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华为5G专利世界领先的真相

华为和中国媒体一直宣称华为的5G专利在全球领先。2019年5月26日，华为副总裁鲁勇在数博会上称，美国所有企业的5G核心专利占比不到15%，而华为一家就超过了20%。

中国媒体的宣称大多来自于德国专利数据分析公司IPlytics。华为公司是IPlytics的主要客户，相互倚重。 IPlytics今年有一份分析报告，题目是 “Who is leading the 5G patent race？” 谁在5G专利竞赛中领先？这份报告近年多次更新，最近的更新是11月。

这份报告在表达上容易让人误读。报告中的一个图表，排列各公司的5G专利数（第二列）。华为申请的5G专利最多。但是中国媒体们仅仅只看了这一列，立刻激动不已。如果继续再看第三列（申请的国际专利数），华为就降为老二了，而三星排在第一。这说明华为的很多专利申请都仅在国内。括号内是国际专利的占比，华为最低（72%），中兴其次。国际专利表明5G技术国际的竞争力。

最后一列是被批准的专利数。华为在这一列继续下降到老四。老大到老三为三星，诺基亚和LG。括号内是专利被批准的百分比，华为的批准率是40%。只有被批准的专利才作数，没有批准的专利如同废纸。专利批准率低表明华为内部审查比较宽松，很多质量不高的申请也放了出去。专利申请是比较费钱的，很多公司为了不浪费资源，内部审查比较严格，所以批准率就高。显然华为采取的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广撒网的策略，打着了就是捞到了。华为的专利申请审核在各个部门，没有统一的标准。造成申报专利良莠不齐。专利申请数是部门业绩考核标准之一。为了业绩，很多部门内部的审核宽松，很多申请属于水分大，滥竽充数的专利。中国公司中兴的专利批准率比华为更低。

英特尔的批准率也很低，但是英特尔是后来加入5G的，很多申请专利还在审批过程中。专利的一般批准时间是2-3年。自从5G在2014年启动以来，华为一直是积极的投入者，参加5G标准会议的人多于其他公司。而5G标准Non-standalone版本2017年就发布了，standalone版本今年中也发布了，主要技术创新早已完成。华为不可能还有很多申请专利未被批准。这部分专利应该都属于被拒了。

中国媒体只看一个表中的一列，断言华为专利5G领先。掩耳盗铃？盲人摸象？抑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关于5G专利， IPlytics去年8月份还有一篇更深入分析的文章。题目是“谁在5G技术上领先？”该报告采用标准必要专利（Standard Essential Patents SEP）的数量来评估领先地位。5G标准规定了参与者都要遵循的规则。这些SEP专利被5G标准采纳，是绕不过去的。换句话说，其他公司用到5G，就必须向拥有SEP专利的公司交纳专利费用。而非SEP的普通专利，别人可以不用。用SEP来评估比普通专利更能准确评价各公司的5G技术水平。报告说虽然华为的5G标准贡献数（不是专利）的占比和参加标准会议的人数都排在第一位。但SEP数量和专利的重要性却落人后。下表列出了5G标准必要专利的前5名，最后一列是引用评分，以某项专利的创新技术在标准中被引用的数量来衡量，说明专利在标准的重要程度。华为在占比上排第二位，在标准引用上排在最后。说明华为的专利和标准的关系比较低。

世界著名知识产权杂志IAM今年7-8月期刊有一篇文章，题目是“判断谁是5G的领先者”。报告说5G标准必要专利来自于各公司的自我宣称。由于缺乏独立的评价，各个公司都有夸大的成分，且各公司的夸大程度都不相同。得到比较准确的SEP数量需要对各公司的宣称SEP数做一个去除夸大成分的加权。这个加权来自于Unwired Planet诉华为公司案中使用的评分方法。这个方法基于验证过的历史数据，用已经被业界承认的SEP数除以该公司宣称的SEP数，得到一个SEP的被承认率。 华为的SEP被承认率是9.4%。说明华为自我宣称的标准必要专利被业界承认的低于十分之一。三星则是15.9%，而业界的平均百分比是28%。 华为公司的夸大程度业界第一，三星其次。图1 是宣称的SEP排行，华为列为第一。而图2是经过加权校正的SEP排行，代表业界承认的SEP（说明：这个校正用华为的被承认率加权华为宣称的SEP数量，用三星的被承认率加权其他公司宣称的SEP数量。实际上对三星和华为以外的其他公司的实际SEP数量，还是有一定的低估）。在这一项爱立信第一（SEP占比15.8%），而华为排在第5（10.9%）。图3显示的5G专利家族申请的公司。专利家族包括一个发明在多个国家的专利申请和其扩展和延续的所有申请。在这个排列中华为下降到第7位。说明华为的核心发明数量远落于人后，很多专利只是同一个发明的重复申请。

显然华为公司的自我感觉太好了，宣称了很多SEP，但最后不被业界接受。充分说明华为是一个喜欢吹牛的公司。华为的5G专利虽然第一，但SEP就少得多，被业界承认接受的真正SEP更少。


图1 各公司宣称的5G标准必要专利排名


图2 经过加权的5G标准必要专利排名，代表被业界接受的5G标准必要专利。（注：对华为和三星以外的公司，其被业界承认的SEP占比可能有一定的低估）


图3 经过加权的5G标准必要专利家族排名

这篇文章最后还指出了IPlytics的报告中的错误。比如虽然作者宣称SEP，但图中的数据并非来自5G标准必要专利家族数据。报告中的数据不能复现，不可验证。

著名通信领域的分析咨询公司Moor Insights & Strategy Analyst 5月发表了一份“谁是真正的5G领先者？”的分析报告, 认为SEP并不都是一样的，高通等公司拥有的SEP具有更高的质量，并且在5G核心标准中占的比重更大。华为更重视数量，并将追求数量作为策略已取得5G的领先地位。华为曾经在Linux专利中采用过同样的策略。

著名德国专利咨询和分析公司PatentSight最近开了一次webinar，分析5G专利的质量和数量。他们的研究发现华为公司拥有最多的专利，但专利的质量最差。在技术竞争和市场领先上，专利的质量永远是最重要的。以下是会议讲演的两张图片：

图4各公司的通信专利数量和质量对比。横轴是数量，纵轴是质量。华为的专利在右下角，在质量上低于其他所有公司。

图5左图是各公司的通信专利质量，右图是数量。华为数量领先，质量居后。高通的专利在质量上持续领先。2014年以后的专利反映了5G领域。高通的专利数量在2018年略高于华为。

总结：华为公司的5G专利申请数量第一，但是水分很大。第一，申请的国际专利少；第二，批准率低（40%）。说明华为的专利申请把关不严，有很多不够水平的申请。如果只看被批准的专利，华为排在第四位。如果再看宣称的标准必要专利，华为在数量上列老二，质量上业界落后。华为自我宣称的标准必要专利，只有十分之一得到了业界承认。再从5G的核心发明数量来看，华为排在第7位，占比只有5.7%。总之，华为宣称的5G专利申请全球第一，水分太大。反映了该公司华而不实的作风。业界专家的普遍看法是华为的5G专利质量差，中国媒体宣传华为5G专利世界第一，实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参考文献：
1. IPlytics GmbH, Who is leading the 5G patent race？
https://www.iplytics.com/wp-content/uploads/2019/01/Who-Leads-the-5G-Patent-Race_2019.pdf
2.IPlytics GmbH, Industry report - Who will be the technology leader for 5G? Part two.
https://www.iam-media.com/who-will-be-technology-leader-5g-part-two
3. Determining which companies are leading the 5G race.
https://www.twobirds.com/~/media/pdfs/news/articles/2019/determining-which-companies-are-leading-the-5g-race.pdf?la=en&hash=8ABA5A7173EEE8FFA612E070C0EA4B4F53CC50DE
4. Moor Insights & Strategy Analyst:"Who Is ‘Really’ Leading In Mobile 5G, Part 1: Tech Innovations And Standards" http://www.moorinsightsstrategy.com/who-is-really-leading-in-mobile-5g-part-1-tech-innovations-and-standards/
5. Prakash Sangam, “Solving the patent quality vs. quantity conundrum–Demystifying cellular patents and licensing–Part 6“ https://www.rcrwireless.com/20200220/analyst-angle/solving-the-patent-quality-vs-quantity-conundrum-demystifying-cellular-patents-and-licensing-part-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