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燕



　　“我不过是拿别的女人买包包的钱来买了潜水装备而已”

　　在开始技术潜水之前，我也曾经挺有钱的。

　　我的第一套潜水装备是这么买的：“GUE单瓶配置给我来一套，一共多少钱？刷卡，谢谢。”

　　作为一个每月报销都被财务退回说数字和发票对不上的人，我一直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如何沦落到今天这样，连买个几百块的头套都要先问价钱再纠结半天的。

　　后来我遇上了一个认真的编辑（@Bob_Fu）。他问我：你们技术潜水一身装备要多少钱啊？我大致想了想说：五万左右吧。他说：你给我列一下你所有的装备，放到文章里吧。

　　收到列表后，他仔细核算了一遍，然后发消息给我：骗子，你这些装备加起来明明要十四万多。

　　既然常常有人问我“你潜到今天花了多少钱”这类问题，我想索性一劳永逸，总结一下（技术）潜水的烧钱方式，警醒后人吧。

　　一、装备

　　其实有时我也有点不忿：我只不过是用别的女人买包包的钱来买了潜水装备而已啊。

　　比如说，五六千块人民币，才只能买一只LV入门款的人造革包包。

　　




　　（LV neverfull，来自LV官网）

　　撇开美丑不谈，虽然它是很轻，很结实，很能装，很……可是以下哪一件潜水装备，不比它复杂、精巧、有用、有逼格？

　　潜水电脑，CE认证防水100米，可按照水下深度、时间、呼吸气体、实时计算复杂的减压程序，最大程度避免人为错误，帮助潜水员安全潜水。

　　




　　（一堆shearwater，图片来自雪夜叉。他说：落魄工程师，沉迷潜水，购买shearwater潜脑不能自拔）

　　呼吸调节器，可以将压缩气瓶中两百个大气压的气体转换为当前深度压力，让潜水员在任何深度都能够舒适地呼吸。

　　




　　（Apeks XTX200， 图片来自Apeks官网）

　　浮力控制器，可以固定好气瓶和其它装备，并且贴合各种不同体型，良好地控制浮力，让潜水员在水中随心所欲地悬停。

　　




　　（Halcyon Infinity, 图片来自Halcyon官网）

　　哦对了，在包包界，如果你有五千块，还可以买到下面这只包包……上面挂的那个毛毛球。

　　




　　（Fendi毛毛球，图片来自Fendi官网）

　　如果你有一万块，差不多可以买一只巴黎世家经典款的机车包了。

　　




　　(Balenciaga City，图片来自我的朋友ZP，她说：“我只是用别的姑娘买潜水装备的钱买了包包而已”)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款包，虽然没有Neverfull那么禁造，但也是轻巧能装，还兼带美貌拉风。但是，一个技术潜水员完全可以没有一只机车包，毕竟布袋子也是能装东西的；却绝对不能没有一盏可靠的主灯，否则谁能带你探索那比夜还黑的洞穴和沉船，又能安全地带你回到人世间？

　　




　　(Halcyon Focus II，1m外输出80Klux，续航时间5.5小时)

　　其实还用不到一万块，你就能买到一对最优质最美貌的进口钢瓶，配好最舒服的瓶阀、瓶箍和高压联通器，然后就可以任性地想下泳池下泳池，想下开水下开水了~~~

　　




　　（Apeks tanks，管理员表示：打满气，我可以在泳池里呆上一下午哟_(:3」∠)_）

　　到两三万这个水平，可以选的包包越来越多了。

　　




　　




　　




　　(Dior Lady, BV Roma bag,Chanel Classic flap & le boy以上图片全部来自我的朋友ZP，她说：“我只是用别的姑娘买潜水装备的钱买了包包而已”)

　　你看看上海满大街中看不中用的方盒子迪奥，编织袋BV，还有号称最经典的香奈儿，不管牛皮羊皮，就算长得跟羽绒服似的它也不能保暖啊，哪里及得上一件设计良好用料结实的干衣，加上不同厚度的特种保暖材料制成的底衣，让女性潜水员即使在生理期也能毫无障碍地征服从0度到30度的水域。

　　




　　




　　(E.motion PLUS Ladies First  vs. DUI FLX EXTREME DRYSUIT)

　　有四五万的你终于可以进爱马仕店里看一看了，虽然Birkin Kelly之类肯定是没货，只能在其它款式里边怅惘地挑一挑。

　　




　　（Hermes Lindy,图片来自爱马仕官网）

　　可是这价钱你已经可以买顶级的水下推进器，有人叫它DPV，也有人叫它scooter，说得通俗一点儿就是水下的特斯拉。虽然有时也像爱马仕一样被人拿来摆谱装逼，但对于一个浑身挂满装备气瓶的探索潜水员，它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有没有它，就是探索洞穴深处和在洞口画圈圈的差距。

　　




　　(Suex XK1，图片来自Suex官网)

　　至于Birkin Kelly这种传说中的包包，就算你有了八万十万，还得先跟店员聊家常托关系小恩小惠买这买那，配上一堆鸡肋的货，才能排上队为自己喜欢的颜色等一年半载，还只买得到普通的皮。

　　




　　（Hermes Birkin, Kelly）

　　虽然Birkin有点太重，Kelly我倒是真喜欢的。但是你可知道，有了这笔钱，全世界技术潜水最顶级的密闭循环呼吸器都随便你挑还有得找啊！

　　




　　（rEvo CCR，图片来自作者）

　　




　　（SF2 CCR,图片来自雪夜叉，有GUE贴纸，非GUE官方配置）

　　




　　（JJ CCR GUE Set，图片来自蔡珂珂，感谢提供。红牛：后面那十六桶吸附剂，够豆腐从月球来回了。另，以上三台机器都在一万美金上下）

　　作为一个21世纪的潜水员，千万别告诉人家你不知道什么是密闭循环呼吸器；就算从来没用过甚至没见过，你也要淡淡地说：哦，CCR呀，就是宇航员用来呼吸那玩意儿的潜水版呀，还得防高压防潮防水，技术难度比上太空都大啊。（我说的不是宇航服，那些不求甚解的抄袭者们，求求你们别再管CCR叫潜水服了……）

　　如果你确实是一个使用CCR的探索潜水员，你就能够深刻地体会到，虽然它并不能如何缩短你的减压时间（由呼吸气体中惰性气体的含量决定，所以在大深度潜水时OC与CC几乎不相上下），也不能增加你的探索半径（由开放系统逃生气的量限制，CC能够携带的开放系统气瓶数量并不会多于OC，双CCR此处不作讨论），但它能够显著扩大你的探索范围——只要有足够减压时间和吸附剂时间，装备无故障的前提下你可以在探索半径内横扫三百六十度而无需上岸换气瓶。

　　而且，没有了呼出的气泡，别说那些无人造访过的洞顶不会哗啦啦往下掉泥破坏能见度，就连水下生物都不会把你当作异类，你可以把头凑到一条鱼旁边，跟它一起看那些总在吐泡泡的外星鱼，相对感叹：“它们真的好烦呀！”

　　每次打开CCR，看到里面横七竖八的复杂线路，什么CMF, RMS, sensor, solenoid, controller，我都在想，这么多这么精细的技术，做这么复杂这么难的工作，还不如一个手工包贵，技术潜水真的挺省钱的。

　　至于那些几百上千块的面镜、脚蹼、头套、湿衣、指北针、线轮、笔记本、象拔、潜水刀、备用手电、氩气瓶……在包包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啊对吗？

　　二、课程

　　写完上面这段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hdtv）：为什么潜水装备和包包比起来如此价廉物美，销量却如此之低呢？

　　一个答案是：因为包包是个人都能背，而这些装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用啊。

　　为了用上这些装备，你还得花很多钱和很多时间，去学习能让你用到它们的技能。

　　限于自己的经验，本文并不能提供全面的课程价格参考。我上过的课程并不多，也从来没有去比较过同类课程的价格，毕竟找教练的时候要看的是他的知识和经验，而不是价钱（和颜值，咳咳），更何况对于某些特别厉害的教练，能约到他的时间已经要谢天谢地。如果学费刚好不贵（教练又长得帅），那简直是意外之喜，如果真的很贵么，那就回去存存钱再来上呗。

　　不过，根据我那些有钱任性（哦不不，是喜欢博采众长）的朋友反馈，各大组织的课程虽然结构和价格不一，但到最后总花费其实并不会差多少，我就说说自己的大致经验吧。毕竟年头久了，具体数字也记得不是很清楚，请大家以教练报价为准。

　　要用到五千块级别的装备，你至少得是个开放水域潜水员。市场占有量最大的PADI开放水域潜水员课程由于地域、成本、教练经验等因素定价不一，但总归也在几千块这个范畴。

　　在休闲潜水领域再往上是进阶开放水域（一两千），救援潜水员（两三千），潜水长（大几千），开放水域教练（两三万），课程总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了）……不过休闲潜水烧到头也不过是万把块的调节器（休闲SCR/CCR不在本文讨论之列，呃，因为我不知道它们应该值多少钱……），而前文所述一万以上级别的装备，通常是技术潜水员才会使用。

　　要朝技术潜水进阶，首先你要通过各大组织的基础课程，比如GUE的Fundamentals（被大家亲切地称为馒头），学费基本上可以算全球统一定价，大概七八百美金。和后面所有的课程一样，如果不在教练常驻地上课，学员还需要分摊教练机票食宿等花销，加上潜水的费用、自己的交通食宿和租用装备（如果没有买齐）。

　　虽然馒头课上会教你如何使用主灯，但要进入真正需要主灯的环境，你还得学习封闭空间的课程，比如GUE洞穴潜水和TDI沉船潜水。

　　GUE洞穴潜水简单地分为Cave 1 和Cave 2两级，每级学费我交的是2650美金含潜水费用。由于中国目前没有符合GUE教学标准的洞穴，你还得去国外，通常是佛罗里达或墨西哥。TDI沉船潜水的学费大约1000美金，不含气瓶费用，上课地点大多人选择就近在菲律宾苏比克。

　　如果要做大深度的减压潜水，GUE也很简单地分为Tech 1和Tech 2，每级学费大约在2000-2500美金之间，不含潜水费用。由于减压潜水要用到含氦气的三混气体和高浓度氧气，在自己和教练的机票食宿以及普通气瓶费用之外，还会多出一笔气体费用。Tech 1我付的大概是小几百美金，Tech 2似乎就是一千多欧元了。

　　前面这些都是开放循环（OC）的课程；到CCR这个级别的装备，由于太过复杂，又需要有专门的课程。我的rEvo CCR课程一共三级，每级学费大约在1500美金，外加吸附剂和额外的气体费用，不过气体费用倒是比OC的便宜多了，大深度一周才小几百美金，以至于我的buddy在看到账单后激动地跟我说：以后咱们没事就去下一百米吧！我气结：你自己刚才还说一百米毛都没有，为啥没事要去下一百？他说：因为便宜啊！

　　对了，还得提醒你们一句，这所有的课程并不是交了学费就一定能过，如果重修，也是要交重修费的哦。

　　三、日常潜水

　　说到日常的潜水费用，真真是丰俭由人。穷的时候我就去矿坑，双瓶高氧两三百，食宿一天一百五。

　　坑里呆久了也要出去见见世面，休闲潜水我久已不去了，但听说马尔代夫船宿费用依旧低过住岛；四王岛科莫多达拉湾等船宿已经水涨船高直奔着三千美金去了，红海船宿倒还徘徊在可喜的一千欧元上下。不潜水的朋友听了这价位通常会宽慰我：不去潜水，总归也要花这么多钱去旅游的咯。唯有加拉帕格斯Cocos这种五六千美金的船宿，我还没来得及去就已经把钱和时间都花在技术潜水上了，有时也未免惆怅。

　　然则加拉帕格斯又算得什么呢，有了干衣减压封闭空间，简直可以解锁全世界。近有千岛湖潘家口广东广西重庆贵州，外及PG苏比克巴厘岛贝加尔湖；远有佛罗里达墨西哥意大利，还有那广袤的南太平洋、北大西洋、波罗的海、欧亚大陆腹地……你问我去一趟多少钱？我跟你说，这些地方能找到机会找到buddy成行就不错了，还问什么价格啊，大不了回来吃土呗。再说了，怎么都不会贵过买包包好嘛。

　　四、结语

　　有了以上这些数字，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去推算我潜到今天究竟花了多少钱。具体数字不必找我求证，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哈哈哈。

　　我只知道，我可以不买包，但不能不潜水。

　　回顾这些年，我一直在烧不便宜的装备和最贵的课程，却从不后悔。和包包比起来，潜水装备的溢价可谓微乎其微，选择那些久经验证的品牌款式和可靠的经销商，反而可以省去盲目追求廉价装备容易走的弯路。

　　比装备更不能省的是课程；真正的性价比不是如何用最少的钱去拿到最多的证书，而是如何找到最优秀的教练，在最真实的潜水环境里，学到最多的知识、技术与经验。毕竟，在将来漫长的探索潜水中，能帮助你的是你所学会的一切，不是你拥有的那些证书。

　　大幅提高课程性价比的另一个诀窍，是在课前积累足够的潜水知识和经验。GUE要求每两级课程之间要有25-50次对应的潜水经验，但我也见过许多刷瓶数赶着去上课的同学。其实越高级的教练，越有着无穷可以挖掘的潜力。如果总是挣扎在及格线上，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

　　我的Cave 2课程上得比较轻松，然而Danny仍然能够给我从基本技巧、洞穴环境到问题处理的点拨；Tech 2大部分时间困在装备管理之中，好在知识还算丰富，也能从Mario那里得到很多外海潜水和探索项目的经验。虽然证已经拿到了，但我还是准备滚好瓶子再回去跟Mario的课程，就算打杂也是好的，因为我深知他身上还有太多我没来得及学到的东西。

　　钱能买到幸福吗？

　　能，只要你烧在自己真爱的地方。

　　当我穿着淘宝三十块的裙子调试七万块的CCR，当我为三万块的潜水行程订两百块的小酒店，当我带着八年时间和几十万人民币换来的装备、技术、知识和经验，一步步探索那未知的黑暗或深海，我绝对是幸福的。

　　祝你们和我一样幸福。

　　本文转自潜水员徐海燕的公众号“豆腐专栏”，始发2017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