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厚度》到上一篇就结束了。此篇与主题无关，写一下艾伦去世后的公司变迁，也交代一下一些人物的下落。公司就像一个小社会，风起云涌，潮起潮落。就把此篇作为大结局，展示一下美国IT行业一个中小公司的职场风云吧。

艾伦去世后，我们IT部门花了大半年时间，招到了艾伦的接班人。新的首席技术官显然比艾伦逊色很多，到公司半年多也没什么惊人之举。这一年基本上是笑面把持了部门，所作所为显示了他老谋深算的一面。

IT部门的数据库是由一个DBA管理的。笑面成立了一个数据库组，把那个DBA提拔成了数据库主管。其实整个组只有一个人。虽然职责没变，职位变了，这人的态度就完全两样了。本来有求必应，现在电子邮件也不回。去找他，他就摆谱道：“我很忙的，没时间处理你这个请求。”一般要催好几次才能把事做完。

笑面和IT部门的总构架师，是IT部门的实力派。总构架师是我的主管，老印，技术非常强。以我的接触，他为人不错，算是比较磊落的。

IT部门还有几个老美主管，散布在不同的岗位。其中有两位男士，技术和能力都不错，最主要是性格招人喜欢，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种，且称大花和小花吧。艾伦生前，很赏识大花和小花。大花职位经常变，基本上想要什么职位就是什么，大不了自创一个，总能如愿。小花很年轻。我刚进公司时坐在小花隔壁的格子间，小花会经常过来问需要什么帮助。后来和我一起成了构架师，经常一起开会，所以我们算是比较熟悉的。他每到生日就长嘘短叹，比如：“居然26岁了，老了老了！”我们几个就啐他。小花长得壮壮的，敦实可爱，年纪轻轻地结了婚，与妻子很恩爱。家庭是传统的老美家庭。艾伦每次见到小花都会跟他开玩笑。他俩的价值观比较接近，但因为年龄差别大，总可以找到对立的东西辩来辩去，辩了一通之后一起哈哈大笑。

艾伦去世没多久，大花起的头，从外面请了人来给我们上课，教Scrum这种开发流程。培训完后，开发团队在Scrum规定的流程下进行开发工作。

每个组需要一个Scrum大师（Scrum Master)，笑面让大家报名。一般人对这个组织各种会议的角色兴趣不大，倒是几个老印积极报名，成了各组的Scrum大师。过了一段时间，笑面宣布每个组去掉构架师，Scrum大师成了每个组的主管。笑面又提拔了小花，统管所有的程序员。

这期间，我负责的项目因为需求量少被砍掉了，我们组的人员并到别的组里。那个组有几个刺头，气氛很不好。让我很怀念我原来的组，气氛多么和睦啊！心里也感谢我以前手下的程序员，没有给我找麻烦。

我成了普通的程序员，小花成了我的主管。大概看我无精打采，小花问我有什么不满意。我就提出想换个组。我看中一个新的组，公司花大价钱从外面请了几个IT技术顾问，与公司自己的程序员一起工作，采用新的编程方式，很学东西。小花仗义，帮我换到了那个组。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Scrum大师技术不行，每个组加了技术负责人（Tech leader）的角色，专管技术。有一天笑面和总构架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想不想做新组的技术负责人。我犹豫了一下。当时想的是，我到新组没多久，对这个项目没有完全摸透，做技术负责人有些心虚。另一个原因是对这个职位兴趣不大，因为我意识到以前做构架师的时候，自己在工作上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于是当场回绝了，另外推荐了组里两个人，一个是华人，技术面比我宽一些，一个是小老美，非常聪明，写了整个公司软件的搜索引擎。我说他们比我更合格些。

后来发现拒绝这个职位是个错误的决定。我曾私下问过我推荐的两人，他们都没有给予机会询问做技术负责人的意向。最后的技术负责人是从别的组调过来的，称她凤凰吧，空降到我们组。凤凰一直是公司的程序员，但没有在此公司的领导经验。她来我们组之前写的程序是很边缘的，感觉她不大懂技术。凤凰经常一对一地找每个人开会，问很多细节问题。这倒没什么，问题是，很简单的东西，去读读文档和程序就能了解大概，她要反复问，给她讲了她又不懂，很浪费大家的时间。

大概看大家都不怎么合作，笑面给整个组开了个会，动员大家和凤凰同心协力。问大家有什么问题时，我惦记我当初推荐的两人，问为什么选择凤凰做我们组的技术负责人。忘了笑面的回答，但很明显这个低情商的问题得罪了凤凰，后来工作中就有些不愉快。

凤凰做了我们组的技术负责人后，我才意识到，凤凰虽然技术不在行，但在公司的老印圈子里是很有分量的。她，前面提到过的数据库主管，还有笑面，三家走动很勤，经常轮流在家开派对。夏天把放暑假的孩子送回印度，经常由一个人带三家孩子一起走。

凤凰和她老公还在印度投资了一部电影，算是电影投资商吧。她经常给组里人秀他们选的女主角，在印度是当红艺人，很漂亮。来我们组之前，她回印度忙这部电影，选角啥的，讲起来热情洋溢。

这期间公司招了一个老印，职位在首席技术官之下，笑面之上。我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有这个职位。他长得堂堂正正，讲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如果不看见他真人的话，会以为是个老美在讲话。但有一次午饭时间，他与一群老印一起吃饭，却讲起印度口音的英语来。这让我暗暗吃惊，原以为一个人的口音无法改变，其实有些人的口音可以无缝切换啊！

后面公司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公司盈利下滑，进行了一次裁员。刺玫瑰在那次裁员中被裁。她在职业社交网站领英上一个个加我们，请求帮忙推荐。几个月后，她在一家大公司找到了工作。

二是公司被另一家大公司购买了，庆祝多日。我们公司的老总拿足了钱，仍继续任职，新职位是总公司的副总。后来陆续有人辞职，因为公司的理念和文化有所改变。

有一天，副总宣布会两种口音的老印高层被请走了。有人问为什么，回答是这个职位太烧钱。老印高层虽然来我们公司工作，居住地依然是别的州，因为有家小在那里不愿搬动。当初作为招聘的条件，他每周回家的机票，在这里的旅馆都由公司报销。听<副总的口气，对招这个人很有些不满。我觉得也是，我们本地大公司云集，IT人才很多，费那么大劲去老远一个小州招人，有些匪夷所思。

新任首席技术官逐渐走上正轨，笑面又恢复了谦和礼让的二把手姿态。

小花不再管理所有的程序员了，降下来做了一个组的技术负责人。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还需要历练，不想一下子爬太高。不过很快大花和小花以他们的人格魅力，赢得了新任首席技术官的青睐，往上走也是迟早的事。

被大公司收购大半年后，尤达升官了，成了总公司的人事部经理。

小灵通照样消息灵通，职位却千年不变。

其他人来人去，走马灯一样的换。

再说我。在一次决定职位升级的同事评估中，我的评分不高，没有升级。这个影响涨工资和奖金。我工作一向认真负责也出活，以前都是最高分。我有点不相信这个评估结果，首席技术官就给我看了其中几个不好的意见，让我改进。这几个意见明显是抓住一小点歪曲事实的。看遣词造句，我心下了然，知道是我们组的凤凰和Scrum大师捣的鬼。我回到组里发了一通牢骚，与我相熟的几个同事私下跟我讲了他们的评分，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负责的项目被砍掉后，我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刷面试题。这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过段时间拿到一个offer后，就辞职跳槽了。

在公司的最后一天，组里去吃散伙饭。回公司的路上，凤凰和Scrum大师一左一右走在我身边，说了很多动听的话。她们依依不舍的样子让我头脑有些恍惚。回到公司，笑面来跟我道别，又说起招我入公司的情景。笑面对我确实有知遇之恩，只是现在的公司已经不是当初的公司那么清明简单了。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滋味。

雪音因为家庭缘故，一直在公司呆着。我离开公司后，雪音，我，还有一个老美女同事，每隔两三年会聚一次。开始还聊些公司的事，后来就只是家里的事了。

领英上看到，几年后大花出来自己开了公司。小花跳槽到亚马逊，职位越做越高。

本故事其他章节 -

【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 （1）- 德州扑克

【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 （2）- 初见尼克

【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 （3）- 艾伦

【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 （4）- 追思会

【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 （5）- 尼克走了

【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6） - 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