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典的日子里- 实验室小白鼠风波
文章来源: canhe2023-09-25 15:17:36

在瑞典的日子里- 实验室小白鼠风波

我先生对我的不听话很感冒。在我去过设备科后的一天,他跟我说,下星期一开始你跟我到实验室吧。一听要去实验室,就想起了我在学校时去解剖实验室登记仪器的一幕。我几乎全程憋住呼吸,结束后立刻回家已经四肢无力倒床,直到哭出声来胸闷才舒缓过来,把儿子吓了一大跳,以为我在外面遭人欺负了,说我脸色死白。医院特有的福尔马林气味也似乎闻到了。我一脸疑问地看着先生,先生说,科里正准备给他派一个技术员当实验助手,他就向Dr.Lundguist要了我,免得我在外面出洋相。他是好意,可我心里不乐意,谁不是万事开头难啊?我没觉得自己丢什么人。

先生是放射科医生,到瑞典是来学习介入放射诊断和治疗这门当时在国内刚起步的新技术。介入放射学是一门融医学影像学和临床治疗于一体的新兴边缘学科,瑞典在世界介入放射学科里名列前茅。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的临床医生是没有什么科研任务的,放射科医生就是给病人拍片子看片子。

我听先生说过,他花了许多时间练习眼睛看显微镜目镜,同时双手要在显微镜物镜下给小白鼠开膛做手术;说在学校时,几个人用一台显微镜,出了学校门就没再摸过显微镜,现在他不仅独用显微镜,还有了自己专属的实验室;听得出来,他很珍惜眼下的学习机会。他常常在实验室一待就是半天,废寝忘食,还因低血糖晕倒过两次。我心里很想看看先生的工作和工作环境。

记得实验室大楼是与医院分开的独立的大楼。先生的实验室在几楼忘了,反正电梯上楼,没几步转身就到了。房间不大,沿墙有一排柜子,一张桌子,两张高脚的凳子,没见什么小白鼠笼子。先生告诉我实验的小白鼠养在动物房有专人伺候管理,他们都不能擅自进动物房见小白鼠的。

因为我是外行,先生老板估摸着他说了我也不懂,让我做事都是很直接很具体地吩咐,就是解释也很简单,给第一次的示范,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就完了。我就像个木头机器人,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地机械动作着。记得让我做的事有:喂肿瘤细胞,给肿瘤细胞注营养液;用血液分离器计数,给小猪实验拍X片时做准备工作,到图书馆查资料借书等。

隆德大学校园很大,细胞培养实验室,血液离心器的实验室,图书馆都独立地分布在一个很大高低不平的山坡上。我得骑车从这里到那里。

我最喜欢做的就是让我到图书馆借书找资料,虽然我几乎一字不识,但我能找到他要的书和打印他要的资料,我喜欢图书馆安静的氛围;我最不喜欢做的就是喂肿瘤细胞,因为得憋气不呼吸那里说不出来的不愉快气味。

一天,先生说,今天要做实验了。他先带我去动物房领实验老鼠。

在一个柜台前,他办完了领取手续,里面的服务员就拎出一个小白鼠笼子放在柜台上,柜台上有一台天平秤。天平右面的秤盘里放了200克重的砝码。只见先生带着手套很熟练地打开笼子,从里面抓出一只小老鼠放在左面的秤盘里,又迅速把老鼠放回了笼子,这样几次三番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只他要做实验的老鼠---重200克,正负误差不到1克的小白鼠。

回到实验室后,他把小白鼠仰面放在桌子上一块什么板上,用四个大头针钉住小白鼠的四个爪子,然后就对它进行麻醉,。。。

我躲在先生身后紧张地看着,小心翼翼地把另一张桌子上手术要用的剪子,镊子等工具都摆放整齐了,不知道是该看还是不看他开老鼠的胸膛,我怕血腥。

先生说你的工作就是给老鼠上麻醉。小白鼠麻醉是乙醚吸入法。他用一个小烧杯倒了一点乙醚液,很迅速地罩在小白鼠的鼻子上,又迅速拿掉,那刚才还小有挣扎的小白鼠立马就安静下来了。我不记得我有看手术全过程?也不记得他做手术时,我干了什么?就记得手术完了,我清理带血的用具,也是要屏住呼吸,快速冲洗,消毒,擦干,放回到抽屉里。

第二天,还是先生老板自己去领了小白鼠,回到实验室,他让我把小白鼠钉在板上,上麻醉。他自己走了出去。麻醉一般五分钟左右就可完成。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怎么着,小白鼠从钉住的针头下挣扎跑掉了,而且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我慌张了起来,我即使知道它躲在哪里我也不敢抓它呀!还怕它窜跳到我脚上身上。我坐在高脚的凳子上,双脚紧缩搁在高脚凳子上面的横杠上,双臂紧紧相抱在胸前。这时先生进来了,我赶紧说老鼠跑了。他立即转身做了一个把门再关紧一点的动作,回头一下子他就把躲在桌子底下角落的小白鼠抓住了。他说是我大头针没钉牢,麻醉放少了,气鼓鼓地训斥我,“一天晚要工作,工作,除了添乱,你会做什么?”我知道做错事了,不敢强辩什么,只能任凭数落。他说,这个实验你的岗位职责应该是你到动物房领取合格的小白鼠,然后上好麻醉,开好膛,一切就绪,我做下面的一系列手术。他把培养好的肿瘤细胞种植到小老鼠的肝脏里(或什么特定的器官里)合上胸膛,放回动物房,日后再在显微镜下,注射什么油状药观察肿瘤的成长和药通过肿瘤的情况。(写这段时,想请教先生再给我说一遍,他老人家不愿意了,我只能说我的外行话了。)

又一天,我上好了麻醉,盯着小白鼠看,手里的乙醚烧杯都没有放下,先生说过,乙醚放得不够可以再来一下, 怕它再跳起来跑掉。先生过来一看,突然从桌子上一个罐筒里抓了一根很粗的吸管对着老鼠的嘴巴就口对口地做起了人工呼吸,我莫名其妙,傻愣愣地看着,先生奋不顾身抢救小白鼠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好伟大,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小白鼠救活了!我的严重失责,遭来了先生又一顿劈头盖脑的大声训斥。

他说,“你没看见小白鼠的屁眼上有一滴黄色的液体?你把它麻醉死了!”我一直盯着的是小白鼠的头脸,哪会去看它的屁眼啊?

又说,“这小白鼠2000克朗一只,好不容易从斯德哥尔摩订来的,一共就四只,你赔得起吗?”

“技术员,手术医生,两个人的活都我一个人在干,还得替你做擦屁股的事。“。。。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我一天闷闷不乐地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实验室,离开这个时不时训斥我的老板。他难道不知道我不合格做需要有医学背景有一定技能的实验室技术员吗?是他自己用人不当。

我到隆德后,先生的一位保加利亚裔瑞典医生朋友Dr.伊凡契夫 Grassi送了我一部CPU8处理器的个人电脑和一部9针孔打印机。虽然老旧,我当它一个玩具瞎捣鼓,居然也能在上面用word star(文件处理软件)写东西,打印。Dr.Grassi知道后还对我竖大拇指,说这是他买了送在隆德大学读计算机系大二的侄女的,她侄女不会用,退还了他。(我估计是嫌这电脑太老旧,过时了)

晚上我主动跟先生说,可不可以让我做些用电脑打字文章,统计,制表格,计算之类的活,实验室的工作我实在不合适。先生说,他实验都没有完成,哪来的数据统计,制表的事?哪来的文章可写?”我想跟他说要知人善任,用人之长,可一句话没说完,惹怒了他,说我不知天高地厚,说我不自知之明,自以为是。。。。我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很窝囊,在这里只有给他做出气筒的份。生气地喊”给我买飞机票,我要回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