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何田田明白过来，他心里是有很多怀疑，但是今天把矛头直指离荣，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蒙，他压根没想过她会认。

小路似乎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那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在慢慢地变化，很不好琢磨。他的眼神里有深刻的怀疑，也有黯然的落寞，更有着已经在逐渐堆积还未来得及释放出来的愤怒和难过。

这一刻，何田田不敢去体会心底里那份愧疚。愧疚，是给人家不小心犯错的人用的，她这个情况不配。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没有脸去对小路说对不起请原谅。

她默默地看着小路，尝试着去站在他的角度感受那份憎恨。她自己也憎恨自己，不仅仅是出轨背叛和欺骗，更因为她做事太不彻底。当初，她背叛得不够彻底；然后，她跟离荣断开地不够彻底；现在，她对小路的欺骗也不够彻底。如果这中间有一件事她可以做到底，如今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总是在找各种理由留一步余地，可事实上却把事情推到了没有余地的地步。

小路终于透出一口气来，问她：“你们有多久了？”

何田田没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才你回答得很爽快，”小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问：“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

何田田试图扭开头，可小路捏得很紧，不让她动。

“你以为你心里琢磨点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是么？你当我是傻子么？”小路的脸色发青，竭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着问：“到底多久了？”

何田田垂下眼睛，低声吐了一句：“就那一次。”

“一次你还嫌少了？！”小路吼了她一句，松开手翻身起来换衣服。

何田田吃不准他要做什么，紧盯着他看，没敢问。等他收拾了自己之后，小路又去Alison的房间收拾她的东西。何田田忍不住跟过去，张口问他：“你要干什么？”

小路没朝她看，很快地弄了一个包，然后把Alison抱起来。丫头就是瞅了她爸一眼，放心了，趴他肩头继续睡。何田田拦在房门口，说：“你不能带她走。”

“让开，我就是想出去静一下，”小路冷冷地说：“你要吓着她我跟你没完。”

何田田哑着声音说：“那你自己去，她睡得好好的你弄她干嘛？！”

小路不理睬她，侧身从她旁边挤了出去。何田田看着他走去车库，把Alison放进后座的小椅子里。等他关上车门的时候她抓住他的胳膊，说：“你别这样，咱们都不冲动，冷静地谈一下，行不行？”

小路挣开她的手，说：“现在我没法跟你谈，你让开一些。”

何田田看着他把车子开出去，立刻拨了出租车的电话，然后赶去他爸妈那里。可到门口，她发现小路的车并不在，屋子里已经关了灯，他父母应该是都睡下了。她让师傅转头开去苗圃，那里也没有人。

何田田打小路的手机，他自然是彻底关机了，她再把他的朋友们都找了一圈，他们都说小路没有找过他们。她跟凯文要的Cindy的手机号码，凯文虽然给了她，但也提醒了一句：“她不一定接，晚上摘了助听器后她听不见手机响。”

Cindy果然是没有接，应该是睡了，何田田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想，小路也许就是随便开到一个地方，然后找个酒店住下，她根本无从找起。可是，不找她回家也睡不着，无奈之下她给赵云打电话，想跟她说几句。

赵云手机没关，可就是不接电话。何田田又给林伟打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林伟在那头大喘气地说：“田田，田田，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正要找你呢！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一下。”

“怎么了？”何田田问他：“你在哪儿呢？”

“我在downtown，某某酒店，”林伟迟疑了一会儿，说：“赵云她把我堵里头了，你来帮我一下，快点儿！”

何田田没有反应过来，问他：“堵哪儿了？酒店里？”

“房间号617，”林伟忍不住喊了一句：“她来捉奸的，明白了没有？！”

何田田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他妈有病跟你开这个玩笑！搞不好都要出人命了，”林伟真急了，说：“你赶紧过来！”

何田田忍不住抱了头，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全世界都在抓奸么？

她让司机再次掉头往市区开，然后一遍遍地拨打小路和赵云的手机，在语音信箱里留言。何田田有些绝望地抱紧膝盖，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风景发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一个烂摊子无法收拾，又怎么去帮朋友收拾另一个烂摊子呢？

小路和赵云，她和林伟，老天真是很能讽刺人。

何田田下意识地翻弄手机，看到蹿进来的一个新邮件。她解开保护密码，发现是个完全陌生的邮箱发来的，只有一句话：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她还在发愣的当口，又发来一个：我还在多伦多，给我打电话。

何田田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她告诉离荣今天的事情，他会怎么说？他会不会说，来吧到我这儿来，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真的这么简单吗？真的是一切都可以解决的么？哪儿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不管是离荣，还是小路，何田田觉得自己谁都对不起。

这时候，她确实有话想对他说，也确实非常非常想做一件彻底的事。她想，如果说当局者迷，那旁观者总清了吧？

何田田很快给离荣拨了个电话，他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她知道他的酒店距离林伟所在的酒店不远，便让他过去等。离荣肯定是觉得意外，但是他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紧张，没有问直接就答应了。

他们在酒店大堂见了面，何田田对离荣说：“你跟我来看看。”

离荣跟着她上去，在617门口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赵云，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陪她坐在门口。

“姐，”何田田上前去在赵云面前坐下，说：“我来了。”

赵云红着眼睛看着她，说：“你去叫他开门。”

何田田扫了一眼那个陌生的男人，问：“这人谁啊？”

赵云说：“没谁，是我请来的。”

“你让他先走吧，”何田田说：“现在不需要他了，我有朋友可以帮忙。”

赵云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那个人没说什么，直接就离开。

何田田上去敲门：“林伟，是我，何田田。”

林伟在猫眼里看了一眼，终于打开了房门。

何田田伸手拉起赵云，走了进去。里头的姑娘何田田认识，是他们家大儿子的钢琴私教，刚毕业的小留学生。离荣跟在她们身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默默地站着看。

赵云在沙发里坐下，特平静地对那姑娘说：“滚出去。”

“凭什么？”那丫头还挺有劲，不知死活地问：“你算老几？我就不滚怎么的，你打我啊？你试试？”

林伟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说：“你他妈试试！给我滚出去！”

那姑娘捂着脸回头瞪了他一眼，再看看一屋子人对她一个，扭头拎了东西就走了。

林伟跟过去关上门，然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何田田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用看男人的眼光去看林伟。说句良心话，他本来就挺帅，再加上保养得真是好。光鲜亮眼的皮肤，健康紧实的身材，一举一动也显得潇洒。自从他出了国，工作上处处都顺利，赵云给他生两个漂亮儿子，家里全都收拾齐全，天天好吃的好喝的喂他，什么都不用他操心。林伟这身好皮囊，这点傲娇的风度，其实都是好老婆给惯出来的。

林伟只是贱，又不是蠢。他等了一会儿，走到赵云跟前去蹲下，伸手盖住她的膝盖，说：“老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打骂都行，好不好？”他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就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

何田田看着赵云的脸，问她：“姐，咱们先狠揍他一顿，打残了再说，好不好？”

林伟一时没反应过来何田田是要帮他，呼地站起对她说：“怎么回事儿啊你！会不会说话？还打我，你自己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荣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两拳，把林伟打懵在那里。他揪着林伟的衣领，说：“你再说一个字，我给你齐根掐断了，信不信？！”

何田田没空跟林伟闹什么情绪，给他使了两个眼色。林伟终于反应过来了，今天这顿打他必须要挨。于是不再过度反抗，比较配合地被离荣再揍了几拳，搞成一个狼狈不堪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赵云始终面无表情，林伟反复道歉后问她：“那你说让我怎么办？”

“我要离婚。”赵云淡淡地说。

“什么？！”“姐！”林伟跟何田田同时出声。

“不是，老婆，”林伟一把抓住赵云的胳膊，有些乞求又有些威胁地说：“你怎么不想想咱们两个儿子？”

赵云终于忍不住哭了，狠狠地扇了林伟一个耳光，冲他嘶声力竭地喊：“你他妈怎么不想想两个儿子？！”

说完，她推开林伟哭着冲出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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