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偰:拆城是败家子行为(图)
文章来源: 谢盛友2009-02-07 15:31:56




朱偰:拆城是败家子行为(图)

来源:中国青年报


朱偰,字伯商,浙江海盐县人,经济学家、历史学家,不同于为北京城楼拆除而失声痛哭的梁思成,当朱偰得知南京城墙即将被拆除的消息时,他选择了挺身而出。

“为城砖而拆城是败家子行为。”多年后,女儿朱元春依然记得父亲的这声呐喊。

那是1956年8月份,时任江苏省文化局副局长的朱偰正在家中休息。突然接到秘书的紧急报告,说是许多人在城南拆毁明代古城墙。

据说,这个名叫拆城委员会的组织还提出了“古为今用”理论:把古城墙作为救灾赈济款,对于失业者实行以工代赈,拆下一块城砖,可以卖一毛钱。不仅如此,一段始建于东汉末年的城墙,拆下来的条石被敲碎了,用作修马路的小石子。

这让朱偰心急如焚。南京的城墙,是明朝初年花了20年的时间建造而成,并以近34公里的长度,成为当时世界上留存的最大的一座城池。

他当即以“消防队员的心情和速度”赶赴现场,发现城墙残破得“似乎刚刚经历一场战争”。那段东汉时代的城墙,已经被拆去一公里之长,中华门两厢的城墙也已不见踪影,眼看就要拆到可容纳3000人的瓮城了,这也是中国现存最大的城堡式瓮城。

“实在是不可原谅的一种粗暴行为。”在江苏省委的机关报《新华日报》上朱偰直言不讳地批评道。为了挽救这些文物,他还为电台写了广播讲话,又联合社会各界,总算暂时制止毁城行动。

对此,南京本地媒体在朱偰百年诞辰时评价:“为了保护南京古城墙朱偰没有沉默以对,而是奔走呼告……50多年前,他的一声呐喊为我们留下这段城墙。”

在不少人的回忆中,这样的呐喊,极为符合朱偰的性格。

1935年6月28日,他收听无线广播,听到日寇进逼北平的消息,“仿佛听到慈母病危的消息一般”,匆匆北上。这位中央大学的经济系主任,拿起一台德国蔡司相机,历时两月,对故都文物进行实地测量摄影。

国民政府在南京大兴土木实施“首都计划”时,他又用3年的时间在实地调查的基础上,完成了《金陵古迹名胜影集》等三部著作。迄今,这些书籍仍然是南京文化遗存最为翔实的实景记录。

朱元春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那些日子,父亲总是早出晚归,背着照相器材和测量仪器,一些偏远的地方还是骑马去的。有一次在明故宫附近拍照被宪兵发现,怀疑他在偷拍军事目标,直至底片全部冲洗出来发现是文物古迹,才把他给放了。

这位经济学家,这么解释自己对于文物保护的热情:“夫士既不能执干戈而捍卫疆土,又不能奔走而谋恢复故国,亦当尽其一技之长,以谋保存故都文献于万一,使大汉之天声,长共此文物而长存。”

但多年之后,这样的呐喊,却为朱偰带来了灭顶之灾。1957年,他以“借保护城墙之名,猖狂向党进攻”的罪状被划为“右派分子”。1968年,他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致死。

谈及这段日子,朱元春的声音,就开始微微颤抖。她记得自己当时刚刚小学毕业,但“整个南京没有一所中学敢要我”。还没听一会儿广播,江苏省人民广播电台就传来“朱副局长,你究竟要干什么”的批判文章。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在人前他们兄妹不仅不敢哭泣,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在这个63岁老人的记忆里,父亲在批斗会上对于保护城墙的罪名,从未低头认罪。他总是说:“关于拆城墙,我向政府提出批评,完全是从爱护文物出发,请允许我保留意见。”

只是,拆墙运动继续进行着。如今,跟中华门规模相同的通济门,以及太平门、金川门、草场门、水西门,从南京的地图上彻底消失了。据不完全统计,从1955年到1979年的24年里,南京城墙一共拆除了15公里,这段拥有600多年历史的古迹,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二。

城墙已毁,呐喊声也日渐遥远——1968年7月15日朱偰去世。他留给人们的,是这样一丝微弱的声音:“我没有罪,你们这样迫害我,将来历史会证明你们是错误的。”(作者 杨芳)


延伸阅读:

朱偰(1907~1968)
   
国立中央大学和南京大学经济系教授、系主任(1932~1939,1949~1952) 

    著名财经专家朱偰,字伯商,1907年4月15日出生,浙江海盐人,其父朱希祖(著名史学家)授读。1919年入北京第四中学学德文,1923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1925年入本科读政治,以史学为辅科,1929年毕业赴德国入柏林大学攻经济,兼修历史、哲学。1932年获博士学位后回国,任国立中央大学经济系教授,兼国立编译馆编审,年方25岁。讲授财政学、世界经济、经济名著选读等课。次年任系主任,增聘武育干、厉德寅、余精一、雍家源、刘南溟任教。对当时我国废银元实行纸币制、反洋货倾销、关税自主问题等做专题讲座,在各大报刊发表论文,从此名声鹊起,并使中大经济系大负时誉。

    他在课余,从事考古研究,足迹遍及南京周边城市,纵横数百里,寻幽探古,出版了专著《金陵古迹考》和《金陵古迹名胜影集》,系统介绍南京古文化遗存。
    八一三日寇进攻上海后,应财政当局之请草拟战时财政计划,提出以租税支持公债,公债保证通货,防止通货膨胀,以筹措战费。1938年12月4日在重庆的中国经济学年会上发表演说,力主维持法币,稳定汇价,以安定金融,加强抗战力量。财政部长孔祥熙会后即派员邀聘他为财政部简任秘书,1939年10月入财政部任职。在部务会议上他再三申述增加税收稳定货币的建议,但当局对他提出的提高所得税率、举办战时利得税、试办遗产税、奖励反走私等措施均未采纳。三年后,他辞职改任新设的专卖事业司司长,1944年6月后被任为财政部关务署副署长、署长。1949年春,朱偰拒去台湾毅然返回南京,几天后刘伯承和陈毅特设宴招待。朱偰回中大经济学任教授,不久任系主任。

    1952年院系调整,南京大学的经济系并入复旦大学。他仍被任命为系主任,但江苏省不放,任命他为省文化局副局长,分管文物保护和博物馆,兼负省国画院筹建任务。1956年8月,他突接紧急报告:南京有关部门以建设需要为由正在拆掉城墙!他火速赶去保护这一国宝!令他痛心的是:石头城南北一段还是东吴和南朝的遗迹,正在被敲碎用于铺路。朱偰向市领导紧急建议:要求停止这种的毁城行为!同时为报纸和电台写文章和广播讲话,四处奔走,发动社会各界制止这场灾难,终于保住了可藏兵三千的中华门城堡,但门东、门西,规模和中华门相同的通济门,还有太平门、金川门、草场门、水西门都已毁于一旦。67里明古城墙只落下断断续续40多里了。
    在反“右派”时,朱偰的护城善举却成了“攻击市委、猖狂向党进攻”,而被定为“右派”,撤消一切职务,下放江苏人民出版社当编辑。1961年摘 “右派”帽后到南京图书馆任江苏图书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文革”一开始又陷灭顶之灾。1966年八九月间遭多次抄家,家具被抢光,磁器全被砸光,存书焚被烧光;在“清理阶级队伍”中,竟被疑为“国民党特务”,而惨遭毒打;朱偰终于1968年7月15日含冤自杀。至1978年11月,朱偰得到平反昭雪。在江苏作协主席艾煊在“帽子和城墙”一文中说:“朱偰的那一顶难受的紧箍帽子,为南京人换回了一座中华门。因此有人建议,南京人是否可用社会集资,在中华门城堡上为朱偰立一塑像.”  

   1926年8月,朱偰写了一论、再论《五言诗起源问题》刊于《东方杂志》,1930年写成50万言的《日本侵略满之研究》一书是国内研究东北问题的第一本专著。其译作有《漪溟湖》、《燕语》等;小说有《泡影》、《怅望》、《流到人间去的红叶》等。他的文学作品(诗歌以外)有41篇(册),游记71篇,经济论文62篇,金融货币论文49篇,分别发表于《东方杂志》、《留德学志》、《国闻周报》、《国民公报》、《中央日报》、《财政评论》、《经济周报》、《外交评论》、《财政学报》、《申报》、《香港大公报》等报刊。新中国成立后的作品则多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日报》和《理论学习》上。(赵玉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