了!看到的这两只小动物愣头愣脑的,背上两条花纹,尾巴比我以前见到的小松鼠大,毛色偏褐色。我大叫:“这儿的松鼠好奇怪哦!”我先生嘲笑我:“这不是松鼠,是松鼠的表哥。”原来,这就是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中整天捉弄唐老鸭的两只花栗鼠啊。怪不得他们拿起食物拼命往嘴里塞,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一起一伏在用力咀嚼。

 

我们自己的家在一个较老的社区,所以有很多大松柏树,在冬季积满了白雪,赏心悦目;在夏季撑开树荫,给我们送来一丝丝清凉。而小松鼠成了我们的邻居,常常看见他们在木篱笆上飞快地穿过,在树枝上腾挪上下,四脚几乎是腾空的,看上去像武侠小说中描述的绝顶轻功。只有一次,一只松鼠宝宝不小心掉下来,邻居的孩子们在围观,松鼠妈妈急得不行,叫得撕心裂肺。我们大人赶快驱散好奇地孩子们,松鼠妈妈才敢小心翼翼地下树把她的宝宝叼上去了。松鼠们一到秋天就分外勤快,到处扒拉着搜索冬粮。我的一个朋友甚至有她的一套天气预测体系:如果秋天松鼠特别肥大,说明冬天气候会越发寒冷。我试了一下,即使算不得百试不爽也颇有道理了。

 

而我们小屋后的花草树木成了鸟的世界。这里多数鸟我不认识,但是却不妨碍我欣赏它们的身姿,聆听它们的歌声。早上在窗口,婉转的鸟叫声催我起床。曾经读过村上春树的《发条鸟年代纪》,怎么都想象不出什么是发条鸟。忽然有一天,在大树的树荫深处听到了“哒啦啦”的声音,和给钟表上发条一模一样。我连忙跑出去,想一窥这位贵客的真容,没想到它很害羞,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顿时耳边万籁俱寂,连吹过脸庞的微风都没有声息。夏天在家上班时,常常听见一只鸟儿在窗下扒枯叶找虫子吃。开始有点烦,但是想想,它也是在辛勤工作呢。我有一次忍不住好奇心,偷窥了一下这位伙伴,没想到它的体型这么娇小,还能折腾出那么大动静!蓝鸟(bluejay)的到来是我每年盼望的日子。它没有动人的歌声,也不会陪伴我,但是它那一抹蓝色是天空中最靓丽的色彩。我爱看它抖动头上的冠,展开轻盈的翅,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从我们家飞到邻居家屋顶。而蜂鸟也不算稀客--我在中国的小院里只见过一回,而这儿我先生在做园艺时常常把我唤去,一起看着蜂鸟在花朵边舞蹈。娇小的体型,美丽的色彩,飞速扇动的翅膀都让我们大饱眼福。

 

与小动物为邻也有烦恼。春天时,兔子们在附近小学的操场上欢快地蹦来蹦去,到了夏天,他们就成群结队地来社区里各家各户的草坪上做客了。我小时候看到的都是长耳朵,三瓣嘴,红眼睛的小白兔,而这儿孩子们见了大叫“bunny, bunny”的兔子其实是野兔。耳朵小小的,浑身黄褐色,尾巴圆圆的,白白的,一跑起来特别醒目。我的一位四川邻居开玩笑说,一看到就想到二姐兔丁。其实这些兔子繁殖过旺对于植物不好,更是细菌、寄生虫繁衍的载体。

 

比兔子危害更大的是浣熊。浣熊看着很萌,像戴着一副墨镜,其实常常损害这儿的房屋,因为美国西北部木材丰富,很多房子的外墙是木头的。说起来,我们家有惨痛的教训。一年春天,有只体型肥胖的大浣熊整天在后院出没,甚至胆大包天上了阳台,趴着栏杆。我们好生气恼,叫了除害公司。他们看了一圈,无功而返。当日半夜,我和先生正酣睡着,突然被天花板隔层上的一阵动静吵醒。我们全副武装,带上头盔护膝,手持棍棒,架上梯子,打开了上隔层的门,可巧,那只大浣熊也在好奇地探头张望,跟我们打了个照面,情急之下就要往我们房间里乱钻。我先生连忙予以迎头痛击,它才没有下来,逃走了。我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地爬进隔层,发现这只浣熊刚做妈妈,在里面生了两只小浣熊。在电筒光下面,灰灰的两个小身子缩在一起,眼睛都没有睁开呢!尽管可怜它们母子,这里毕竟不是它们的久留之处,我们把小浣熊用毯子裹好,放在纸板箱里,搁在阳台附近。第二天,浣熊妈妈就知道我们不欢迎它们,搬家了。可是在她急急忙忙找自己娃娃时,五分钟就把我们的外墙咬开了一个大口子,让我们见识了她牙齿的威力。

 

先生小时候在上海长大,因为住房紧张,邻里众多,我听到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堪比滑稽戏《七十二家房客》。来美国住了自己的小别墅,邻居少不说,很多仅仅是点头之交,清净是享受了,但有时不免寂寞。倒是这些小动物邻居,林林总总,给我们增添了很多谈资和乐趣,同时我们也学会了珍惜自然,善待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