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卡战争的烈士们

                                                               纳卡战争的烈士们

为了争夺地区霸权，沙皇俄国和奥斯曼帝国经过12次战役，最后在19世纪初赢得了这场“高加索争夺战”，将这一地区的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据为己有。 此后沙俄开始实施民族分离主义， 将信仰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大批输送到信仰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的纳卡地区，并将原先住在这一地区的阿塞拜疆族居民驱逐出去。 十月革命胜利后，苏联扶持了这三国的苏维埃政权，并让他们“自愿”加入了苏联。为解决“边疆民族问题”， 苏联在1921年把纳卡地区纳入亚美尼亚，而到了1923年又将该地区重新划分给阿塞拜疆， 这就引起已经在当地居住多年的亚美尼亚族居民的不满。由于苏联中央政权的强势干预，这些民族恩怨以及领土纷争等问题都暂时被搁置，但并没有得到根本上的缓解。苏联解体后，外高加索三国也顺势宣布独立。

此后的纳卡地区的归属就成了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两国的心腹之患，双方爆发了数次战争，2020年在俄罗斯总统普京的主持下，双方达成停火协议。 此后俄罗斯在纳卡地区部署了两千多人的维和部队，双方太平了几年。 2023年9月，阿塞拜疆军队通过一场闪电军事攻势，夺回了整个纳卡地区，并将当地数十万亚美尼亚人几乎全部驱逐至亚美尼亚。持续一百多年的纳卡争端最终以阿塞拜疆的彻底胜利而告终。

今年四月，我到外高加索三国旅游，第一站是阿塞拜疆，当晚住在该国首都巴库海滨的一家宾馆。但引起我注意的不是海滨风光，而是停在海滨大道旁的“纳卡战争胜利展览馆”，巨大的国旗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十俩坦克，火炮，装甲车和运兵车，据说是在战场上缴获的“敌军武器”。 在阿塞拜疆旅游的两三天里，当地导游一直自豪地告诉我，“我们取得了伟大胜利，纳卡地区从此永远属于阿塞拜疆”。旅游车经过的沿途到处是烈士们的大幅照片和纪念牌。我们曾在路旁一处纪念牌旁停下，那是一位只有十九岁的牺牲战士。看到有游客走进，旁边坐着的一位老人向我们走来，还通过导游的翻译告诉我，他已经六十出头，老伴在十年前去世，儿子是他的独生子，参军一年多后牺牲在纳卡战场。 作为烈士的父亲，此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儿子的纪念牌旁度过每一天，并向路过的行人诉说他儿子的英雄事迹。  听到这里我不禁一阵痛楚， 并和老人合了影。 望着老人满脸的苦楚，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对老人竖起大拇指，为他有这样的烈士儿子感到骄傲。

在我的要求下，导游增加了一个项目，那是附近一座小城市的烈士墓。门口矗立着国旗，国徽和雕像，当地的上百位牺牲的烈士们长眠在此。使我动容的是一位母亲正在为他的儿子扫墓，这次我连走过去和她交谈的勇气都没有。胜利的荣耀当然由国家享受，而失子的痛楚只能由这位母亲承担了。我们的司机也告诉我们，他的父亲曾作为苏联红军的一员牺牲在阿富汗战场。此后苏联政府支付了他母亲好几年的烈士抚恤金。 后来由于苏联解体，独立后的阿塞拜疆政府无力支付“苏联烈士”的抚恤金，他的母亲至今只靠领取当地政府微薄的救济款度日。 当我问他是否会将他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时，他的回答是“我们家已经有人牺牲了，现在是别人家庭付出牺牲的时候了”。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不同的是，这里所有的烈士都集中在首都埃里温的一座小山上。每一位烈士的墓旁插着一面国旗，五千多位阵亡将士长眠在此。漫山遍野的墓碑和国旗，给我们的震撼力可想而知。导游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大学毕业生，她曾在中国留学，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她告诉我们，烈士中有一位是她的中学同学。当时这位同学不是现役军人，为了保卫祖国，他报名作为志愿军参军上前线，一周后他的遗体就被运回了这里。。。。。。更使我动容的是一处较大的墓穴，矗立了三个墓碑，一位父亲和他的两个儿子长眠在这里。。。。父亲是位军官，四十六岁，两个儿子一位二十二岁，另一位十八岁。。。导游告诉我，这是她的邻居一家，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国防军旅长，如今家里只留下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母亲。。。。

烈士墓旁的纪念厅里陈列着战场模型，烈士们生前留影，他们的遗物等等，这些都是活龙活现的小伙子们，每人都来自幸福的家庭，都曾有过美好的人生梦想。。。。。

导游还告诉我们，亚美尼亚有五千年的历史，但真正成为独立国家，只是近三十年的历史。在此之前也有许多年青人战死在疆场，但他们都是“别人家的烈士”，在沙俄和苏联统治时期，牺牲的将士们都是沙俄或苏联的烈士；再往前是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牺牲的将士们都是奥斯曼帝国的烈士。而纳卡战争的烈士们，则是亚美尼亚在数千年历史上，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自己国家的烈士。。。。。。

我曾到过不少烈士陵园，如德国柏林的苏军烈士墓，和美国首都华盛顿的阿林顿国家

公墓等，但那都是回顾历史。这次是我第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亲眼看到战争双方的烈士墓。纳卡战争中双方死亡的将士都不超过一万人，比起正在进行中的俄乌战争是小巫见大巫。 但我已经亲身体会到这可不是什么关税战争，贸易战争，科技战争等，这可是真正的战争，是要以留学和牺牲为代价的。对战争的双方来说，无疑都是正义的，牺牲的将士们的爱国热情当然也值得尊敬，他们都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烈士父母们的失子之痛也令人揪心，但对我这个局外人来说，对此我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些什么好。。。。。。我只能想，如果是我躺在这里，我的父母会由什么感觉；又如果是我的儿子躺在这里，我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