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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的烦心事

mayflower98 (2025-05-27 07:39:10) 评论 (5)
           妈妈坐在大门槛上,我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妈妈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风霜,眼里涌出心酸和悔恨的泪水。父亲的言行表明了他还在怨我有学不上,怨我离家出走。父亲的气还没消,哥哥在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临门一脚缩回去了,他嫌未婚妻个子矮,不要她了。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方甩了女方,订婚时花的彩礼钱和平时花费的钱都不能要回,算是给女方的补偿。如果是女方变了心,那么之前花男方的钱都要一一归还。因此哥哥为未婚妻花费那么多的钱算是扔进河里了,连个响声都没有听到,还被人骂不守承诺。

          父亲窝着一肚子的火,他气恼我们兄妹俩不给他争气长脸不说,还连累他受气、受累和破财。穷人家的钱财丢不起啊,也没有本钱折腾,从小到大,父母亲花钱的原则都是能省就尽量节省 。特别是妈妈更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过节时剩下的糕饼舍不得吃,放久了硬得像块石头似的。

          我抬手抹去淌在的泪水,站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返回塞在妈妈的手里。妈妈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垂头丧气地瞧着她面前低头觅食的老母鸡。

           头发己经灰白的父亲,满面愁容地坐在院子里的青苹果树下,两眼茫然地望着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默默地抽着本地产的七分钱一盒的劣质香烟,浓烟呛得他直咳嗽。

           寒冷的北风呼啸着一阵阵地从屋后横冲直撞的刮过来,父亲抽一口烟,寒风跟着也抽一大口。父亲没有跟不懂事的寒风计较,也许它也有说不出口的烦恼?

          父亲至今还穿着当年我跟着他去色湖捡野鸭时穿的破棉袄,只不过是在肩膀上和袖子上,被妈妈补了好几块颜色不同的补丁。从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坐在鲜花盛开的院子里,满面春风地拉着二胡,为歌声嘹亮、意气风发地唱着黄梅戏的姑娘伴奏,如今的俩人都被生活中的琐事折腾得容颜憔悴,相对着沉默不语。

          看着父母亲倍受煎熬,我的心难受极了,痛恨自己曾经的无知和任性,暗暗地发誓着以后不能再给他们添乱。可惜的是我大概只做了不到一年的乖乖女,命运就将我抛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历经了人世千辛万苦的磨难。

         “ 妈妈!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吧?” 我搀扶着妈妈站起来,挽着她的胳膊走进卧室的床上躺下,将被褥拉过来盖在她单薄瘦弱的身上。妈妈终于撑不住了,伸手将被褥蒙在头上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次看到那么坚强的妈妈流眼泪,我吓得不知所措,将手放在被子上,妈妈颤抖着身体将我的心都抖碎了,我陪着妈妈一起低声哭泣。

          冬天日短夜长,转眼之间屋里便暗下来了。妈妈的哭声也渐渐小了,我轻轻地拍着被子,一下又一下,直到被褥下的悲伤被我拍得烟消云散。

           我擦干泪水,仔细地观察着鼓起的被子,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还是没动静,顿时把我吓得心头乱撞,慌忙俯身揭开被头看,原来是妈妈哭累了,睡着了,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走出房间并随手带上门,进厨房的时候吃惊地发现一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父亲,正手忙脚乱地坐在灶门口烧火做饭。

          父亲煮的饭真是难看又难以下咽啊!说是粥吧,又太稠了,说是饭吧,又不是干的。父亲还低声下气地问我:“ 好吃不?” 

          我想父亲这么努力地为我们做顿饭,那能嫌弃呢,一边说好吃,一边就着腐乳将烂饭大口地吞下。

          隔日,妈妈本来是打算带我出门去清河对面的严家闸赶集,只因哥哥不听话,妈妈说她哪里都不想去了。我近来也是诸事不顺,很想出门散散心,因此又失望又难受地含泪问妈妈:“ 哥哥惹你生气了,你就惩罚我,让我靠边站太不公平了。我这回没有做错什么,好歹也是你的孩子呀!”

          妈妈心情忧郁地说:“ 兰儿!我是灰心丧气啊。当初结婚好几年了,求神拜佛的才怀上你哥哥,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哥哥养大成人,只盼着他早日成家,安生的过日子。谁知道你哥哥他不争气,非要和尤姑娘分手,跟他好话说尽了都不听,还反过来说当初订亲时就不愿意,是我们强迫他订婚。我们花了那么多的钱和精力,只是想帮他成家立业,到头来却是这样报答我,怎不叫人灰心啊。想想我又何苦呢?养儿养女到底为了什么?你现在也是这样求我去这里,求我去那里的走亲访友和赶集,说不定哪天你也会像你哥那样抱怨我宠坏了你。到时候教我如何承受得了?还不如现在就放弃,各自听天由命吧。”

          “ 妈妈!你不要生哥哥的气,听说他是被邻村的姑娘鬼迷心窍了。我不敢保证自己日后对你和父亲有多么的孝顺,多么的听话,起码我现在没有惹你生气,你为什么就撒手不管我了?妈妈!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希望你一如既往地疼我呀。”

          妈妈搂着我肩膀,叹息着说:“ 兰儿!你不要生我的气啊,我只是心里烦,说气话,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啊。我们现在就去严家闸赶集,天塌不下来的!兰儿!快去换件像样的衣服吧?”

         我和妈妈一起在清河边坐渡船,去对岸的严家闸买了一些日用品,中途妈妈带我去了附近的尼姑奄。

         香炉上燃一炷高香,在虚无缥缈的烟雾缭绕中,妈妈虔诚地双手合十,烧香祈福。穷人家去哪儿都省着点花,在尼姑奄里,可怜的妈妈烧着二毛钱的香,却许着天大的愿望,祈求老天爷保佑哥哥婚姻幸福,家人平安健康。          

         哥哥婚事的一波三折,让人到中年的父亲开始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也许是认命起了作用,也许是长期耕田耙地的和老牛呆在一起,父亲渐渐地变得和老牛一样沉默寡言,心平气和了,暴躁的阎王爷脾气更是改了不少,平时妈妈的话也能听进去一大半,也有对我们喊打喊杀的时候,但不常见。妈妈常常对父亲嘀嘀咕咕地劝说:“ 内部问题内部解决,用不着大喊大叫的,你不要以为声音比别人大就有理啊。” 

         不知不觉地父亲再发脾气的时候,声音已经传不到大门外。

         乡下人是看天吃饭,听到风声,就知道何时下雨,对男女之间复杂的关系也一样猜到八九不离不十。不久,风言风语再次传到妈妈的耳中,她得知哥哥的确是被邻村漂亮的严姑娘吸引的五迷三道了。正是:

          只因世上美人面,改尽人间君子心。

          严姑娘长着瓜子脸儿,唇红齿白,一双俏眼,两道弯眉,苗条的身材一波三折,走路时宛如清河边的垂柳,随风飘摆,而且她是在镇办的伞厂上班。

         父母亲抱怨严姑娘在哥哥的婚姻里插上一只脚,搅黄了哥哥说好的亲事,加上听说严姑娘的脾气不好,个性强悍,为人从没输过嘴,别人说她一句,她就回一大段,在任何人面前必须占上风,当然就比不上尤姑娘的温顺,父母亲都高兴不起来。

          妈妈还悄悄地将哥哥和严姑娘的八字算命,吃惊地得知俩人的属相不合,一个属牛,一个属马,自古白马怕青牛,十人相伴九人愁。母亲心里就更加不乐意,偶尔在马路上碰见严姑娘时不免有些冷淡,没想到严姑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后来父母亲在亲友的劝说之下改变了想法,只要是哥哥真心喜欢上的姑娘,不反对了,加上哥哥再三再四的催促,父母亲便诚心诚意地托媒人去严姑娘家求婚。谁知道严姑娘即不拒绝但也不答应,拖着。唉一,女孩子的心,海底的针。偏偏哥哥又不争气,扬言说此生非严姑娘不娶,父母亲无法可施,只得听天由命了。

         这期间我每天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不敢胡思乱想,唯恐又给家里添乱,有空就躲在房间里埋头看书。哥哥有时从厂里回来休假,在家露个脸后晃一下便不见了,不知他白天在谁家混饭吃?晚上在哪里落脚?吃年夜饭的时候,哥哥站起来敬了奶奶和父母亲的酒,吃完年饭嘴一抹,抬脚就往外跑。

           父母亲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满心期待着哥哥的婚事早些定下来,他们的责任就完成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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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被 “狐狸精 ” 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