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溪山庄—212—冷园
文章来源: 民.工2023-12-23 15:44:28

冷园  

当我把院落败落的花草清掉,冬深了。

消失了夏日的繁茂,河谷的院落静在冬日。许多天来沉云多雨,只是偶尔能看到阳光。野鸭只在早晚飞来觅食。黑水鸡一家已经是鸽溪院落的主人。

长大的黑水鸡已经长得跟父母一样了。除了能看出腿部有残疾的水鸡爹,其它的水鸡我已经无从分辨。水塘清掉残枝败叶,水鸡便也少了隐蔽场所。我在心里默默对水鸡一家说对不起。

小湖的水岸我特意留下一边未予清理。于是成了水鸡安身的地点。这里的水岸坡度很陡,猫狐难以立足,水鸡会很安全。只是这里位于小湖南岸,太阳低垂的冬日,没有阳光的温暖。

多雨,溪水一直很多。清澈的溪水急急缓缓地流着,然后静静汇进湖里。

潺潺盈耳的溪声总是动听。每次听到这样的水声,我总会怀念那些在山间野营穿越的日子。那时的营地,总是建在溪水旁。

湖里残存的鳟鱼屈指可数。每次撒去食料,仅仅只有零星的鱼儿上来取食。

而在鸬鹚和秋沙鸭出现之前,虹鳟会纷纷抢食,水面仿佛沸腾一般。

小湖清清冷冷。撒进湖里的鱼食一时吃不完,便会引来很多黑头鸥。我赶之不去,也只能看着这些鸟儿在水面翻飞起落了。

鸽溪是很多生灵的乐园,这是我所希望的。但拥有与烦扰,总是结伴而行。

我在院落里做着事,与丝黛拉玩着扔球捡球的游戏。但近些天来,我默默地看着高兴奔跑的丝黛拉,总会若有所思。

几周前,北京家里的小狗呆呆去世了。我和家里人都很痛心。呆呆陪了家人整整十五个年头,早已是不在户口本上的家庭成员。

妹子说起呆呆就流泪,说现在回家的时候,再也没有呆呆在门口迎接的身影了。

我的丝黛拉十岁了。我根本不敢去想那种分别的时刻。猎友 Stuart 一直说想送我一只小奶狗。他知道这种分别的滋味,说几年以后,我的身边还能有个爱犬继续陪伴着我。

我不知怎样是好,只能到时再说了。我是猎人,知道猎犬不仅是最好的伴侣,还是打猎的好帮手。可是养狗如养娃,与之的感情,真真是会入心的。我至今不知道,一旦与丝黛拉分别时,我会怎样承受。

悲情,总是让人伤感。这是人生之憾,却无法避免。世界上有无数的相聚,也有无数的离别。只是后者带来的痛苦,会延续很长时间。

当冬的阴郁洒满河谷,鸽溪的世界也是冷的。我每天会在湖边给鸟儿撒些谷物,喂喂鱼儿,却不知道自己该吃些什么。一早吃过的简单食物,到下午两三点,甚至四五点再重复一遍,便算是午餐,甚至是晚餐了。

我总会想,人们如果不惧懒惰,生活便可以这样简单。

也因为简单,便不去多想那些可有可无的内容,于是一些事便很容易遗忘,比如种水仙。

我本打算在十月或十一月种下一些水仙,但不知为何,竟然忘记了。

前几天想起来,我便赶忙跑去附近的几家超市。但因为水仙种植过季,这些超市已经没有水仙头出售了。我于是只能到诊所附近的Stephen H Smith园艺中心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个园艺中心不仅有售,而且所有的水仙球茎因为过季,竟降价了75%。

高兴之余,我便一下买来很多。我知道,这些球茎如果现在入地,明年一样会应季而花的。

周末打猎回来,收拾好猎物,我便拎着铁锹在院子溜达,东挖挖西种种,把这些水仙都埋进了花园。

英国的早春花卉很有色彩。二月雪滴白,三月水仙开。每到三月,各地的公园和街道,几乎成了水仙的世界,仿佛约定了一般。

我不善文辞,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去描述水仙之美。我也不想用那些所谓的“万花染春图”去渲染什么诗意。说得俗一点,每逢春季,这里无论城乡,千打扮万打扮,没有水仙不好看。

俗言映景,其实也可以这样明了简单。

我走在院落,身影也是简的。此时的鸽溪空园寂水,我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婉花谢月。谁都知道,凄冷的冬月,不是抒情的时节。

的确,每年的此时,湿冷的气候无法给人暖的感受,我也只能把心愿缓藏,寄予遥远和春天了。

我知道,远方的亲情和春天的阳光,都是真实的。

上图摄于北航九月

九十月回家,我每天都会陪着老妈,带着呆呆,在北航的绿园遛弯儿。只是北航的绿园,早已经成了另一种冷园。

因为厉害国可笑的抗疫,绿园已经一分为二,至今没有拆除隔离。如果去荷花池,必须要有通行证才能通过昼夜看守的哨卡。而通行证,需要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到北航居委会查验才能办理。

妈想让我办个通行证,说拿着证就能过哨卡,到另一侧去看看荷花池,看看荷花池的野鸭。

我说没必要。我回家是来陪老妈遛呆呆的,不是去看防民机构那帮丫的嘴脸的。要知道,在我心中,家里小狗呆呆的位置,都远在厉害国的党政之上。

上图摄于北航九月。图中小狗为呆呆。

绿园里每天都有一帮人在跳广场舞。一天,这帮大老娘们儿竟然涂脂抹粉,红裤绿袄,挥着彩扇大跳特跳起来。舞的配乐,便是那个红歌:“没有什么裆就没有什么新锅”。

我带着呆呆走在隔离墙边,老远就听见喇叭里嚎着“共馋裆”。

呆呆对这红歌感同身受,入心入魂。它边走边闻,看看有没有大姑娘小媳妇狗儿裆里销魂的仙气,还不时撇腿尿上一番。

我看着眼前的铁皮墙,听着嚎叫的红歌,暗自好笑。没有什么裆,就没有隔离墙。这墙能完美挡住我的视线,却是挡不住呆呆尿的。

遥远的故事让人悲,让人冷,也让经历这一切的人,体会着何为黑暗。这片土地上曾有着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家,更有着丰厚的文化历史。那些非常简单,具有普世价值的治国理念和措施,却在权欲与私利面前,被人为制约和扭曲着。

文化是人间物质和精神世界的积累。执政者的基本职责仅仅是展望世界,兼收并蓄,把所管理的文化把持在符合人文发展的轨道上。任何对自然和人性规则的干扰,都将成为历史的训诫。

此时,站在水边的我看着清冷的湖水,面色冷峻。在这个纷扬的世界上,我是弱小而又沉默的,至多有些自语,也只能如此了。

我恍间在想,当年的梭罗,也一定会常常站在瓦尔登湖畔,默默地望着。

有清婉的鸟鸣幽幽响起,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那是知更鸟的叫声。

河谷很静。低低的沉云缓缓而过。鸽河河谷的冬日,一如以往的空远。

我站在院落,看着林鸽不时落进鸽溪外的油菜田。黑水鸡一家也在田边的草地觅食。有雉鸡在林间鸣叫。黑头鸥在飞过。。。

对于所有的生灵,安然,是从心的。

冬月沉抑,冷园空寂。生活本该安平如水,无需那些风起的波澜。

感谢!

祝大家圣诞和新年快乐!

音乐:Instants Divins, Michel Pe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