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分租客肖像 (4)桃花源里的小夫妻
文章来源: 土狼2023-02-04 07:00:34

晋朝文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前半部分是这样写的:

太元中,武陵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桃花,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后人常用世外桃源来形容与世无争的平和幸福的生活。在湖南省的桃源县,那里的人会告诉你他们的家乡就是桃花源记的出处。当你去访问以后,会发现桃源县和其他地方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正如你去了云南的香格里拉,也不会有特别的感动。

今天要说的一对小夫妻,是把喧嚣的洛杉矶活成了现代桃花源的故事。

张庸硕27岁,是一个来自浙江宁波的才俊青年,身高175cm,戴着轻度近视眼镜。他的妻子叶莉24岁,是山东青岛人,身高162cm。两人都清瘦骨感,说话声音很低。在这个分租的房产上住着14个单元。他们租了一间带卫生间和厨房的卧室,厨房和卧室是房东后来加建的。严格的意义上说,他们不能算是分租客,但和分租客都住在一起,在这里也把他们包括在分租客群里面。

张庸硕是因为父亲早年移民美国,他高二跟着母亲移民来到美国时父亲已经入了籍。他飞机在芝加哥落地时才16岁,因为父亲是美国公民,他自动立马成为美国公民。在UC Riverside读本科时认识了来留学的叶莉。两人在校园恋爱,结婚。2019年叶莉也毕业了,两人因为喜欢洛杉矶,就准备在洛杉矶找工作。张庸硕的父母在密苏里州开餐馆,小张不喜欢再回到有寒冷冬天的密苏里州。因为没有身份的压力,两人就在洛杉矶华人区以每月1250美元租下这间一居室的房子。

这小两口是这片群租房客里最低调的一家。很多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的新租户都没有见过这小两口的面,虽然他们基本上是足不出户,除了每周两次去超市买菜。他们的丰田花冠永远都占着最好的停车位,基本上不移动,还在罕见的一棵大树下,遮挡着加州强烈的阳光。在出租屋,住户比车位多,一个车位一腾出来,不会超过2分钟就会马上被别人占了。

小两口的房间在进大门的第一家,所以大家都知道这房间里有人,只是极少能看见他们的模样。张庸硕和叶莉自己创业,在这个房间里建立了网购代购生意。他们开始一年基本没有开张,没有多少客户和订单。小两口分工合作,小张努力修改网站,小叶负责客服,找国内的客户。2020年新冠疫情肆虐的时候,他们的业务反而逆势而上,从采购口罩开始打开了客户群。后来又代购美国的服装,在商店打折时订一批,报价是正常价格,再让代购组的头家去采购再向国内发货。他们的生意模式不同于普通的代购,他们的门口从来没有进进出出的纸箱纸盒。他们严格意义上说是物流调度,负责联系国内的买家,再以买家的身份找美国的货源,让稻草购买人代为购买。然后直接发货到国内,他们加10%的中间费。他们生意经过两年不能说是大赚,至少做到了相对稳定。每月生意收入大致在4500美元。 小两口觉得这样的生意很好,不用出门上班,时间自由,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用挤交通。他们慢慢积累经验和客户群,期待以后能够做大。因为在加州政府系统里,小张和小叶都没有工作,他们和其他租户一样享受着加州政府给低收入群体的各种补贴,每个月到时间钱就准时打到他们的卡上。在新冠疫情期间,联邦的补贴和加州政府的补贴也应有尽有。他们管理着卡上的余额,保证不让卡余额超过1000美元,看上去妥妥的低收入者。

也许大家会问生意流水走账怎么走。他们用小张姨妈的国内账号,买家的货款全部打入银联卡。美国这边的货款用父母的paypal账号付。姨妈替小张小叶管理这财富。姨妈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小张以后等表妹来洛杉矶留学时照顾现在还在初中的表妹。

小张年纪轻轻,但继承了父母无商不奸的习惯。他看着不少洛杉矶的老居民,拿着政府福利,开着奔驰S系列,就越加不希望那类朝九晚五的打工生活。他们发现加州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桃花源:一年四季气候宜人,没有酷暑没有严寒也没有龙卷风,有着美丽的海岸线,开车2个小时往北冬天就可以滑雪。他们住的蒙特利派克到处都是中餐馆,尽管他们极少出门堂吃。他们极少出门,每天腻在一起像是初恋。两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有说不完的话,在简陋的房间里尽量过得有情调。两人商量等疫情过去就要孩子,那时他们就在这附近买一套小的Condo。毕竟没有孩子的时候两人觉得多存钱比什么都重要。小叶也时常提醒小张,不要卡上的钱多了,姨妈家的人动心思把钱吞了。小张也不是不担心,但他更担心政府外汇管制的新规定让他的钱汇不出来。他想买一部分比特币分散风险,看着2021年比特币狂飙心里痒痒的。小张觉得比特币的涨幅比加州的福利吸引人,终于开了虚拟币账号,按美国的规定用的是实名。目前加州政府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资产超过了可以拿福利的收入线,所以还是每月给他们发。但小叶觉得嗅觉如猎狗一样的加州政府迟早会发现的,但小张坚持碰碰运气。他认为他们住着分租房,开着丰田花冠,怎么也不算富人;而他认识一些住豪宅开奔驰宝马的还拿福利呢。

小张轻声对小叶说:“你看加州政府对零元购都那么容忍,其他的很多罪犯也是抓了不久就放了。加州就是太富了,富得流油,这里比其他州好太多了。我们在最好的地方,在现代的桃花源。”

小叶枕着小张,她很享受这个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小张的话让小叶心里放松不少。“老公,你的脑子真好用。咱们这样真好,和你在一起我好满足,什么都不求。我们比这里的其他人幸福,有身份,自己的生意也有了起色,还有补贴。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腻在一起不分开。”

张庸硕转过身拥吻着妻子:“我爱你,莉!我们在一起天天都像在蜜月里一样,而且还在桃花源里。”

抱着抱着,他松开了叶莉。忽然走神了,比特币这几天跌得有点凶;还有姨妈要在杭州买一套公寓,问小张能不能借5万美元。这两件事儿他都没有跟叶莉提。看来是时候把银联卡上的钱转过来了。

看着走神的小张,叶莉问:“老公,你在想什么呢?”

张庸硕被拉回了和妻子的对话中。他有一点点不安,这里真是桃花源么? 但作为一家之主,他需要精神上的支持,即使是不真实的。

"是的,我们的这个小窝就是洛杉矶的桃花源。” 小张对妻子,也是对自己在说。这对小夫妻把这喧嚣的洛杉矶硬生生地过成了现代的桃花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