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特殊的展览:我爸在我阴道里插进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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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雷斯林

来源:为你写一个故事(raistlin2017)

可能会有一些人对标题感到不适

但不适的不是标题

而是这背后的一个个令人不适的残酷真相

如果你看到标题就感到不适

那就更能体会到

亲身经历这些不幸的女孩的痛苦了







今年2月2号开始,你就能在布拉格artwall画廊(就是上图的这样一片墙)上看到这样一系列图片,它共同构成了一场特殊的展览。

事实上这些图片看起来既不艺术也不特别,就是一些3D建模的寻常物件,好像没什么展出的必要。

但如果你一直沿着墙走到尽头,或者走近了看,就会发现这个系列有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叫做:

“我爸爸在我阴道里插进过什么?”(Some things my father put inside my vagina)





这些东西,包含勺子,米妮玩偶,剃须刀,肥皂,假阳具在内的一系列东西,也不是展出者想象出来的,而是展出人Alma Lily Rayner童年遭受自己父亲性虐待时确实经历过的。



这是一段非常不好的回忆,可以想象把它展露在公众面前有多么艰难。

更艰难的是,捷克不少网友表达对这一展览的不理解,认为这应该是一件私事,不应该被拿到大庭广众下来讨论,太羞耻,这些批评声音里甚至有不少是有名的评论界人士。

对此,这位来自捷克的,研究强奸课题的学者,艺术家这样说: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捷克被虐待的女性,孩子,让更多捷克人都意识到,我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别人。”

“捷克女性多于男性,我曾经单独问过许多捷克女性,她们中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曾经被骚扰,歧视,猥亵,甚至是虐待过。施暴者可能是陌生人,也可能就是老师,父母,朋友,同事,伴侣。有的只发生过一次,有的长年累月一直在发生——但她们大多时候都对此缄口不言,因为她们在成长过程中已经变聪明了,她们学会了,她们知道如果自己坦白,迎接她们的可能反而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污蔑,责备”

“——她们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伤痕了,何必多事再添一道呢?”

“所以我们保持沉默,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有教养的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我们说服自己,在捷克的这些现象只是每个人的私人性问题,和社会没有关系,与此同时,这个国家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女性,在18岁之前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虐待。超过85%的案例是熟人作案,甚至在我们国家,乱伦都不是太罕见的事情。”

“这就是一场沉默的战争,战场就在我们家里。一个勺子,一个玩具,一块肥皂都可以是虐待的武器。”

“确实,这里没有爆炸,没有谋杀,甚至没有照片,没有影像资料,没有民族仇恨。”

“有的只有一个一时兴起的父亲,和一个毫不知情的女儿,还有一些他们都以为会过去的时光。”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些确实在我们国家正在发生,但你却很少能在媒体上读到这些,除非有哪个妇女被谋杀了。你从不知道,她们在成长过程中为了对抗这种性暴力侵害,做了多少心理斗争,她们得不到鼓舞——直到她们长大,学会沉默,成为了沉默的帮凶,于是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的循环。”

“我不但想告诉他们,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施虐者的错。我还想说的是。”

“我们这个社会形成这样的气氛,让你们不敢反抗不敢说,那我们每一个沉默者,其实都是帮凶。”

是啊,如果在街头做个展览,听一个勇敢的人说出她的故事,都能让他们感到“身心不适”,都会遭受强烈的批评和反对,那绝大多数已经习惯了沉默的普通人,又哪敢说出自己的困境呢。



有一个理论叫做“沉默螺旋”,说的是如果一方意识到TA的意见是少数的,那TA多半不会把这个意见表达出来,因为他们害怕一旦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就会被多数人孤立。

不信你想一想,我们汉语里就有一个词,叫“哗众取宠”,现在这个词早就已经被滥用于指责和众人不一样观点的人了,所以那些有话想说的人,因为害怕成为不一样的那个被孤立,只能保持沉默。

于是越是保持沉默的人,越是觉得自己的观点不为人所接受,由此一来,他们越倾向于继续保持沉默。几经反复,便形成占“优势”地位的意见越来越强大,而持“劣势”意见的人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弱小,这样的循环,形成了“一方越来越大声疾呼,而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式过程”。

最后所有人都会陷入沉默,万籁俱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惜的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沉默就消失,反而会因为只能憋在心里,变得越来越扭曲,让我们不停自我怀疑,自我纠结,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脆弱,而整个环境,又因为所有人的默许,变得好像“没什么问题”起来。

更可惜的是,这种对儿童性暴力的沉默不只发生在捷克,也发生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危地马拉是全世界青少年怀孕率最高的地方,而这里30%的怀孕青少年,都是被有血缘关系的人强奸诱奸所致。

但大多数人没有办法,只能安慰自己,这就是我们的国家。



摄影:有孩子的孩子

在中国台湾,青年女作家林奕含2017年于自家卧室上吊自杀,据她父母说,中学时她曾被自己的老师猥亵,诱奸,强制口交。

但一直到她自杀前,都没直接说出这段经历,只是把自己的经历写进了自己的小说里,在里面表达了自己的痛苦和纠结。

用她生前接受采访的话来说:

“这个(小说)故事折磨,摧毁了我的一生。”



林奕含生前接受采访

在德国弗莱堡,一个47岁的妈妈,因为缺钱,所以首先是和自己37岁的同居男友合伙强奸了自己9岁的亲生儿子,之后更是在互联网上把自己孩子卖给恋童癖,换取金钱给他们挥霍。

只要几千欧元,就可以“预订”他们的小男孩。有的人特地从德国北部,旅行数百公里过来,还有人从西班牙过来,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和小孩一起度过肮脏的几天时间。

但是这个小男孩自己,却以为这就是生活,他就是应该通过“陪这些叔叔玩,忍受疼痛,为家庭出一份力,并且不能和其他人说”的。甚至他还去上学,除了沉默寡言看不出什么。

还是一个看到招嫖信息的网友,实在看不过去报警,才将他解救了出来。



新闻

别以为中国没有...随手一搜就是新闻,还是上海闵行的。



事实上,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和国家统计局共同编辑完成的《中国儿童发展指标图集(2014)》,我国有四分之一的儿童,在16岁前遭受过性暴力:

55%的被调查学生报告在16岁之前遭受过躯体暴力,对儿童实施躯体暴力的主要是是父母,其次是老师和同学。26%的被调查对象在16岁之前遭受过诸如言语性骚扰、被触摸私处、有人故意向其暴露私处、在非意愿的情况下被试图性交、被迫触摸侵犯者私处、在非意愿的情况下与他人发生过性行为等其中一项或者多项性暴力。其中首次发生性暴力的年龄最有可能在13-15岁之间。当儿童期所经历的暴力种类数多≥7种时,认真考虑过自杀的学生比例占到32.3%



看到这个数据我是震惊的,但数据来源的权威性又让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即有太多太多意识到不敢说,或者没意识到的人,曾经受过伤害。

所以我觉得Alma Lily Rayner大胆分享出自己的经历,鼓舞全世界沉默的,遭受家庭性暴力的人说出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虽然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中国,一定会被大部分网民说是在“哗众取宠”,但在这个意义上,“哗众取宠”怎么看都是一个褒义词。

最后有两件事我想说。

一件是老生常谈了,那就是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孩子的,从杨永信事件能看出,从豫章书院能看出,从上面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新闻里也能看出。

这世上确实做什么都需要资格考试,唯独做父母不用。你看大街上随便哪个扒手小偷,街头骗子,或者杀人犯,强奸犯,只要他们生了孩子,就可以做父母。

如果一对父母,没做好成为父母的准备,就糊里糊涂做了爸妈,因为孩子影响了他们的正常生活,他们心里很有可能对孩子是充满怨恨的。

之前我看人在豆瓣小组里控诉自己妈妈持续不断地向她要钱,吸她的血,然后把她身边的所有男人都赶走,好继续让这位楼主供养她的生活。

楼主在帖子里,称自己的妈妈是“吸血鬼”,然后下面有一个人说她妈妈那么辛苦把她拉扯大,肯定是爱她的,怎么能这样想妈妈呢。

那个楼主回复说。

“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经历过什么,我也不想让你知道。”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世上的人很多,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孩子的。”

“真的。”

当时不觉得,现在见的多了,真的是深以为然。

另一件事,我想用前几天看的一部韩国电影《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来说。



金福南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皮肤黝黑,不修边幅,身体壮硕,淳朴,善良,在一个只有六户人家的小岛上生活着。



但她的生活,却像地狱一样。

她小叔子是个只知道做爱的禽兽,随便就可以来强奸她。



她丈夫则非常暴虐,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按在地上狠踹。



还当着她的面招妓,在自己家床上和妓女做爱,她只能在屋外等着。在她在田间辛苦劳动的时候,她丈夫用砖头扔蜂窝,看她被蜂群追赶来消遣。



岛上其它所有人,称呼她都是猪,狗,恶言相向,几乎没有一句好话。并且她要做非常多的事情,其他人只需要看着她做就行了。



总之在这个岛上,她是所有男人的性工具,所有人的劳动力,而她在这种气氛下早就无法反抗了,这里只有欺负她的人和冷漠的旁观者,她的反抗毫无意义。

这一待,就是快三十年,三十年她过得都是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

她唯一的盼头,就是她那个年仅十岁但还没去上学的女儿,她希望她女儿以后能去首尔,像她闺蜜一样,像个人一样生活。

直到她发现女儿被混蛋丈夫猥亵,她才意识到,自己女儿不可能去首尔,这个岛上所有女人,最后只会过上她这样的生活。



于是她想带女儿偷偷逃跑,结果被丈夫抓回来毒打,过程中,丈夫失手,把她女儿打死了。



但正义依然没有得到伸张,警察来了,因为整个岛上所有人,都不希望男人被抓走,所以集体做伪证,说这个孩子是自己摔死的,所以警察也就没相信女主角金福南的话,当做意外,就走了。

生活一如往常,丈夫打她打得更凶了,小叔子依然有需求了就强奸她,其它长辈变本加厉的让她工作,还美其名曰“如果女人不做事,就会乱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吗?看起来是这样,但其实不是的。

影片的后半段,是女主角金福南的复仇,她拿起镰刀,把岛上所有人都杀了,从小岛,一直追杀到韩国本土。

杀,杀,杀。



她杀得很干脆,但我们看得却一点都不酣畅淋漓。

一个卑微群体中最善良的那一个,被逼的起来,把卑微群体中坏的那些毁掉,怎么可能看了会酣畅淋漓——而且即使这样,些人的生活,也永远进入不了主流大众的视线中。

上面说的沉默,在这样的群体中也最为普遍,许多我们看来不能理解的东西,在当地,甚至可能被所有人默许,于是有了“山村中一家买了媳妇,全村帮忙看着”,有了“公公强奸儿媳妇,全家一起做思想工作”,这不只在《盲山》中,也发生在现实的新闻里。

所以关于上面四分之一的数据,可能你没遇到过,你以为你周围的人都没遇到过,但你要理解,很多时候只是他们不敢说。更多时候,你根本接触不到他们,因为数据显示,儿童受侵害的情况在留守儿童中更为普遍,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来自城市的你永远接触不到的。

也许比起许多大而空的口号,现实中的这些问题,才需要更多关注吧。

P.S 因为这展览会一直持续到3月底,所以如果你们现在去捷克首都布拉格游玩,应该还能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