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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之花---第十五章:夜半枪声

(2018-04-24 07:38:27) 下一个

    第十五章:夜半枪声

徐庶鸣不动声色地把大家的脸色尽收眼底,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退学条件很简单:第一,不满现状,不愿意参加下一阶段训练的;第二,不衷心拥护蒋委员长的;第三,不原意坚持抗战主张的;第四,不信仰三民主义的。”

  

    大家顿时都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寒风掠过,树叶有气无力的抽打着。灰布军装的衣襟无力的翻飞着,很快又贴服了下来。清早的天空,没有初升的朝阳,晦涩暗淡,只有四周警卫的枪管发出幽幽的蓝光。

  

    “你们当中,谁赞成其中一条,或者四条都赞成的,可以举手,请求退学,绝不勉强。”徐庶鸣缓缓说完,得意地昂起头,脸上依旧是温暖无害的笑容。

  

    这算什么条件?这四条,有哪一条,大家敢说赞成?这分明是变相的强迫!从第一天入学,不是舌灿生花,就是慷慨激昂,或者支吾其辞,如今学了2个月,见大家不满,就是赤裸裸的胁迫了!如此无耻,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地方。至少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什么“抗日青年干部训练班”!

  

    我懊悔地想跺脚。看看小余,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样?诸位有谁赞成?有没有?举手,我们绝不为难他。”徐庶鸣仍然故作温和的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回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天的集合除了杀鸡儆猴,威逼胁迫,徐庶鸣还宣布,很快军事训练就会结束。我们就要开始第二阶段的训练了。训练前会要求大家填写表格,自述简历。

  

    回到宿舍,一片人心惶惶。小余当即就扑在床上哭了起来,我也心乱如麻。三战区招来的女生愤愤地诉说着当初招生的老师如何对她们承诺,说要参加的是一个可以学到技术又能服务抗战的训练班,五战区招来的一个女生委屈地说,她本来是去考中央军校七分校的,结果还没入校,就把她和几个同学送到了这里,她不想上了,她要回七分校。大家不惜用家乡话里最恶毒的词语咒骂着骗人的招生人员。可骂完,照样无计可施。

  

    “这退学的四个条件,谁敢当众说赞同?还不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豪爽麻利的张玉兰骂道。

    “接着会是什么训练呢?我怕血。”胆小的李小佳瑟缩着。

    “既来之,则安之。退了学,我们又去哪里找出路,找工作呢。”几个年级稍大些的想得远些,叹息着安慰年纪小些的。一群人里只有魏莲香表情淡淡的,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眼下这种形势,公开退学的路肯定是走不通了。不如……逃跑?这个念头如火花一样在我脑海里爆发了一下,眼前暗夜般的漆黑瞬间被一剑刺穿。连我自己也被这个念头的大胆吓得颤抖了一下。

    不行!如果真要跑,绝不能一个人走,不能把康民丢在这里。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来到缫丝厂,来到这该死的训练班。现在,必须想办法给康民带消息,和他商量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班里高淑恒看得紧,现在看来,她肯定早就知道班里的内情,八成是上面派下来监视我们的。男生队那边估计也有耳目。真要带消息,必须得万分小心。

  

    我正紧张的思考着,乱哄哄的宿舍突然如同沸腾的开水里浇了一瓢凉水,瞬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高淑恒抱着一摞卡片、信笺纸走进了宿舍。大家立马停止了咒骂、愤怒、哭泣,静静地看着她。

    她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异样。我死死地盯住她的脸,试图在上面寻找一丝愧疚、同情或者怜悯。昔日那即使耍狠也流彩风扬的眼神,此刻除了无波的平静,还是平静。

    到底不是普通人。我回过头。

    她耷拉着眼,随手把分好的卡片、信笺纸一摞一摞甩到同学们的床上。

    “卡片要用毛笔逐条填写清楚,不许代笔。信笺纸上用小楷写好个人简历,也不许代笔。三天以后交。下午上思想课,带上《民生史观》。”她冷冷的吩咐着。

  

    我翻了翻卡片,一共三张,相同制式的表格。年龄、籍贯、学历、经历、家庭情况,甚至包括亲属的政治经历,个人的资产,以及将来的志愿。类似的表格我们入学就填过。

    “以前不是填过表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回过身来,眼里含着“少管闲事”的眼神:“有时间计较这些,不如想点别的。”大概是觉得不屑与我争辩,她没有再说话,又自去分发表格了。忙完就转身出了门,把各色各异的眼神关在身后。

  

    我数着第一千只绵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这么一闹,心里装满了事情,烦躁不安。流亡生活里培养起来的“沾枕头就着”的好习惯,今天也失灵了。

    初冬之夜,窗外的月色清冷无比,在青砖地上涂上一层银霜,院中黄角树凌乱的树枝,在寒风中无力的摆动,时不时用阴影把地面的银霜扰乱。

    不知道母亲和弟弟他们怎么样了。在乡下一切都不如家里,母亲他们生活靠什么,吃得,住的都惯不惯……我烦闷起来,觉出了几分尿意。看其他同学都睡得正熟,我轻手轻脚披上衣服,下床。

    上完茅房,我搓着冻得冰冷的手跳着脚往回走。茅房在院子的东北角,横跨过院坝就是我们的宿舍,院子里树影婆娑,在地面上变幻出各种奇怪的形状,一阵冷风袭来,我莫名的有点心神不定。不害怕,院门口有警卫。我安慰着自己,脚却有点发软。

    “喀擦”,一个非常微小的断裂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吓得一个激灵,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回身,一节枯枝在地上轻轻颤动着。

    我仰天松了口气,牙齿很没种的直打架。刚准备慢慢转身往回走,突然远处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有没有了。

    难道看走眼了?正狐疑间,突然那个亮点又出现了!

    我使劲擦了擦眼角,看向墙外。没错,远处遥遥有一点亮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虽是半夜,但月光明亮,看距离依稀可以判断是后山的山坡上。女生院外是一片荒山,山高林密,白天也人迹罕至。这么晚了,谁会在那里点灯?

    我越想越害怕,调头就往回跑。“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响猛然打破了夜晚的沉寂,我惊得一缩,抱住头。仔细一听,似乎枪声响在墙外,跟着就是纷沓杂乱的脚步声。我不敢再听,迈着发颤的腿摇摇晃晃跑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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