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故事的主人公宁宁在一间出租屋中呱呱坠地,一对未婚小情侣生下了他,随后相继不辞而别,将他舍弃给了房东。
此后11年里,在漫长的等待中,房东夫妇将宁宁视若亲骨肉,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抚养成人,宁宁一直生活在快乐和幸福之中,至今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如今,故事出现了一个插曲,这个插曲,关乎孩子的幸福和未来。
年轻女租客深夜产子
王梅说,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发生不久的事情有时也记不起来,但11年前那个初夏发生的一切,她至今历历在目,“一辈子都不会忘。”
记忆回到11年前,2004年6月12日,初夏的济南,夜里不冷不热,易于睡眠。
“哐哐哐”,急促的砸门声响起时,王梅和家人正在熟睡,她看了看表,时钟指向凌晨12点多。
打开平房的房门,站在她面前的是租客小周,刚搬来10天左右。“生了,我媳妇生了。”听到这句话,王梅先是惊讶,等来到出租屋中,眼前的景象让她害怕。
“孩子已经生在床上了,哇哇地哭,男孩,脐带还没剪断,被褥上满是血。”惊慌之余,王梅和丈夫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
这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将会把眼前的男婴拉扯长大,并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好心房东垫付医药费
很快,产妇被送到了济南市第五人民医院,急救车要求收取75元的费用时,王梅才意识到“小两口”生活的拮据。
“孩子爸爸说没钱。”不得已,王梅帮忙垫付。
因为没钱交费,孩子的妈妈小于躺在病床上,该打的针该吃的药都没有。此时,王梅开始逐渐了解到这两个年轻人的一些过往。
孩子出生时,小周20岁,小于19岁;小周是安徽桐城人,小于家在长清,两人相识于网络,2002年左右,小于瞒着家人辞掉长清的正式工作,跟小周去了辽宁。
不久,两人结伴来到济南,租住在王梅的一间平房内,“两人都没有正式工作,整天泡在网吧。”
“住院时,我垫付了2000元。”王梅坦言,当时自己工资并不高,家里条件也一般,主要是可怜孩子。
小情侣先后不辞而别
让人想不到的是,孩子出生仅两个月后,小周就独自一人偷偷离开了济南。
王梅回忆称,小于出院后回到出租屋,因为没钱补充营养,奶水寡淡,孩子整天饿得嗷嗷直哭。
“一天上午,小于还在坐月子,我来到出租屋,问她早饭吃的啥,她说就喝了一碗甜沫。”听罢,王梅赶忙到附近菜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和几条鲫鱼。
两个年轻人没有养育经验,喂食时孩子要么噎着,要么没吃饱,整天大哭,还时常生病。实在看不下去,王梅把孩子接到了自己家中照料。
“孩子有人照顾,他俩就可以出去挣钱,也能尽快把我们借的钱还上。”她坦承自己当时有“私心”。
8月份,小周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济南,小于伤心过度,整日哭泣,当年年底,她也舍弃刚半岁的孩子,悄悄离开了出租屋。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王梅始料未及,她和老伴边照顾孩子,边等待着孩子的父母回来,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她看来“比剧本还曲折”。
孩子父母的情感纠葛
有一个儿子的王梅,深知养育孩子的不易。“怕他渴,怕他饿,怕他冷,怕他热。”好在那时单位不忙,王梅和老伴轮流照看着孩子。
日子在忙碌和等待中过去,半年后,2005年的7月的一天下午,小于突然出现在王梅面前。
“她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小于离开济南后,辗转至临沂找到小周,却发现对方“有了新欢”。
伤心至极,小于一纸诉状将小周告上了法庭。王梅出示的历下人民法院当时出具的民事调解书显示,孩子由女方抚养,男方每月17日需支付400元抚养费。
然而,小于从未收到过一分钱。
小于又在出租屋安顿了下来,在附近澡堂做搓澡工,孩子仍主要由王梅照看。谁也没想到,时隔一年,2006年7月份,她再次不辞而别。
“她挺疼孩子的,很亲,吃的、喝的、玩具,都给孩子买。”就是王梅眼中这个正常的母亲,却一再做出不正常的举动,“可能还是因为太年轻了。”
“在家中”捡到个孩子
“儿子,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可能作为父母的我们不在你身边,说实话我们不配做你的父母……要好好听他们(王梅夫妇)的话……他们真的很疼你……”
这一次,她留下了一页信。白底红杠的信纸,黑色的字迹密密麻麻,写了大半张纸,末尾,两人各自写下了名字。从签名的笔迹看,整封信更像是小周写的。
“这封信早就写好了,落款时间是2004年。”王梅以为与上次一样,小于还会回来,直到几年以后,随着时间推移,她才逐渐意识到对方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迟迟没有等来消息,王梅边照看孩子,边想办法如何安置他。2007年8月份,她向辖区派出所报案,那份被她保存至今的报案证明写到,孩子是被她“在自己家中”捡拾。除此之外,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一直搁置。
又过了两年,2009年9月份左右,她辗转联系到小于在长清的父母,敲开对方的大门后,却发现是一场空欢喜。“孩子的姥爷根本就不承认这个孩子,还说女儿已经两三年没回家了,根本联系不到。”在王梅的回忆中,孩子姥爷一直说“真丢人”。
善意而“俗套”的谎言
直到现在,宁宁对自己的身世仍毫不知情,王梅和家人想方设法瞒着他。
其间,不少闻听此事的人想要收养这个孩子,均遭王梅拒绝。“万一孩子的生父母再找上门来怎么办?”她时刻等待着对方再次出现。
转眼间,在王梅夫妇的照料下,宁宁从襁褓中的婴儿成长为活蹦乱跳的男孩,也逐渐懂事起来。
“我的爸爸妈妈在哪儿?”王梅被问住了,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还是来了。
她回忆称,当时宁宁正上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大都是爸爸妈妈去接孩子,一天放学后,宁宁突然问她为什么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你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挣钱回来,给你买好多玩具。”王梅撒了一个俗套的善意谎言,暂时骗过了孩子。
“欺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趁着宁宁尚小,王梅想了一个权宜之计。说服自己的儿子儿媳后,她把宁宁叫到他们跟前,让他叫“爸爸妈妈”。
“我哄了孩子几句后,他就叫了。”就这样,此前经常出现在宁宁身边的“叔叔阿姨”,转眼间成了“爸爸妈妈”。
11年养育结下真感情
宁宁逐渐长大,跟王梅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拉扯个孩子太不容易了,我记得有整整一年时间,孩子睡颠倒觉了,晚上玩,白天睡,我和老伴就一人一天,轮流照顾着他。”除了养育的艰辛,王梅提及更多的是孩子带给她的欢乐。她记得宁宁5岁那年,大病出院后,为了让孩子高兴,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还吃了好多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孩子突然问,奶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宁宁接着会说,“等我长大了,等你长小了,我也会好好对你的。”王梅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但心里高兴极了。
“别人都在看着我,我不能慢待了孩子。”她也讲起了自己曾感到内疚的事情。
宁宁小时候很喜欢玩具,即便生活条件有限,王梅也尽量满足孩子。有一次路过商店,宁宁想要一个曾经买过的玩具时,王梅没有答应,转身就走,孩子跟在后面,一路哇哇直哭。“到了家里,我越想越难过,又带着孩子回到商店,把玩具买了。”她说,周围邻居都知道宁宁的事情,她不想自己遭别人背地里议论。
(为保护隐私,文中所有当事人均系化名。)
困境 父母不露面 孩子落户难
宁宁已经11岁了,再过一年将小学毕业。孩子没有户口,这个难题已经困扰了王梅5年之久。
房东王梅:只希望孩子有个好归宿
这几年,王梅跑遍了派出所、民政局、福利院等跟落户与收养相关的职能部门,但宁宁不是弃儿,知道确切的生身父母,无法落户到王梅家中,更不能办理收养。
王梅坦言,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归宿,仍期盼着某一天,孩子的父母再次出现,把孩子领走。她无法预知如果那一天真正到来,她究竟该怎样面对,“我早已经把孩子当成亲孙子了。”
民政部门:王梅无法办理收养手续
22日上午,市中区白马山派出所一位户籍科民警告诉记者,当事人曾多次反映过该问题,但孩子不是被遗弃的,并且知道其确切的生身父母,无法把户口落在当事人名下,“除非他们有合法的收养手续。”
“当事人无法办理收养手续。”济南市民政局社会事务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孩子有确切的生身父母,户口只能落在其中一人名下。
该工作人员称,从个人情感上讲,当事人抚养孩子的行为很值得赞赏,但是从法律层面来讲,当事人与其抚养了11年的男孩“没有任何关系”。
长清警方:女方家属拒绝孩子落户
22日上午,长清区城关派出所一位民警称,不久前,他们曾经去过女方家属家中,“女方家属称,她已经很久不跟家里联系了,现在她嫁到了南方某地。女方亲属不同意孩子把户口落在长清这边。”
随后,记者又联系了孩子父亲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对方以无法提供相关信息为由,拒绝了采访。
手记 愿宁宁的人生少些曲折
21日下午3点左右,记者来到王梅家中,是临街的平房,前面还有几间出租屋,宁宁就出生在那里。
王梅居住的正屋,十分简陋,除了几件老旧的家具,多数空间被两张大床占据。因为连日感冒,宁宁没有去上学,正在其中一张床上休息。屋内点着煤炉,却没有多少暖意。
在王梅的介绍下,宁宁大方地叫了声“叔叔”,为了避开宁宁,采访在一间侧屋内进行。其间,他突然抱着电话闯进来,大声说,“奶奶,爸爸来电话了。”
“爸爸”是王梅的儿子,打来电话询问宁宁户口的事情。
王梅说,宁宁成绩不错,在班里处于中上游水平。为了不泄露孩子的身世,宁宁每次换班级,她都会亲自跑到学校嘱咐任课老师。
宁宁越来越懂事,现在经常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王梅感到欣慰的同时,担忧也与日俱增。除了一定要解决的户口问题外,当有一天宁宁真正懂事了,再次问起“爸爸妈妈”在哪儿时,王梅该如何回答,宁宁该怎样面对?
咨询了相关部门和法律专业人士后,记者了解到,宁宁的户口只能落在父母一方,即便父母没有能力抚养,宁宁也应首先被送往福利院。
当然,如果宁宁的户口能够落在王梅名下,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11年的养育之恩,舐犊情深,跟着王梅,最有利于宁宁的成长。
希望,在各方的努力之下,宁宁的人生能少些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