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情绪
文章来源: 挪威的竹林2021-04-26 09:19:18

现在想来,你去安慰别人,开导别人,规劝别人,大抵都是用自己的正能量去填别人负能量的坑。如果你正能量很是充足,你安慰的人对你很信任,也愿意听你的规劝安慰,这种效果通常是双赢的,你既帮助了别人,自己的能量也没有消耗多少,而且还能收获一些成就感,信任感等。

可是,若是你正能量不足了,而别人负能量的坑恰好比较大,那你很可能被负能量给带走,掉进坑里去。

如果这个“别人”, 是同事,朋友,或者同学,其实你都有施放正能量的主动权,根据情况,可收可伸,或者说见到情况不好,至少先要保护好自己的正能量,不要被别人带到阴沟里。

可是,如果这个“别人”是自己的父母呢?

你能做到随时收回自己的正能量吗?你能做到适可而止的结束谈话吗?

太难了,因为亲情的存在,这个边界真的难以把握。因着是自己父母,我们又总是倾向于多多付出。在疫情的大环境下,不能回去,电话里总想着表现自己的关心,在乎。

也许是基于这个逻辑。我愈发体会到和观察到最近半年来,我与父母之间通电话时的“能量交换”。

一种情况是,他们平平淡淡的,接你的电话,既不兴奋,也不期盼,也不关心你这里的情况。聊的话题无非是天气怎么样,冷了吧,冷了就少出门,多穿衣服啦。要省钱,屋里要开开空调。最近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买给你等。母亲会说说她去超市买了些啥,晚饭做了些啥,哪个亲戚最近来过家里等等。谈话及其流水平淡,你能感觉的她的心很平,我的心也很平,没啥波澜的,只是接通了电话而已。放下电话,我这里没任何感觉,该忙啥忙啥,他们立刻就从我大脑里消失了。这样的谈话,不多。

还有一种情况,是他们抱怨,发泄。接通电话,没说几句。母亲就会说,你看看谁谁家孩子在身边,多好啊。你跑的那么远,管个什么用?我们老了,眼前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要不就是说她腿疼,脚麻,眼睛看不清楚了。晚上老睡不着觉。父亲接电话,常常是说他生不如死,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不如早死了好。他说他烦,看不到希望,每天都在熬着。遇到这种场景,我的大脑就像套了一个紧箍咒,轻声细语表示关心,比如你需要什么药,我帮你买。你最近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了发过去。需要人手,可以找钟点工或者保姆,钱我来出。或者就是跟父亲说,你时候未到,老天爷不收你。既然不收你,你就好好活着,活一天就赚一天吧,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给你买。

我不知道这样的谈话对他们来说,效果如何。对于我,有时候就像临门一脚,一下子把我踢进深坑里。不管我之前在干什么,打过电话,我会陷入压抑。那种负面的气场会把我牢牢的抓住,我会难过的掉眼泪,我会夜里睡不着觉,我会夜里醒来再也睡不着,我大脑里会常常浮现我父母扭曲斥责的脸。有时候,我会有一种人在这儿,心在那儿的分裂感。

每每意识到这种情况,我就问自己,一定要这样吗?我能不能不受他们影响?我能不能不被他们的情绪所左右?我那么努力的学习工作,一点都没有让他们操过心,我一直努力孝敬他们,为什么他们一直不满意呢?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满意呢? 他们要是永远不满意我怎么办? 这样的思考会让我进入另外一个通道,一个我一个人永远也解不开的通道,但是至少在当时能让我从情感转移到理智。我的痛苦少了,但是我找不到答案。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主导了谈话。我劝他们接受保姆,劝他们不要那么扣锁,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劝他们换一种活法,换一种思路。我给他们讲我在国外看到的老年人的生活状态,生活态度。这种时候,他们只是听着,偶尔表示同意,我更像是表演独角戏。表演结束,一切结束,我说过啥,他们丝毫没有印象。从此,我直到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有多么难。我不再责怪他们过分省钱,我也不再劝说了,我自己觉得累了。苦口婆心,掏心窝对他们好的建议,他们全然不接受,只剩下我自己干着急。算了,我接受了人各有命,一个人一个命运,我动不了别人的因果。我改不了大势。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具体的事情,比如联系钟点工去家里面试,我了解面试的情况。我买了鱼发过去,我问鱼怎么样,还满意吗。这些个及其具体,操作层面上的事情,不多。通常交流的气场是很顺畅的,很平和的。

细想这几年,和父母的谈话,几乎就是这四种模式反过来复过去。他们也很少很少问我的情况,从来没有问过我工作累不累,身体健康吗,有限的几次问我的孩子。听老公跟他父母通电话,不是这里玩就是那里玩,你感到的是一种活跃的,轻快的气氛。而我的父母,已经被病痛和不满包围了,看不到别的。

看别人博客,说快乐是建立在身体健康的基础上的,没有健康,不可能快乐起来。

看父亲中风后,就是这样, 人整个消沉了。再看母亲,因为家里有个病人,她一边照顾一边反感。给他们雇保姆,因着母亲过于挑剔,过于省钱,总是问题百出。

像是一个死结,所有的情绪,又向我这边倾倒,我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能迎头顶着。学习好,不在身边,变成了一种原罪,情绪,像张网,罩下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先深呼吸吧。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