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7)—— 我们结婚吧!
文章来源: 羊脂玉净瓶2014-03-01 08:35:30


接下来的两天,方澄易都没有再跟我联系。按照他们公司的流程,应该是三天后能有确切的消息。我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只有等合同签下来,我才能安心。

第三天的时候,老板很高兴地来告诉我,说是他们已经确定了,下午就可以去签合同。我立刻拿了计算器一通猛按,然后看着上面的数字笑得有牙没眼。按照公司提成的标准,我能拿到的钱,是我给自己制定的上半年目标的一小半!我想好了,等钱到账,我就送我爸妈去莫斯科玩一次。他们两个想了很久,一直都不舍得去。

下午老板去签单,我没去。因为这个项目接下来后,是由一个专门的小组负责的,跟我无关。所以老板带着那个小组的负责人去了,估计签完后还要请客吃饭,今天下午肯定不会回来。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在偷偷摸鱼,我也不例外。

我登陆了江南学校的账号,查了一下他的考试成绩。

我叫苏北,他叫江南。以前很多人都以为我们不是亲姐弟,其实我们只是分开跟父母姓罢了。我在爸爸的老家出生,而江南恰好在妈妈的老家出生。由于我们的出生地刚好隔着一条长江,所以爸妈就这么简单草率地给我们起了名字。

江南比我小了四岁,从小就喜欢跟着我。我常常趁着家里没人,给他穿我的裙子,把他扮成我的妹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这些举动对他的成长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长大后的江南性格有些软弱,对我更是无比的依赖。

他所有的邮箱账号,全都在我这里存着个底。他有时候怕考试考得不理想,都是让我先去帮他看成绩,然后再告诉他。我也知道应该要帮助他成长,鼓励他独立,但是我太爱他,总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我明白这样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

江南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好,微积分的成绩高达96。我看了,真心觉得,我在这里吃的苦实在微不足道。他的这些个90多分里,有着我的功劳,所以我盯着屏幕看了又看,心情好得无与伦比。我拿出手机来,对着屏幕拍了一张照片,周末回家的时候准备带给爸爸妈妈看看,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突然间手机响起,我看了看显示,是方澄易,便立刻接了起来:“Hey!”

“Hey, you sure sound happy.”听得出来他也在笑:“怎么没有过来?”
                       
“噢,不是我team的生意,所以就没去。”我心里还在想着我提成和江南的成绩,兴致颇高:“不过,Vincent他们是很能干的一组,以后你会知道,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To be honest, I am disappointed。”他说:“我以为以后会跟你合作。”
他的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在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我不想去自作多情,也不想显得太过幼稚。幸好,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要上班。”我很快地回答他。

“哦,那好吧,下次再说。”听得出来他有些失望。

“Benson,”我有些歉意地说:“你也知道,我有两份工作,所以我晚上全都没有时间。但如果你哪天中午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餐,我请客。”

他立刻附和道:“那好啊!不如就明天怎么样?中午我来找你。”

我同意了。对于明天的见面,我很是期待。我想我有点喜欢他,既不是刻意的,也不是强烈的,就有那么一点点。也许就是在那个他按住我伤口的时刻,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愫,我一直记得他的长睫毛和他手心的温度。


晚上,我照旧跟玛丽亚在楼下聊天,我忍不住告诉她关于方澄易的事情。

她避开我的脸吐了个烟圈,笑得很暧昧:“Look at your little face! All lighting up. You do like him.”

“I don’t know, maybe.”

“Then go for him. You are such a nice girl, he will be lucky to have you!”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哄我开心,至少在我的眼里,我没有那么好。陶淘对我的拒绝,很严重地打击了我的自信心。一个那么了解我的男人,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不适合做娶回家做老婆,只适合跟他玩一玩。当时我不觉得什么,可后来每每想起他的话,我都会一阵阵的难过和恐慌。就像是上学的时候班主任说哪个同学不是读书的材料,以后一定没什么出息,基本上,那个同学的基调就被定死了。

我叹息了一把,然后默默地上去干活。我跟蒋忻也简单地提了提,但没有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因为他跟玛丽亚,他们眼里看出来的我,总是很美好的。这种美好,无非就是出自于他们对我的喜欢和爱护。

酒吧今天的生意一般,蒋忻一个人都能顾得过来,于是我就在角落里切柠檬。

我很喜欢干这种简单枯燥的活儿,可以给我很多时间来想自己的心事。玛丽亚今天的心情出奇地好,一边唱歌一边满场乱跑,把气氛调动得很high。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特意把麦克风送到我嘴边,我从来不扫玛丽亚的兴,于是对着话筒哇哇一通唱。然后我们都伸长了手指着对方笑,我对她喊:“I love you Maria!”

玛丽亚对我娇媚地一笑,飞了一个吻给我。蒋忻扑到我跟前来假装接住那个吻,然后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去装好。大家都乐得咯咯笑。我尤其钟爱我们三个之间的这种互动。客人们都以为我们在表演,其实不然,我们都是在最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们每天都在这灯红酒绿中讨生活,初初时难免迷惑,常常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时间久了,看得透了,才能真心在这喧闹里找到宁静。我们在情感上相互支持,相互依存,这些闪耀的灯光和忘情的欢呼都是假的,唯有我们彼此的目光是真的。有人在现实中说假话,有人在舞台上说真话,这就是生活。

九点多的时候来了一大桌客人,点单的小妹来央求我帮她送点空啤酒杯去。我二话没说就去了。咱们餐厅的啤酒杯跟别处不同,底下带个脚跟,我们玩熟了的人可以一层层垒起来,一次拿很多个。我的手小,但是也可以拿十二个,穿行在桌子之间,很是吸引眼球。

我放下酒杯,转头看见陶淘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我径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了怎么不过来打个招呼?”

“不想打扰你上班。”他说:“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

我抿了抿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等你下班,我想跟你谈点事。”

陶淘的脸色不是很好,我大约也能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淡淡地说:“陶淘,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知道,”他面无表情,一口喝光了他面前的酒:“你还是十一点半下班吗?我在楼下正门口等你。”

我很清楚,我犟不过陶淘,于是便爽快地点点头:“行,一会儿见。”



收工后,我快速地换好衣服,三步并两步地跑了下去。陶淘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抱着胸,笑眯眯地看着我从里面跑出来。我在他面前站定:“我来了。”

他伸手拉了拉我的头发:“看着你没什么变化,可就是觉得跟以前不同了。”

我耸耸肩:“每一天,我们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更别说两年的时间了。”

陶淘拉了我一把,让我在台阶上坐下,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也许他在外面站久了,外面风有些大,手凉凉的。我忍不住用两只手一起握住他的手指,在我手心里捂着。

“北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中国那么多大城市我可以去,但我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上海?”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在遇见你之后,我突然明白了。因为,这里是你的家乡,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再次遇上你。”

我扑哧一笑:“你想多了,只是碰巧我们再次遇上而已。你吧,是有点舍不得我这么在外面打工,毕竟呢,当初我们有过一段感情。我能理解,假设我们两个换一换,我也会跟你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陶淘说:“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跟你分手是个错误。虽然在你之后,我也交过两个女朋友,可总觉得感觉不对。究竟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出来。有时候,跟你在一起的那些生活片段会无端端跑到我脑子里来,都是一些小事。比如,你把西瓜切成小块方便我吃;比如,你在我吃早餐的时候给我念报纸上的新闻;再比如,我半夜被你搁在我肚子上的腿压醒,气得我把你也摇醒。全都是这样一些寻常的小事,当时我都没有在意过哪怕是一点点,可后来才知道,自己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想我决定来上海,潜意识里,我是想来找你的。”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纳兰性德写过的“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抱着膝盖,心里无限地感慨,原来当时那些个寻常,也深深刻入他的脑海里了。惊涛骇浪亦或是滴水穿石,究竟哪一个力量更大,还真的很难去衡量。

陶淘把我扳过来面对他,我看到他的脸上充满着期待,眼睛里散发着光彩,微笑着问我:“我们结婚吧,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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